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虽都在忙案子的事情,江临也还没忘记发展他的《学霸笔记》。
之前司马光给他送来的笔记已经教他师父给整理好了,江临从中提取了一些精华,结合着原主之前没用上的部分手札,制作出了《学霸笔记》的第二册。
因为这一次的新书会投放到彭家的厂子里进行印刷,后续的销售规模也会扩大,所以江临对新册的内容和质量都把控得很严。
江临去印了一版样书,还教会了小石头帮他做些简单的校对。此刻一到家,江临就见到小石头正抱着第二册笔记的草稿看得认真。
见他回来,小石头站起身道:“临哥哥,我将检查出的错字都用朱笔标记出来了,之后工匠们可据此修改雕版。”
“还有,邵先生在课上使用教材时发现,之前的第一册中对于策论的讲解略显浅薄,举的例子也不够明白,需要在新书里面进行调整。”
“没问题。讲解方面我再修改一下便可,这次的书里录入了很多君实所写的文章,例证方面也不需担心。”江临又道,“说到这个,我要考考你,那篇‘论民生’看过了没有?”
小石头点头道:“看了,一边校正一边看,正有些感悟想与临哥哥聊聊呢。”
江临给小石头结了校对的工钱,笑了笑道:“看不进去书时,硬看也会有效。”
这是江临自己在高中时琢磨出来的一套看书方法。
江临偏爱理科,常有看不进书的时候。每当这时,他便会假装自己是个无情的校对工具人,一字一句地去找教辅书中的错字错句,慢慢便能将文字背后的东西看进脑子里,甚至还能记得挺牢。
后来他在阅读名著时也用过这一招,不过把扮演的角色换成了“扫黄打非”暗线人员或是行走的三观鉴定师,读后感写得贼顺,语文老师还表扬过他文笔流畅、进步斐然。
学习总是无聊,所以要自己给自己找些乐子。
面对半月之后的晋级考试,江临也给自己找了一个不那么崩人设的复习方法——扮老师。
小石头原本想再聊一会儿那篇文章,江临却忽然从旁边拿起了一本律法典籍,向他道:“这是咱们国家的律法细则,你学过没有?”
话题转变得有些突兀,小石头懵懵道:“没,学堂没教过……”
江临想要借着“教”小石头的机会来突击一下半月之后的考试,他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看,你连法都不懂,还论什么民生?”
小石头犹豫着说:“只、只有当法官才需学这些法条吧?”
“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无法难治国,哪怕不将这些法条背得一字不落,你也至少要清楚它们背后的道理啊。”
江临随便翻了一页,问小石头道:“这个‘率用都堂批状,指挥行事,杂入吏部续降条册之中*’——说的是什么?”
“不知……”小石头虚心道,“临哥哥能给我讲讲吗?”
只能看懂字面意思的江临被噎了一下,反将一军道:“看见了没?你要学的东西多着呢。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来吧,从第一页开始,读给我听,读完之后我考你文章的意思。”
这话若是教白玉堂听了,肯定会痛骂江临不是人。明明扮演的是先生的角色,却赶着后生给自己讲文章。
但小石头简直乖得不像样,他觉得江临的教导非常有道理,立即拿着书大声朗读起来。
“在这边读,光线好。”江临指了指窗边,待小石头走到房间的另一边背过身后,他连忙在桌上摆好纸笔,拿出了和小石头手里那本一样的律法书,开始抄法条。
没错,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江临一边监听一边默读一边手抄,顺便练字。多管齐下的考前突击,谁看了不说一声勤奋?
就是辛苦小石头充当他背书专用的mp3了,待会儿到了饭点要好好带着人家出去搓一顿才行。
江临时不时还能指出小石头读错的地方,有来有往的互动加强了记忆的效率,江临刚觉得渐入佳境,小石头却忽然回过身来叫他:“临哥哥!你是不是忘记去复诊了?”
明显感觉到对方回过了身,江临吓得一个趔趄,匆忙转过了头。
“啊对,没事儿,怎么忽然想起这个?”江临背着手,把写满了狗爬叉字儿的宣纸揉成了一团,慌忙塞进袖子里。
小石头取出书中夹着的一页信纸道:“我看到这封举荐信上写了启游的名字,发现他就是那位给您看病的大夫,才想起来你要去复诊的事情。”
“说起来,这位启游先生也很厉害啊,考过乡试的状元呢。就是他这个籍贯,南边有这个地方吗?……”
江临闻言微微皱眉,顺手就从他手中接过了那封信。他记得谢龄提起过,启游是没有参加过科举的,怎么会还考过状元?
