年锦离一愣，往自己身上一瞧，才发现自己只穿着宽大的长袖，底下没穿裤子——
他刚洗完澡，因为想着爷爷的事入了神，再加上是在自己房里，也没着急穿长裤。
“我……”他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抬头，却见裴朝年笑容玩味地看着他：
“年轻人火气真旺……那就这样吧，我给你买了本古籍菜谱，刚刚下班忘记给你了，你看看？”
年锦离见他过来，呆在了原地——
想去穿长裤，可是让裴叔等着好像不好，而且都是男人……可是又感觉好害羞啊！
正犹豫纠结间，裴朝年已经把菜谱塞到他手里了。
“是繁体字文言文，小一万买的，你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把上面的菜做出来。”
年锦离低头一看，那泛黄的纸张上，赫然写着四个楷体字：
《孔氏食谱》！
心口狂跳一下，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迸发出光芒，一手抓住裴朝年的手腕：
“裴叔，哪里买的？”
裴朝年没料到他这么激动，道：“今天一个合作商，他听说我是个老饕，买来送给我的。”
“这是失传已久的孔家菜的菜谱！”年锦离欣喜不已，“我……”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不说了。
他想说，他太爷爷的爸爸和写这本书的孔先生认识，后来战乱，孔先生一家都离散了，这本书也遗失了，他爷爷和他爸爸一直想找这本书，再续孔家菜，可惜再无音讯，他实在没料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见这本书！
裴朝年自然知道他为什么不说了，大概又跟年家有渊源吧。
于是笑道：“我不懂，你喜欢就好。”
年锦离只是一个劲点头：“嗯，谢谢，谢谢裴叔！”
他本来还在想要怎么接近他爷爷，现在他有办法了——
他要连夜把这本书抄录一份，然后用这本书当理由，去拜访他爷爷！
第六十章 回年家1
《孔氏食谱》比年锦离想象中的要精彩。
他看着那些精彩的菜谱，每每停下笔来，击节赞叹——原来还能这样！
忘情地抄写了五天，他才终于把食谱全部抄录下来。
裴朝年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要抄书，他回答：
“得来不易，怕再丢了，所以再抄一份。”
裴朝年也没说什么。
只是渐渐要过年了，裴朝年以前都是要回裴家老宅过年的，故问他：
“小凌过年要回家吗？”
年锦离想着年家，眼神渐渐黯下去——他已经无家可回了。
裴朝年看着他这表情，心知肚明他无处可去，便说：
“和我一起回家过年吧，偶尔做顿饭，过年期间的工资给你翻倍。”
“可以吗？”年锦离有些犹豫，这句话不知道是在问裴朝年还是在问自己。
他无处可去，但是裴家家大业大，他去了，颇有攀附之嫌，而且过年这种特殊的氛围，他一个外人，多有尴尬之处……
“有何不可？”裴朝年挑眉，这小孩本来就没了父母，如今孤身一人，连爷爷也不在身边了，不跟自己回去，要去哪里？“你要是不愿意，那我也不回去了，陪你一起留在这。”
“不不不……”年锦离连忙拒绝，他看向裴朝年认真的脸，“您不必为我这样……我再想想吧，明天晚上给您答复。”
他明天要去年家找他爷爷的。
如果运气好能和他爷爷见面并相认，自然是最好不过，说不定过年就另有安排了。
裴朝年见他很慎重的模样，便也不强迫他，点点头：
“不要爽约。”
“好～”
第二天，年锦离就带着《孔氏食谱》的原书，去了年家。
他从网约车上下来，望着眼前略显萧瑟的洋房和庭院，不禁再一次唏嘘。
小时候这里明明漂亮又温馨，月季花儿开得灿烂，草坪和灌木丛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庭院干净整洁，连佣人也都是脸上挂着笑的。
可是现在，这里的庭院杂草丛生，月季早已因无人打理而显得衰败，连洋房的墙面似乎都显得暗淡了许多。
他站在大门口，从铁栅栏往里望，佣人都是陌生的面孔，仿佛这里已经不是他家了似的。
“叮咚～叮咚～”
他按响门铃，很快有佣人来开门，仍是之前见过的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爷。
他黝黑的脸上带着不耐烦：
“又是你，有什么事？！”
“您好。”年锦离脸上带着笑，“我手里有一本年老爷子想要的古书，麻烦您帮我通报一下。”
然而对方丝毫不为所动：“没有预约不行，老爷子身体不好，不见外客！”
年锦离知道他又是如此，可他今天一定要见爷爷，便从口袋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现金，递给他：
“您通融一下，我见一下，很快出来……”
对方看了看他手上的三张百元大钞，态度微变，似乎犹豫起来，说：
“今天……要不你明天来吧，今天星少在家。”
年锦离一怔，正想再打听，忽然听到屋里传出动静来，像是有人出来了，他心口一跳，下意识地转身就走。
门卫大爷也无心关注他，立刻向屋内走，点头哈腰地迎接出来的人。
年锦离走了十几米，忽然停住了脚步——
现在他是凌烟，根本不需要躲藏。
意识到这一点，他做出一副路人模样，靠在行道树边，拿出手机，像是正在忙着看微信。
第六十一章 回年家2
是说话的声音。
他抬起头，看见有人从屋里出来，像是在送客人——
仔细一看，是年绘星和他爸也就是年锦离的小叔年柏岳，两人正送一位客人出门，态度非常恭敬。
年绘星衣着光鲜，满面笑容，和年柏岳一起，像是这里的主人一般，与客人攀谈着。
年锦离的身体轻颤起来，浑身发冷，似乎一下子进入了冰窖一般。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不过了，下意识捂住心口，果然，心脏一刺，开始剧烈地疼痛。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伸手一把按在边上的树干上，不借助树干，他都要站不住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他眼前晕眩似的发黑，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痛，那是他熟悉的心脏病发作的症状！
可是，可是凌烟明明是身体健康的人，怎么会心脏病发作？！
不行，太疼了，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他无暇再顾忌年绘星，转身就走，他捂着胸口，不自觉地佝偻着身子，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深呼吸，年锦离！深呼吸！你可以的，你可以的……
他一边鼓励着自己，一边强迫自己深呼吸，手伸出来，将手机点到拨号页面，要是严重，他随时都要打120.
