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发现余越膝盖受伤后,他跟纪燎一致将余越列为‘重点怀疑对象’,于是纪燎偷摸摸查了点别人没查到的,趁进审讯室前塞到他手里。
万能小纪,还能干网络侦查员的活儿。
他不由得有些好奇,小纪究竟还有什么技能没被发掘出来。
待他将话念完,江淮立马对上脑电波,追问一句:“你是真的很努力,还是看起来很努力?”
“……”余越眼眶瞬间盈满泪水,死死咬住下唇,克制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我也不拿苏海源怼你了,你跟他或许曾处于同一个起点,虽说他绘画的动机着实有些扭曲恶心,但确实一直有在努力钻研绘画技巧,也有认真对待自己的作品。”
“但无论经历过什么,这都不是你们恶意伤害他人的理由,”晏存直勾勾盯着他双眸,话音肃然,“如果没有苏海源,陆小蕊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接触到毒品,而你干的事儿直接让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作者有话要说:国庆快乐!!
第39章 草芥·二十一 如今他想给自己一个痛快。
或许是被戳到痛点, 余越被他这一通揭底质问得浑身颤抖,张了张口,眼眶含泪不停摇头, 只是来来回回发出单音节的“我”。
实际上这回案件勉强能归到‘疑难杂案’分类里。
他俩当刑警这么多年来, 最烦的就是这种‘线索少,调查进程单一, 人物关系复杂’的案子——他们宁愿多破一百个其他案子,也不愿意再搞这破玩意儿了。
余越性格有些急躁,在长时间自暴自弃、自以为怀才不遇的情况下丧失独立思考能力,加上卢晓证词给晏存带来灵感,否则任谁也没把握这么快查清案件真相。
他轻咳一声, 抬眸扫了他一眼,轻咳一声,接着问:“你跟苏海源在一起之后发生了什么?”
“……”余越不语愣了好一会儿, 脑袋愈发往下沉, 好半天才说,“后来……他不再关注我了。”
晏存向他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他……他明明……明明就不是同性恋!明明就不是!!”余越突然崩溃抱头痛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是双啊?!”
强行将余越掰弯, 给一鞭子再给颗糖,时不时来几句甜言蜜语让人觉得‘自己是被爱的’, 最后反倒自己撤退几步一溜烟跑了——让人真真切切感受到光后,再毫不留情被打入无尽黑暗当中。
真残忍啊。
“他说,他说比起男人……他,他还是更喜欢女人……”
“他说,他说偶尔换换口味, 玩玩孱弱妖艳可爱的……还行,”余越不愿承认自己只是个‘小鸭子’, 将那个词给含糊过去,哑声道,“他说,如果……如果要想跟另一个人共度一生,他还是会选择女人……他会选择一个比我更优秀更好看的女人……”
晏存:“……”
江淮:“这……”
负责审讯余越的俩人加上背后看守的两位刑警四目相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按照调查结果以及余越自己叙述来看,他似乎并没有谈过恋爱,严格意义上也不能算是同性恋,大概只能算……斯德哥尔摩和‘苏性恋’的结合体。
确实有够残忍。
然而即便现场气氛有些悲伤,晏队长还是冷漠无情将他哭声打断,公事公办道:“然后呢?”
