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默容赫成了两家的独苗苗,那这样一个资质平平的独苗,自然不能满足两家继承人的要求。
于是还不会说话的默容赫就经历各种难以想象的“改造”秘术,三岁以前的婴孩也许没有记忆,但那种痛苦和恐惧深深地植入了他的脑中。
默容赫从记事起,就在不同的秘术秘方中提升自己的天赋,那些秘术往往伴随着□□和精神上的折磨,小孩的哭喊无人理会,大人们只会对不理想的结果摇头,准备下一次的秘术。
而非秘术的时间,他的生活更是被安排了比其他同龄人更严苛的阵法学习,没有任何喘息。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上,从小的世界里只有阵法、阵法、阵法。
他生下来仿佛就只是为了成为最强绘阵师这么一个目标。
直到那一年的冬天,他偷偷一个人躲在宫苑的角落哭,他不知道那一天刚好是大沐的新年,被正在偷偷找小厨房做酒酿圆子的大沐公主发现,公主给他分享了这么一碗甜甜的吃食,摸了摸他的脑袋,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的温暖。
从那以后,他每次难过都会去找锦呈公主,听锦呈公主给他讲故事,吃锦呈公主为他做的各种大沐小吃。
锦呈公主在大沐是个罕见的女绘阵师,但公主的身份注定了她并不能走上绘阵师的道路,她会给默容赫讲她自己发明的小阵法,那些阵法没有什么实际用途,用来哄小孩却是非常管用。
原本抵触学阵法的默容赫渐渐和阵法和解,而锦呈公主也发现了他的天赋。
默容赫对阵法的理解比其他的小孩要特殊许多。
他能通过观察阵法线条规律快速分析出一个阵法如何拆解,这阵法甚至不用施阵,哪怕是简单地用普通的笔墨绘制在宣纸上的同形阵法,都可以分析出如何破阵。
默容赫在锦呈公主的指点下,找到了自己的习阵之途。
他的天赋逐渐显露,破阵能力对于斗阵来说太重要了,很快,默容赫便成了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而那些大人们勉强满足了现状,虽然在灵气天赋方面难以改变,但就结果来看,默容赫的表现已经可以称得上天才了。
默容赫的生活终于轻松了不少,在这段时间,锦呈公主有了身孕,他偷偷去找锦呈公主,看着锦呈公主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想着这肚子里藏着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他就要当哥哥了,他一定要变得更强,这样才能保护好这个还没有诞生的小家伙。
他的弟弟出生于冬天,虽然锦呈公主是大沐的公主,但默容域对于锦上添花的二儿子还是十分欢喜。
作为默容家的孩子,默容应一出生就被测了天赋,得出来的结论是难得一见的绘阵天才,这更让默容域十分开心,两个绘阵天才降生于默容家,再加上兰安,北成称霸天下指日可待。
默容赫没有想那么多,默容应满月的时候,他看着那睁着大眼睛的白嫩小婴儿,他的心跳得很快。
这就是弟弟,是锦呈公主的孩子,是他要好好护着的小家伙。
但疼痛把默容赫的神智唤了回来,他看到他的母亲强撑着的笑脸下是难掩的嫉妒,他的肩膀被母亲死死扣紧——
“你一定不能比他差。”
他母亲这么嘱咐道,随之而来的,是兰家又开始重新找提升灵气天赋的法子,本来默容赫已经宽松的生活变得愈发让人窒息。
一切好像都在回到他那如同噩梦般的儿时。
但已经长大的默容赫不再是可人人揉捏的孩子了,他的性格变得诡异、乖张。
他冷冷地对他的母亲和舅舅说:“我的天赋就是不如弟弟,你们可以死心了。”
他母亲叫嚣着让他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滚。
默容赫转身而出,那时候听他的心里想着是今天要给他那已经七个月的小弟弟带点什么好玩的阵法,他不需要其他的家人,有锦呈公主和他的弟弟就够了。
但就在默容应即将满周岁之际,一把大火吞噬了默容赫心中唯一的柔软。
美丽温婉的锦呈公主被烧成了焦炭一样的人形,他的母亲从歇斯底里的疯妇又变回了那个端庄的皇后。他母亲的手从来没有那么温柔地摸过他的头顶,用着让他起鸡皮疙瘩的声音柔柔地说:“好孩子,现在绘阵天才只有你一个了。”
瑾石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他一直以为锦呈公主的死只是个意外。
但是……从默容赫的话里看来……
“你……你是说,”瑾石结结巴巴地说道,“锦呈公主……是被你的母亲……”
“不是她就是兰安,”默容赫眯起眼,“当年兰家打败乌家后屠杀乌家满门,兰安当初可是在乌家开蒙学阵的,对自己昔日的老师和同窗都能下狠手,更何况是大沐嫁过来的公主。”
瑾石拿捏不准要不要把这个真相告诉梁方,但他想到小时候梁方在说到锦呈公主和默容应时的那种表情,又想他会不会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那……你现在逃出来了,那你的弟弟,现在落在兰安手里……”
“他才不是我弟弟,”默容赫粗暴地打断他,他的眼神里带着轻蔑,“那个废物,他怎么会是我的弟弟?”
