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转移注意力:“你不是说自己以前挺乖吗,这些脏话都是去哪学的?”
这话还真有点难住陆沉了,他索性把蜂蜜水先一口闷完,砸砸嘴后抓着被角开始认真回忆以前的事情:“我爸不是被车撞了吗?我说是我害死了他,其实并不全是因为没及时叫到救护车。”
他抬头望向傅言川时目光沉沉,陈述的语气却异常平稳,像是早就已经给自己定下了罪:“是因为我下意识喊的那一声。”
就算那天晚上司机逃逸,不久后也被警方顺利捉拿归案。
那名司机检查出来是疲劳驾驶,而且他说当时陆河与他的距离不算特别近,按照死者的走路速度哪怕没有听到喇叭声,避开货车也是绰绰有余。
而自己每刹车一次,可能就会损失几块钱油费,所以说他没有停下来。
但陆河偏偏不知道为什么脚步突然顿住了,因此才被撞飞丧命。
这些话通过警方转述给了陆沉。
他听到后瞬间就明白了,一环扣一环数下来后惊觉原来自己才是真正的凶手。
如果他接陆哥的速度再快一点。
如果他没有选择听话去买水。
如果他不叫出那一声。
如果他没有晕过去。
如果邵静没有死,如果他从未出生。
很讽刺,理顺后陆沉发现其实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的问题。
那段落入人生低谷的日子里,陆沉曾无数次想过轻生,最后却都因为自己的胆量不够大滑稽收场。
他最终还是选择苟活。
即便如此,钱也永远是个大问题,横在他背后时不时把他往死坑里踹几脚。
父亲的受保人是陆沉,学校的奖学金还能凑数。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经济来源。
至于家中四位老人根本不待见他。他们都留有老一辈的封建思想,觉得陆沉就是个扫把星,就不该出生,因此指望他们完全没用,陆沉作为后辈反而要定时给他们寄家用补贴。
陆沉已经看倦了周围的人一个个出事,他不想再祸害别人,同时自己经受良心的谴责了。
发现自己确实就是个祸端后,陆沉一方开始疏远周围的人,一方面到处打工赚钱。
“我装作高冷不好相处从而疏远同学,却发现他们总觉得我是内敛所以有意开导我,反而开始跟我有更多接触。于是我试着换一种方式。”
“所以你选择成为一个半吊子的痞子?”
“什么半吊子?”陆沉很不要脸地说,“我觉得我他妈就是痞子本痞。”
在重点高中的人都心有灵犀地厌恶同一种人,低劣又不要脸的流氓——或者所有人都厌恶。
陆沉在高一下学期变得无比招人讨厌,随意挑逗女孩,经常吐出一些很难听的话,开不注意场合的荤段子,满嘴都是不堪入耳的脏话。
这样的人无论成绩有多好都会遭到同学的嫌恶,所以陆沉如愿以偿的开始被孤立。
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走路时同学眼中赤・裸・裸的鄙视,毒辣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名准罪犯,胆子大的甚至会在经过时啐他一口。
陆沉觉得,还挺好的,也不是不能接受。起码周围没有什么人再受到伤害了。
久而久之他自己就养成了这个性格,以至于到后来想改也改得不够彻底,所以也就形成了如今傅言川所说的「半吊子」小痞子——
说是小痞子也不算完全是,那种气质跟他小时候的乖巧不均等参杂在一起,再加上他本身人不坏,因此整个人的性格给人感觉很复杂,甚至是多面。
“好在我到高二就因为学费太贵而辍学了,所以这个坏形象还算不上根深蒂固。”
傅言川:“不用去刻意迎合别人,现在你的性格就挺好的,如果稍微要点脸,知道一下分寸的话。”
陆沉:“……”这叫挺好?
“你跟我说了这么多,那我也揭个底。”
“你好像对我有些误解。”傅言川坐在他床边,“我刚开始并没有对你生气,只是单纯好静。而且那段时间配音收尾,工作量太大,所以不太想说话。”
他不想陆沉觉得自己难以相处,想再靠陆沉近一点。
原来他跟程一笑吐槽那次被对方听到了,陆沉心虚地小声应道:“哦。”
话说开之后两人的距离不免拉近,似乎都对对方有了更深的了解。
傅言川心中更是一喜,这是个不错的开头。
窗外挂满红色,不远处还有人在敲锣打鼓,碧蓝色的天空如一片光滑的琉璃瓦将整个S城笼罩起来。
“新年快乐。”陆沉突然笑着打破沉默。
“新年快乐。”
傅言川也勾唇回应,他起身温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起来?”
