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不能再往边缘处走了,否则你将会找不到回去的路。
荆桓费劲地从乱石里爬出来,怒道:“你竟然撕破了我的灭魂囊?!”
这句话肯定不是对盛逢说的,于是盛逢转头看向那个残影摔落去的方向,一团黑影从地上缓缓站起,周围的雾气已经被刚才的打斗搅得消散了许多。
那团影子往地上啐了口血,气若游丝:“别以为本座和勾楼央一样好骗,想杀本座?你怕是要再过一千年。”
声音很轻,可多少天的朝夕相处还是让盛逢一下子就辨识出来这声音的主人。
怎么是沈晏?!
盛逢内心还处在巨大的震惊之中无法自拔,只见沈晏的影子猛的往半空一跃而起,荆桓负伤却也不甘示弱,道道残影掠过,两人转瞬间就过了数十招。
盛逢根本看不见这两人的路数,干站着也帮不上忙,突然,耳边传来一个人的声音:“盛组长,趁现在赶紧离开!我们很快就将裂缝打开。”
谢必安的声音!盛逢腕上的红线散发着幽幽的光,人说地府的七爷办事滴水不漏,现在看,果不其然。
荆桓仍在与沈晏缠斗,沈晏虽然负伤却仍是个不可小瞧的对手,他似乎完全忘记了盛逢的存在。
盛逢不动声色地开始往后退,半个人缓慢地隐入雾气之中,蛇潮不似刚才那般汹涌,撤退也极其顺利,他几乎已经能摸到那正在张开的裂缝。
荆桓:“沈大人,你已是强弩之末,还是别硬撑了,让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荆桓一掌拍出,沈晏格挡不及,被掌风击落摔在地上,他一手撑在膝头,咽下口里的腥甜,似是体力不支站不起来。
“本座把命都豁出去了,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沈晏微微侧目,手中隐隐有红光显现,他望着盛逢的方向。
荆桓笑道:“鬼王大人,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盛逢,我今天心情好,勉为其难放你一马,识相点就赶紧滚!”
沈晏掉落的地方距离裂缝很远,盛逢若是想要带他全身而退基本上不太可能,耳边传来谢必安催促的声音,裂缝口已经大开了。
现在出去,一切都结束了。
从远处传来荆桓的嘲讽之声:“一代希夷鬼王,葬身于我这裹尸阵中,尸骨未存,多令人唏嘘啊!”
盛逢脑海中渐渐浮现出那个在潭村酒店里蜷缩进被子里的身影,他将要跨进裂缝的一只脚生生顿住了。
“盛组长,你吃完能不能把这颗卤蛋给在下烧了啊?再烧点其他的也行,只要能吃,烧什么都行。”
“盛组长,我可只是答应了判官来你这儿出出主意的,所以,刚才出手救你可是另外的价钱。”
“哪只鬼……会不想轮回呢?”
荆桓单手打开铁扇,锋利的刀尖就朝沈晏的脖颈划过去,沈晏执政希夷境千年,怎么着也没有想到今日会栽在区区一个无名小卒的手里。
再死一次,会是什么感觉……
寒光一闪,只听得有短兵相接的清脆声响,沈晏意料之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他睁开眼,见那熟悉的身影挡在自己面前,手上握着一柄用符纸组成的长剑。
荆桓完全没有料到盛逢会折返回来救人,登时手中的铁扇就被长剑轻轻向上一挑,甩了出去。
“还敢回来?!找死!”荆桓怒道。
岂料盛逢丝毫没有想跟他纠缠的意思,右手抽出一张传送符往地上狠狠一拍,等荆桓追过去时,地上只剩下沈晏流出的几滴鲜血,人却已经消失无踪了。
裂缝之外,国安七组的主力都围坐在那道裂缝边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谢必安也静坐在一旁,他沿着红线想与在阵中的盛逢再次传音,可传音已经中断了。
天南地北大喊道:“七爷!七爷不好了!你来看!”
整个天台上的人都被惊动了,一股脑地凑上去看,天南地北指着拴在自己手腕上的红线,其中最长的一股已经从阵中退回来了。
谢必安见状,那张不悲不喜的脸此时已然有了怒意:“盛逢他怕不是疯了!”
天南地北:“这……这红线是什么意思?怎么自己退回来了?”
范无救:“盛组长应该是把红线的另一端给解开了。”
巫文彦:“那,那他还没从阵里出来啊?没了红线,他怎么辨别方向?”
范无救冷着脸:“于裹尸阵中迷失,必死无疑。”
27 第27章 浮萍六
盛逢资历尚浅,他所使用的传送符传送距离较近,更何况这浓浓白雾之中并没有什么能使人记忆点强烈的建筑物,所以他本能地默念了句“教室”,传送符就带着他和沈晏掉进了裹尸阵其中的一间教室里。
平日里的沈晏都是穿金戴银,袍子用的都是上好的布料,而这次他身上却穿了一件便于行动的束袖衣,衣服是全黑的,有的地方已经被血浸湿了。
盛逢扶着他靠在教室最远离门的角落里:“你不是回希夷境了吗,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沈晏沉沉地闭上眼,极其虚弱:“勾楼央与我有些交情,听说他被囚禁在奴骨境的地牢,我就去打探,没想到误入荆桓设下的幻境,被他活捉了。”
这解释简直敷衍,以盛逢对沈晏的了解,断不会认为他会是那种肯为至交好友豁出性命的人,再者说,勾楼央是奴骨境的鬼王,只从这一层身份上来看,他也不可能与沈晏成为朋友。
沈晏平时对盛逢坦白的话也都真假掺半,盛逢此时也懒得再与他计较,可想着自己拼出命来救的人,仍对自己充满戒备,事到如今连句真话都不肯说,盛逢心中还是有些发寒。
盛逢默默站起身,向窗外张望了半晌,荆桓没有跟来,他微微松了口气。
沈晏靠在墙边,有气无力地笑道:“盛逢,我以前以为你是装傻,没想到你是真傻,还有像你这种上赶着找死的,你把红线解了,在裹尸阵里你我都会迷失方向,我们走不出去了。”
盛逢早在解开红线的前一秒就已经做好了这种心理准备,可他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应该能再次找到那道裂缝。
盛逢也不看他,背过身去望着窗外的迷雾:“我不要你豁出命来救我,要背负着你的命活过后半生,太累了。”
沈晏也不知是被盛逢这一番话气的,还是撕扯到了刚才打斗时留下的伤口,一口口鲜血从他喉咙里咳出来,盛逢赶紧蹲下身把他扶正,给他顺了顺气。
没想到沈晏一把将他推开:“那你就要把你的命赔给我?!你的命老子不稀罕要!”