你不能死，你还要复仇，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
决不能就这样死去！
他紧紧攥着书和手机，踉跄几步，猛地撞在公交停靠站的广告牌上，心跳得飞快，不过心脏的抽痛却好像渐渐缓过来了。
剧痛一点一点褪去，渐渐的，慢慢地，身体平静下来，心脏轻松了许多，像是突然卸掉了一座大山，连呼吸都顺畅了。
年锦离仍是心有余悸，内心深处有一种绝望浅浅地渗出来——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濒死的滋味了，他都快要忘记了，可是现在突然又提醒他，他还是那个有心脏病的年锦离，还是随时会死去的年锦离……
可是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呢？
凌烟的身体是健康的，从小到大的档案一直都写着“身体健康”，怎么会突然得心脏病呢？
可是，刚刚那种濒死的绝望却又那么真实。
年锦离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医院查一查。
他径直回了裴朝年那里，拿上自己的证件，直奔医院。
在医院等了许久，下午三点多，他才轮到，做了好几个检查，又等报告。
好不容易等到结果出来，可是所有的检查都告诉他——
凌烟的心脏完全健康，没有问题。
年锦离拿着报告，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不知是喜是悲。
凌烟是健康的，自己刚刚那种心脏病发作的感觉，很有可能只是心理上的。
就因为见到了年绘星！
因为见到了害死自己的年绘星，所以自己死前的场景又回到眼前，那种心脏病发作，渐渐死去的感觉，在心理上重现了一遍！
他觉得可笑，笑自己的懦弱，没想到死前的记忆竟会成为阴影，在看见仇人时，会害怕惊慌到重复死前的痛苦！
怎么办？难道就没有办法复仇了吗？就再也不能把燕园重新夺回来了吗？
他绝不甘心！
第六十二章 交换
他失魂落魄地回了裴朝年的豪宅。
王姨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低落，不由关心他：
“小凌，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他强笑一下，“外面太冷了，有点冻着了，我屋里多待一会儿就好了。”
王姨没有追问，只说：“那你先喝杯热茶暖和暖和……你自己不是煮了红枣桂圆茶吗？先喝一杯暖暖身子再干活。”
“好的，谢谢您。”年锦离现在心情有些乱，原定的计划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他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来安排接下去的时间。
冬日天暗得早，裴朝年回来的时候，已然夜色四合，华灯初上。
“今天开会开晚了。”裴朝年一边说，一边把大衣脱下来，“那群人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弄个策划案也弄不好。”
年锦离自然地伸手接过他的大衣，一边道：“家里随时等着您的……今晚做了新菜，您尝尝，喜不喜欢。”
“好，我尝尝。”裴朝年如今是能不出去吃就不出去吃，能不去应酬就不去应酬，每天准时准点下班吃饭。
连他的一众秘书们都直呼：
“老板转性了！”
一起吃饭的时候，裴朝年见今天的年锦离好像有些食不知味，忽然想起他俩昨天的约定，便问，“昨天说的那件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年锦离闻言，倏地抬起头，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灼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裴朝年很少见到他这种炽热而富有攻击性的眼神，略一怔忡，笑了：
“怎么，觉得不行？”
“不是。”年锦离说，“裴叔，我有个请求。”
这时的他仿佛与平常温润又软糯的少年不是同一个人。
他表情虽平静，但语气却坚定，仿佛下定决心要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我可以跟你回裴家，裴家过年的所有宴会的菜，只要有需要，我都可以包了，而且我不要钱。”他说。
“哦？”裴朝年挑眉，似乎对他接下来话颇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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