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络低下头数着面前糕点。
苏泠一下来之后就只剩下了瑞王面前的位子,当然了,有其他的位子,男女主最后也会坐到一起相聊甚欢的。
苏络有这个自信,更有这个觉悟,便只顾着低头安安静静的躲她大姐姐的怒火。
她大姐姐很生气,大约是因为让她往前走、不要顾忌的话,可按照她大姐姐原剧情的性格,本来就会做这样的选择,苏络一时也摸不准她生气的点在哪。难不成是因为这话听起来像是赶人、不想让她回苏家?可她不是本来就不愿意回去吗?
苏络想不通,又听他们聊得热火朝天,心思便飞到了旁处。
其实她心里一直暗暗的有个猜测,原剧情里,她那个成了反派的二哥义无反顾的投入了当今太子的阵营,或许是有她大姐姐的缘故,他不可能选择瑞王一党,可和她大姐姐有仇,也未必就一定要跻身朝堂。
苏络知道瑞王双腿有疾,原剧情里她二哥也是双腿有疾的,武林大会时有说过有人同他们抢夺寒烟草。
或许是作者为了增加故事矛盾安排的一个角色,后期并没有提及这个人,可若是这个人便是她二哥呢?
她二哥为治疗腿疾,同样乔装前来,却被男主带了回去,那这恨事关男主,必然是只能在朝堂上才能一解为快的!
这念头在她心里转了又转,她勉强压抑住心中的激动,却还是克制不住的颤了颤睫毛。
这次她二哥身体健康,自祠堂出来后并无异样,那自然是不需要寒烟草来治病,更不需要和瑞王敌对,而她大姐姐这些年在苏家过的也还算可以,凡是她有的,清泠斋必有,那苏家,是不是就能保住了?
或许是现实生活里家庭的不完整,苏络对苏家这个不算完美,却在她心中却是灯光一般的存在有着万分的情谊。
苏泠自是不知她所想,她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并不在意苏络让她想去哪就去哪,不回来也不要紧的话,对着面前这人温吞的试探并不拒绝,反而你来我往的走了几招,眼瞧着对面那人兴趣愈浓,她不由得庆幸自己脸上还有面具,臭着一张脸他也瞧不出来。
余光扫到苏络目光一直落在她右手边的杏仁酥上。
这是对面那人的排场,后厨饭菜没好,他这桌点心先上了满桌。
苏泠与他同桌,此时更是半点没有身为外人的自觉,瞧着对面那人正说到兴头上,抬腕拈了一块又想起自己面上还带着面具,于是手腕一转落到了苏络面前。
苏络抬头瞧了她一眼,苏泠和对面那人聊得更起劲了,苏络便接过了小口的啃。
苏泠又不着痕迹的把盘子往她这边推了推。
次日一早,众人被一阵重物坠地声惊醒,醒来一瞧才发现时两位喝高了的江湖人士迷迷糊糊爬上了后院的马厩,醒来之后不知怎么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两个彪形大汉在不算厚的木板顶上打了起来的效果可想而知,好巧不巧的,马厩下拴着的就是她们租的马。
苏络看着那一片的狼藉,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笃信那句话——如果你是真爱,世界都会为你让路。
她假模假样的要再去租辆马车,果不其然连门都没出就被瑞王的人拦住,听闻了来龙去脉后,瑞王慷慨的表示可以顺路捎上他们。
苏络蹭上了男主想豪华大马车,原本按计划,苏泠她们应该在平川县和裴邕良见面,不过尚未到达相约地点,他们便提前见着了人。
准确地说,是他们在车上见到了裴邕良和人打架。
他们来晚了一步,打架已经到了尾声,裴邕良举着刀同一人对峙,四周摊子都被打翻,瞧着一片狼籍。
很快由大街那头来了十几个青衣短打装扮的年轻人,为首者一身黛青色琵琶袖直裰,腰间明晃晃的挂着卫字牌,他先给了那些商贩些碎银子,而后似乎是想让当中对峙的两人先行离开,可那两人大约是不肯,他只好先叫人将人群劝散了。
苏络回头看向苏泠,“公子,来的似乎是卫家堡的人,我们不下去吗?”
苏泠还没开口,便见穆璟白好整以暇的晃着折扇,“卫重轲收有三位徒弟,一九二火三心将,九是白宏九,天下暗器机关十分,他一人可占三分;火是方焕烔,重锤之下,覆巢无完卵;至于这三心李惢嘛。”他顿了顿,合了折扇一字一顿,“书生打扮,佛口蛇心!”
这些苏络在那本无名书上见过,不过那时候还没有什么一九二火三心将的话,只说卫堡主早年间收了三位徒弟,然后极力描绘这位卫堡主是如何在一众兄弟当中脱颖而出,最后不仅抱得美人归,还继承了堡主之位的。
听穆璟白的意思,这位便是他所说的那位佛口蛇心的李惢了。
苏泠并不理车厢外的喧闹,她昨日就明白了身边坐着的人说话的规律——
最重要的东西一般都在最开始就轻描淡写的透了底,而后胡扯八扯一堆转移视线。于是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面前小桌,问道“所以李公子这是想说,他白宏久是白家人?”
