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子晋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站起身大声拍了拍手,夏元良带着人从里屋的监控室跑出来,汤子晋道:“案子有眉目了,所有人听盛组长讲。”
天南地北瞧见跟在盛逢身后的沈晏,他正慵懒地靠在支架白板侧边,眼神毫不掩饰,正温柔地打量着盛逢。
只见盛逢抄起桌上放置的一根红色油性笔,抬手递给右边的空气,这个动作引起了一群小队员的疑惑。
正当他们还处在迷茫之时,那根红色油性笔居然漂浮在了半空中,像是被一个透明人拿着在手里转了几个圈,打开笔盖,往钉在白板上的市区地图写写画画。
这极具冲击力和诡异莫名的景象把所有人都看愣了,传闻国安七组是支从不暴露在阳光下的小组,就算是破了大案,表彰大会也从不会缀上他们的名字,这么一瞧,确实如此。
沈晏拿着油性笔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夏元良看到了其中几个地点,立刻大叫起来:“208隧道,煌禾加工厂,广洱乡,这几个不是我们追丢廖洪的地方吗?”
汤子晋摸着自己两天没剃的胡茬,皱着眉仔细看每个红圈标注的位置,有几处与之前廖洪消失的地方完全重合。
盛逢大致扫了一眼地图上大大小小的红圈,说道:“我希望监控组一定要盯紧地图上几处标画的地点,廖洪是活人,不能一直待在那边,所以他一定会再次返回市区。”
没有人好奇“那边”是个什么地方,国安七组有太多谜团,刑警队员们都心照不宣地积极执行盛逢交代的任务。
现在要做的只有守株待兔,十几个人就这么轮流盯在各种显示屏前逐步排查各种通过的车辆。
过了午夜,凌世悄悄推开了监控室的门,与此同时一股饭香飘进了所有人的鼻子,盛逢迎上去帮他拆掉盒饭包装,说道:“现在这么好,还知道给我们带吃的。”
凌世瞧着盛逢的眼睛有些充血,拿了一份盒饭递给他,指了指三楼的宿舍:“这里我和子晋盯着就行了,你眼睛才刚好没多久,吃完上去睡会儿。”
盛逢刚想要拒绝,所有人都在这儿守着,就他一个人去睡觉怎么说都有些不太好意思,抬头就看见沈晏有些阴沉的脸,显然处在要发火的边缘,那副精致的眉眼泛起冷来让盛逢都有点畏惧。
于是他只好接了凌世塞过来的盒饭和房间钥匙,道声谢就去了三楼。
三楼有几间收拾好的宿舍,专门供加班的刑警休息,但是基本没有人会在这里住下,床铺都是空的。
凌世给盛逢安排了一个打扫好了的床位,被子叠的整整齐齐,被单也都是新换的。
盛逢把盒饭拆开,扑鼻而来的香味弥漫了整个房间,沈晏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来一小管悬露,面无表情地说:“一会儿吃完滴。”
盛逢一边往嘴里扒着饭,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不用滴,我眼睛早就没事了,就是有点睡眠不足而已。”
忽然一阵邪风骤然刮起来,窗帘刹那间就被风吹的合的严严实实,不用看也知道这是沈晏的杰作。
盛逢杠不过他,只想赶紧吃完赶紧睡觉,搪塞道:“知道了知道了,一会儿睡前再滴,怎么跟我师父一样婆婆妈妈的?”
沈晏眉心一直都没有舒展开来,就在刚才,一只希夷境的黑鸦落在枝头冲着他沙哑着嗓音怪叫了几声。
仇以山给他传信来了。
而这次的事情好像很急,因为这黑鸦并未降落在他的肩膀上,只是叫几声就拍拍翅膀飞走了。
沈晏站在那儿许久不说话,盛逢抬头见他心不在焉,问道:“怎么了,看你好像不大开心。”
沈晏回过神来,扯起一个笑容:“没事,就是希夷境那边老有人烦我,不管他。”
他深知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是第一时间赶回去,而不是在这里陪一个凡人吃饭,可他仍旧能感受到附近有一只隐藏在黑暗中的怨灵,它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盛逢,怕是自己一走盛逢就会睡得不踏实。
玻璃窗透进来一丝月光,穿过薄薄的窗帘洒在房间的地面上,关了灯丝毫不影响视物。
盛逢放下手里的筷子,拿起那一小管悬露往眼睛里滴了几滴,说道:“希夷境找你肯定不是小事,我听说苏景然曾是孟凉国的国君,他刚一上位就针对希夷境,与十方目一起搅的地府天翻地覆,实力可见一斑,你千万要提防着他。”
沈晏一下下摩挲着腰间佩环,眼神中透着一丝狂妄:“不过一个被北疆灭国的可怜虫,最后落得死无全尸的狼狈下场,冤魂化煞死不长记性,还欲想与本座争抢,简直可笑。”
盛逢眼皮一跳,急忙问道:“你说什么,灭国?”