无情晏队从口袋了抽出张纸巾递了过去。
余越接过纸巾,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抽抽搭搭了好一会儿:“他、他说……他喜欢女人……”
他深呼一口气,调整好情绪,接着道:“他叫了很多漂亮女人,把其他小鸭子赶出包厢,偏偏留下我——他说,因为其他人都没有爱上他,他‘虐’不了那些人。”
苏海源这人简直是影视作品里的‘标准反派’——深入骨髓的施虐欲,阴狠冷漠的性格以及处事方式,认为‘给别人带来痛苦的同时,也给他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快感’。
余越喃喃道:“他说,他要让我看着他跟其他女人做,让我在那些女人面前脱光衣服像狗一样爬,让那个女人跨坐在我身上将我脊背压弯压垮……他可太残忍了。”
晏存怔愣几秒,想起当初陆小蕊证词,问:“……所以你想要加害陆小蕊。”
余越似是想起方才晏存质问他的话语,那声“嗯”卡喉咙里好半天没发出,眼眶发红死死咬着牙。
还是冲动酿下大错。
“那天晚上……”他声若蚊呐开口道,“我听他们聊起那个陆小蕊生日,下周四……偏偏是在下周四,偏偏跟我生日同一天,偏偏……”
晏存“嗯”一声。
“……我,”余越深呼一口气,“苏……我求了苏海源好多次,跟他提过好多次下周四是我生日,求他陪我过一次生日……只是过个生日而已。”
“他没同意?”晏存问。
“……”余越不语片晌,“他说‘为什么要给一条狗过生日’,‘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你现在这个表情可太美了’……他不会答应我的,他只想在我脸上看到痛苦、难堪以及绝望而已。”
父母从来记不起他生日,学生时期没有任何朋友,工作期间被排挤霸凌使袢子——他几乎没提过跟别人一起过生日,只是自己买一个生日蛋糕以达成所谓的“仪式感”。
他总是抱有希望,想着万一苏海源同意呢。
“他……很喜欢那个女人……他说要给那个女人举办生日宴会,让圈内熟悉的朋友都来参加……”余越双手撑上裸/露在衣物外的大腿,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呼吸有些沉重,“他说……他说我的脸真没有陆小蕊好看,反问我有什么能比得上她……”
“他还说,他要把那个女人画下来。”
苏海源对人像模特要求极高,‘合眼缘’排第一位,浑身上下皮肤不能有任何瑕疵,身材不容许有一点赘肉排第二……且以往绘画模特均为女性。
他已经将近一年没有画过任何人了。
“我承认我嫉妒了,”余越垂眸望了眼手掌上沾满的血,低声道,“我真的恨,我恨那个女人,也恨他……为什么?为什么有人会这么残忍?为什么别人的28岁光鲜亮丽,而我的28岁这么屈辱不堪?为什么??”
“……”28岁的小晏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轻咳一声,接着问案件细节:“所以你在卢晓报完警后,冲动之下偷偷溜进包厢里,趁我们找过来的间隙对陆小蕊进行加害,是么?”
“……”余越坦坦荡荡答了一句,“对。”
“你最后进包厢看到了什么?”
余越回忆起当天场景,不语好半晌,苦笑了一声。
“……那是我第一次看他画画。”
他俩一直以来大多为纯粹的身体交流,即便偶尔精神交流,也几乎不会提到“绘画”这件事。
绘画对于苏海源来说意义非凡,是‘不愿跟人分享’,‘只属于自己’的一件事。
“他把陆小蕊摆成了‘那个姿势’……他当时……表情非常痴迷,疯狂,好像透过陆小蕊在看着别的什么……”余越笑道,“我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他。”
晏存注意到其中某个词,瞬间想起当时闯进酒吧包厢看见的那个场景,回忆起当时苏海源那副画——上边分明只有绳结而没有人像!
“‘那个姿势’?”他忙问,“那个姿势有什么……学问?”
