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粮食,百姓就有了盼头。
直到他双腿如被小虫子攀爬刺刺痒痒开始发麻,他才缓缓起身,倚在栏杆便看着被自己冷落的鸡群。
鸡群更繁盛了,公鸡扬着红冠子,母鸡们似乎胖了些,拽着屁股哒哒哒跑着,身后叽叽喳喳跟着四五只毛茸茸的小鸡。
“嘿。”阮卿笑弯了眼。
他最喜欢毛茸茸的小东西。也不知道枯荣狗崽子怎么样了。
他打开栅栏门走了进去。公鸡立马虎视眈眈注视着他。
担心被啄,阮卿格外小心,绕着公鸡走,伸手捞起一直小绒鸡就翻出栏杆,双手捧着,凑到眼前细细打量,一双清澈的眼睛里泛着喜悦与欢乐,与小鸡黑溜溜的眼珠对视。
“叽”小鸡轻轻叫了声,啄啄阮卿皮肤白细的虎口。轻轻的,痒痒的,十分舒服。
就在他一门心思享受小鸡茸毛带来的舒适感时,一人上前来从背后将他完完全全拥住。
他先是僵硬了一下,但闻到熟悉的味道,于是又放松下来,看着小鸡,软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又买的鸡苗呀。”
孙权低头,把脸在阮卿颈窝里蹭了蹭,发出一声喟叹,“前几日上街,看到有卖鸡苗的,就买回来了几个。权想着你喜欢小动物,想来也会喜欢这小崽子。先生喜欢吗?”
这显然是废话,是孙权拿来邀功的。
阮卿点点头,觉得不够表达自己的喜爱,于是又说,“喜欢。”
“真好。”孙权目不转睛的看着阮卿的侧脸,眼里透出专注,低不可闻说了一句,“权也喜欢。”
“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阮卿侧头要去看,唇角不小心蹭到孙权的薄唇上。
他愣了一下,方才玩鸡仔玩的入迷,他倒未想过孙权离自己这么近。
不待他做何反应,孙权直接凑上来,一下吻住。阮卿立马放软了身子,乖乖的配合。
唇齿相依,喘息与轻颤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
待分开时,孙权眸色暗沉,看着阮卿满眼水光的眼睛,和水光潋滟的红唇,又低下头,双唇轻轻落在对方眉心,眉角,轻轻呢喃了句,“先生,权儿想你。”
阮卿心尖一颤,双手不自觉收紧。
直到一声悲惨的鸡叫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来,忙后退几步,把鸡仔放进鸡圈里。
而后回身,大步上前撞进对方怀里,双手环住男人精壮有力的腰。
孙权也搂住阮卿肩头,手臂不断缩紧,仿佛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骨血里。
“仲谋。”阮卿仰头,软软的腔调里含着担忧,“你怎么了?”
孙权无声摇摇头,又把脸埋进阮卿颈窝里,贪恋的吸着让自己着迷的檀香气,仿佛这样,心里才能渐渐安定下来。
他的兄长,又来信催他派人送阮卿回去了。第一次还能说是心血来潮,第二次呢?
当初,阮卿就是为了救兄长才来的吴侯府。为什么面对兄长,他总觉得他在阮卿面前才是无关紧要的那个人。
在章安只有他与阮卿。可回去后,阮卿又是兄长的佐官了。他也许又会被兄长派去外地。等他回去时,阮卿还会属于他吗?
这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孙策的不断催促的信件让他在南越这段时间蒙在心里的这片自欺欺其人的幻想打破,这根刺又露了出来,但又因为尝试过甜头,于是这根刺疯狂生长,变得更加巨大,让他变的不安,恐慌。
可他又不知该如何去对阮卿说。
他清楚阮卿是个有才干又独立的人。在阮卿面前他总觉得自己还有很多欠缺,甚至于觉得自己小对方很多岁。反倒是阮卿同兄长站在一起时的感觉倒十分和谐。
孙权不敢想,他无法想象他失去阮卿后的生活。他不能失去他。哪怕是兄长来要都不可以。
阮卿被勒的有点喘不上来气,他正想出声,孙权却先开口了。
“先生,权爱慕你。”
阮卿蓦然怔住。
爱慕……这和喜欢是不同的。
一时间他又喜悦又惶恐,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喜悦于孙权对自己的感情,让他有许多优越感。惶恐于爱这个字太过沉重。
喜欢是掠夺,是占有,是有恃无恐的张扬。爱是克制,放手,是隐忍不发的内敛。
半晌后他才轻轻抚着孙权脊背,“嗯,卿也喜欢仲谋。”
“仲谋。”他无奈笑了声,“你再怎么下去,我大约要被憋死。”
孙权这才松手,慌慌张张检查这他的身上,“先生,先生无事吧。”
“无事。”阮卿淡淡瞧着孙权发红的眼眶,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听说租赁田亩的事了。你有什么打算?”