沈晏丝毫没有嗅出盛逢话语中的诧异,他歪歪头,漫不经心地说:“实力强劲、疆土辽阔的中原孟凉国却被北疆人的铁骑踏的连渣都不剩,苏景然连自己费尽心思夺来的宝座都坐不稳,你觉得他能干成什么大事?”
盛逢脑海中瞬间闪过谢必安在白纸上写的几个大字——烧宫、屠城。
从苏景然上位起针对希夷境所制定一系列计划的恶毒程度来看,他明明就是想致沈晏于死地,再与十方目无情刮分希夷境,只要希夷境沦陷,恶煞道自然而然会沦为他的附庸。
若不是有血海深仇,还能有什么原因让苏景然将沈晏恨进了骨子里呢?
“发什么呆呢?”沈晏伏下腰,朝盛逢趴近了些。
盛逢目光快速打量了一下沈晏目前的穿戴,象征尊贵的玉环佩,一套天青广袖交领束腰长袍,衣摆上精致地绣着点点竹叶,实打实的中原古人穿戴,丝毫没有北疆人的半点影子。
沈晏发觉了盛逢探究的目光,直起身笑道:“做什么盯着我看,我有那么好看吗?”
说着,抬起袖摆,在盛逢面前转了个圈,大大方方地让他看个够。
盛逢实在是佩服这人的厚脸皮,咳了两声掩饰道:“就是觉得你这衣服的绣工挺别致,顺便多看了两眼,你以后还是多穿点这样的衣服。”
别再搞上次的诡异搭配了。
沈晏立刻撑起自己的袖摆左瞧瞧右翻翻,心中特地留了个意,原来盛逢喜欢这个绣样的。考虑着要不要回去打发人多做几件,毕竟希夷境的鬼王漂亮衣服一大堆,更不差钱。
盛逢趁着他摸索自己衣服的空档,脱掉外套翻身上了床,面对床位里面的墙闭上眼睛。
这几天太累了,盛逢几乎是一沾枕头就能睡着。
沈晏本来还想再调侃他几句,却听床上人的呼吸趋于平稳。
他想陪盛逢一夜再赶回去,哪知一只手刚刚摸到床沿,就听见窗外黑鸦的难听的凄惨叫声。
沈晏赶紧拉开窗帘恶狠狠瞪了一眼那可怜的乌鸦,黑鸦似乎还没被主人的眼神凶过,顿时止住了嘶哑的叫声,委委屈屈地在树梢上踱步。
沈晏无声甩上窗帘,坐在床沿复杂地望着盛逢的睡颜,突然觉得自己莫名有些无力,末了,他还是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
到底还是放心不下。
单手结印翻了几次,一枚散着金丝的丹丸从他体内渗透出来,丹丸被金丝纹路纠缠着,金丝组成一连串奇怪的符咒向上盘绕,这才是完整的一颗鬼丹。
这东西的真正威力足以轻而易举地杀死一群到达希夷境界的恶鬼,为了炼它,沈晏闭关百年几乎豁出去半条命。
沈晏握着那枚丹丸,拧开房间里的一瓶矿泉水,很不忍心地将熟睡中的盛逢叫醒,一手将丹丸喂到他嘴边。
盛逢睡眼朦胧,还没清醒过来就被沈晏捏开嘴,苦涩的丹药在口腔中扩散开来:“……干什么,什么东西?”
说着他就要吐出来,又被沈晏递上来的矿泉水堵住了嘴,沈晏手法强硬,丝毫不允许盛逢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丹药入口即化,顺着矿泉水流进盛逢喉咙里,等沈晏确定鬼丹全部被他咽下去之后,盛逢眉头紧皱:“你喂我吃的什么东西,这么苦?”
