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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春(近代现代)——久陆

时间:2022-01-25 10:26:09  作者:久陆
  包厢不算大,一个很大的茶几,上面已经放了个蛋糕,两个长长的沙发贴着墙,占了包厢小半的面积,齐云峰跟耿白坐在沙发角落里,两人头挨着头,正小声说着话。
  服务员拿着点歌本站在音响前放碟,林浩已经点好了自己要唱的歌,站在话筒杆后正杀猪一样嚎着唱《海阔天空》,强烈的音响声跟天花板上夸张的彩灯占满了小小的包厢。
  于杨进去之后走到服务员身边,拿过点歌本又添了几首,沈行春拉着安圆坐在沙发上。
  整个小镇只有这一家可供娱乐的卡拉ok厅,时间一长,包间里永远都是怎么都散不尽的烟味,揉杂着用来遮盖烟味的刺鼻香水味。
  安圆坐了一会儿之后开始吸鼻子,沈行春看他一直用手揉鼻子,起身打开了窗,夜风吹进来之后空气流通了不少。
  于杨点好之后冲着沈行春喊了一声,问道:“大春你点什么歌?”
  “你看着点,就那些,你知道。”
  于杨说了声“好”,又问安圆,“小圆儿呢?”
  安圆答:“我哥唱什么我唱什么。”
  “你们哥俩感情真好。”于杨又在点歌本上加了几首。
  沈行春坐在沙发中间,两只胳膊撑在膝盖上,手指自然下垂,指尖因为充血有点红。
  林浩的一首歌已经忘情的唱到了高.潮部分,他听着音乐声下于杨的那句——你们哥俩感情真好。
  好像所有人都会说这么一句,沈行春对这句话已经习惯了,他以前没觉得有什么,因为所有人说的都是事实,自从安圆留在奶奶家开始,他们一直很好。
  同吃同睡,形影不离。
  安圆总说他对他好,但沈行春知道,安圆对他也一样,这一年多,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但他从没往别的方向想过。
  中午喝下去的啤酒好像又一次开始上头,沈行春觉得额角突突直跳,他动了动手腕,抬起手用力搓了搓的脸,勉强抹去一点烦躁。
  男的喜欢男的,他不是没见过,刘山宝,还有坐在他身边的齐云峰跟耿白,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就看出了齐云峰跟耿白的关系。
  他可以很快的看清别人,却从没往安圆身上想过。
  好像一旦找到了出口,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安圆看到他跟徐馨婷在一起时候的激烈反应,陌生又慌乱的眼神,他又想起那晚他们的对话。
  “哥,你对我真好。”
  “因为你是我弟啊。”
  “如果以后我做了错事,你还对我好吗?”
  “做错了事就改,改过了还对你好。”
  安圆撑着下巴,头靠在沈行春胳膊上,沙发上的顶灯很暗,亮的部分集中在唱歌的林浩身上,以至于他并没发现沈行春的异样。
  十八岁那晚的沈行春喝了很多酒,唱了很多首歌,吃了生日蛋糕,晚上晃晃悠悠的跟着安圆回了家,林浩生怕自己再说错话,去了于杨家睡。
  齐云峰跟耿白送他们,到家把沈行春扶到炕上躺好。
  安圆道谢,齐云峰跟耿白也喝了不少,两人并没多待。
  安圆等他们走后锁了门,给沈行春脱了外套跟鞋,又烧了水,倒了两杯开水放在凳子上冷着,防止沈行春夜里想喝水的时候找不到,又洗了条热毛巾,趴在炕沿上给他擦脸。
  沈行春脸很红,眉头解不开一样皱着,安圆拿着热毛巾在他额头上擦了擦,又顺着他的眉毛擦了擦,边擦边说:“哥,我还没给你生日礼物呢,你就睡了啊。”
  沈行春双唇微动,张了张又合上,呼吸里是微醺的酒味,并不难闻,或许是喝过酒的缘故,安圆感觉他哥的嘴唇比平时要更红一些。
  安圆伸出食指,在沈行春嘴唇上碰了碰,沈行春抿了抿唇,又微微张开,安圆无声笑了笑。
  或许是受沈行春呼吸里搅人的酒精影响,又或许是眼下这个环境太适合,安圆脚尖蹬地,慢慢低下头,眼底的红润逐渐放大,直到嘴唇贴上两片灼热的温度。
  时间很短,蜻蜓点水一样,安圆捂住胸口离开时,伸出舌尖舔了舔眼底正在一点点远离的、红润的温度,舌尖裹了薄薄一层滚烫的酒精味。
