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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说你的剧本不好啊，没那个意思。”苏晋江不知道怎么解释，“就是突然有那么个感觉。”
姚菁“嗯”了一声，抓抓下巴，转头看看满屋子的人，又看着苏晋江，“不瞒你说，我也有个挺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要是往前回想一下的话，好像就是从见到你以后吧，我有时候突然会觉得好多事儿挺不真实的。不是超现实的那种不真实啊，怎么说呢……应该说是不确定。”
姚菁低下头摆弄手里的牌，栗色的头发垂在眼睛上，让苏晋江又想起重生之前见到他的情景。他把牌一张一张排列好，声音柔柔的，“以前我对日子的感觉是这样的：今天过了是明天，明天过了是后天。虽然不能完全确定每一天具体会发生什么，但是大致想象得出来，没太大意外。就跟一条石头路似的，就算中间可能会拐几个弯儿，也还是一眼就看得到头。可是现在我经常觉得不一样了，好像站在流动的沙子上似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抬起头笑一笑，“哎，你不会觉得我神神道道的吧。”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一点儿。”苏晋江说，“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脑袋不正常。”
“估计是《无限博弈》那个剧本把咱俩的脑子搞坏了。”姚菁笑着叹了口气，“可能等到将来哪一天那个片子拍出来了，咱俩就能恢复正常了吧。”
无限博弈，规则和对手不断改变的博弈。没有确切的终止时间，没有最佳全局策略，永远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到来，每一个参与者都必须慎之又慎地做出每一次选择。
但就算每一次选择看起来都是对的，也不能保证一定会得到一个好的结果，因为规则时时刻刻都在改变。此刻的最优策略，下一刻可能就变成了致命的错误。上一秒还在为对手的出局而感叹，下一秒可能就猝不及防地轮到自己。
这就是这种动态博弈最可怕的地方。就像姚菁所说的，好像站在流动的沙子上。
这确实很符合苏晋江现下的心境。
“说起来，那个本子现在谈得怎么样了？那边有消息吗？”苏晋江问。
“邮件不是都抄给你了吗，有制片方感兴趣，不过一直拿不到钱。不管在哪儿，说到钱就没有容易的事儿。”姚菁抽了张牌扔在桌上，“不说啦，来，打牌打牌。”
飞机降落在机场时是深夜。大厅里人不多，走出通道，苏晋江一眼就看见了来接机的尉檀。
几个月没见到真人，尉檀好像更帅了。他又穿上了这个季节习惯穿的黑色风衣，身材修长挺拔，神态疲惫优雅。
“你很累的样子。”坐进车里，苏晋江心疼地摸着尉檀的脸，“我怎么觉得你比视频里瘦了？其实你没必要来接我的，我打车回去很方便。”
“想早点见到你。”尉檀说。
苏晋江一肚子话都塞住了，捏了捏他的手，“走，回家。”
尉檀的家依旧整洁得一尘不染。但或许是苏晋江几个月没来骚扰的缘故，屋子里的气氛似乎冷清了一些。
一直到躺在被子里拥抱着尉檀的身体，苏晋江对周遭的一切才渐渐感觉真实起来。他又回到了这间熟悉的卧室，嗅到熟悉的檀香味，臂弯里有熟悉的体温，好像他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这里。苏晋江突然觉得，电影什么的拍不拍都无所谓，只要能早点回来抱着怀里这个人，其它的统统都不重要。
“宝贝儿，你肯定是瘦了，都能摸着骨头了。”苏晋江的手在尉檀身上鱼似滑来滑去，“绝对是想我想的。”
“不是。”尉檀完全不给他面子，回答得毫不犹豫，“是为了电视剧的角色减了点儿体重。”
苏晋江一听就不乐意了，在他肩膀的骨头上咬了一下，“这电视剧也忒暴殄天物了吧，你的身材当模特都绰绰有馀，还减什么呀？难道要演个医学院的帅哥标本？”
“没人让我减，是我自己觉得瘦一点更符合角色的形象。”尉檀把掌心叠在苏晋江的手背上，轻轻握了握，然后慢慢顺着苏晋江的手臂摸到他受过伤的那一侧肩膀，“你也辛苦了。”
“嗯。”苏晋江往前顶了顶，跟尉檀靠得更紧一些，“辛苦得要命。我要亲亲。”
尉檀的嘴唇凑近了，先像小动物打招呼一样在他嘴上试探地碰了碰，然后使劲亲了过来。
苏晋江怕他磕了牙，赶紧一手揽住他的后脑，一手托住他的脸，“你悠着点儿，悠着点儿嘿哥哥！你这一点儿都不浪漫好吗，连个前戏都没有！”
