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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野望要醒过来之前还是有一点预兆的，他的手在动，眼睛也在眨，沈橘橘在旁边站着，几乎要被殷野望这点小动作弄得暂停呼吸了。
“别忘了一会儿要说的话。”老猫看向他：“你得问他愿不愿意。”
沈橘橘突然开始害怕起来了。
他要当着殷野望的面儿，承认他是个妖怪，还要把选择权交给殷野望。
无论哪一样都让他紧张。
恰在此时，沈橘橘听到了一声细细的、囫囵的闷哼声。
殷野望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早
第58章 最后陪我一会儿吧
殷野望醒过来的时候, 脑子都是木的。
兴许是昏了太久，肌肉都是僵化的, 手臂动一下, 半身的骨头都跟着酥麻的痒起来，病房里也没开灯, 只有窗帘开着, 外头有月光照耀进来，将病房照的朦朦胧胧的。
殷野望第一眼就看到他床前头跪着个人。
实在是张泽川的那张脸太惊魂了, 他一脸的浓妆都被冷汗浸花了, 此时跪在地上翻着白眼, 像是失去意识了似得, 四周还绕着一圈红色的符咒, 简直堪称招鬼现场, 哪怕殷总见多识广, 也被十成十的惊了一下。
“喵。”
然后他就听见了一声细微的猫叫, 一只肥肥大大的橘猫蹲在张泽川旁边，因为张泽川块头大，又太惊悚, 殷野望第一眼就没看见这猫, 等他看见了，也就反应过来了。
这猫他从沈橘橘的家里见过, 他还有沈橘橘抱着这只肥猫的照片呢，那照片被他藏在皮夹里头，时不时看上两眼, 连带着这只猫他都看熟了。
不过这猫并没看他，而是冲着半空中虚虚的叫，声音很低很轻，像是没什么劲儿了似得，殷野望也就跟着往那边看。
说来奇怪，他刚才压根没看到这块有个人，等他看过来了，又突然发觉这块多出来个人来，就好像是刚才这人藏在黑暗里，眼见着实在藏不下去了，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了。
他一站出来，跟自带柔光似得，连带着屋子里都跟着亮了很多。
说实话，殷野望自从在自己楼下被车撞了之后，就觉得自己跟睡了一觉似得，上一秒还要出去开会，这一秒一睁眼，就看见朝思暮想的人儿了。
硬要说的话，这感觉...还不错。
不谈他这一身伤的话。
不过他感觉不错，沈橘橘却明显不是这样，从出来那一刻起，沈橘橘的脸色就开始逐渐发白，他本来折腾了一天了，脸色就很不好了，现在更白，但不像是透支了体力似得白，而像是逃课的学生被老师逮了似得白。
白中带慌，慌中带怕，怕中还隐约带着一点小庆幸，可怜巴巴的看着殷野望。
一下子就把殷野望给看醒了。
他麻木的大脑一下子活动开了，渐渐反应过来不对的地方了。
猫，张泽川，沈橘橘，病房，还有这血一样的符咒。
最近狂补的“妖怪历史”突然窜到脑海里，殷野望凭借着自己强大的脑补能力，硬是把这条看起来乱七八糟的线给拼起来了。
再低头一看张泽川的脸色，以及自己突然间醒过来的事儿，殷总隐隐觉得自己猜对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竟忘了开口说话。
四周的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
殷野望和沈橘橘之间一直都是殷野望做主导，殷野望一不出声了，沈橘橘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他踌躇半天，各种说辞在嗓子眼里过了一遍，怎么都说不出来。
反倒是地上的猫很坦然，且略带着几分不耐的催促似得“喵”了一声。
沈橘橘的神色肉眼可见的急躁起来，但又不敢表露出来，硬生生的压着，憋着，甚至还冲殷野望憋出一点笑来。
这可真不容易，看得人又心酸又心疼，殷野望恨不得起来抱抱他，但殷野望一动，浑身就疼的不行，直愣愣的吸了一口气。
他方才还没察觉到疼，现在察觉到了，动一下都钻心似的疼。
他这边一疼，沈橘橘终于有反应了，但也没说话，只是小嘴一撇，一下子软了，也不硬站着了，直接“噗通”一声跪爬到他床前，把脸埋在他胳膊上就不肯抬起来了。
殷野望立刻感觉到了胳膊上有点润湿。
这小崽子还哭了。
殷野望想抬起右手摸摸他脑袋，但太疼了，作罢了，只是抬起了下巴，蹭了蹭沈橘橘的脑袋。
沈橘橘也不说话，也没声音，就趴在他胳膊上哭，眼泪都不知道润了多少了，硬是连个吸气的动静都没有，一看就知道是个死要面子的。
殷野望嗓子干的火烧火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动动下巴，用起皮的唇贴了贴沈橘橘的头发。
沈橘橘哼唧了一声，带着点哭腔，还是不肯抬头。
老猫怒喵一声——没完了！要不要你俩当场来上一炮再唠？
老猫有点走音的怒喵落在耳畔，沈橘橘重重的用脸擦了一把殷野望的胳膊，再抬起脸时还带着一点“破釜沉舟”的意味，眼睛凶巴巴的抬着，和殷野望对着看，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还是个小哭包。
只不过他还是悄悄的用两只手盖住了殷野望袖子上的润湿，好似他只要盖住了袖子上的眼泪，就不会被别人发现他哭了似得，
“殷野望。”沈橘橘的眼睫毛还湿漉漉的，眼睛也水润润的，随时都能掉眼泪似得，跪在床前，两只手搭在殷野望的病服袖子上，抬头看殷野望，虽然是以下往上看，但气势却很足，他问：“你相信我吗？”
那架势，就好像是殷野望说一句“相信”，他就能把这天地掀个个儿，把月亮摘下来给殷野望玩儿似得。
殷野望一时没忍住，轻轻的笑出声来。
他不是笑沈橘橘，只是觉得这感觉新奇，很少有人会用这种语气来和他讲话，什么也不管，就问一句“你相信我吗”，什么章法策略也不说，让人乍一听觉得没着没落的，好似一脚就会踏空似得，但是...
