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羊入虎口。
赤脚踏入溢满水的地砖上,啪嗒啪嗒的叩响在唐糯心口。
“五分钟能做什么?”佘耀文步步逼近唐糯,乍一看像是条蛇朝自己蜿蜒而来,“你还记不记得那几年的日子?”
“很难忘记。”唐糯来不及躲,被堵在墙角,像极了几年前的一幕,“怎么?还要在我手上开一刀?”
“我们都是网中鱼了,何必还要见血呢?”
“你真是…一直都在输啊。”
佘耀文握紧唐糯挣扎的手,看着那道狰狞的疤痕,“我也曾拥有过,可惜只抓住过一瞬间。”唐糯的手不住颤抖着,哪怕他佯装的多自然,佘耀文是他记忆深处的恐惧,“你也是,我们俩的命运很相似,都是工具罢了。”
“我可不像你,你会把最亲近的人害死,比如佘蕴。”
“是的,我死了没人会心疼,可你不一样,如果冰冷冷地躺在唐飒和青阳林面前,我认为也是一种报复。”
唐糯甩开佘耀文,“那我可必须要好好活着了。”
唐糯坐在单间里,手腕被捏出几圈青紫就知道佘耀文带了多大的恨意,狭窄的空间,惨白的墙面,唐糯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频率逐渐加快——好恐怖。
佘寅的死给T国的人带来的冲击很大,虽然知道佘耀文心狠手辣,但是把自己的亲人乃至心腹都灭口,已经触及到他们的红线,罗臣在T国笼络势力,在得知慕缇查有意吞并他们并给活路的情况下,有很多人已经放弃了佘耀文。
佘耀文在T国的所作所为被证实之后,联合青阳林手里的证据,佘耀文的罪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证明,葵祁扬的死是佘耀文一手策划。”许凡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佘耀文当时的计划只有房谨言知晓,而自己又是房谨言身边的下属,每一个线索被串联成线,编织成网,而现在就只等着收网了,“青阳家死里逃生,值得庆祝,只牺牲了唐糯,倒算不上亏。”
覃老没有说话,青阳语摇了摇头背过身,对于现在的一切她只觉得寒心,只怕唐糯的事会影响青阳林一辈子。
“我的职责已经办好,至于覃老之后想做什么,我也没必要知道了。”
时间过去了一个月之久,佘耀文在社会上每况愈下,自从青阳林把佘耀文的劣迹曝光之后,卫亓的部门更是如狼似虎,在顶罪这方面不给佘耀文留半点喘息的机会。
可,佘耀文的顶罪也意味着唐糯承担了相同的罪名。
“放心,我们很快就能把你带出去。”阿秋负责来见唐糯,青阳林抱有愧疚不敢见面,很多事就靠阿秋做传话筒了,“你最近怎么瘦了这么多,不是托了人照顾你了?”
唐糯拽了拽衣袖,“我没事,鲁尔的地址我也告诉你了,安心办事,不用管我。”
阿秋清楚地注意到唐糯目光里的戾气,和刚认识他的时候极其相似…“你真的没事?”
唐糯连连摇头,在阿秋还想多做询问的时候便离开。
那些照顾只是他们所以为的,在这样的场所里,漏洞无处不在…
唐糯的牢房做了变动,但因为同是经济犯罪的原因,他已经没有逃离佘耀文的视线范围内,更不用说,放风,食堂,淋浴等公共场所,必然的面对面。
褪下衣物,全身布满了淤痕。
“嘶——”热水刺激着破损的皮肤,身后又是沉重的脚步声,只是这次并不只有一个人,唐糯慌忙侧过身,捞起一旁的浴巾就要走,他很努力不在监狱里闹出矛盾。
“去哪?”
佘耀文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劣根性,注定了他在这种阴沟一般的环境里适合生存,靠画饼和狠辣撑起的一方天地,逼得唐糯几乎窒息。
“佘耀文,我对你一忍再忍,你不要得寸进尺。”
“你可以不用忍耐,我知道你不愿意和我产生矛盾就是担心给青阳林他们带来麻烦,怎么…你有办法出去不愿意帮帮我?”佘耀文伸手在唐糯淤青的创伤上使劲碾压,唐糯咬着牙根不肯松口,越是坚韧,佘耀文就越是想从他身上讨点报复带来的快|感。
唐糯推开佘耀文,“你害死了多少人,还想着出去?”