“现在吧。”陆沉闻言掀开被子,光着身子去衣柜翻衣服,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黑色的裤衩,毫不顾及地在傅言川眼前晃。
但傅言川分明记得,昨晚他将陆沉抱上床时对方穿得严严实实,后来他也为陆沉贴心地换上了睡衣。
也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又是什么时候把自己扒干净的。
那边赤条条的人还在想今天大过年的该如何穿搭,这边傅言川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从居家服的兜里摸出手机后走到卧室门口,看到门上那一片便利贴微微一愣,心中无比满足,甚至感觉泛起丝丝甜意。
傅言川拉开门往外走,按下接听:“喂?”
“喂阿川,你同意了?”
“嗯。”
“怎么突然回心转意了,不是不爱参加这种活动吗?之前怎么劝你都不干。”何臻没好气地说。
“临时有事……”傅言川嗤笑,“你管我呢。”
“行吧,那你千万要小心,别被其他主播趁机拉着卖腐。这年头要是被扣上这个帽子可不太好看。”
“我知道。”
陆沉换好衣服后随手拿出手机划开屏幕,发现几十条信息弹出来。
「沈玉楼」:沉哥,醒了吗?
「沈玉楼」:小沉哥你没事吧?
「沈玉楼」:昨天醉得那么厉害要注意休息啊;
……
「陆沉」:醒了;
「陆沉」:爷怎么可能有事“呲牙”。
【青树号磁悬浮列车】
乐迪佩奇是一家:草!我被骂得好惨「流泪」我哥还揪我耳朵,疼炸了,我快被揪成如来佛了“大哭”。
点烟:哈哈小竹不哭“抱抱”。
一笑先生:哈哈哈;
乐迪佩奇是一家:呜呜呜只有玉楼哥心疼我“大哭”。
点烟:“害羞。”
禾子木木:谁让你喝那么多;
禾子木木:下次记得先跟家里说一声,再不经过家长同意就跑出来我们挨个锤爆你;
一笑先生:哈哈哈;
乐迪佩奇是一家:“左哼哼”“右哼哼”
禾子木木:?你什么态度;
路边的野草:你们好像一家三口哦,父严母慈的还有个欠揍的熊孩子;
乐迪佩奇是一家:给我爬;
点烟:……
禾子木木:……
禾子木木:对了@一笑先生,你昨天去哪儿了;
乐迪佩奇是一家:诶嘿嘿我也想问来着;
一笑先生:陪小嗲精去了;
禾子木木:?不懂就问;
乐迪佩奇是一家:?不懂就问;
点烟:?不懂就问;
月下迷醉:?不懂就问;
路边的野草:谁??
作者有话说:
有点卡文,争取尽快
第20章 、男友款
“小川川。”
小嗲精是谁?
轻飘飘的几个字无疑给了陆沉沉重一击。他懵逼地盯着程一笑的头像,心道自己不就是醉了一晚上吗,难道不小心错过了什么?
陆沉完全不记得最近这段时间里程一笑有认识什么新朋友,那么这个所谓的小嗲精究竟是什么来历?程一笑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脑海中蹦出这个疑问的不止陆沉一个人。
一言激起千层浪,群聊瞬间炸开锅,各位玩得不错的播客都展开了激烈的讨论,还有几个爱开玩笑的把陆沉艾特出来,说什么他绿了这下真成草了这种胡话。
陆沉也感觉自己遭到了兄弟的背叛,瞬间戏瘾上身,当众发言:你果然不爱我了,小野猫,哼——
这如撒娇一般的语气,还不忘紧跟着俏皮的小波浪,准确无误晃到每个人心里,代入陆沉本人后不禁激起全身鸡皮疙瘩。
整个群聊因此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禾子木木:倒也不必;
点烟:……
月下迷醉:……
乐迪佩奇是一家:“呕吐。”
一笑先生:哈哈哈你别这么说,影响不好;
一笑先生:这种玩笑以后还是少开;
一笑先生:好不好?