瑾石没明白他这到底是说现在的默容应资质平平不够格做他的弟弟,还是没有了锦呈公主光环的默容应,也得不到默容赫的怜惜。
“北成的事已经与我无关了,”默容赫用手碰了碰那已经凉了的灶台,问瑾石,“你还吃吗?还吃我再生火热热。”
瑾石摇摇头,他把手里已经凉透的酒酿圆子扒拉进嘴里,放下碗,然后问道:“那你现在来大沐……”
“我只是……想看看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默容赫说,“然后在这聚集了大沐最多最强绘阵师的京城,找到一个人,和我一起去找那个传说的大阵。”
“一个人?传说的大阵?”
“逍遥大阵,”默容赫看着瑾石道,“传说能通往三千世界的逍遥大阵!乌家家传绘谱残页里说它需要能力和天赋都契合的两个绘阵师同时绘制,而绘阵的线索,就藏于这世间。”
逍遥大阵。
瑾石已经好久都没有听到这个大阵了。
那是他小时候曾经和元初云游的时候,听到的一个传说中的大阵。
传闻那大阵可通三千世界,他心驰神往。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阵法的深入学习,他便知道逍遥大阵可能只是传说中的一个故事。
“可……”瑾石感觉到有一种埋藏在心里的久违的跃动开始慢慢浮现,“逍遥大阵,真的存在吗?”
默容赫沉默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着那窗外星罗棋布的天空。
“它必须存在,”默容赫轻轻说,“人的灵魂不停地在各个世界中穿梭,有了逍遥大阵,就能找到那些死去的人去的地方,他们或许不记得我,但我……还是想再看他们一眼。”
*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才发现昨天存稿忘了定时了!!!!
第038章 你会跑
逍遥大阵, 那是瑾石小时候的一个梦,是每个绘阵师小时候都听过的一个传说。他没想到,真的有人在追逐它。
“可你……”瑾石指了指默容赫手腕上的封灵印, “你现在根本绘不了阵啊。”
默容赫扫了眼手腕上的东西, 他勾起嘴角:“这个不是问题。”
瑾石不明所以。
默容赫站起身,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瑾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 默容赫已经往年庆殿走了。
“这不是你担心的问题。”默容赫就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瑾石捂着被揉得有些乱的头发, 在心里腹诽,谁担心了!
子时马上就要到了,吉祥如意阵观礼前都需要静场点人, 默容赫作为“质子”也是不能缺席, 所有的觥筹交错渐停, 瑾石坐在元初身边张望。
“梁方呢?”
“应该还在太后那, ”元初小声问道,“刚才去哪儿了?”
“你不是让我一边玩去么。”瑾石装作不高兴的叛逆模样。
元初伸手戳了下他的脑袋:“还跟师父拿乔?”
“别戳,戳傻了怎么办,”瑾石捂着脑袋,然后小声说道, “刚才去小厨房了。”
“小厨房?”
瑾石含含糊糊地说道:“就……碰到默容赫在煮东西, 蹭了点吃的。”
元初的手一顿,然后转过身:“不是说让你别跟他走太近吗?平时短你吃的了?”
瑾石皱了皱鼻子:“这不是正巧碰上了嘛, 就聊了几句。”
瑾石不知道为什么默容赫会拉着自己说这么多,也许是触景生情, 也许是这些话压在他心里许久, 忍不住就倒了出来。
“元初, ”瑾石小声道,“你知道锦呈公主的事吗?”