余越怔了几秒,轻呼一口气,状似无所谓答道。
“嗯……那是他最喜欢,最危险,最容易伤害到他人姿势……之前他怕其他人‘被玩坏’,只在我身上试验过。”
苏海源连这么唯一一个‘余越专属’的姿势都不愿意给他留下,转而将它用在了‘更喜欢的女人’身上,真的非常擅长施虐了。
晏存一瞬间察觉出什么,同身侧江淮对视一秒,迟疑片晌后,终究还是没有提起这事儿。
只不过这回余越反倒机灵了一回——案件细节基本问清,正当他俩打算领着余越退出审讯室时,余越开口喊了他一声。
“……那什么,晏队,”余越低垂着眼眸,小声道,“能借你们网用一下吗?我想搜点东西。”
当初苏海源被爆出吸毒丑闻,网上新闻八卦铺天盖地,为了抑制住想要点进去看的冲动,他主动将手机锁进了保险柜,至今还没拿出。
如今他想给自己一个痛快。
然而晏队长熟练掌握了一门‘睁眼说瞎话’的技能,思索一秒后,含糊道:“当时他们团队找人公关,把图从热搜上撤下来,估计现在已经找不到了。”
余越腕节已被冰冷的手铐给拷上,小步小步往外行去,缓缓说了句:“……可能是天意吧。”
无论究竟是哪个结果,对于当事人余越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一个因为冲动嫉妒犯了错,另一个单纯为了自己性癖对他人进行故意伤害,或许老天都不愿意他们有个痛快吧。
他垂眼一步一步往前行去,心里全是苏海源,脑子里想的全是没看到的那副画,整个人几乎要疯了——甚至在抬步跨出刑侦办公室走廊的一瞬间,他也在转角处同苏海源撞了个满怀。
苏海源手里捧着一大摞水粉笔‘哗啦’掉落一地,怀里的画板‘啪叽’一声砸在了地上,懒懒撩起眸子瞟了‘罪魁祸首’一眼,呼吸不易察觉乱了一些。
隔壁禁毒支队领着苏海源出门的何纠动作顿住,跟晏存视线对上,一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
余越触上对方视线,张了张口,眼底一时间涌动起很多东西。
他眸子自苏海源那儿移向拍在地面上的画板,丝毫不顾苏海源阻拦,动作先于思维将画捡了起来——那幅没有人像,只绘出交界处绳结,摆出熟悉姿势的绘画作品猝不及防撞入他眼里。
他心脏好似骤然停跳一拍,眼眶发红,不一会儿后便盈满泪水。
苏海源意味不明喊了一声“余越”。
他哽咽一声,眼里的泪再也攒不住滚落下来。
第40章 草芥·二十二 “坐等一个有缘人带我出去吃个饭。”
将余越送往市看守所进行羁押, 提请人民检察院审查后,他俩重新回到市局,稍微问了问何纠对于苏海源、梁衷以及高奎良几人的调查进程。
一切似乎正有条不紊进行着。
虽说苏海源位于这条‘贩毒传送带’的最末端, 但身为他上家的梁衷实际并没有跟这些接触太深, 只起到‘上上家’和苏海源之间联系纽带的作用,实际上那个所谓的‘拿货谜题’也是给苏海源特别设计的。
高奎良那边则复杂难查一些。
据何纠初步审查以及过往经验判断, 高奎良十有八/九跟这些东西牵涉至深,但为人过于谨慎老道,想要抓到他小辫子也不是那么容易。
纪燎那边也已经检验出结果——安眠药瓶上留有苏海源和余越两人的指纹。
当初余越并没有刻意对瓶身上的指纹进行擦除,那么他留下药瓶,还给锁进抽屉的行为也变得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晏存点点头, 只是伸手接过检验报告,什么都没有说。
待调查组众人将档案资料整理好,时间也已经不早了, 他挪着步子随纪燎往停车场方向行去, 坐上副驾,全程沉思着一言不发。
方才押送余越上车那一瞬间,对方喃喃重复的话语在他脑子里始终挥之不去。
“为什么……为什么是草芥啊……”余越看上去似是有些痛苦压抑, 兴许还有些恼怒,只是带着笑着重复那几句话, “为什么非说是草芥啊……原来真的是只是草芥啊……”
他脑子里那根弦还没来得及放松几秒,闻言瞬间崩了起来,却又说不清是为什么。
直至纪燎将车停好熄火,从车前绕过拉开副驾门,再探身替他解开安全带, 他这才回过神来,挪步随纪燎回了屋。
他有心想跟纪燎说些什么, 将张景泽记录的‘审问全过程’拷贝一份给纪燎传过去,趁纪燎阅读的间隙,自顾自到厨房煮了两碗鸡蛋面,将面端上桌后,却又没有聊这事儿的心思了。
实际上也没啥好聊的。
苏海源这个喜欢太过扭曲病态矛盾,以施虐的方式对缺爱小透明余越进行精神控制,在余越承受范围内反复横跳,想将人画下来,却又不愿让人察觉自己的小心思,特地还找来陆小蕊这么个‘替身’,最终玩脱害人害己。
于是当纪燎阅读完放下手机那一瞬间,他脑子一抽,说了句:“诚招代写结案报告。”
“?”纪燎愣住,“???”
见纪燎整个人懵在原地,晏存忍不出‘噗嗤’笑了一声:“逗你玩儿呢。”
纪燎:“?????”
方才煮个面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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