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颜正陷在一个长而纠缠不清的噩梦中。喉中干渴欲裂,心脏砰砰直跳,却睁不开眼睛。此刻,感觉有什么清凉的东西滴入口中,恰如琼浆玉露,禁不住张口去接。睡梦中,却有什么软而滑溜的东西侵了进来,带着那清凉的液滴。那东西在口中肆意侵略着,从清凉转为火热,与他唇舌交缠起来。却不知为何,又突然退了出去……
白清颜猛然睁开眼睛,嘴唇微张,竟然有些红肿了。他茫然地转头,正看到纪宁站在床头,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
“明日辰时动身。”
见他醒来,纪宁只是冷漠地说了这一句,转身便走了。
第54章 .十年前你该亲手杀了我,我们也就不必走到今日
次日辰时,狼邺大军阵列威严,整齐地排列在皇宫前那块宽大空地上。纪宁骑在他那高头大马上,一手抚弄着那狼牙长鞭,眼神锐利地在行伍中扫视。、
兵士们都知道大将军那鞭子的厉害。列队时,若是见到敢略动一动的,一鞭子下去,便是一道血痕。所以此刻,个个腰杆挺直,目不斜视。数万人的大军聚在一起,竟是鸦雀无声。、
直到辰时一刻,冉尘才拥着一身白裘,驱着马儿晃晃悠悠地过来。身后跟着龙野,倒是披挂整齐,依旧是黑袍黑甲。纪宁看了冉尘一眼,向他微微点头。冉尘也笑了笑,
“请大将军下令。”
纪宁便沉声道,
“传我的令一一大军即刻拔营,折返狼邺!”
“诺!”
兵士齐声回答,声音惊动了远处的飞鸟,扑簌簌飞向天空。自先锋营以降,大军浩浩荡荡向城外走去。、
队伍中后段,几百辆囚车满载着玉瑶妇孺,也随着军队开拔了。间或有孩子的哭声。没有人说话。
年纪大些的玉瑶人,偏着头静静望着木栅外的一切。玉瑶建国数百年,本来就是文教昌盛,百姓富庶的地方。建筑精美,器具华丽,处处都透出一股闲适安逸的风尚。玉瑶人将别国都看作蛮夷,也是有底气的。
可此刻,荼都城内处处都是断壁残垣。满地都是血和着污泥,又结成了冰。玉瑶人的尸体七横八竖地躺在地上,大睁着双眼,是死不瞑目。数百辆囚车里,面目浮肿的老妪幼童挤在一起。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去是生死未卜。而这座曾经的荼都城,她们的故乡,也许此生再也回不来了。、
白清颜睁开眼睛的时候,车队早就离开了荼都城。、
昨夜他一夜未曾合眼,却在天将要亮起来的时候沉沉睡去。他竟不知道,是谁将他扛上了马车,又是何时启程。他没有来得及看他生长了二十几年的故乡一眼。、
就像是一个诅咒。他所珍视的东西,当他失去的时候,他总是没有机会去看最后一眼,去好好地道别一次。于是那东西就永远在他心中留下一个缺口,一个疮疤,再没有愈合的机会。、
他的故国如此。他所爱的人,也是如此。
他躺在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里。这里曾经是他出巡时所坐的太子座驾,内里宽敞雅致,日常所需一应倶全。此刻里面的东西并没有变化,连坐在其中的,也依然是那个人。、
可白清颜心知肚明,原来那个玉瑶太子,早就不存在了。、
又坐了不知多久,马车门突然一声响。有人一步跨了进来,双眼阴沉沉地看着他,面上却没什么表情。白清颜看着纪宁慢慢走过来,脱掉大氅丢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你醒了。”
白清颜点点头。、
“我们快要离幵玉瑶了。再往前数十里,就是我狼邺国土。”
纪宁说的没错。但白清颜更是心知肚明,往前数五年,这里还是玉瑶的土地。这里距离荼都不远,十年前,他甚至还在这里的行宫住过好一阵子与纪宁最初相遇,也是在附近的山上。、
这些国土,都是近几年来,一寸一寸在他父亲手里丢掉的。玉瑶国的疆域,其实从白清颜出生前就开始不断地缩小。白清颜自小就发愿,要守住玉瑶千百年的荣光。可惜,就算他将自己这条命都搭上,依旧没能改变最后的结果。
到头来,还是亡了国。
“这里被狼邺侵吞的时候,我还不是玉瑶的兵马大元帅。但我听说过,这一大片土地,都失陷在
同一位狼邺将军手中。那个人,是你吗?”
"没错。
纪宁依旧面无表情。却不知为何,白清颜在他眼中看到了一阵暗潮涌动。、
“我来打仗,就是为了灭了你的玉瑶国。这里是复阴郡,打下它用了我一年时间。十年前,我差点死在这”那一瞬,纪宁神情晦涩,"一年前,我又再次在这里重伤,垂危之际,我只有一个念头。不行
啊,我还没有亲手灭了你的国。还没有报答你和你的玉瑶对我做的一切,我又怎么能安心去死昵?”