旋即,信纸上的几个字便彻底锁住了江临的视线。
籍贯:襄州兰滨。
*来自百度百科
第37章 人凭赤阑桥
38人凭赤阑桥
在看到襄州兰滨的第一个瞬间,江临便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陈知府的那个不太出名的故乡吗?
江临之前会怀疑到路平的身上,就是因为路平是陈知府的同乡,又与对方产生过过节。但江临怎么也没想到,给路平亲自验了尸的启游竟也来自襄州兰滨。
再细看那封举荐信上的日期是在咸平年间,距今约莫也是二十年左右的时间,与陈知府参与科举的时间十分吻合。
启游在乡试中得了第一名,也在二十年前来到了京城,为什么他没有考取功名呢?
宋朝是科举录用人才最多的年代,只要参加了殿试,基本都能分到一个不错的一官半职。启游又不是面貌丑陋不宜面圣,为何会肯放过殿试这么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呢?
这其中到底与陈知府那些补上的举荐信和成绩单有没有关系?
想起之前自己曾调侃过启明医馆就在平安酒馆的斜对面,启游有充分的机会可以接触到平安酒馆的人,江临顿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若启游真的与陈知府认识,那么启游在前案中,甚至是在路平那桩旧案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无数猜测涌上江临的脑海,但他被小石头催问了吃饭的事情,只得压下烦乱的心思。
他想带小石头去平安酒馆,或许便能趁吃饭的间隙去试一试启游的态度,但又觉得自己的猜想没有直接的证据,该以何种问法去试探才不会显得奇怪。
思索了一路,江临与小石头终还是来了平安酒馆。毕竟白玉堂还住在此处,江临若是碰见他和展昭,还能问问他们在城外有何发现。
经过彭掌柜的变故,又过了祭祀大典,平安酒馆的生意明显不如从前。原本时常忙不过来的老伙计立在柜台旁边无所事事地擦着财神像,看到江临来了,也下意识地觉得不妙,道:“官爷您这是又要……”
江临眸光凝了片刻,摇头道:“带家里的弟弟来吃点东西。姓金的公子回来了吗?”
伙计摇头道:“哎呦,还没有呢。今日那位金爷真在俺们店里头好一通闹哦,连展护卫都被他带的摔了几张板凳。”
……嚯,还挺能折腾的。
江临腹诽完,和伙计吩咐了一番,一下点够了他们四个人能吃的菜。随后,他便借着要去方便的理由,给了小石头一笔钱教对方来算算饭菜的开销,自己转角拐进了启明医馆。
因小石头在另一边等着,江临想要速战速决,便熟门熟路地直接穿进了后院。一进院子,便看见鬓发微白的启游一脸闲适地坐在院中,饮着一壶杏花酒。
已是傍晚时分,昏暗的光线更衬得启游整个日如在垂暮之际,可他也不过才四十余岁而已。
启游见到忽然出现的江临,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只淡淡道了句“来了”。他说话时没有平日里与上官交流时的那种客气,反而透露着一种“自暴自弃”的随意感觉。
见对方如此态度,江临不再犹豫。他走至近前,开门见山地问:“启先生与路平是旧识?”
启游轻轻笑了一声,直接承认道:“同乡的后辈而已,不算熟。”
“路平的尸体被发现后,他的义弟魏恒查到了你是负责此案的仵作,曾在私底下找过你,是吗?”江临说,“但他当时错过了认领尸体的时间,所以官府那边才没有记录。”
启游啜了一口酒,并没有接话。
江临继续道:“我猜,你当时应该不仅告诉了魏恒,路平是脑补受创而死,还说了自己曾看到‘路平与彭玉发生了矛盾’之类的话了吧。”
启游叹了口气,轻声道:“少丞,路平是脑部受创而死,不论谁来问我,我都是一样的说法——作为仵作,这点基本的职业素养我还是有的。至于旁的,我也只说了看到路平曾出入于平安酒馆,并没有指向任何人。”
“‘职业素养’么?”江临喃喃重复了一遍,又说,“脑部受创,不一定是摔死的,也有可能是被钝器击打所致的吧?让我猜猜,那凶器……”
江临垂下了眼睫,道:“该不会是平安酒馆的那尊财神像吧。”
若不是魏恒曾在讯问过程中吐露过“神像”之类的字眼,江临可能真的注意不到那尊金灿灿的财神也会是杀人的凶器。
“你的医馆与大多数店铺一样,柜台上一般摆着红袍金靴的常规木质财神,而在平安酒馆的那尊石雕财神上,金靴的缝隙里嵌的却是黑线……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或许是残留的血迹吧。”
见启游眸光一闪,江临继续道:“而你,出于对同乡的顾念之情,亦或是对陈知府的恨意,选择将路平死亡的真相告诉了魏恒,使之对陈知府产生了杀心,对吗?”