  “春哥,生日快乐,十八快乐,成年快乐,永远快乐,小圆儿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安圆话音刚落,只见沈行春鼻翼两侧突然鼓动了几下,浓厚的吸气声捶打着他本就跳得极快的心脏。
  沈行春盖在下眼睑的睫毛猛烈地颤抖,他的眼皮很薄,睫毛一动,眼皮也跟着动……
 
 
第42章 以后的时间,不仅仅只有春哥
  春哥连拒绝都那么温柔,我们好像没变,什么都一样,但我知道,什么都不一样了……
  ——安圆日记
  安圆心里只剩一个想法,他亲了春哥,他跟春哥表白了,春哥没睡,春哥知道了,春哥知道他喜欢他了。
  安圆感觉自己身体里的力气顷刻间被抽空,胳膊下的炕沿像火一样,快要把他烧着了。
  他猛地直起腰,甩开手里的毛巾后退两步,却没注意身后,脚后跟碰倒了放了热水杯的椅子。
  椅子倒地时砸中安圆的脚踝,安圆因为吃痛躲避不及,凳子上的两杯热水全都洒在了他小腿上,虽然隔着一层裤子,但安圆还是疼得半边身体都抖了抖,额头冒了冷汗,但他紧紧咬着嘴唇,一声没吭。
  沈行春听到椅子落地声,再也没法继续躺下去,翻了个身直接从炕上跳了下来,正好看到热水洒在安圆小腿上,看着安圆咬下嘴唇,眼睛已经红透了,但还是紧抿着嘴唇,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沈行春踹开安圆脚边的凳子,蹲下身掀起他的裤腿看了眼,安圆小腿外侧已经被热水烫红了一大片,沈行春想也没想,直接打横抱起安圆,踹开房门跑到院子里的水池边,把安圆被烫伤的左腿放在水池里,打开水龙头对着他腿冲,又蹲下给安圆脱了鞋,把他裤脚往上挽了起来。
  “疼不疼啊?”
  “怎么那么不小心。”
  “热水怎么不放在书桌上,放在凳子上……”
  “被烫了也不吱一声。”
  安圆仰头,勉强压下眼眶里的热意,忍住下涌的眼泪,用力吸了吸鼻子,又低头看沈行春。
  沈行春赤着脚蹲在地上,水池里呲出来的水湿了他的裤脚,光裸的脚背上都是水珠,脚趾弯着,抠着地面。
  安圆推了沈行春一把,“哥,你回去穿鞋,我自己冲就行了。”
  沈行春被安圆一推,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安圆转身想去扶沈行春,沈行春看安圆把腿从水池里拿了出来,直接坐在地上握住了安圆的脚踝,把他的腿又按在水龙头下。
  “别乱动,要一直冲才行,多冲一会儿,幸好不是滚开的热水了,要不然留疤了可咋整,留疤了就不好看了……”
  “哥,我不动了,你起来,回去换条裤子穿个鞋,地上凉。”
  沈行春还是没动,喝过酒之后的大脑一直昏昏胀胀,现在更是天旋地转,耳边哗啦啦的水流声也被放大,跟自己胸口乱跳的心脏搅在一起,没有安宁。
  后半夜的风更大了,院子里的两棵杨树被风吹得沙沙响,几片树叶被吹落,房间里微弱的光线透过玻璃窗照在院子里的水池边,打在沈行春弯曲的脊背上。
  沈行春用力搓了把脸,撑着胳膊踉跄了两步从地上站了起来,没回屋,还站在安圆旁边看着他冲腿。
  在冰凉的水流下冲了一会儿,安圆感觉腿上火辣的痛感已经不那么明显了,只觉得水很凉,冲得时间长了有点冰骨头。
  十几分钟显得格外漫长,两人谁都没说话。
  安圆冲完腿进屋之后沈行春又找出烫伤药给他擦了擦,一直等到安圆躺下之后他才出去洗漱,洗漱完之后又洗了衣服,刷了安圆的鞋,捱了很久才进屋。
  沈行春以为安圆已经睡了,可他一进屋,就看见安圆抱着膝盖蜷成一团坐在墙角,薄又宽的睡衣袖口下,显得他的手腕很细。
  听到开门声,安圆抱着膝盖的手指一动,抬起头看沈行春。
  “怎么还没睡啊?”沈行春问。
  “睡不着。”安圆说。
  沈行春上炕躺好,拉了灯绳之后拍了拍旁边的枕头,“小圆儿过来,过来睡觉,都快三点了,明天上午休息,下午咱俩回家。”
  安圆眼前由亮变暗,他没过去睡觉,开口时声音很低,带着清晰的颤抖:“哥,你刚刚,是不是听见了?你刚刚是不是没睡着?”
  沈行春睁开眼,翻了个身对着安圆的方向,过了一会儿才答:“听见了。”
  安圆眼眶又是一热,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滚,滑过脸颊下巴,落在手背上,膝盖上,“那你为什么装睡啊?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你故意的是不是?故意试探我的对不对?”