沈晏抚了抚盛逢的后背:“好东西。希夷境那边催得紧,我大概要在希夷境呆一段时间,若是事情繁杂回不来,你自己在人间要处处小心。”
盛逢睡得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听沈晏说的话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是大致意思他听懂了,随即点点头,牵住沈晏的手微微握紧了些,随后慢慢躺下拉上被子再次沉入梦乡。
即使我不在,鬼丹也会替我护你周全。
沈晏用手指蹭了蹭床上人的侧脸,微风撩起他及腰的长发,白皙细腻的皮肤能看出来他也本应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可手上却沾满了不应该沾染的鲜血,肩上承担了不应该承担的罪孽。
他喃喃道:“等这次的风波过去,我就陪你一直待在人间,如果有选择,我倒愿意当个昏君。”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又是馋美人攻的一天
42 第42章 锋芒五
一大清早盛逢就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了,这一夜他睡得格外沉,醒了之后倒是一身轻松,屋里已经没有沈晏的气息了,桌上吃剩的盒饭被他捎带着扔掉了。
天气格外阴沉,貌似要有一场积蓄已久的大雨降临。
盛逢穿上外套,伸了个懒腰走下楼梯,他轻车熟路地推开监控室的门,凌世闲散地坐在转椅上盯监控,汤子晋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
但是监控室的刑警明显少了一半,连巫文彦都不知去了哪儿。
盛逢走过去,一手扶着凌世的椅子,轻声道:“怎么样,有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凌世长吁了一口气,右手伸长敲了敲鼠标,登时大屏上出现了一辆黑色越野,车牌号被监控拍的一清二楚。
凌世双眼盯着大屏道:“凌晨三点多这辆车出现在208隧道,当时拍到的车辆驾驶员轮廓与廖洪有些相似,凌晨三点半这辆黑色越野绕城一周,高架监控再次拍到了它,这辆车似乎在刻意避免被监控拍到,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凌晨四点零五,在煌禾加工厂附近游荡。”
他捏了捏鼻梁骨,说道:“三点多我派了些人去寻找这辆车,你新带过来的那个和天南地北都跟去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盛逢观察着大屏上的监控录像,在心里默默描画着这辆越野在一个小时之内所走过的路线,迷惑一股脑全涌上了心头。
只用了一个小时弯弯绕绕那么多地方,这仿佛并不是有明确规划路线的逃犯,倒像是一个睡不着开车出来散心的兜风者。
屏幕中所示高架桥与盛逢再熟悉不过的煌禾加工厂,两者位置一东一西。
一个人会开车向两个根本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
唯一的原因,只能是有人刻意向驾驶者放出了确切的位置,所以这辆越野才会如此急切在仅仅半个小时的时间里,赶到了荒无人烟的煌禾加工厂。
盛逢刚想对凌世说出自己的猜测,楼道里传来了一阵极其匆忙的脚步声,巫文彦“砰”地一声打开了门,这声巨响直接把睡着的汤子晋惊醒了。
巫文彦脸色苍白,大汗淋漓,左手正按着起伏不断的胸口,嘴里大口喘着粗气,他断断续续地说:“找到越野车了,廖洪……廖洪死了,在……煌禾加工厂!”
盛逢蹙眉,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凌世迅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冷静道:“别着急,你慢慢说,越野车上还有其他人吗?”
天南地北姗姗来迟,他的确比巫文彦表现得更加镇定一些:“老大,越野车目前就在煌禾加工厂,具体情况我不太能形容得出来,还得你们亲自去现场看看。”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汤子晋选择让盛逢开自己的车驶出市局大门,就连三点多跟踪那辆黑色越野,天南地北用的都是自己的私家车。
蹲守的记者并不认识盛逢的车型,车一路开出去顺顺当当。
盛逢车速不慢,再加上煌禾加工厂就在他家小区附近一千米处,路况很熟悉,所以到达那里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
汤子晋松了口气:“幸亏这地儿荒无人烟的,那些无良记者也未必能想到这儿来。”
盛逢沉默着把车停在这个废弃加工厂大门口,两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已经被人打开,松垮垮地大敞着,两名刑警正焦急地站在门前等待,见到汤子晋和凌世,如释重负一般奔过去。
汤子晋:“尸体呢?”
夏元良着急忙慌地跟着汤子晋往加工厂里面走,说道:“在里面!现场我们没有动。”
巫文彦跟在凌世身后加快了脚步,转头突然发现落在最后的盛逢有点不大对劲,他立刻停了下来:“组长你怎么了,你脸色看起来不大好,身体不舒服吗?”
盛逢回过神来,他匆匆回了一句:“我没事,你先跟着凌队长他们进去。”
巫文彦瞧他镇定自若,像是没什么大事,殊不知盛逢光是看见煌禾加工厂这破破烂烂的大门,藏在袖子里的右手就已经忍不住在微微发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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