“”
白清颜看着他,却是一言不发。他不知道纪宁心中究竟有多少恨意,才会说出这番话。两人又对视片刻,白清颜轻声问道,
“十年前,我离幵山洞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纪宁低低笑起来,声音喑哑。“太子殿下,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就连你亲手所下的命令,也能全忘了!”
“什么命令?”
“原来你真的忘了。是了,不过是用过即弃的一件工具,随时能够打发他去死的东西,又有什么
好记得?”
“我没有……唔!”
才开口,两颊就被狠狠捏住。纪宁满怀恨意的脸凑近道,
"只是你没有想到,本该乖乖去死的工具居然从天牢里爬了出来,能把你这高贵的太子殿下压在身下,永远翻不了身吧?”
那双手捏得太紧,一直在发抖。竟然让白清颜产生了些错觉,似乎手的主人比自己更加无助。可立刻,纪宁将他用力压在地上,将这错觉打碎了。、
那人呼吸急促,将白清颜整个按住,身后硕大的凶刃直接压在白清颜股间。那不容忽视的压迫,和即将袭来的羞辱,让白清颜挣扎起来。却被纪宁一把捂住嘴,整个人都被封在他身下,动也动不得。、
白清颜只剩一双眼睛还能转,带着哀求看向纪宁。纪宁呼吸更加急促,不再动了。
两人僵持着,四周只有马车行驶时车辕振动声。、
“有时候我想,真的是那时死了更好”
白清颜清楚地感觉到,纪宁的声音都带着一丝抖。若不是下身那抵着自己的凶器还在搏动着,他几乎要以为纪宁在忍受什么难以言说的的痛苦。、
“白清颜,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荼都城破那一天?别的皇族都逃了你为什么不逃?”
“”
白清颜嘴被捂住,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纪宁嘴唇张合,声音里除了怨憎,像是还藏了别的什么。、“当年你为什么不亲手杀了我?”
纪宁一边说着,那双手一边下移,渐渐挪到了白清颜纤瘦的脖颈上方。他的眼睛却一直死死盯着白清颜,不曾片刻游离。、
“你为什么还要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双手一点点收紧,白清颜蓦然大睁双眼,却根本发不出声音!他整个人都被纪宁压制住了,动不得分毫,只能任凭那人掐入他脖颈。这时,那一直抵在穴口的凶器,也撑开他股间**,恶狠狠地挤了进来!
“十年前,你该亲手杀了我。我们也不必走到今日了。”
这句话像是一个幽灵,随着硕大的凶器一起闯进白清颜身体,让他的眼睛里涌出了热泪,可那被扼住的喉咙,却发不出一丝悲鸣。
第55章 .你只能臣服于我,匍匐在我脚下0
疼喘不过气好难受!
下方犹如被凌迟一般,持续而尖锐的疼痛袭上脊椎。两只手痛苦地抓在车板上,指甲在地上留下一道道抓痕。连挣扎都做不到,那双缓慢收紧的手,夺走了自己所有的力气。眼前阵阵发黑,胸中火辣辣地疼,大张着嘴想要喘息,却引不来一丝空气两脚扑腾着,窒息的感觉甚至淹没了下半身的剧痛
好痛苦真的要这样死了吗
白清颜突然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喘息起来。他弹起身,胸膛中一颗心怦怦乱跳,背后早就是冷汗淋漓。
白清颜扭过头,在车中镶嵌的铜镜中看到了自己一一面色惨白,眼圈淤青,惊魂未定。他的手慢慢摸向自己的脖子 圈指痕高高隆起,青紫色的僵淤触目惊心。、
那件事之后,已经过了三日。可白清颜还没能从那一场噩梦中醒来。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纪宁去了哪里。更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有一瞬,真的想要扼死自己。、
三天前,他从地上一边咳,一边挣扎着爬起来。醒来时,车内空无一人,纪宁不知所踪。车门大敞着,寒风从车外呼呼吹进来。、
这三天里,纪宁未曾露过面。而白清颜,也几乎未曾合过眼。只要他进入浅眠,被扼住喉昽侵犯的梦就会将他惊醒。
白清颜的头越来越疼,送来的饭菜也几乎没有动过。虽然醒着,依然浑浑噩噩。以至于车门拉开的声音他都没有听到。
一样东西摔到他面前,发出一声闷晌,他却过了许久才注意到那声音的来由。、
解开地上那团软软的锦缎包裹,他不由倒抽一口气一一那玉瓶由整块白玉雕成,瓶颈上却环着天然形成的鲜红纹理,像是鲜血沁入玉中。血沁玉本来难得,就算在玉瑶,这东西也极少能见到。、
正因为此,白清颜一眼就认出来了它,正是自己压在箱底的那一个!