“你是无辜,青阳林呢?”佘耀文早就得知自己没有一丝希望离开,他的恨意在不断蒸腾,唐糯就是他的宣泄口,“你和唐飒一样,你和林淮岑也很像,你们对我都嗤之以鼻…”
唐糯腹部挨了一记重锤,踉跄了两步,又滑了一跤摔在墙角。
“还记不记得,我托人告诉过你什么?”唐糯打了个冷战,仰头环视了一圈围绕在自己周身的人群,那些龌龊的笑容,唐糯很清楚这是意思,那些年总有人在家里对着唐飒露出同样的神态,“你已经不干净了。”
“你他娘的放屁!”
唐糯奋起挣扎,他不服过往的一切,那些因为一街而加害到自己身上的不公平…
胸膛起伏着,唐糯半边脸被摁压在积水里,温热的水一直在冲刷着,“滚!去死啊!”
为什么没有人来救自己?卫亓不是说好了要保护的吗,青阳林为什么不来救自己走?唐糯探出手,看着自己手背的痕迹,心里凉了半截。
“不要…”
有人在压下唐糯的腰,甚至强迫他仰面直视丑陋的欲|望,唐糯只觉得恶心想吐。
浑身多出了一股蛮劲,膝盖被划破,血水顺着水流淌进下水槽,他看着佘耀文狰狞的笑脸,“我要…”
“你要干嘛?”佘耀文扬起下颚,给唐糯的双手更多的空间。
唐糯赤红了一双眼,双手直抖,要…想杀了佘耀文,想把他的大动脉撕咬开。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唐糯被人扶起来的时候浑身冰凉,除了一身的血污之外没有别的可以包裹身体的存在,唐糯空洞地双眼里看到的是杨禹和卫亓,哆嗦着双唇轻轻吐出了几个字——我不脏…
杨禹看得心里发怵,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唐糯,“没事了,我们走。”
“我说了,我不脏。”
唐糯捧起还在流淌的水往自己身上擦拭,不属于他的血渍被搓走,属于他的伤口还在汩汩往外冒着猩红。
第316章 第三百一十七回
“除了擦伤之外,身上有很多淤青…至于你们说的侵|犯,并没有。”
卫亓长出一口气,这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任谁看到那个状态下的唐糯都会朝着最糟糕的情况去联想。
阿秋在探望唐糯之后立刻联系了卫亓,对唐糯的嘴硬再了解不过,他善于伪装,却不善于在自己面前伪装。
“唐糯。”
唐糯穿着狱服,双手攒着被单想要把被子扣出一个洞,“青阳林,我不脏。”
他一直都在重复这句话,卫亓很担心他的情况,让杨禹把青阳林打晕都得带来见唐糯。
“给他用了点镇定剂,过会儿应该会睡下去。”医师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惯不怪,唐糯是特殊的,他很清楚,很多人都很特殊,但有罪是所有在这服刑的共性,“先留他在这静养,看这些大大小小的伤痕应该持续了有一个多月了。”
唐糯清醒时,睁眼看到的只有被微弱灯光照亮的病房,一片惨白,还有被子还有床,自上而下地将他挤压,头晕目眩之后带来了生理性冲击的反胃。
“唔!”侧过身干呕,却吐不出任何东西,黄胆汁的苦味在他喉咙口打转。
眨眼间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唐糯不可思议地猛吸了两口,这是消毒水之外的味道。
“青阳林?”
“你终于愿意来见我了…”
“你是不是嫌我脏,所以不来见我?”
唐糯眼眶干涩,他每一句都是这几个月想问的,“为什么?”
“维斯联合了所有F国的势力指证了鲁尔的罪行,导致维斯的经济危机,用地下势力垄断市场,鲁尔逃出国不配合调查更是罪加一等,国际犯罪,涉|黑…还有你提供的他的住所。”青阳林的声音低缓,说着唐糯不愿意听的内容,“我来接你回去了。”
“回哪去?”
“回家。”
“我没有家。”
唐糯找不到归宿,如果房谨言想要保住鲁尔,就不会当着自己的面告诉鲁尔安置在哪,一切都在计划内,而自己入狱是为了洗脱青阳林的嫌疑,为他争取更多时间…
“我没有回去的地方。”唐糯再次呢喃着,他就是一块擦拭脏东西的破布,是个孤儿,就连那次和青阳林对话也是在小巷子的垃圾桶边,就算再遇也是被捡走的…唐糯想到这突然笑出声。
是的,自己就是一个被人随意丢弃又轻易捡走的廉价品。
恢复自由身又如何?