但是再仔细想想，总让人觉得有一种没由来的安全感。
就好像你只要说一句“相信”，他就把他能拿到的所有的好东西、他的全世界都捧给你，不管后头是什么惊涛骇浪，他都会带你闯一闯，就算俩人穷途末路，也不用担心没人收尸。
殷野望就真的什么都不问，笑盈盈的看着沈橘橘，分明他还是一身伤，但是一笑起来，眼角的伤痕都平添了几分风流肆意：“相信。”
他答得这么痛快、随意，叫沈橘橘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是希望殷野望不问，但殷野望就真的什么都不问了，他反倒不安起来了。
他虽然面上绷得紧紧地，但是心里头害怕着呢，生怕自己把殷野望给害了，虽然说妖警对于人类一向宽容忍让，但殷野望如果被他连累了，说不定也会得什么刑法呢。
他是越想越不安，刚才那股劲儿又开始泄了，惶惶的抓着殷野望的袖子不肯放。
“怎么把张泽川绑过来了？”殷野望见他这样，也不急，只是慢慢的坐起来，先把沈橘橘把地上拉起来，拉到床边上坐着。
沈橘橘一想到张泽川就想到殷野望要死了，他浑身的骨头都被人给抽了，软塌塌的，一坐下就趴下去了，脑袋顶在殷野望的胸口上，又要掉眼泪。
殷野望就慢腾腾的哄，又问一句：“为什么？”
沈橘橘眼圈都红了，他本不想哭的，可委屈刹不住，断断续续的带着哭腔说：“他想杀了你，我叫他偿命。”
床底下的老猫就站在张泽川旁边，闻言抬头“喵”了一声，也不知道他喵了什么，总之沈橘橘没搭理它。
“偿命吗？很难？”殷野望这脑袋转的飞快，能从沈橘橘这一张哭丧脸上推测到不少，如果不是个难事儿，应该不至于把沈橘橘逼成这样。
老猫还想喵，但转念一想，他喵的玩意儿殷野望也听不懂，就闭嘴了。
沈橘橘正哭得直抽抽呢，殷野望问什么他就说什么，把自己蛋蛋上有几根毛都交代了，期间还趴在殷野望的胸口上讲喵语，喵喵喵的也不知道在喵什么，殷野望也不问，就抬着比较完好的左手轻轻地拍着沈橘橘的后背。
蹲在地上的老猫陷入自我怀疑。
身为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猫，他都开始怀疑殷野望的身份了。
哪有人类会这么淡定的？
它在原地焦躁的转悠了两圈，越看越不是滋味儿，它侄儿怎么说也是个妖怪，不吃人都不错了，现在怎么哭成这样呢？
老肥猫难受极了，那感觉，就像是自家的小老虎变成了颗小白菜，变种了不说，还被一只猪给拱了！
老猫烦躁的“喵呜”了一声：时间不够了！
床上还在哭的沈橘橘突然一顿，哭声都被憋回嗓子眼儿里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的问了一句：“你相信我吧？我能带你逃走的，对吧？”
老猫是真被逼急了，殷野望还没说话，它“嗷呜”一下跳上来，张口开始喵人话：“你要是跟他走了，你得下十八层地狱！可别以为爷是吓唬你，你就没有下辈子了，妖法严苛，你自己想清楚，还不如早日投胎，早日重新做人呢！”
沈橘橘气的脸都红了，回头想跟老猫对骂，就听殷野望低低的说：“别闹。”
扭到一半儿的头又扭回来了，别别扭扭的盯着殷野望看。
“我还觉得不大公平。”殷野望的神色很平静，他看着沈橘橘，眼底里波澜不惊：“我们谈个恋爱而已，没必要让你为了我冒这么大风险。”
老猫顿时松了一口气：还算识相。
沈橘橘顿时白了脸，情不自禁的挺直脊背，想说什么，又被殷野望摁了回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殷野望平静的看着他，声音很轻，但却带着笃定的底气：“我虽然不是妖怪，但我也明白一些道理，老天爷给的，轮不到我们来选，老猫让我活过来陪你说说话已经是天赐了，其余的都不要管了。”
“最后陪我一会儿吧。”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早
第59章 妖警来了
老猫瞬间安心了, 也不急了，慢悠悠的趴下来, 甚至还舔了舔爪子, 再看殷野望的时候没由来的顺眼了些。