根本来不及细看,他一下子扑到车窗边,探出头去向后看,却只看到了一个远远遁去的黑色身影。那是谁?这东西,是他丢进来的吗?他从哪里得到的这东西,又想要做什么?
白清颜失魂落魄地回到车内,将那药瓶捡起来。拔出瓶塞,一股熟悉的异香传来。这味道他太熟悉了这瓶子里藏着他支撑他苟活了十年的药,也藏着他心底最深的秘密。
但现在,瓶子空了。那香气也不过是长期储存了药物,残留气味而已。、
对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药是筹码,白清颜要想活下去,就得听他的。想到这里,白清颜苦笑了一下。对方大概并不知道,这东西自己吃了太多,早就到了失效的边缘。之前城门前那场惨战又让他经脉倶裂,丹田内更是残破不堪。就算将这一瓶都吃下去,又能苟延残喘多久昵?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一一和这药瓶存放在一起的,他的秘密,是不是已经被发现了?
__那件衣服,是不是落在对方手中了??
白清颜心内焦灼,将包在药瓶外的锦缎在手中不断揉搓。手指在极为柔软的织物纹理上擦过,却意外摸到一处粗糙的地方。他心内一动,将那地方拿起来在眼前细看。原本看上去纯白无垢的锦缎,在光线下透出了一行小字一一今夜子时,等我来见你。
字迹娟秀,不知是用什么特殊材料写成,不透光来看竟然全然透明,想来是为了避人耳目。那人没有落款,白清颜也只能静静等待午夜的到来。可他心中却还有别的一层忧虑一一自己虽然并没有身带枷锁,终究是一名囚犯。这人就这样定下密会的事情,不怕被人发现?
也幸好,纪宁几日不来了,想必今晚也不会来了吧?那就好,不怕他们碰到一处,再生事端。、
亥时才过,白清颜心中就开始紧张。他捏着那药瓶,咬着嘴唇,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车门。以至于车门当真晌动时,他却过了好一会在反应过来。
面前那人是一一纪宁?
难道,那药瓶是纪宁送来的?
这念头无端叫白清颜背后沁出一层冷汗。纪宁见他脸色难看,心里一下子不快起来。他冷冷哼了一声,走了过来。两只手直接环在白清颜脖颈上,覆盖在那一圈青紫僵痕之上。、
虽然他没有用力,可这一个动作,却在白清颜心里引起了惊涛骇浪!他两只掌心都湿漉漉,不由地攥成拳头,声音也颤抖着,
“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纪宁声音冷酷,"我在想,这可真配你。”
纪宁的手掌慢慢收紧些,紧贴着白清颜的喉咙。白清颜呼吸更加急促,几乎喘不过气。、
“这东西在你脖子上,却好像一圈锁链,将你拴住了,哪里也不要想去。只能臣服于我,匍匐在我脚下。
听了这话,白清颜不知为何,想到的却是一只奴颜卑恭的狗。他身上一僵,狠命将纪宁推幵。纪宁已经习惯了他这些日子的驯顺,一时不备,被推得后退了一步。他眸色一暗,一下捏起白清颜下巴,
“白清颜,你是逼我当真用锁链将你锁起来,是不是?到时候像一只狗一样去那些玉瑶亡国奴面前招摇一番,你心里就痛快了!”
白清颜本以为自己早就抛却了尊严,可此时才发现,他想得太过天真。他是不要了尊严与自由,但他总还把自己当成个人。可如今
纪宁见他不说话,更加暴躁,直接将白清颜推倒在地上。白清颜右手撞在地上是噹地一声,却是手中紧握着的玉瓶露了一点,直接撞在地面。这声音清脆,在夜里听来十分清楚。纪宁停下动作,循声而去。、
“这东西”扼住白清颜手腕,纪宁将那药瓶从他手中夺出来一看,眸色更为深沉。他咬着牙,“白
清颜,这药瓶怎么会在你手里?”
一句话问完,马车内一时死寂。、
纪宁心中想的是,这药瓶明明给冉尘扣下了!却到了白清颜手中,二人还明显有联系!甚至,会不会是白清颜授意过,冉尘才找借口将药瓶弄走,好送给白清颜讨他欢心?这两个人,背后的纠葛究竟有多深??
白清颜想得却是
纪宁说的是“这”药瓶,他先前一定是见过这瓶药的!然后呢?发生了什么?十年前的事情,纪宁又知道了多少?
纪宁见白清颜不说话,从怀里掏出那几颗药,啪地丢在他面前。白清颜定睛看去,脸色更是瞬息万变。纪宁眼睛是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这瞬间神态变化,又怎么瞒得过他的眼睛?纪宁一把将白清颜捉起来,按在自己怀里,铁钳一般的大手捏起他的下颚,
“你给我说说看,这药到底是做什么的?又是谁送到你手里来的?”
白清颜下巴被捏得生疼,艰难挤出一句,
“我不知道”
“你会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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