新开垦的荒田因为租子比豪庄的低了不少,已经全部租赁出去。
如今也种下了旱稻。只不过,大凉山却领人将租客全部劫掠了回去。
之前那地阮卿看过,离大凉山隔了一个山头。他倒真没想到张横敢来他的地盘撒野,也是脑子被门夹了。
大凉山这回行动倒是方便。
这时代人力宝贵。张横之前也曾多次劫掠别的百姓,但碍于匪强官弱,一直没人敢管。
章安如今刚刚发展起来,做什么都需人力。张横这么明目张胆的抢人,真是可恶。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半个月考试,我估计要停更一段时间了。
另外,还是希望小可爱们多留言。作者三小时辛辛苦苦才更出来一章,如果一个留言都没有就会很受打击,受到打击之后就不想更,不想更之后就会停产,停产之后小可爱就看不到了。(真的)
所以……希望小可爱们积极留言,给作者动力。哪怕打个卡也好,T﹏T。
第46章
孙权看起来还是有些委屈,阮卿总是这个样子,在他难受时只是略略安抚,然后就去关心官府事务。这就是他为什么不愿意让阮卿着手公务的原因。
但他也分得清轻重,他艰难的咧嘴一笑,露出了洁白的小虎牙,衬着健康的麦色肌肤,愈发似个开朗的少年。
孙权也只有对着阮卿时才愿意把自己最柔软的肚皮露出啦让人抚摸。
“冬藏春出。”他说,声音带着低沉,眼中闪过几分狠厉,但很快又变回纯澈望着阮卿。
已经有主意了啊。
阮卿心里明白,不露声色,伸手轻轻一拍孙权紧实挺翘的臀部,调笑着,“在这挂个小尾巴算了。”活蹦乱摇,跟个小狼狗一样。
孙权先是一怔,然后耳尖迅速红了起来,灿若滴血,凑到阮卿耳边轻声道,“先生若喜欢,也不是不可,晚间只给先生一人瞧。”
目光微动,若潺潺流光,柔和明亮,阮卿抬眸看着孙权,半晌方笑,“几日不见,二公子倒有长进了。”油嘴滑腔。
“自然。”孙权用鼻尖轻轻蹭了蹭阮卿耳廓,不待他去推,便迅速撤走。
望着孙权一脸餍足得以犹如小孩子,阮卿无奈,“罢了。你打算何日动兵,我也好回去整顿一番。”
“待……”孙权张张嘴,还未说完,便被从小路来的衙役打断,“县爷,顾家主君求见。”
孙权眼中划过一分疑惑。他同这顾家主君只几面之缘,何事能让对方亲自前来?
阮卿瞧见孙权神情,拍了下自己额头,“怪我,我只把那白骨冢报给你了,倒忘记说顾家一事。上回你说的丢失的蛊尸找到了……”
那白骨冢已经被挖掘出来,骸骨杂乱,估计不下二十具,应该是埋葬失败品的地方。
“顾三郎答应在官府私塾上相助?”听了解释的孙权眼瞳微微一亮。
阮卿点头,“我前几日与顾钰商定的,府中与顾家少有来往,想来大约是为这件事。”
阮卿刚回来,是不打算跟孙权过去会见客人的,但这事由他而起,少不得还是要走一趟。
顾家主君已被带去偏厅等候,阮卿随孙权进堂时还瞧见了跟在顾主君身后的顾钰。
顾钰大约是排行老三的缘故,家中大小事务压力落不到他的身上,为人还有着少年的赤心跳脱。
他看到阮卿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来,但因父亲在场,少不得只能安奈下来,对阮卿微微笑着,但眼中却闪烁着亮光。
孙权已知二人之间的缘故,看到顾钰如此模样,心中不免警惕起来,稍稍移了半步,高大的身躯将身后的阮卿完完全全遮住。
果真,顾钰目光微落。
同龄人之间的戒备让孙权警铃大震。
阮卿被挡住视线,瞧不见孙权眼中噼里啪啦将要燃起的火光,也瞧不见这两个青年之间微妙的气氛。
顾家主君看着像是一个好脾气的人,白净的面皮,三缕掩口髭须,见到他们上前来迎,“孙府君。”
孙权亦拱手回礼。
四方坐定,聊不几句,便转到了前几日树林的救命之恩,顾主君遂衍生出愿助官府一臂之力,以立学堂,传孔孟之道的事来。
窗外春光明媚,草长莺飞,阮卿不愿意去听这些费脑子的事,将目光移到外面,看着湛蓝的天空,百无聊赖。
他看了眼身旁正与顾家主君聊的兴起的孙权,或款款而谈,或蹙眉辩争,一颦一语,皆透露着上位者该有的气度。
看来孙权是不需要他在这了,于是他拽着衣角,悄悄起身,退出了偏厅。孙权竟都未注意到。反倒是坐在顾主君身旁的顾钰一直看着阮卿起身,离开。
退出偏厅,阮卿走在石子路上,轻轻舒了口气,揉揉眉心,暗自思量着孙权用兵应做的打算。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凉山近在咫尺,倒不需再担心后方粮草。
只是他去过一趟大凉山,看地形恐不好攻上前,若是围困,大凉山自成体系,一时难以攻取。如此想来,只能智取为上。
招降这条路是不必想了。
他左思右想,一时间没有头绪,只得放弃,这才发现自己顺着小路竟不知不觉到了花园。
他先在没心情去看鸡崽子,正打算回后院房间,忽听身后有人在叫自己。
“阮先生。”
他回身,瞧见微微有些喘息的顾钰,看样子对方是走的有些急了。
“顾兄?”阮卿心中诧异分毫,面上缺微微笑着招呼。
顾钰上前两步走到阮卿身边,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像是很欣喜,张张嘴,可语气却透出矜持,“先生走的还真快啊。”
阮卿不咸不淡的笑了下,“顾兄不在偏厅同令尊一起,难不成是想瞧瞧县衙的风景吗?”
