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大概能断绝个二十个时辰的时间, 所以, 沈橘橘要在这二十个时辰, 将近两天的时间里把一切搞定。
“这样真的行吗?”蒋雀在后头绕着殷野望走了一圈, 单薄的腰背微微弯下来, 近距离的看着殷野望,突然问道:“这事儿你跟殷野望商量过没有,他知道吗?”
沈橘橘正在启动阵法, 头都没回一下, 风轻云淡的“嗯”了一声,仿佛一切尽在掌控。
蒋雀放心了些, 但是很快又担忧起来,他变回人形坐在沙发上,一张温润的脸上挂着十足的不安:“万一你要是不成, 你不就死了吗?”
“嗯。”沈橘橘刚把阵法启动好,闻言回过头来,甚至还冲蒋雀轻笑了一下,露出两颗小虎牙,天真又可爱:“那你就可以带我的尸体回去跟妖警解释昨天的事情啦。”
蒋雀眉头一蹙,深褐色的眼眸盯着沈橘橘看了几秒,才有些不爽,有点生气的勾了勾唇角:“那我倒是走了运了,稳赚不赔的买卖。”
说话间,沈橘橘已经拉上了所有窗帘,把客厅的沙发和桌椅都挪开,地上只剩下一个躺着的殷野望了。
然后沈橘橘开始脱衣服。
蒋雀也没避讳,就站在一旁,抱着胳膊看着,他一边看一边还环顾了一下四周,问:“你姥爷呢?这法子不是他教给你的么,他不看着?”
“他说他不想看,说我弄完了再叫他。”沈橘橘脱掉了上衣,开始扒裤子:“所以布完阵法就走远了。”
蒋雀的唇抿得紧紧的,蹙眉打量沈橘橘。
兴许是因为都是妖怪的原因,他看沈橘橘的人形也觉得跟看一只猫似得,他看的也不是沈橘橘的身体,而是看的沈橘橘的状态。
他怀疑沈橘橘能不能撑住。
沈橘橘身上已经没衣服了,他现在还是人类的形态,但过了大概三四秒,他就开始向“变形”了。
变形是每个妖怪都有的技能,作用就是在一段时间内战斗力翻倍,一般来说,猫如果用原型来变形的话,可以变到一只老虎的大小,而蒋雀如果用鸟身变形的话,翅膀可以变到一米多长。
但是如果用人类的形态变身的话,就不会那么夸张。
比如现在,沈橘橘的身体里响起一阵“嘎吱嘎吱”的响声,他在一寸寸拔高,手指上探出尖锐的指甲,人耳消失了,猫耳竖了起来,身后也冒出来一条尾巴。
“你还剩下几条尾巴?”在看到那条黄色的细软的尾巴冒出来的时候,蒋雀不由自主的冒出了一句话来。
他的眼睛忍不住一直盯着沈橘橘的尾巴看,甚至还绕到后面,想要拎起沈橘橘的一只尾巴看。
这要是原形沈橘橘就让他看了,但自从跟殷野望“没羞没臊”之后,沈橘橘作为“人”的一面冒了出来,发觉自己的身上有很多地方都是别人不能碰的,早就不像是做猫猫的时候任人摸了。
“就一条。”沈橘橘扭了一下身子,扭捏的躲了一下蒋雀的手,有点不自在的说道:“我们猫有九条尾巴只是个说法而已,不是真的有九条尾巴。”
“你姥爷不是让你送一条尾巴给他吗?”蒋雀蹙眉问:“砍了你的尾巴,你不就没有尾巴了么?”
“会重新长出来的,而且送的其实也不是尾巴,是一条命,猫是有九条命的,我要把我的命给殷野望,但是他是个人类,我要给他命,就要让他先变成半妖,半妖你知道吗?”
