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微抿着嘴不吭声。
封舒羽知道小孩儿就算有能力也不敢去复仇，因为他的内心里只有软弱，身体再强大不敢用也是徒然。
想着来日方长，封舒羽索性嗤笑一声，也没有动怒。
一个面黄肌瘦的女人麻木的躺在笼子里，面对别人的指指点点没有丝毫表情，他们都是低等的奴隶，长相不够好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被买回去也是当杂役。
慕微侧着头看着女人，直到女人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快来买啊，快来看啊，真人，您看看，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中品灵符。”
“瞧瞧这里，这可是极具灵气的法宝，能够低空飞行，只要三十下品灵石。”
集市太繁杂，一下子把慕微吓傻了，他何时看过这么多的人离他这么近。
封舒羽站在集市中，就算是心性淡漠的他也忍不住感概，这银市桥还真是老样子，瞎卖东西，随便要钱。
小孩儿哪里来过银市桥，听到一件飞行法器只要三十下品灵石的时候两眼羡慕。
还没收起羡慕的目光，头上就被呼了一巴掌，慕微捂住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师尊。
“银市桥所有的好东西都在拍卖会场，这里的要么是骗人的，要么根本不值这个价位。”
“……徒儿记住了。”
封舒羽刚说完，没走几步就停在其中一个摊位上，惹来慕微好奇的眼神。
“这位道友，这丹药怎么卖。”
看见来生意，卖丹药的立马精神起来：“这位道友眼光真好，实话不瞒您说，这外场的东西也只有我这是真的了。”
封舒羽完全不想跟他扯犊子，冷硬道：“说价位。”
被对方的高冷噎住，随便说了一个数字，没想到这个发色奇特的人真的把它买走了。
封舒羽又跑到外场的很多地方，把一些是真品但又等级低的草药买了下来。
慕微虽然好奇，但是见师尊完全不想开口的样子，只能把话咽到肚子里。
“过来。”封舒羽勾勾手指，眼中似乎带着杀意，慕微这次片刻不敢耽搁。
等慕微站在封舒羽的背后，闻着师尊衣裳的熏香时，才发现师尊的杀意并不是对着他。
封舒羽站在原地，连指甲都在颤抖，再怎么为自己做好思想准备，也没有亲眼看见清虚门的人来的震撼。
那是他倾尽所有去守护的门派，也是把他拉入地狱的开端。
清虚门的弟子穿着向来华丽，越是身份高贵的人服饰越繁杂，轻盈的布料没有阻碍人的行动力，反而为这份繁杂添了一分缥缈。
正被一众弟子围着的人穿着一身带着仙鹤的白衣，仙鹤绣的栩栩如生，腰间系着一条镶有金边符文的腰带，腰侧垂下一抹翠绿的脂滴。
来人同样神色淡漠，只是没有封舒羽身上锐利的杀意，清雅脱俗，但又有龙威残余的贵气。
封舒羽一眼便看出此人是王公贵族的后代。
君问因为封舒羽特殊的灰发，微微停顿一下，正好对上对方的双眼，只觉得里面似乎有煞气流动。
原以为两个同样冷淡的人站在一起会有些许相似感，但这么想的人觉得自己完全错了。
灰发人虽不及对方的容貌，但是正常人都不敢在他的威严下还去抬头，反而相对比下，黑发人竟有一种柔弱感。
慕微揉揉双眼，总觉得是不是太害怕师尊反而看错了。
魔修？君问心底有些怀疑。
对方身着黑色劲瘦衣装，领口随意的扯开，露出白色内衬的边和一片紧致光洁的胸膛，腰间更是系这一条血红的穗带，倒有几分魔修的样子。
修真的人向来有几分仙风道骨，穿着这般衣服的倒是少见，加上对方身上的血煞之气，让君问微微皱眉，暗自戒备。
“君问师兄，这两人好像是四象宗的人。”看到君问有兴趣，跟随他旁边的弟子小声的说道。
四象宗。君问立马想起来，四象宗是附属于清虚门中算是有实力的门派。
刚才说话的人指了指封舒羽的头发和慕微的衣着：“那个小孩儿身上的是四象宗内门弟子的服装，而那个灰发人好像就是当年各大门派争抢的天灵之体。”
说起天灵之体，君问年纪轻没有见过此人，但是也有所耳闻。
当年天灵之体出世后，各大门派争抢不断，后来发现此人天生愚钝后熄了心思，机缘巧合下被四象宗的掌门收为门下。
既然对方不是魔修而是自己的附属门派，君问的神色缓和一些，看着封舒羽手中还未来得及收起来的药草道：“刚才多有得罪，冒昧问一下，道友是要制作洗髓药浴吗？”
跟在君问身边的弟子有些诧异，他们这个师兄什么时候会友好的向别人问话了，平常跟人说话连看都不会看人一眼。