“先生可愿带路?”顾钰侧下头,带了分少年人的跳脱,明明是需要人帮忙的话,说出来丝毫不让人觉得尴尬,“在章安这些年,这官府的风光,钰还真未曾见过。”
“为顾三郎带路,吾之幸也。”阮卿揣起了双手,缓缓走着,一旁跟着顾钰。
二人随口聊些什么。或民风民俗。虽不热络,也未冷场。
“再过几日,就是上巳节,每年城南外的河道旁都会有人祓除畔浴,曲水流觞,好生热闹,钰是否有幸,能邀先生同去踏青。”
祓除畔浴,祛除邪气霉运,对于文人士子来说,是最好的诗集文会,但在阮卿眼里,是动兵的好气节,他实在是将兵戈之事刻进了骨头里。他还没有参加过一次这种节目。
“若无事,我应该会去城南河岸瞧瞧。”
“那钰专等先生到来。”
阮卿的目光轻飘飘的落到顾钰脸上,看到对方压抑到弧度的嘴角,他的淡淡笑着,面似亲和,只是眼中却不透任何温和,清冷的凉人,如在思考着对方的打算,对方又值得几斤几两。
四时最好是三月。三月,四季中最钟意少年的月份,春意盎然,阳光明媚而不燥热,通着温和。
少年的春衫薄又薄,轻装上马,踏春出猎,未有棉衣的束缚,举手投足都透出惹人瞩目的自信与干练。
“先生呢?”熬夜处理完学堂事宜的孙权盯着乌青的眼圈从书房出来,回卧室未看见阮卿,于是叫来孙钱询问。
“先生带了几人去看城外租赁的田地了。”孙钱说。
张横掳走了一批百姓,总不是掳走了全部,这是一个农耕时代,值此农忙时节,百姓自然要下田忙碌。
熬了一夜,孙权不打算再出去了,他用手指按了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张口正要询问之前让孙钱负责通商的事务,话还未说出,小道上就有人跌跌撞撞跑来。
“公子!公子!”一人大步跑来。
孙权瞧清慌张的来人,心里咯噔一声。这人是他派给阮卿的……
“何事?”熬过夜的孙权的脸色透出些许憔悴,他冷下脸,不自觉散发出阴郁的气息。
“先,先生……”来人满头大汗,大口喘着气,几乎直不起腰来。
只听到孙李所说人物,孙权的心’腾’的一下被提起来。
大片的麦苗从松软的泥土中抽条出来,沐浴着暖烘烘的阳光与清爽的春风争先恐后的生长着。青翠欲滴自阡陌划分,向东西南北的远方漫延。
随着金色的光线在充满植物香甜与南方水汽的空气中折射,使远处的粮苗与山脉仿佛蒙上灰蓝色的薄纱,层层叠叠,依次向远,逐渐模糊起来,呈现近实远虚的状态,如世间最绝妙的画师一笔落成的水墨画,流畅自然,朦胧美丽。
阮卿真是太爱粮食了,策马走在田间小路,看着两侧一望无际的绿色海洋,他的心情都会不自觉愉悦起来。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让人觉得很有盼头,很满足。
他终于明曹操为什么总喜欢登高望远,或瞭望粮田。当你知道这些都是经过你的努力而实行的政策后,看到显著的成果,那种自豪无法表述。
“对酒歌……咸礼让,民无所争讼。三年耕有九年储,仓谷满盈……”
阮卿不喜唱歌,却不妨碍他巨大的阅读量和吟诵诗句的心情。
他迎着清风,宽大轻薄的衣袖兜起一股浩然,轻飘飘,洒洒然,如将要展翅欲飞的鹤。他就在这美好里念诵着他愈发向往的场景。
37/156 首页 上一页 35 36 37 38 39 4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