李瑾是穆璟白胡诌的名字,不然穆姓一出,谁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白家在江湖上的地位,就如同寻常百姓听到穆姓,不必说是曲阳穆姓还是鄞城穆姓。
白家也从来不需要前缀。
穆璟白掌心抵着折扇,笑道“江湖上姓白的那么多,巧合也未可知,不过,白家这一辈还真是从九。”
苏泠懒得同他似是而非,她如今听到裴老狗扬着嗓门的叫骂就觉得头痛不已,更没功夫去想李瑾的弯弯绕绕。
马车逆着人流向中间空旷地带走,被人拦下时苏泠冲穆璟白抱了抱拳,“多谢公子一路照拂,咱们就此别过。”
穆璟白颔首,低声道“阁下保重,有缘再见。”
他声音本就低沉,如今刻意压低,更觉得沉沉的打进人的心里。
苏络下车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眼底一片暗色,神色一片笃定的望着车窗外苏泠的背影。
那姿态,不像是盯上了猎物的猎手,更像是看到了看到了好刀的刽子手,相比于对好刀的兴趣,他想的更多的是该怎么用好这把刀砍掉更多的脑袋。
车帘被风吹起,炽烈的阳光在有些昏暗的车厢里一扫而过,穆璟白冲苏络浅笑颔首。
方才的阴翳仿佛是她的错觉,苏络手心发凉,看着车下等她的苏泠,不由得怀疑,这样的人,真的会爱一个人爱到欲生欲死吗?
“愣着做什么?”苏泠催促,看她若有所思的瞧着车里的人,直接不耐烦的将人扛了下来。
苏络一阵天翻地覆,紧紧抓住了苏泠的小臂才站稳。
那边的裴邕良也瞧见了她们,眼见那辆价值不菲的马车缓缓离开,他反手挥刀,隔开他对面那人的利刃,不顾李惢的脸色直接冲着这边阔步走了过来。
苏络脚刚着地,就见他气势汹汹的走来,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活李逵。
“诓老子紧赶慢赶的到这边等你,你却舒舒坦坦坐着马车,我看你这个王八羔子”
他话没说完,就听一道娇软的女声惊叹道,“裴前辈方才的刀法好生厉害,大开大合,干脆利索,这便是春秋阁赫赫有名的六雁刀法吗?”
裴邕良这才看向苏泠身后的人,皱眉道“你从哪拐来的小丫头?”
他是知道苏泠有个妹妹的,不过官家女儿,哪个不是杀个鸡都叽哇乱叫的?
苏泠虽然也常提及她,不过也就是做个护腰、护腕什么的,他自觉和这样的娇小姐处不来,从来对她也没什么兴趣,更没想到她会跟着苏泠到了惠州,还当她是苏泠半路上截下来的。
于是裴邕良又拧起了眉,“你拐她就是为了方才的马车?”他刚刚被苏络打断的妒火又烧了起来,“好啊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穷,现在都学会骄奢淫逸那一套了,还半点不想着你师父我!”
苏络没想到苏泠穷的这样人尽皆知,一把拉住苏泠放到腰间的手笑嘻嘻道“前辈误会了,晚辈苏络。”
“我管你苏络?”
裴邕良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或许是看她同他想象中的不大一样,亦或许是想起自己不能在官家人面前丢了江湖人的体面,他挺了挺背,干咳两声“你”了半晌,才憋出来句,“这眼光不怎么样。”的评价。
“老夫方才不过是随手一挥,就他,怎么值得我用得上六雁刀法?”
他向后一指,满脸不屑,苏络这才发现同他对峙的人她们也见过,就是她们刚到惠州时,在客栈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刀疤脸,刀疤脸握紧了手中弯刀,他身边还有一个同样是书生打扮的人,只是和李惢相比多了几分温和儒雅,正是苏络在客栈遇见的那两位。
那人冲刀疤脸摇了摇头,回头时也认出了他们,遥遥点头示意。
“这小畜生还敢挑衅,我”他扬刀就要冲上去,苏泠冷哼一声,“你就接着丢人,把脸丢干净了,大不了我不去那劳什子武林大会了,你自己腆着老脸去比,到时候我们一起回春秋阁,我也好亲眼看看马玄通和徐芦是怎么笑话你的。”
裴邕良憋红了脸,气的直喘,苏泠瞥了苏络一眼,“你看好咱们家裴前辈,我去问问怎么回事。”
苏泠走远了,只留下两个活在苏泠言语中的两个人见了面,裴邕良指着她的背影怒骂,“说个话也这么阴阳怪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我老子!”
