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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别对我这么上头!(近代现代)——三三娘

时间:2022-01-28 09:47:16  作者:三三娘
  墙绘的工期那么赶,每天还要上课,他的时间东拼西凑东挪西挪,每天在公交上困得撞玻璃,总是坐过站又匆匆往回跑一站路赶地铁。
  结果这一切在骆明翰那里只是聊胜于无。
  地下铁通道里人潮汹涌,乌泱泱的都等着下一趟列车,缪存抱着书包挨着墙蹭下,抿着嘴悄无声息地流眼泪,濡湿的眼睫毛把世界看花了。
  手机震动,lily委婉地问:“你到地铁站了吗?”
  缪存没回,把手机扔到书包里,眼不见心不烦了。
  “完了,他不理你了。”lily对着骆明翰落井下石。
  “他刚才生气了?”
  “有一点吧,我不太确定,”lily认真回忆,“他对你不是一直都没什么表情吗?”
  “走的时候,带伞了吗?”
  “……”
  “算了,”骆明翰捏着缪存的那双手套,不让lily看穿他的懊悔,淡漠赶人:“你也走吧。”
  “我等车呢,还剩十个号。”lily收拾公文包,不经意地说:“你好好的气他干什么呢?万一明天不来了,望穿秋水难受的还不是你。”
  她是无心之语,骆明翰却直到上床后还想着,想要是缪存真的不来了怎么办。
  他应该告诉他的,他来的每一天,每一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他已经偶尔可以感觉到光的存在了,这都是他的功劳。
  第二天是周三,lily手里记录了缪存的课表,知道上周三缪存是四点到的。但四点早就过了,人却迟迟没出现。骆明翰的耳朵快长在门铃上了,但门铃也不响。
  “真不来了啊。”lily看着石沉大海的微信,和对方已关机的语音提醒。
  骆明翰神情倨傲,苍白的手指握紧了杯子:“随他。”
  低气压太过明显,lily大气不敢喘,想起之前推拿师傅给她的微信,说今天小孩儿生日,问能不能早一点过来给骆明翰推拿按摩。骆明翰每两天一次按摩舒缓,也是医生给的建议,师傅也是医院康复科退下来的老护工了。lily悄么跟推拿师通风报信,让他赶快现在过来,边跟骆明翰汇报,骆明翰不置可否。
  推拿师傅刚来不久,正做着准备工作,门铃又响了。
  缪存显然是从地铁站一路跑过来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摘围巾一边跟lily道歉:“出门晚了,又坐过站了,对不起。”
  他换上家居拖鞋,看到另一双成年男子的鞋子,愣了一下:“有客人吗?”
  “是来做推拿的……”lily跟着他穿过玄关走向二楼的客厅,骆明翰正坐在沙发上。
  缪存的围巾摘了一半,静了片刻,点点头:“没关系,那我等他做完。”
  虽然这样的话,他晚上的墙绘又得画到凌晨三点了。
  两人还没走到,骆明翰便听到了他的声音,把lily叫了进去,“让师傅回去吧,今天不按了。”
  “啊?”lily和师傅都傻了。
  “今天不舒服,先缓一缓。”
  他说话的模样冷峻且不容置喙,lily跟师傅两人面面相觑,又共同看向门口的缪存。
  缪存出声:“不舒服才更要按一按。”
  他的声音让骆明翰的心里紧了一瞬,但面上却忽然发起了火:“我说了,不想按。”一字一缓地问lily:“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没有。”lily忙不迭推师傅出去,在耳边窃声说:“您老回去安心给女儿过生日,今天的钱照结,辛苦了辛苦了。”
  客厅里就剩下了两人,缪存不知道骆明翰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一时间没说话。
  骆明翰以为他跟着lily一块儿走了,心里一松,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只手扶着额,脸上显出懊恼的神色来。他在搞什么?缪存会不会觉得他在跟他发脾气?他好不容易过来,肯定被他气走了。
  缪存看到他重重地抹了把脸,五指颓丧地插入发间。
  “你想喝水吗?”他出声问,挺笨拙的一个开场白,但他也不会别的更圆滑的方式了。
  骆明翰的身体僵住,“你没走吗?”
  “为什么要走?”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过来了。”
  屋子里好热,缪存从刚才到现在连衣服都忘了脱,现在被热得受不了了,才想起脱掉羽绒服,衣服布料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他把衣服团好,拘谨而规矩地在沙发一角放好,边说:“我要是没空过来的话,会跟lily请假的,今天是出来得晚了,还坐过了站。”
  “坐过了站?”