元初皱起眉头:“默容赫和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瑾石不知道要怎么说,他总觉得别人刚跟你交心,然后他转头就把别人的经历卖给第三人,这种行为像极了市井之中的那些嚼舌根的人。
“北成人很狡猾的,”元初告诫道,“他们一直对大沐虎视眈眈,这个默容赫关键时刻主动投敌看起来是帮了大沐,但……谁知道这里面他们憋着什么坏,你可小心别被利用了。”
他一个无名小卒,能被怎么利用啊,瑾石想,默容赫就算真憋了什么坏心思,大概率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知道啦知道啦。”瑾石给元初斟茶,“放心吧师父,你徒弟没那么笨。”
元初不放心地还想再嘱咐什么,就看徐璋旁的德誉公公走了过来。
“元九曜,瑾石小公子。”德誉细声细气地说道,“太后召瑾石小公子觐见。”
瑾石和元初齐齐一愣,太后?
元初斟酌问道:“不知公公可知所为何事?”
德誉笑道:“这……太后的心思哪是小的能揣测的。”
太后召见,瑾石不能抗旨,元初便托一旁的德誉要来了点墨引,在瑾石的手背上画了个阵印:“遇到危险就激活它。”
瑾石点点头,元初这才放他和德誉离开。
“元九曜对公子真是关心。”德誉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笑眯眯地说道,“在这皇宫大内都不放心。”
别看这太监笑着,但这出口的话可是有点笑里藏刀。
瑾石如何听不出来这言外之意,他也笑得无辜:“公公别在意,我小时候被文王叛党骗到过一处偏僻的地方,差点丢了性命,所以师父才会这样小心。”
当年那位“文王叛党”可也是一名太监。
一阵风吹来,灯影浮动,德誉的神情有一瞬间扭曲,瑾石察觉有些不对便稍稍慢他半步,他看到德誉停了脚步,提着灯笼侧过身,现下旁边正好是一方在夜色中有些黑暗的池塘。
德誉看着那池塘幽幽地说道:“当年那个事啊,咱家有听说,您知道那个小太监的下场吗?”
那个小太监的下场?
瑾石暗自戒备,然后摇了摇头。
“凌迟处死呐,”德誉后怕似的咧着嘴,“啧啧啧,当年先帝可是让这皇宫大内所有的太监宫女,每个人,都要上去从他身上剮下来一刀,排到后面的人,就踩着满地的血水往前去。”
瑾石被这话惊得呆住,他睁大了眼睛:“怎……怎么会……”
“没办法,”德誉看向瑾石,“我们这些人的命,哪儿叫命呀……都是主子吩咐做事,到头来,赐死的也是主子……”
瑾石一时哽住。
“嗨呀,您看奴家,这大过年的提这丧气事儿干嘛,”德誉装模作样地打了下自己的嘴,继续拎着灯笼在前面带路,“咱还是继续走吧,别让太后娘娘,等着急了。”
瑾石看着德誉的背影,那代表着喜庆的红色灯笼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落在地上的影子也是红色,就像他刚才话里描述的,那流到地上的血水一般。
“小公子?”
德誉看瑾石没有跟上来,转身叫了他一声,瑾石应了一句,跟上了他的脚步。
太后住的地方在西面的坤和宫,属于后宫,成年男子无召不得入内,瑾石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一路上的小太监开始变少,娉婷的宫女变多,等到灯火通明的坤和宫外时,德誉微微躬身:“就是这里了,小公子稍等。”
瑾石站在坤和宫正殿门前石阶之下,听着那里面隐约传来女孩子们的说话声和笑声,等德誉进去后,那笑声稍歇,然后德誉出来,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瑾石微微对他点头,他拾级而上,站到大殿的门口时,他微微回过头,看到德誉一个人往来时的路走去,原先一直微微躬着的腰背挺得笔直,那大红色的灯笼仍然在黑暗中摇曳,像黑夜里的一朵幽火。
瑾石转回来,站在门口,行礼朗声道:“草民瑾石,拜见太后。”
门“吱呀”一声打开,瑾石低着头,眼前出现了一角粉色的裙摆。
“哎呀,”面前的女声娇笑着,“你就是瑾石吗?长得真可爱,看不出你有十七了呢。”
瑾石一愣,他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人用力抓住,他看着自己腕子上那带着薄茧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抬起头,果然面前是梁方。
梁方挡在了他和姑娘之间,他看到梁方双颊粉红,连眼角都带上了一丝红色,身上微微传来些酒气,瑾石不禁问道:“你喝酒了?”
梁方对他笑笑,瑾石感觉呼吸一窒,脑袋里瞬间充满了“笑若桃花”、“面若桃李”这样的形容词。
他想起小时候自己第一次早起去国师府进学时困得要命,抱住了给他领路的梁方,然后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梁方那白白净净如同观音身边金童那样好看的脸,脱口而出了一句“你笑笑就更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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