沈橘橘解释的很费力,磕磕绊绊的比划:“我现在要做的就相当于一个融合的过程,就像是妖怪和人类生出来的半妖孩子一样,混血的半妖孩子们融合了人和妖的特性,这就说明人妖是可以互相融合的,所以,殷野望也可以融合我的特性,只要融合了我,殷野望就不算是纯粹的人了,我就可以把我的命给他了。”
这就是姥爷给他出的法子,他把自己的尾巴,把自己的命都分给殷野望。
就相当于,后天把殷野望变成一只半妖。
蒋雀懂了。
好家伙,人家融合靠爹,你融合靠命,一个生物遗传学,一个肢体嫁接学。
蒋雀在心里头一阵疯狂吐槽,脸上一片怀疑。
他好歹是上过妖怪警校,学过妖怪基础的,要知道,人类和妖怪可是两个物种,寻常人沾染一点妖气都要在鬼门关走一趟,更何况是□□嫁接?
而且虽然妖怪之中各种稀奇古怪的法门都有,但是他从没听说过猫妖还有这种法子。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也不好出口反驳,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只是又一次确认:“你姥爷说这法子真的管用?殷野望接了你的尾巴,他就能活下来了?”
“按照我姥爷的说法,是可以的。”沈橘橘低咳一声,说道:“没关系,我有分寸。”
蒋雀冷冷的哼了一声。
有分寸?屁,有的不过是多出来的几条命而已。
“我自从开灵智之后,前前后后大概重伤过四五次。”见蒋雀面色不赞同,沈橘橘捏了一下自己的尾巴,低声嘟囔着:“我还有几条命呢。”
蒋雀没说话了,只是退开了些,神色严肃的祭出来了妖环。
沈橘橘舔了舔嘴唇,低头去看地上的殷野望。
殷野望这段时间昏迷居多,躺在地上连呼吸都微弱得很,动手之前,沈橘橘还翻看了一下殷野望身上的伤口。
很好,他前几天因为车祸产生的伤口都还没好呢,不用他重新给殷野望身上来一道了。
沈橘橘蹲下身体,找了一个不错的角度,把殷野望翻过去,背对着他,然后他骑在殷野望的腿上,在殷野望的左大腿外侧上找了个伤口,把纱布拆掉,然后在自己的左大腿内侧上来了一爪子,把自己血糊糊的伤口贴到了殷野望已经办愈合的伤口上了。
然后沈橘橘认真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左手。
他的手很漂亮,白皙纤长,他挑来挑去还是觉得左手小拇指最没用,他的右手爪子在左手上比划了半天,终于恶狠狠地切了下去。
一爪子刮下来,将小指的第一截给刮了下来,沈橘橘疼的浑身一阵战栗,十指连心,他的牙已经咬破了唇,淡淡的血腥味儿涌到喉咙处,短短几秒钟,沈橘橘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沈橘橘!”旁边的蒋雀被吓了一跳:“你怎么还切上骨头了?”
沈橘橘看都没看蒋雀一眼,他低低的喘了几秒,然后快速低头,切下了殷野望的左手小指,然后将自己的小指头换到了殷野望的小指头上,还煞有介事的拿一个云南白药贴给殷野望贴上了手指头!
殷野望的手骨戒粗大,掌心宽厚,左手小指上的那一截细长、带着指甲的小指头就显得格外突兀。
“我没事,我不疼。”沈橘橘的脸都是惨白的了,他有点心疼自己左手指头上流下来的血,急匆匆的用嘴巴舔了两下,然后又把左手往后伸,抓住了自己尾巴。
蒋雀已经毛骨悚然了,他的身体贴在墙壁上,下巴高高的昂着,整个人都僵硬起来,连声音都有点变调儿了:“沈橘橘!你该不会是要自己把...”
自己把自己的尾巴切下来吧!
那可是尾巴啊!活生生的切下来啊!
之前蒋雀还以为是有什么交换仪式,或者有什么阵法——毕竟妖怪之中有很多事都是靠阵法来完成的,可他没想到,沈橘橘这是活生生的在挖啊!