  “公交。”
  “为什么会坐过站?”
  这有什么好问的 ,缪存理所当然地说:“睡着了。”
  “你晚上都很晚睡吗?”
  他总是这么敏锐,缪存语焉不详地糊弄过去:“最近练的画法比较耗神。”
  他给骆明翰倒了杯水递过去,看着他喝下。
  “昨天是不是很晚才到家?”
  骆明翰对两者之间的路程烂熟于心,即使是开车也要四十五分钟,何况是公共交通?想到这一层,他猛然意识到,缪存难道每次都是公交地铁过来的?那要两个小时,而且这座城市的地铁拥挤得可怕,坐一次就是受一次罪。
  “还好,不是很晚。”
  “lily说,你一直没接她电话。”骆明翰不动声色地询问,拉lily扯大旗。
  缪存脸上流露出无奈的模样,沮丧地说:“手机被偷了。”
  “……”
  “昨天放在书包里……”
  眼泪流太多把人给流傻了,上了地铁梦游一般地走神,连拉链什么时候被拉开的都不知道。今天的课又满,以至于他都没时间去买手机。
  “我以为你生气了,”骆明翰缓缓地说,声音低沉下去:“以后都不想过来了。”
  缪存怔了一怔,没有说昨天深夜的那一场委屈破防,而是极为平静地说:“虽然只是聊胜于无,但能帮你早一个小时,一分钟好起来,也是好的。我说过,我会这样陪你直到看得见。”
  骆明翰的嘴唇动了动,一句“不是聊胜于无”就要脱口而出,却复又咽下了。他是变态,既不舍得缪存难过,但从他声音里听到一丝因他而起的难过时,竟然又舍不得哄好。
  他可真是十恶不赦又卑微的变态啊。
  又过了一天,雪终于停了,骆明翰要去复诊,缪存接到lily的通知,又关心他的康复进展,索性直接到医院等他。时间不凑巧,他是撬了两节系内大课出来的,结果刚开课就收到通风报信说老师点名了,别人都有代点的,缪存名气太大,没人敢帮他,结结实实被记了一笔缺席。
  骆明翰听到缪存的声音,皱眉沉声问:“你怎么来了?”
  一副极度不欢迎的模样,又把所有人都给问愣了。
  lily打圆场:“是我告诉他你今天复诊——”
  “是什么时候,我允许你擅自通报行程了?”骆明翰一字一句,寒声问。
  lily噤若寒蝉,吓得心里都抖了一抖。她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
  “你不欢迎的话,我就在外面等。”
  “没有不欢迎,我只是……”骆明翰心里藏着见不得光的心思,烦躁道:“算了。”
  诊室门虚掩了一道缝,缪存果然没进去,但靠着墙,已足够他听到里面的谈话。
  医学手电筒的强光直射骆明翰的眼球,如此反复确认了一阵,赵医生声音里带上了欣慰:“已经恢复光感了,这是个好的开始。”
  lily讶异又惊喜,“医生,是真的吗?那之前妙妙问你,你怎么总说自己没恢复呢?”
  傻姑娘问出这个问题时,就懂了自己今天为什么挨骂了。
  不冤,她竟然没看出来,骆明翰一点都不想让缪存知道自己在渐渐变好。
  失明带来的并不只是生活与工作上的不便,更是理想与抱负的湮灭,是人生一切可能的扼杀,这种念头就像一束火苗,无声无息地每天舔舐着煎熬着人的内心。如果说身体上的堕入黑暗不过是一瞬间,那么心理上的暗无天日,却是一个渐渐被扼住继而窒息的过程。
  不过一周多的黑暗生活,就已经让骆明翰步入到了患得患失喜怒无常中。如果缪存高兴点儿,他甚至禁不住要问,你是为了我眼睛变好而高兴,还是为了自己能早一天离开而高兴?
  “还是老样子,保持积极昂扬的心态。”赵医生给他开了颅内复查的单子,语气里充满了如释重负:“这个进展确实不错。”
  缪存听清楚了一切,唇角向上勾了勾,脚步轻快而无声地离开了诊室门口,坐回了外面的长椅上。
  等检查报告的时候,缪存陪着,试探着问:“刚才医生说什么了?有好消息吗?”
  骆明翰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我都想知道,当然,如果你不想跟我分享的话就算了。”
  骆明翰内心酸楚,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我怎么会不想跟你分享?我第一个就想告诉你。
  “我也想像lily一样,为你高兴。”缪存轻轻地说,一丝失落转瞬即逝,被骆明翰捕捉到了。
  “医生说好多了。”骆明翰牵紧了缪存的手,“你高兴吗?”