“既然知道冒昧还多问。”封舒羽对于清虚门的人向来没有好脸色。
第一次被人噎了一下，君问微微沉默，心想是不是刚才太过冒昧了，他只是没有见过这般奇特的发色，所以才会多看一眼，确实不符合君子之风。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对什么感兴趣，所以才一时间做出不合符自己形象的事。
“……抱歉。”君问憋了很久，只憋出这两个字。
嶼、汐、團、隊、獨、家。其他人可不知道自己高高在上的师兄的心思，以为这两人惹师兄生气了，顿时破口大骂。
“你们可知道我们是谁，这可是清虚门的大弟子君问师兄，百年难遇的炼丹天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四象宗，别太狂妄了，识相点赶紧向君问师兄道歉！”
声音之大整个街道都能听见，慕微吓的躲在封舒羽的身后，然后被封舒羽拎着胳膊又站在前面。
封舒羽对于自己徒弟懦弱的表现恨铁不成钢，抓住对方手腕的力量丝毫不留情，也不管慕微想哭却不敢哭的表情。
不知道是因为同门弟子的声音太大，还是因为没见过这么教育徒弟的，君问半垂着眼，半晌才抬起，看起来高深莫测。
“退下。”君问冷冷的看了前面的弟子一眼，刚才还大喊的人赶紧滚回去，额头上冒着汗，似是知道自己拍马屁拍错地方了。
像君问师兄这般高洁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两句话而动怒。
封舒羽在这期间已经调整好情绪，他讨厌清虚门只是因为当时迫害他的都是最亲近的人，但也不会见一个恨一个，太浪费精力了。
这个君问在他的年代还没有被清虚门收为弟子，他也懒得多花时间。
“走吧。”封舒羽松开慕微的手腕，慕微摸着肿胀的手腕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至于被自己迁怒的君问，封舒羽没办法拥有一丝愧疚之情，在他选择成魔的时候，良心也被魔气侵蚀殆尽。
曾经对修仙付出多少，他修魔时就有多深。
君问看着前面一大一小的身影，手指轻弹：“这个送你。”
封舒羽侧身，两指迅速夹住一小粒丹药，不偏不倚，干净利落，腰间血红的穗带流畅的摆动，如流淌中的鲜血。
手指间夹着的正是一颗中品洗髓丹，这丹药在四象宗中也只有三枚。
“多谢。”封舒羽轻轻点头，灰色的眼眸没有波动。
清虚门的弟子看到师兄就这么随意的把一颗中品洗髓丹送出去，长大的嘴巴能吞下一颗鸭蛋：“大、大师兄，你这么做不好吧。”
“别叫我大师兄。”君问认真道：“我虽是清虚门的人，但也只是个客卿之位。”
“但、但是。”
“我不认为自己练的丹药，自己还没有做主的资格。”
几位跟随的弟子立马闭嘴，得罪谁都不要得罪一个炼丹师，况且君问师兄还饱受掌门的喜爱。
至于那句“我只是个客卿”这句话众人都选择性遗忘，谁让代掌门惜才，口中说着是客卿，还把人家记录在弟子名单中。
对于这件事，君问虽然心中不舒服，但以他的性格做出大的反应也不可能，所以没多久便把心思放在炼丹上，久而久之便成了现在的情况。
听到对方的“多谢”二字，君问心中微动，他这粒洗髓丹送的不亏，果然此人与他所感知到的一样，冷酷到直白的地步。
不是只有善良的人才纯粹，有些人也许更加容易感知和相处，他只想安安静静的炼丹，不想整天跟人纠缠，口蜜腹剑。
第15章 慕府之变5（已修）
“师尊，刚才那群是什么人，师尊是不是认识他们？”
封舒羽对自己徒弟拥有灵敏感知力的认识又上了一层，在比赛中他见识到这孩子对于杀气的敏感，现在对于人情绪的变化也拿捏的很准。
“他们是清虚门的人。”清虚门不仅在修真界出名，在凡人心中清虚门更是接近仙人的存在，挤破头都想进去，清虚门的事情就算是三岁小孩儿都有听说过。
“疼吗。”封舒羽视线转移到慕微胳膊上，虽然说着关心的话，但眼里却分毫没有此意。
慕微握着手腕的左手没有放下，有些犹豫，声音变的跟以前一样小：“不疼。”
慕微知道是自己没出息才惹师尊生气的，这种疼和以前挨打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甚至让他有些开心。
封舒羽笑了：“以后你若有半分不衬我心意，我下手也不会留情，怕吗。”
怕，他当然怕疼，就算是习惯了被人殴打但不代表他就不会痛，但是现在比起身体上的疼痛，他更害怕被师尊抛弃，然后像以前一样一无所有，浑浑噩噩的活着。