蒋雀只觉得后尾骨一阵疼,虽然他尾巴上都是毛儿,但是他也觉得一阵生疼。
要是有人敢这么扯他的尾巴...
蒋雀干干的咽了口唾沫,一抬头,正看到沈橘橘左手拎起了自己的尾巴,没回头,他跪在殷野望的身上,惨白着脸,咬着牙,把自己的右手往后伸。
这简直如同自断一臂!
蒋雀不敢再看了,他只觉得胸口处一阵堵得慌,虽说他也瞧见过妖怪之中不少的杀戮,但是那都是对别人的,对自己这么狠的...他真是头一次见。
“啊喵啊嗷——”突然间,一阵指甲划过血肉的钝响、尖锐到走调的猫叫一起响起来,蒋雀第一反应竟然是闭上了眼!
“沈橘橘!”蒋雀咬着牙,过了好几秒才缓慢的睁开眼来,“咕噜”一声吞了一下唾沫,然后抬头看沈橘橘。
沈橘橘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他兴许是疼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了,身后和身侧已经汇聚了一大片血液,把殷野望身上都浸湿了。
但沈橘橘仿佛根本没看见自己的血似得,他颤抖着弯下腰,佝偻着脊梁,单薄的肩膀往下压,就像是一只颤微微的蝴蝶,想要落到他的花儿上。
“沈橘橘?”蒋雀声线干哑的喊。
“我...不疼。”沈橘橘的头似乎抬不起来了,蒋雀只能看到他的额头上有几滴汗落下来,汇聚到脸侧的时候,沈橘橘的唇上也流下来两条血印,汗渍和血珠一起低落下来,打湿了殷野望的后背。
沈橘橘藏在背后的左手一点一点拿出来。
蒋雀几乎觉得自己面前的画面静止了,他的眼里只剩下那只手上拿着的东西了。
他的左手上提着一个毛茸茸、细细的小尾巴,此时,他正用满是鲜血的右手划开殷野望的后腰。
他把自己的尾巴往殷野望的后腰里面塞。
蒋雀一点动静都发不出来了,他看见沈橘橘一点点弯下腰,惨白的脸贴在殷野望的耳后,他听见沈橘橘开口,颤抖的声音里满是不安和期待:“以吾之血,以吾之骨,以吾之尾,赐汝...新生。”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胸口痛
第65章 下流的人类!
彼时正是烈日炎炎, 虽说已经挂上了秋天的边儿,但A市向来热, 空调房里也让人觉得憋闷。
且现在秋老虎已经开始发狠了, 外头也没知了叫了,灼热的太阳把树叶都烫的弯曲起来, 陈少坐在客厅的座位上, 用勺子搅着莲子汤。
莲子汤是温的,和这夏日一样, 热的喉管都难受, 陈少不太想喝, 但保姆就在旁边眼巴巴的瞅着, 等着他喝完。
陈少低头喝了几大口。
“好喝吗?”保姆问。
“好喝。”陈少点头:“刘阿姨手艺越来越好了。”
刘阿姨是陈家的老保姆了, 从陈少六岁开始就带着他一手长大, 某种程度上来讲, 刘阿姨对陈少来说不亚于半个母亲。
果然, 刘阿姨顿时眉开眼笑起来,扭头就要往厨房走:“我再给你盛一碗!”