沈橘橘的脸又红又白，碧绿色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殷野望看, 显然是生气了。
小猫儿真的生气的时候是不理人的, 连挠人都不肯了，小脸沉着, 一句话都不肯说。
殷野望抬手去摸他的脸, 这动作怪难为人的, 他浑身都疼, 而且还没等摸到脸, 他眼前就一阵阵发黑。
他要晕了。
在闭上眼的前一秒, 殷野望突然有点后悔, 刚才的大道理说的挺痛快, 临了他都没来得及亲一下他的小妖怪。
“殷野望！”
刚才还浅笑着和他讲道理的男人突然一下子倒了下去，就像是一个无情的机器人，电没了就绝不肯再动一下, 倒下去的时候身体还往床下栽, 幸好沈橘橘一把伸出手，把他给扶住了。
入手的是一具软软的身体, 像是灵魂都被抽走了似得，再也不会睁开眼来了。
沈橘橘刚刚还在闹着别扭呢，转瞬间就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抱着殷野望竟然呆住了，直到地上的老猫跳起来，轻轻地挠了他一下。
“还看什么呢？”老猫在床沿边上优雅的走了两圈：“时间可到了，我这锁灵阵也维持不了多久，等妖警找上门来可就太晚了，还看什么呢？把人放下，赶紧把张泽川记忆消一消，趁妖警没来赶紧走。”
老肥猫拖着大肚子转悠了两圈，见沈橘橘还是呆愣愣的扶着人，没动静，生怕沈橘橘反悔，连忙催道：“没听人家说嘛，人各有命，你就别掺和这种事儿了，走吧！”
老猫伸爪子去拉沈橘橘，但他才伸爪子，突然被沈橘橘一把摁住了猫脑袋。
人身就是利索，手也比爪子灵活，摁下来的时候还带着个定身法印，摁的老猫趴在床上动弹不得。
老猫瞬间炸毛了，拼命的“喵喵喵”，奈何沈橘橘压根不看他，一手拖着殷野望，一手拽着张泽川，不敢从走廊走，就直接去跳窗户。
临跳窗户之前，沈橘橘还回头看了一眼老肥猫。
“姥爷。”沈橘橘一张口，声音沙哑，但是却带着一股坚定的意味：“不用管我了。”
老猫气的直瞪眼，胡子都气的发颤，但愣是动不了一下：“人家都说不让你管了，你还插什么手？你是上杆子往上送命吗？”
它话还没喵完，沈橘橘已经踢开窗户，左牵黄，右擎苍，左左右右摇摇摆摆的挤出窗户走了。
老猫在床上“喵呜喵嗷”扑腾了半天，眼睁睁看着沈橘橘走了，泄劲儿了，趴在床头上细细的喵了一声。
他这个侄子啊，平时看着软乎乎的，但认定了什么事儿却又谁的话都不听，不会试图说服你，也不跟你商量，一门心思的按着自己的想法走
反正最坏的结果都摆在这里了，还能坏到哪里去？
老猫轻轻地喵了一声，颓然的认了命，倒在了床上，那双略带着几分浑浊的黄□□眼轻轻眨了眨，隐约捕捉到了几丝妖法的波动。
来了。
夜色下，沈橘橘拖着两个大男人的身体飞檐走壁，极为艰难。
殷野望和张泽川个头都不低，张泽川就罢了，反正也是要死的玩意儿，磕磕碰碰都无所谓，殷野望可不行，沈橘橘恨不得把人放在肩膀头上扛着，生怕一不小心碰到哪里。
他要让俩人换命，可不是换身体，殷野望这一身的吗吗伤不知道得养多久呢，沈橘橘哪敢怠慢？再加上这俩人也不轻，还得避开摄像头，这一来二去的，沈橘橘就越跑越慢，到最后跑的满身热汗。
与此同时，殷野望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再耽搁一会儿，殷野望就真的要死了，他必须得马上替殷野望换命了。
沈橘橘一念至此，顺手挑了个人最多的地方钻进去了。
人多，气味交杂，什么牛鬼蛇神都有，能掩盖一些他的气息，只要他做的小心一点，做完了之后就带着殷野望走，应该能顺利逃脱，就算没逃掉，这里人多，打起来了人群容易出事儿，那群妖警也不敢太肆意妄为。
至于以后要去哪儿...
沈橘橘一咬牙，狠狠地压了压心跳，把这些全都抛在脑后，一头扎进了人堆里。
这是间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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