慕微抬头，第一次看向封舒羽充满威严的灰眸，那里一如既往的冰冷，仿佛结了冰的瞳孔深处，隐隐流出血煞的意味，男人此刻勾起的嘴角他将一辈子印在心里。
“师尊，我怕！”慕微用生平最高的声音回答，大大的双眼留着泪，怎么都止不住。
封舒羽静默一下，弯腰把小孩儿抱起来，青葱有力的手指轻轻的擦掉对方脸上的泪：“怕就好。”
连害怕都不会的人，怎么能留。
慕微把脸埋在封舒羽的颈窝，鼻尖贴在对方的脖颈上，双腿止不住的打颤，如果师尊没有把他抱起来，他绝对会瘫在地上。
感受到小孩儿的呼吸扑在他的颈部，封舒羽有些不适的侧头，双眉微皱，最终还是没有把人放下。
原主的灵石已经被苏放还了回来，在以前，这些灵石封舒羽连看都不看在眼里，自从他成为魔尊之后，何时愁过这些东西。
在天洲几位魔尊之间，他算是最有钱的一位了。
不过此时封舒羽拿着不被他看在眼里的灵石有些无奈，现在这些就是他的全部积蓄了。
慕微趴在师尊的肩上，师尊的表情被他收在眼底，赶紧转过头不让师尊看到他眼里的笑意。
封舒羽没有进入拍卖会场，继续在闹市溜达，没过多久天就黑了，修士们向来喜欢白天，所以天黑之后闹市中反而安静下来。
为了避免各修士之间的争斗，银市桥明文规定，白天是正道修士的专场，夜晚就是所谓魔修，妖修、鬼修等不被大众人接受的修士。
当然，在银市桥，这个规定并不是什么死规定，只是一种建议罢了，所以经常能见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大部分修士都不想起冲突，所以安分守己，但是也不乏一些例外，特别是魔修妖修之人行事肆意，经常隐藏在白天众修士之间。
封舒羽一身酷似魔修的装扮经常引人注视，大多数的冲突都被当年知道天灵之体的老人阻拦。
人人都知天灵之体只能修道，无法修魔，一旦堕入魔道便会被天道毁灭，根本无作恶的时间。
“师……师尊，徒儿可以下来自己走了。”慕微满脸通红，虽然身体像是八岁的小孩儿，但他终究已经十二岁了，这么大还被师尊抱着，想起来就羞耻。
“别动。”封舒羽拍了拍慕微的背，“这里鱼龙混杂，发生什么意外为师没空守着你。”
慕微嗯了一声，师尊的怀抱和他本人不同，暖暖的，不禁让他的耳朵也红起来，整个人就像一只烤虾。
马上就要到换场的时间，做药浴的草药也已经收集完毕，手里的灵石也花了个七七八八，是该回去了，他现在并没有和一众魔头对上的打算。
显然大部分修士和他有一样的想法，零零散散的也都退去，摊主们也开始换班，从一些修为低等的道修变成其他派修士。
换班时间绝对不能发生冲突，否则银市桥绝不会袖手旁观，这代价不是每个修士都能支付的。
所以在这期间，魔修、妖修、鬼修和道修们两两瞪眼，立志用眼神杀死对方。
封舒羽走到一个刚摆摊的魔修面前，魔修笑着招呼，完全没发现眼前站着的是道修。
“大人想要点什么。”魔修摊主谄媚搓着手。
魔修和道修始终不同，道修的一口一个“道友”在魔修中极少出现，反而等级之分更为严重。
摊上都是一些零碎的小东西，比道修卖的种类更多，而且很多都稀奇百怪，有些形状特殊，一看都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慕微一开始不知道那是什么，等把形状和人身上的某样东西对比一下后，脸刷的一下红了，师尊来这里干什么。
事实上，封舒羽压根没有看到那些东西，视线放在一件砚台上，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但它的花纹有些特别。
“这个，多少。”
魔修立马笑了：“大人眼光真不错，这可是人类第一个皇帝的遗物，蕴含极大的龙气，对修为有很多好处，您给个百十块灵石就好了。”
第一个皇帝的遗物能出现在这个小地方？
封舒羽淡淡抬眼，没理会对方的贫嘴，直接给了二十块灵石。
魔修眼里闪过惊喜，那东西本来就是他用来垫桌子的，二十块简直是赚了，不过还是故作犹豫：“那个……大人，您这就为难小的了，这是真品，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砚台。”
封舒羽拿走五块灵石：“十五块。”
摊主笑脸僵住，这怎么越说越少了呢。
“这个……大人。”
封舒羽又拿走五块，眼中带着杀意：“别浪费本座时间，十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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