  缪存怔愣了一会儿,不知道骆明翰为什么又不瞒自己了,点点头,“嗯”了一声。
  “是为我高兴吗?”
  缪存又“嗯”了一声。
  “是百分百都为我高兴吗?”
  “当然。”
  “不是为了你可以早一天解脱而高兴吗?”
  “不是。”
  “一分也没有吗?”
  “一分也没有。”
  “刚才lily高兴的时候,忍不住扑上来抱了我一下。”
  缪存不知道他说这个干什么。
  “你应该比她更高兴吧。”
  缪存懂了,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消瘦了不少,因此更显得身材高大修长,苍白的面容英俊英挺,只有微敛的双眼里藏着一丝不动声色的期待,这让他看着脆弱而落寞。
  缪存不知道以前为什么会觉得骆明翰是那么坚强,是天不怕地不怕,是就算世界末日了也不会死,是就算心里被捅了一刀又一刀也不会痛苦的人,就算痛苦了,也不过是一阵子的事。他看着好像是为了事业而生的,好像情爱之事对他只是游戏,好像就算给出了真心,也不过就是一点点,即使被作践了,也伤不到他分毫。
  “你看着比他更厉害,更坚强。”
  全天下的人都会受伤,会痛苦,会患得患失,只有骆明翰不会。他有逻辑,有算计,有心机,有永不言弃的意志力和执行力,有见缝插针蓬勃开花的生机。
  所以,因为这样就要被无视。因为这样,就永远要做被舍弃的那一方,被妥协的那一方吗?
  但是,……原来他也会脆弱的。
  也会怕他过早离开而笨拙地隐藏伪装真相,也会这样小心翼翼暗含期待,但因为怕落空 ,所以干脆就不说出口。
  手从自己的掌心抽出,骆明翰的心沉了一沉。
  却在下一秒蓦然睁大了眼睛,只能感受微弱光线的瞳孔微微扩大。
  是缪存抱住了他。
  缪存两手结结实实地将骆明翰环住,脸贴在他肩膀上:“我确实比她更高兴。”
  所以比她更逾矩。
 
 
第87章 
  过了许久。
  “这算什么?”
  喉结细微地动了动, 骆明翰并不敢吞咽,生怕那点微末的声音透过胸腔,传递到缪存的耳朵里, 继而把他从这种梦一般的场景中惊醒。
  他的身体也是僵硬的, 分毫不敢动弹,迟疑着,双手从身侧微微举起,最终也不敢回拥。
  他是暗示了缪存,想索取一个拥抱, 但他分明知道,这只不过是痴人说梦。
  没想过缪存真的会回应他。
  “像lily一样为你高兴。”
  缪存松开手, 纵然骆明翰看不见, 他也还是一时之间没有抬头面对他。
  总觉得对方如此敏锐,兴许他脸上急剧攀升的热度也会出卖他, 让骆明翰察觉出端倪。
  “她可没你抱得这么久。”
  “不久。”
  “有五秒。”
  “一次透支五次。”
  骆明翰没话了, 想回到五秒前抽死多嘴的自己。
  “那个……”缪存难得支吾了一下,又尽量让自己平静地说:“我去买水。”
  脚步声渐远, 骆明翰仰头靠着墙,沉沉地松出一口气,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又忍不住自嘲地勾起了唇。
  做完检查后等报告, 好消息是,经过药物帮助,骆明翰颅内的淤血已经吸收干净, 颅压已经恢复了正常水准, 但视网膜上的血栓塞还没有消退, 因而赵医生给他换了另一种药。
  “再观察半个月, 如果能自行康复,就尽量不要动手术。”
  要在黑暗里继续生活半个月,对人的心里压力是不小的挑战。赵医生也担心他熬不住:“无论怎么样,都要有正向的心态,不要胡思乱想。”等lily扶他出去后,他拍了拍缪存的肩膀,对缪存叮嘱:“他这段时间如果有易躁易怒,喜怒无常的表现,你作为家属就只能多忍耐宽容,不要跟他钻牛角尖。”
  “我不是家属……”缪存脸上刺挠了一下,解释。
  他只是来赎罪的,等骆明翰眼睛一好,他就拍拍屁股一身轻松远走高飞。
  赵医生的双眼带笑睿智地看着他,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
  车已在门口等着了,原本lily、钱阿姨加上骆明翰,刚好坐下,忽然多了个缪存,lily很有眼力见儿地说:“我要去趟公司拿资料,不顺路,妙妙,你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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