“你不在的时候，我天天都想你。”尉檀声音闷闷的，“特别想。你不离开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我那么喜欢你。”
第68章
《白雪歌》停拍的消息在网络上一传播开，各种评论留言都出现了。有惊讶的，有惋惜的，有借机唱衰的，有吃瓜路过的，有幸灾乐祸的，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面对酥糖们的询问和安慰，苏晋江在微博上发了一张手绘表情，画了一只哭得梨花带雨的猫，下面写着：【生活还是对我这只小猫咪下手了。】
调侃归调侃，苏晋江这段时间过得并不轻松。
事情发生后，经纪人霍海象征性地开导了两句，然后又谈到了耀峰年度人气榜，忧心忡忡地表示：苏晋江的粉丝热情不够高，资方拍片子肯定是要考虑市场前景的。他的语气就好像是在说：就因为酥糖不肯掏腰包，才导致电影拍不下去的。
苏晋江没说话。他知道霍海在暗示什么。公司这么在意酥糖愿不愿意为他氪金投票，其实并不完全是因为在意这部分收益，也是借机检验一下酥糖的消费能力和消费意愿，以及苏晋江本人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公司培养艺人是为了赚钱，只叫好不叫座的角儿，人气高到天上也没用。
苏晋江当然不是不想赚钱，但费长槐竭泽而渔的吸金方式让他很难认同。“耀峰人气榜”上排名最靠前的那几个艺人，爆红之后几乎就没再拿出过像样的作品，只是依靠大量的炒作带动流量，消费自己前期积攒起来的人气。当他们的人气消耗光了的时候，签约期差不多也就已经满了，可以退圈了。
对费长槐来说，一个艺人的职业生命就是签约的那几年而已，不需要长期规划。因为长期规划就意味着回报周期长，每一步都要走得稳，慢慢来。费长槐可没有多馀的时间和心力慢慢看着一棵小树苗长成大树，他只要速生木。公司的愿景不是制造一两颗恒星挂在天上永放光芒，而是源源不断制造和贩卖漫天流星雨，各领风骚两三年，照耀着“耀峰”这座永远不倒的山头。
但苏晋江并不希望自己当一颗转瞬即逝的流星。他想保护自己的人气，让它有机会转变成某种更加持久的东西。就像深埋在地壳里的钻石一样，被时间锻造成耐得住磨损的形态。
他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正确的，但他觉得这很重要。
霍海给他安排了一些通告，上了一档早间综艺节目。但节目本身没什么亮点，加上时间段不佳，播出后反响平平，没多久被砍了。不过苏晋江跟导播和主持人挺聊得来，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
一时之间，苏晋江闲了下来。之前霍海曾经跟他提过的那个基金会的事情，也暂时没有了下文，听说是副总辛秦和费长槐有分歧。这个基金会，似乎成了两个人在董事会角力的一枚砝码。
接不到工作，就意味着要过气。
好在这是一个自媒体发达的时代。以苏晋江现在的人气，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保持一定的曝光率，也是做得到的。
没过多久，苏晋江通过霍海联系了一个音频工作室，在一个音频app平台上推出了一档读书栏目《苏读》。这个名字是尉檀取的。在Linux系统里，“sudo”是管理指令，可以让普通用户在一段时间内获得超级权限。简单来说，一个原本无权做某件事的人在自己的命令前加上“sudo”，就可以在一段时间内获得相应的权力。
有一个关于程序员的段子是这样的：
甲：给我泡杯咖啡。
乙：你有什么权力让我这么做？
甲：sudo给我泡杯咖啡。
乙：好。
苏晋江和尉檀用这个指令给新栏目命名，算是一种调侃，希望苏晋江能超越费长槐的控制，自己获得管理自己的超级权限。
对苏晋江来说，这个名字还包含了另一层意味。他希望，在自己二十四岁生日再次到来之前，他可以拥有“生活”这个系统的超级权限，改写自己的命运。不管生活原本对他做出了什么样的安排，他都要用自己的双手敲下这么一行命令：sudo我要成为人生赢家。
《苏读系列》最开始做了两个专辑，《苏读经典》和《苏读推理》。前者是免费的，读的是古典文学名著，包括诗词，还有少量英文名著，可以用来磨耳朵练听力。后者是收费的，面向所有人约稿，相当于一本有声的推理期刊。收取到的费用，除掉支付给app平台的部分之外，全都用来给投稿的作者支付稿酬。
第一个支持苏晋江的是姚菁。姚菁在大学期间是某推理杂志的签约作者，攒下了很多尚未发表的短篇小说半成品。他从旧电脑里把这些稿子翻出来，挑了几篇完成度高的，填完坑发给苏晋江，用“草色青青”作为笔名。
剩下那些完成度比较低的，大部分只有核心诡计和人物设定，姚菁没时间写出来，干脆全部打包送给苏晋江，让苏晋江自行处置。