紧接着,他咳出来一口又一口鲜血,伤情似乎比盛逢想象中的要严重的多。
但盛逢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尊大佛,还未等他开口接话,沈晏的身体就软趴趴地往另一边的墙面倒去,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盛逢赶紧扯住他的袖子,生怕他再磕着头把脑子磕坏了,而这只炸毛的大猫这时候却和刚才判若两人,乖顺地靠在盛逢怀里。
这时,窗外的白雾开始弥漫开来,悄无声息地溜进教室内,教室里的雾气更浓了些。
盛逢想去探路,可又不敢将昏迷的沈晏独自一人留在这里,他下定决心,抬起沈晏的一只胳膊将他整个人过到自己背上。
沈晏看上去骨架很大,可实际背起来并不是很重,他的头毫无生气地垂在盛逢的脸侧,微乎及微的呼吸让盛逢有些焦虑。
盛逢背着他打开了教室的门,他决定先往右边摸索过去看看,以目前的教室为中心轴向两边移动。
谢必安说过,裹尸阵并不大,那么大一条裂缝,总能找到的。
盛逢一路靠着墙壁往前走,周身的雾气好像比刚才更浓了一些,他如今连自己的脚都看不见了,只能凭着感觉往前缓慢地挪动。
突然,他觉得肩膀上沈晏的胳膊好像动了动,背上的人似乎也有转醒的迹象,沈晏没有睁开眼,只是微微抬起手,捂住了盛逢的口鼻。
盛逢:“你干什么?”
沈晏仍旧垂着头:“这些雾气是裹尸阵里聚集的怨气……你吸入的太多了……会……死……”
这些盛逢并不知道,他刚才走了多久就吸了多久,本以为那只是普通的迷雾,是一种误导,他完全没想到区区雾气会有如此大的伤害力。
盛逢停了停,在墙壁上贴了道符纸,做个简单的记号,再继续往前走。
一路走过来,他已经贴了五张符纸了,每隔五十步就贴一个,生怕走了回头路。
……
谢必安一行人在外面已经是等的焦头烂额,他们接二连三想了无数个计划,可全被客观因素所推翻。
巫文彦:“实在不行我们就一起入阵找,地毯式搜索,我就不信了,统共就这么大点地儿,再找不到一个大活人?”
纸嫁娘:“你省省吧,你真当十方目独创的裹尸阵是吃素的呀?还地毯式搜索,你没把自己给找丢了就不错了!”
巫文彦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是国安的一名小辈,他气急败坏地瞪了纸嫁娘好几眼,心中只觉得这女人碍眼得很。
范无救难得赞同:“不错,十方目的裹尸阵是天下一绝,里面积攒了百年亡魂怨气,地形总能在人察觉不到的时候出现意料之外的变故,它的变故更像是你们现代人口中的移动迷宫,人在不知不觉中便已走了错误的路。”
遇到这种程度的事情,天南地北更加手足无措,他情急之下只好拨通了黄戎辛的电话,向前任国安七组组长求援。
黄戎辛本来睡得正香,突然被天南地北的电话喊醒,一脸苦大仇深地准备臭骂他一通,可一听是盛逢出了事情,赶紧换了衣服拿上家伙,以最快的速度就冲去了现场。
等黄戎辛哼哧哼哧地爬上教学楼天台,此时距离盛逢失联已过去了三个小时,他一上去就看到那合拢紧闭的裂缝,裂痕周边布满着密密麻麻的鬼画符,他惊道:“十方目的裹尸阵?!”
谢必安与黄戎辛早有交情,他简单扼要地向黄戎辛说明了当今的困境。
谢必安:“盛组长将我给他的红线解开了,他自己还留在阵中,这下是真的麻烦了。”
黄戎辛招盛逢进国安时便知道他胆大包天,还以为他这几年历练变得沉稳了,结果做事还是一味凭感觉。
黄戎辛叹了口气,他摆出来自己的家伙什,准备请求谢必安与自己一同入阵,口中的话还没说出去就生生噎住,转而向范无救拱手道:“还是请八爷随我再入阵找一找吧。”
……
沈晏趴在盛逢背上,气息若有似无,身体也开始变得冰凉彻骨,盛逢被他身上冒出的寒气冰的停下来休息了好几次。
人身上越冷就会不由自主地越想要靠近暖和的东西,鬼也不例外,像沈晏这种快要成精的鬼,修炼得已经能感觉到周身环境的冷热,所以浑浑噩噩的他开始抱着盛逢不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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