陈少微微抿唇,没说话, 只是加快速度把那些莲子汤都给喝掉了, 然后等着下一碗。
刘阿姨一边盛着一碗莲子汤过来,一边小心翼翼的站在旁边, 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见陈少一直在吃粥,大概是觉得陈少今天看起来挺开心的, 于是小心翼翼的说:“陈少,今儿你叔叔的助理给我发消息了,说想要跟你一起吃一顿晚饭,就定在你最喜欢的餐厅。”
陈少喝粥的动作一顿,没抬头,但也没继续喝了,他把勺子放在碗里,一只手搭在腿上,轻轻地摸着大腿上的那个伤口。
腿上的伤口很深,摸上去的时候有轻微的刺痛,拉扯着他的神经,他垂眸看着自己的腿,这已经是个少年人的腿了,但他还能感受到膝盖上的刺痛。
不过他还是有进步的,最起码在想到那个人的时候不会瞬间暴跳如雷了。
“少爷。”见陈少不说话,刘阿姨脸上浮现出些许哀切来,声音也越来越低,近乎是哀求似得说道:“您不能总想那些以前的事情,不管怎么说,您叔叔都是您的亲叔叔,您父母若是在天有灵,也是希望您原谅他们的。”
陈少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因为动作过大,椅子被带的猛地向后退了些,椅子腿儿擦过光滑的地板,发出“嘎吱”一声响。
刘阿姨的脸色一下白下去了,有点害怕似得向后退了半步,她早就比陈少矮了,一低下头的时候显得像是个被儿子训斥的母亲,茫然又无措。
陈少已经到了喉咙的话又被狠狠地憋回去了,他抿着唇,原本柔和的眉头压下来,他是个不太明显的内双,眉头一压下来就变成了单眼皮,凭空多了几分凶厉来。
“陈少...”刘阿姨显然想说点什么来弥补,但她嘴笨,又说不出什么来,最后陈少沉默的转头离开了。
刘阿姨望着陈少的背影,心里又心疼又无奈,也不敢上去劝,陈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森林木,有自己的想法,她不敢躲干涉。
但是...刘阿姨颓然的拿起了桌上的那碗莲子粥,转头去了厨房,一边洗碗的时候,一边想,但是不管陈少多大,在刘阿姨这里,他都是一个孩子。
刘阿姨从陈少六岁的时候就在陈家做保姆了,一直做到现在,几乎参与了陈少的一辈子,包括陈少最灰暗的十七岁。
十七岁那年,陈家出事了。
陈少的父母出事的时候,刘阿姨在家里做好了饭,等着他们回来,但是等来等去没等到,最后她是接到了在陈老爷子那里做饭的保姆的电话,她才知道陈少出事了,现在人在陈老爷子这里呢。
刘阿姨吓坏了,急匆匆的赶到了陈老爷子那里。
那时候陈家不知道出了什么乱子,整个别墅都乱糟糟的,所有人都从别墅出发,有的去医院,有的去高速公路,只留下了一个陈少在陈老爷子的别墅里待着。
那时候的陈少才十六七岁,断了条腿,走不了路,家庭医生给他固定好了伤口,想哄他去洗漱,他也不肯动,就一身血污、脏兮兮的坐在地上,也没人管的了,后来的刘阿姨把他拉起来,问他“哪里痛”,陈少也不说话,只是抓着她的胳膊不肯松手。
那时候刘阿姨费尽了力气,哄着陈少抱回了卧室,配合医生检查,她自己抹着眼泪去给陈少煮了一碗莲子粥喝,捧着莲子粥出来的时候,她听到了外面的保姆聊得八卦。
原来是陈少的父母和陈少的叔叔一起去开会,半路上因为争执,陈少的叔叔开车撞向陈少的父母,发生车祸,然后陈少的叔叔自己跑了。
陈少那时断了一条腿,他自己拖着断腿从后车座上爬下来,拖着自己副驾驶上的昏迷的母亲下车,艰难的爬到了路上。
而就在这片刻功夫,留在车里、昏迷过去的陈少的父亲,因为车子自燃,被烧成了一团焦炭。
陈少的母亲被送往了医院,因为重伤不治,最后还是死了。
一夜之间,父母双亡,陈少虽然从没说过,但刘阿姨知道,他一直在怨自己当初没有快一点,快一点把妈妈拖下来,快一点救下来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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