苏晋江和尉檀一起把这些坑填了，征得姚菁的同意之后，在文案的作者一栏里写上“草色青青”和“爰有树檀”。
酥糖们看到苏晋江在微博上做的宣传，就跑了过来。原本只是为了捧场，结果一听之下，这档小小的节目做得很是用心，让人惊喜不断。
【酥酥的声音太好听了，耳朵都怀孕了(//y︶y//)】
【好棒！每天晚上听酥酥读一段英文，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英语听力了~~】
【酥酥的声音会粘在耳朵上(>O<)如果酥酥是我们精读课的老师，我一定次次都能考满分(>O<)】
【喜欢推理故事，好像又回到了追《黑色蝴蝶》每天猜结局的时候~~】
【真的很棒！我看推理小说没什么耐心，老是想直接跳到结局。但是酥酥的声音让我一秒钟也舍不得跳过，认真听下去就感觉到线索丝丝入扣，每一句话都在给信息，最后的解谜简直像头脑风暴一样爽。好故事加好主播，这种体验太赞了，强烈推荐给每一位“不烧脑不舒服斯基”！】
【配着雨声背景听诗词，心一下子就静了。“云窗雾阁，群仙应笑，尘缘相误。白雪歌残，青鸾梦觉，满身风露”，听到这几句就想到酥酥演的晋江仙君，突然很心疼。酥酥加油，不管发生什么，都有酥糖永远支持你^_^】
听完了当前所有的节目之后，酥糖们意犹未尽地开始研究文案里的制作人员名单。于是，楼渐渐地歪了。
【话说，我想知道那个“爰有树檀”是谁(*/ω\)】
【对不起我一眼看成了“爱有尉檀”……“爱尉檀”……】
【你们还别说，我觉得真有可能是尉檀。尉檀以前在线上推荐推理书单的时候参加过故事接龙，文风跟这里面的有些故事很像(●-●)】
【你们怎么辣磨八卦！酥酥你看我就不八卦，所以你告诉我吧】
苏晋江回复：【你们只要关心我就可以了。】
不料这个回答还是露了马脚。酥糖们马上开始分析：
【哦哦哦！我现在开始觉得这个“爰有树檀”同学真的很可疑！！如果是跟酥酥不熟悉的人，酥酥不会这样开玩笑的！】
【酥酥你这个反应，我不得不怀疑是此地无檀啊……】
【你们听听《流浪者的夜歌》那个故事，警官的声音像不像檀檀？虽然做过处理，但我jio得我不会听错！檀檀的声线那种清冷的感觉很有特点哒】
【特意去听了，确实很像！可是这个故事的播音名单里面只有酥酥一个人呀】
【咳，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为什么明明还有一个人参与了录音，但是文案上却故意不写出来捏？酥酥你到底在隐藏什么(☆_☆)】
【此地无檀一大棵】
尉檀家的厨房里，苏晋江一边翻留言一边惊恐：“不得了，你好像快要暴露了，怎么办？不行我压力好大，不如我抢先把你供出来吧。”
“……”尉檀对他的抗压能力感到惊悚，指了指他面前的碗，“专心打鸡蛋。”
苏晋江：“鸡蛋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非要打它不可？”
尉檀：“哦，那你不要吃蛋卷了。”
苏晋江：“我错了。我打，我打。”
《苏读》系列的反响极佳，关注的人越来越多，听众扩展到了娱乐圈之外的领域。姚菁的故事都用完了，但这个时候节目的知名度已经打出去，吸引了许多推理作者投稿，资源不成问题。酥糖们也不再追究那位神秘的“爰有树檀”到底是谁，由着苏晋江整天此地无檀一大棵。
很快，苏晋江跟音频工作室商量了一下，准备在《苏读》系列里开一个新专辑。苏晋江到粉丝群里征求酥糖们的意见，调查大家想听什么。
一颗酥糖说：【开一个《苏读肉肉》吧，酥酥的声音读肉肉，我想一想就要流口水~(///﹃///)】
苏晋江回复：【肉肉。好了我读过了，不许搞事情。(￣_￣)】
另一颗酥糖说：【酥酥愿意的话，可以读一些自己的心情日志呀，日常感想啊什么的，就当是语音博客。这样就好像酥酥坐在我们面前跟我们聊家常一样(*￣︶￣*)】
苏晋江想了想，【可是听我一个人叨叨，不会觉得烦吗？】
又一颗酥糖说：【当然不会啊，喜欢酥酥的人肯定很愿意知道酥酥平时都在想什么。而且酥酥这么正能量，多听你说说话，我们也都会变成萌萌的正能量酥！(＇ω｀)☆】
最后一句话让苏晋江心里很惭愧，叹了一口气。他小时候的丧能量日记要是拿出来给酥糖们看，八成会吓酥一大片。
第69章
没过两天，苏晋江就因为《白雪歌》又上了一回热搜，但其中的过程有些小波折。
有一位网友给苏晋江留言：【虽然电影暂时停拍了，但我很喜欢苏晋江这位演员。白雪歌残梦正长，希望苏晋江今后的发展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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