苏络眨眨眼,居然不知道怎么接这话。
裴邕良喘着粗气,“早知道当时就该把她从你们那接出来,省的学了这么些乱七八道的东西来恶心人。”
这话实打实就是恶心苏络了,不过好在她年纪小,装着听不懂就得了,反正暗示敲打什么的,对她也没用。
更别说这次回去之后她大姐姐过不了多久就要回镇北侯府,跟她们苏家就更没什么牵连了!
裴邕良说了半晌,苏络只笑笑也不接话,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里,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叹了口气,又道“这眼光可真不行。”
若是第一遍说这话时,是说苏络看不出他的刀法,这遍大约是说她大姐姐眼光不行了,苏络这次倒是跟着点了点头应和道,“前辈说的是,之前我刚学女红时做的那些东西,针脚都不齐,公子也不挑。
后来学着做些吃食,不仅卖相不好,味道也不好,没想到公子也不挑。吃穿住行,有好的就用好的,没好的旁的也能凑合。对了前辈,公子拜师时也是这般凑合吗?”瞧着裴邕良快生气了,她又掰着手指头说道,“什么拜师茶呀,拜师礼呀,听说还要择个良辰吉日,不过以公子的性子,怕是最不耐烦这些规矩。但是公子虽然眼光不好,性子却是极好的,心思也简单。
物也就罢了,若是人,她肯要的,必然是有过人之处,就像裴前辈武功卓绝,性情疏阔又不拘小节,我就不大行了,独独占了个血亲,又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前辈见笑了。”
她笑的灿烂,眼底一片澄澈,看的裴邕良不由地怀疑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多,这个年纪的小丫头,都是有什么说什么,能有什么坏心眼?
第35章 独木不林,情深义重,在下木情
苏泠招招手叫他们过去,说刀疤脸叫周邶单,与他同行的年轻人叫木情。
苏络面露错愕,“木情?”
木情微微一笑,“独木不林,情深义重,在下木情,密州黄兴山九峰派后人,裴前辈,好久不见了。”
苏络心说还真是冤家路窄,苏泠刚在路上同她讲了裴阁主在九峰派发疯的丰功伟绩,如今就碰到了人家后人。
若是一般弟子也就罢了,还是姓木的,说不定就是那位被戏耍了的峰主木隻山的什么子侄,若是运气再不好的话
她念头刚起,就听木情接着道,“前辈不记得在下?听家父说,昔日密州平洲相距三百里,便是前辈带着在下一路奔赴,感念之情无以言表,来日必报。”
这话落在苏络耳朵里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也没什么区别。
按照套路来说,裴邕良应该桀桀冷笑,然后出言辱骂,而木情不卑不亢,带着人清冷离开。
果然,裴邕良一挥弯刀,刀风在两人面前划过,扬起两片衣角,像是一厢情愿的斩断了什么牵扯似的,“免了,老子抢过的人比西戎的草还多,你想报就带着你身边这个离我远远儿的,就那一手破刀法也有脸耍到春秋阁面前,他脸皮厚,我可怕脏了眼!依我说,他啊,还是适合耍剑!”
“你”
“周兄。”木情拦下一腔怒火的周邶单,对上裴邕良依旧进退得当,“多谢前辈教导,今日误会一场,方才已同前辈高足解释清楚,还望裴前辈勿要挂怀,明日便是武林大会了,咱们卫家堡再会。”
木情带着周邶单走了,远处站着的李惢像是方才打斗并未发生过似的,安排了属下带着木情去了卫家堡的方向。
李惢是卫家堡的人,自然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多生什么事端,不过这起了争执的两人,一个是一向同卫家堡不亲近的春秋阁,一个是早已没落的九峰派,那他也不介意这两人闹上一闹,不仅等到两人打完了才姗姗来迟不说,态度也是明摆着高高挂起,两边不立。
不过木情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揭了这件事倒叫他高看一眼。
二十上下的年轻人,管的住脾气的不多。
至于那边那个年近五十还管不住的李惢几不可闻的长出了口气,这才朝着他们走过来。
李惢在江湖上也算响当当一号人物,十岁拜入卫家堡堡主门下,如今而立之年,钱权风光都有了,能让他有几分畏惧的便只是一掌之数,其中,这裴阁主可是其中翘楚!
旁人眼中,他们二人并无什么交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卫家堡与春秋阁相距甚远,春秋阁阁主又一向神出鬼没,他们确实没见过几次。
然而有时候对一个人的畏惧,仅凭传言就够影响终身。
多年前他刚到卫家堡时,听说的第一件轰动江湖大事便是裴阁主夜闯九峰派、掳走少峰主到深山老林的事。
这事对旁人来说是个热闹,对九峰派的人来说是个耻辱,可对他来说,却是一匹时不时就会冒出心头的恶狼,让他这个刚从深山老林里出来的人时时刻刻担心这个疯子会不会忽然闯进卫家堡,像掳走木情一样掳走他——
他可不是师父的亲生儿子,卫家堡也不会倾全门之力却追他!
这段可以称之上是童年阴影的传闻随着九峰派没落、自己在卫家堡地位水涨船高而渐渐消藏,却不妨碍他一向讨厌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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