启游似是捕捉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重复道:“我的……‘恨意’?”
“我翻到了你夹在书中的举荐信,你早就认识陈知府了,而且……”根据启游明明有状元之力、却决定从医的蹊跷选择,江临猜测道,“你当年没有参加科举,也与他有关。”
“那确实与他有些关系,但可能和你想象得不太一样。我……并不恨他。”启游顿了顿,道,“所以江少丞是得出了什么结论呢?”
“所以这一切都不是巧合。你明明是我们大理寺最优秀的仵作,却在发现陈知府的尸体后昏迷不醒……是因为你与他曾是同年举子,甚至,在看到尸体被恶犬破坏后的第一时间,你就意识到,陈知府的死与曾做过训犬师的路平有关。”
江临道:“而你,在知晓凶手有可能是故人的义弟之后,选择帮其隐瞒,甚至在我们查案期间,特意强调了路平这样的人,不会有亲人。”
江临凝视着启游的眼睛,道:“而你现在选择称病,甚至有了致仕的想法,也是因为……你生了愧疚之意?”
启游将剩余的酒水尽数饮尽,站起身道:“无论您相信与否,我只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向死者透露了对方义兄的死因和大致行踪而已。魏恒会起如此大的杀心,也实属我的意料之外。”
“但在您查案期间隐瞒魏恒的存在,确实是我的失职。好在您查明了真相,结束了这场恩怨……”
他向江临深深地弯腰俯首道:“我知道自己此举不义于法、不容于理,所以今日特向您请辞,以安老身连日的惶恐之心。”
“好。”江临应声道,“所有处罚,皆会依律而行,你不可有任何怨言。”
“是。”
公职人员包庇罪犯,辞官之罚已足够严重,江临并不会因与启游私下的交往而徇私。
但看到一位身体虚弱的长辈如此向自己躬身行礼,江临心中难免生出些恻隐之心。
在来的路上,江临便已猜到了启游的悔过之意——毕竟江临也不会相信,从书中翻出二十年前的书信能是无人安排的巧合。
况且,江临还记得,在陈知府的头七之日,启游曾在后院中燃过纸钱为其超度……或许,对方真的不是那样的穷凶极恶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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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临最终去的时间还是长了一些,回来时,不仅菜上齐了,连展昭和白玉堂都也坐上了桌,正等他回来吃饭。
江临看到鼠猫两个人没有再被绑在一起,他有些惊讶道:“解开了?可你们的头发怎么是湿的?还有展大哥你的这身衣服?”
喝着热酒暖身的白玉堂把原本捆着他们的绳子扔到江临面前,说:“那绳子遇水即松,我和他下了趟水就解开了。”
白玉堂弯了笑眼,道:“哎,姓江的,你知道吗?咱们的御猫展护卫、展大侠,怕……”
“水”字的后半截还没说出口,展昭就用一个肥得流油的鸡腿堵住了白玉堂那张讨人厌的嘴。
“呸呸呸,”白玉堂拿开那鸡腿,道,“喂,是谁家离太远,连衣服都要借五爷我的?猫儿,你不道谢便就算了,怎么还恩将仇报?穿过这么好的料子吗?信不信我不借你了?”
“这便是在下表达谢意的方式。”展昭凉凉道,顺便又夹了个肥嫩的鸡屁股塞进他嘴里,道,“吃过这么好的鸡屁股吗?还不说谢谢?”
江临心道这是什么小学鸡吵架模式?再看了旁边伙计警惕的神情,顿时明白这可能就是他们二人会把酒馆折腾得鸡飞狗跳的前兆了。
为了避免灾祸再次发生,江临劝阻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是去城外那条船上调查了吗?怎么会落进水里了呢?”
见二人对视一眼,似乎要往对方身上甩锅,江临忙掰正话题道:“我是说,你们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我们在船上发现了一些大的空箱子、角落里藏着的散碎银两,和船头的一块红色的碎布料。那块布料恰巧与于顺儿身上的红衣服一致。在下猜测香寄语应是将……”
身边还有个小孩在听,展昭隐去了“尸体”二字,只道:“将她藏在了那里,后来才将之抛入水中,让渔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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