气氛因为程一笑这两句话更加尴尬,甚至隐隐有些严肃。
刚才那几个艾特陆沉的人已经不敢说话,看到程一笑的发言后甚而有些后怕。
毕竟这两位都是青树大咖,万一不小心惹到了准完蛋。本来秉着cp粉多正主关系又铁他们才敢拿这个开玩笑,结果现在其中一方亲自出来要撇清关系,众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正式性。
另一位主人公陆沉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他眉头轻蹙,紧跟着释然回复:行吧。
同时心道完蛋,自己果然是「失宠」了。
陆沉发完走出卧室,屏幕上又陡然出现一个他不怎么常见的ID。
月下迷醉:没关系小草,你还有哥呢;
月下迷醉:以后哥来好好疼爱你;
好不容易跟最难搞的程一笑扯清关系,沈玉楼又被半路杀出来的情敌吓得一激灵。
这谁?男的女的?他究竟在说什么?
他将心里所有的疑问化简,缓缓打出:??
发完后他眼神黯淡,沉重地思考为什么喜欢一个男人会这么累,同性恋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不过是一个渴望得到关爱的小甜0,为什么每天要经历这样心惊胆战的生活?
同样吓到的还有陆沉本人。
他对这个ID印象不深,只知道这位主播的人气目前呈下滑趋势。除非突破自我有一些创新内容,否则前路应该不太好走。
难道想趁这个机会跟他打好关系为了给以后铺路?
开玩笑,他又不是慈善家,凭什么?
但陆沉不爽归不爽,还是觉得没必要挑明,关系闹僵了对谁都不好,于是故意掩饰:哈哈哈。
避开不回答,不好直接拒绝也没接受,避重就轻当做玩笑。陆沉觉得对方但凡有点脑子都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这个群里的人不少,全都是来自青树的各位知名主播。他们作为同行多多少少都有些共同话题,更何况还有一群人关系贼铁,因此群聊里叽叽喳喳说话基本没停过。
时间久了就莫名成为了大型主播交友群。甚至还有几对up主在这里面相识相知相爱,简直就是个风水宝群。
然而随时消息99+这点却让好静的傅言川有些苦恼。
他被拉入群时为保隐私换成了的小号,后来又干脆设为消息免打扰,几乎很少看群消息,发言次数总和用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唯独近日一反既往。
当他发现陆沉经常在群里出没后便忍不住窥屏,没事就去翻翻聊天记录,偶尔还能撞上「直播」。
但他性子慢热,还是不太喜欢发言。
他前脚挂断电话,后脚打开微信就遇上「月下迷醉」说话,简直巧到离谱。
刚刚何臻才提醒他小心被人抓去恶意卖腐,傅言川看着气泡里的内容,结合群众爱好现状,实在没办法不多想。
他大拇指放到屏幕上,准备紧跟着陆沉后发一句话,用自己的影响力趁机引起其他人注意,盖过「月下迷醉」暧昧不清的言论。
“小川川,吃汤圆吗?”
大指姆一歪,没发送出去。
这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呼?
声音越来越近,傅言川不慌不忙,把屏幕暗下去的手机放到桌上,迈步向厨房走过去:“我来吧,你再坐着休息一会。”
他来?
陆沉瞬间料到等会锅里黑芝麻和白糯米面皮准定会搅到一起,清汤都能给煮成黑糊糊。
“别。”他连忙拉住傅言川的手腕,指关节正好抵住腕间的凸起,两人皆是一愣。
指腹微凉,碰上对方手腕的温热。
前者后知后觉收回手笑道:“好不容易过个年,咱吃点能吃的成吗?”
他出卧室时顺手往嘴里塞了颗糖,腮帮微微隆起,导致说话时有些含糊不清。
但不妨碍傅言川听明白。
话里的意味不言而喻,甚至直白到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为了自己能够吃一顿好的早餐,陆沉乘胜追击:“就当是我对你昨天辛苦送我回来的感谢。”
理由合情合理,加上傅言川其实也不喜欢吃自己瞎捣鼓的玩意,于是迟疑点头。
趁着陆沉去厨房烧水这小段时间,他转身拿起手机。
屏幕还停留在群聊界面,但众人讨论的话题中心早已偏离,傅言川可算是有了几分安心。
锅沿白气氤氲而上,水沸腾后不停翻越发出咕噜声,揭开后气体争先恐后往陆沉脸上冲。
一个个饱满的汤圆下进锅里,随着开水一起翻滚,糯米皮渐渐由硬开始变软。
等待出锅的时间空隙,陆沉看着在锅里的大白胖小子们,思绪肆无忌惮飘到门外去。
他突然觉得还好室友是南方人,否则可能直接为过年吃的第一顿到底是饺子还是汤圆展开一场骂战。
不过室友人这么好,应该不舍得骂帅气逼人的自己吧。
陆沉很不要脸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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