  安圆没想哭,可他忍不住,越哭声音越大,睡裤膝盖的地方湿了一片。
  除了安国庆出事的那年,沈行春再没见安圆哭过,现在听着他的哭声,心脏一抽,爬起来挪到安圆身边,抬起手给安圆擦了擦眼泪。
  “不哭了,我没装睡,晚上喝了酒头疼,路上的确睡着了,回来之后就醒了,但睁不开眼,没想装睡,也没想试探你。”
  “哥,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变态,会不会觉得我是神经病,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恶心。”
  沈行春手指在安圆颈后轻轻捏了捏,他不知道安圆心里竟然是这么想自己,揽着他的脖子,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小圆儿,千万别这么想自己,你不是变态,不是神经病,也不会恶心,我们小圆儿很乖,很好,特别特别好,不管你喜欢的是女孩儿,还是男孩儿……”
  沈行春不哄还好,一哄安圆哭得更厉害了,趴在沈行春肩膀上呜咽个不停。
  “哥,你马上就高三了,你得好好考试,我本来没想说的,我没想让你现在知道的,我今天不是故意的,哥我不是故意的……”
  沈行春一下下拍着安圆的肩膀,小声说:“不哭了,小圆儿现在还小呢,以后的时间很长,你会去很大的城市,北京,上海,或者是国外,去看外面更大的世界,你现在才十四岁,以后的时间……”
  沈行春话只说了一半,安圆胸口一动,追问道:“以后的时间什么?”
  “小圆儿以后的时间里,不仅仅只有爸爸,不仅仅只有爷爷奶奶,也不仅仅只有春哥……”
  -
  -
  第二天中午沈行春才醒,发现安圆已经没躺在床上了,宿醉之后头疼得厉害,喉咙像是裂开了一样,还一阵阵反胃,可等他发现安圆没在的时候,一个激灵就彻底醒了。
  安圆睡过的被子叠得很整齐,书桌上放了张纸条,沈行春拿起纸条看了看,是安圆写给他的,说自己去监狱探视安国庆了,下午回来。
  监狱会见室内,安国庆看到儿子很高兴,往他身后看了看,没看到每次都跟安圆一起来的沈行春,有点纳闷。
  “小圆儿,大春这回没跟你一起吗?”
  “他昨晚生日,喝多了,估计现在还睡着呢,我就没叫他。”
  “生日了?”安国庆算了算时间,“大春十八了吧,真快啊,我们小圆儿也长大了不少,看着又高了。”
  “高了吗?”安圆站起来给安国庆看了看,“我都没觉得有啥变化。”
  “高了,”安国庆看着安圆虽然一直是笑着的,还是发现了安圆这次跟平时不太一样,问道:“小圆儿怎么了?是不是遇着什么事儿了?跟爸爸说说?”
  安圆又坐好,否认道:“爸爸我没事,我就是昨晚跟春哥他们吃饭,后半夜才睡,没睡好有点困。”
  安国庆没多想,话峰一转,试探着问:“小圆儿,最近有没有人去奶奶家找你啊。”
  安圆摇了摇头,“最近没人找我,爸爸谁会来找我啊?”
  安国庆想了想说:“没谁,就是一个亲戚。”
  “我们家还有什么亲戚啊?”
  “很久之前的亲戚,十多年前去了广东那边之后突然断了联系,前段时间可能是知道我在监狱,给我来信了,问了问你的情况。”
  “既然是很多年都不联系的亲戚,估计也就是在信里客套一下问问我而已,应该不会来找我的。”
  安国庆没继续这个话题,又跟安圆说了会儿别的。
  半小时后,安圆从监狱大门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路边白桦树下的沈行春,沈行春背靠着白色的树干,垂着头抱着胳膊,脚尖一下下踢着路边的小石头。
  “哥。”安圆喊了一声,朝沈行春跑过去,但没像往常一样贴上去,也没去拉他的手,跟沈行春隔了一点距离站着,“你怎么来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沈行春用脚尖踢走一颗小石头,又踢了踢安圆的鞋尖,“昨晚才刷的,干了吗你就穿。”
  “干了,”安圆抬起脚给沈行春看了看,“昨晚风大,一晚上就吹干了。”
  沈行春蹲下,掀起安圆的裤脚看了看,安圆昨晚被烫的左腿还有点红,但已经好一点了,沈行春撂下他的裤脚,站起身又问:“看过安叔了?他还好吗?”
  “见过了,我爸状态挺好的,他还说我长高了。”
  “是高了,长大了,”沈行春抬手在安圆头顶摸了摸,“来探视怎么不叫我跟你一起?”
  安圆动了动脖子,躲开了沈行春的手,“我自己认识路,看你没醒,就自己来了。”
  沈行春感觉掌心里一空,指缝里是安圆发丝柔软的触感,过了半晌,沈行春在半空中捻了捻手指,收回手揣进裤子口袋,开口道:“自己来不安全,这边还是太偏僻了,下次来叫我跟你一起。”
  安圆咽了口口水,喉咙哽得生疼,点点头道:“知道了,下次来叫你跟我一起。”
  “嗯,我出去上大学之后,你就叫别人跟你来,叫爷爷奶奶,你同桌耿白,或者别的朋友,在学校的时候多交几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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