“我以为我替你顶罪,我能撑住…”唐糯在青阳林耳边低语,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我撑不住了,我恨你们青阳家,为什么要把我卷进这里?我又恨不了你,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如果不想你,不靠着那点念想,不如让佘耀文早点杀了我更痛快。”
青阳林几乎要把唐糯揉碎了融进自己身体里,他愧对唐糯,口口声声保护,最后还是…“如果你不恨我,算我求求你,和我回家。”他自私地还在拿感情逼迫唐糯,可离开这里才是关键。
唐糯伸手搭在青阳林肩上,“我恳求你,恳求你爱我,我不脏,我值得被爱。”
切实地挣扎过,哪怕是丢了性命,如何都好,唐糯挣扎过,哪怕在泥潭里…他纯洁无瑕。
唐糯这一晚是他第一次睡得踏实,青阳林彻夜未眠,只是看着唐糯的侧脸,过度消瘦让唐糯的下巴尖了不少。
“找到人了?”青阳林接到电话后,低声回复,“给唐糯办取保候审。”
唐糯经不起丝毫动静,缓缓睁眼,移动目光落在青阳林身上,在青阳林想要出门通话时,伸手拽住青阳林,对着他摇摇头。
“取保候审你就能出去了,不让你出去是怕有人在外面害你…”
“我是说你别走。”
青阳林有些尴尬地原地绕了两圈又坐回原位,仓促地吩咐了几句就挂了电话,“还好吗?有哪里不舒服?”把唐糯左右摆弄了几下,失去了往日淡定自如的模样,“饿不饿?渴不渴?”
唐糯连连摇头,把几个疑问句一并打发了,“佘耀文呢,他死了吗?”
“因为寻衅滋事,拉拢小帮派,被丢进反省室了。”青阳林见唐糯资源提起佘耀文,他也就顺着话往下说了,“佘耀文这次是有故意的成分,他想激怒你,让你离不开这…还有一件事,关于佘蕴的。”
“他怎么了?”
“疯了。”
唐糯低下头,那个无辜的孩子,“他现在在哪?”
“失踪了,苏夏正在想办法找到他的下落。”青阳林叹了口气,对这个孩子也是无尽的惋惜,从此以后他就是孤身一人了,“其实在你们入狱之后,佘蕴就告发了佘耀文干的事,以前迫害唐飒,逼他整容,侵|犯,虐待…佘寅的死,很多很多他一直都知道却不敢说的事。”
“是因为佘耀文逼他跳海所以他才心灰意冷吗?”
青阳林点了点头,“但是因为佘蕴的精神失常,这些话虽然说了,但是可信度又有多少呢?”
“我想知道佘耀文最后会有什么结果?”
“能多看一天太阳就多看一天吧。”
一道目光透过半掩的门缝往里看去,视线落在电视屏幕上。
鲁尔的脸赫然出现在屏幕上,从他的表情里看到的只有空洞,他早有预料到房谨言不会对他如此仁慈,所以他一开始帮助青阳林他们告发佘耀文的罪行也是在为自己谋取最后挣扎的空间。
“我不后悔自己犯下的罪,我也不后悔自己被权利和金钱蒙蔽双眼。”听到佘耀文的声音,门外的双眼缓缓睁大,“我站过的顶峰,是你们永远够不到的位置。”
旅店老板暗啧了一声,对佘耀文这种人只有谩骂,哪怕佘耀文的神情如此傲慢…
“谁啊?”听到屋外的动静,老板往回望了一眼,没有看到人影,只当是住客路过。
唐糯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还在梦里,今天这一幕是他这几年想都不敢想的,天空都透着清透的光泽。
“尘埃落定了?”唐糯呢喃着,耳边是清晨的鸟语,脚边环绕着木糖两小只,他却突然苦笑,“好快,快的好像那些人的死就跟刮过一阵风似的。”
今天是唐糯出狱的一个月,他承认自己试图掩饰自己无所谓,但短短一个月的监狱生活又需要多少时间去疗愈这重新揭开的伤疤,他对于青阳林没有那么多质疑,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两个人早就形成了羁绊。
“你还记得那份邀请函吗?”青阳林突然提及了一个很遥远的东西,如果不是他提及可能这个东西的存在已经被抛在脑后了,“佘蕴连着我母亲的凶案现场照片一起带来的。”
唐糯拖了个长音,“不是唐飒要他带来的吗?”
“我才知道那份邀请函的意义在哪。”唐糯等着青阳林的后话,“是你的生日。”
唐糯勾了勾唇,“我和你不是同一天吗?”
“是你的出生日期,唐飒花了好些功夫才找到的,准确来说是林淮岑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原来自己在这个世界还有一串数字作为证明啊…
“唐飒把邀请函带来的原因就是等着某一天尘埃落定,还能为你庆祝生日。”
“今年还有机会吗?”
唐糯望着青阳林,看着他会发亮的双眸,心里明媚了许多,青阳林张开手,“还有机会。”掌心里躺着那枚被唐糯归还的戒指,“物归原主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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