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景秋忍不住说:“奚爷?你转性了么?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奚野:“我又不学。”
任景秋伸手好奇要翻:“那你拿这些干什么?”
奚野“啪”的一巴掌把他要翻阅的爪子拍开,很小心地一本本放在书架上,头也不回:
“收藏。”
*
好在季言礼并不知道奚野是把他的笔记拿去当摆设了,否则他也会气得吐血。
上学期期末的奖学金发放到位,他从中抽了一笔用微信打给了任景秋。
任景秋发来一串鲜红的问号。
横江第一大帅逼:【学长?这是什么钱?奖励我最近干了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好事儿?】
岁寒:【饭钱,上次的。】
横江第一大帅逼:【学长!你太见外了!我请客你给什么钱!】
岁寒:【你请我,我请妹妹和她的小朋友,各请各的,是我该给的钱。你不收我就从学生会办公室直接打你校卡上,行啦,别让我多跑一趟了呗。】
横江第一大帅逼:【诶好好好,我收我收还不行吗……】
横江第一大帅逼:【对了,为什么奚爷有笔记,我没有?!难道救学长没有我的份儿吗!我还在场呐喊助威了呢!那不是怕奚爷疯起来误伤兄弟我就上了啊!学长你不能偏心!】
岁寒:【我真没了,一本都不剩了,高二的笔记还有,要不你提前……预习一下?】
横江第一大帅逼:【我很受伤……】
横江第一大帅逼:【我不是你最得意的门生。】
横江第一大帅逼:【学长呜呜呜,我好不起来了/暴风哭泣】
季言礼把任景秋调成了“消息免打扰”。
真不是他不把水端平或是偏心……实在是这小话痨吵得够呛,他不搭理,任景秋都能自己阳光灿烂发来百八十条单口相声,他要是再稍微附和一下,简直能翻了天。
Lover酒吧的兼职泡汤了,他晚上九点前的时间就空出来了。
季言礼走过横江第二医院的走廊,从嘈杂的前台和探病的人群中穿过,腺体分泌科,Omega分区,一区305四床,谢安之——他和季以禾的妈妈。
二十一年前,谢安之洗过一次永久标记,从此落下了病根,整个人身体在垮掉的边缘摇摇欲坠,忽好忽坏,时而看起来像是康复了,时而又一个器官接着一个出毛病。
季言礼到的时候,病房门大敞着,八点已经医院是接近休息的时间了,一堆拎着大包小包编织袋的灰头土脸的乡下人拥在一床附近大声嚷嚷,锅碗瓢盆齐响,大行李箱占了走道。
最可气的有人身上沾染着Alpha信息素的味道,弥漫在空中丝丝缕缕,存在感极为鲜明。
季言礼皱着眉,不得不说了很多次“借过”才侧身挤了过去。
谢安之半靠在床头,四床在病房最里,亮着头顶的灯,辫子搭在肩头,垂着眸看书,浅蓝色的帘子半圈起床头。
“妈。”季言礼喊了一声,笑着走过去,顺手把帘子彻底拉上,勉强遮挡了纷扰。
“看什么书?这么专心?”
谢安之惊讶得抬头,立刻把宽大的病服袖口放下来遮住了手腕:“你不是在和以禾一起军训么?怎么跑过来了?你不住校?”
季言礼不住校是为了跑兼职,不过听起来有点辛苦,跟他多缺钱似的。
季言礼轻飘飘揭过道:“军训快结束啦,我这边特别闲,以禾出不来校,托我来看她亲爱的母亲大人,还说她想你了。”
谢安之抿嘴笑:“就她嘴甜,她是不是要交学费了?翰林……拿不到奖学金要多少学费?我是算不清账,你也不给我看,现在还欠多少钱我都不知道。”
“欠钱?”季言礼啊了一声,“哪能呢?你也太看不起翰林了,人家可是贵族学校!发补助跟不要钱似的,我时常觉得学校都要亏本了,而且我最近都不兼职了,不需要。光我奖学金就够我和以禾了,对了,你别跟她提奖学金的事儿。”
“跟她不提的。”谢安之眉毛微微皱起,眼里露出几分担忧。
她是个典型的江南美人,细眉鹅蛋脸,五官极为精致,年轻的时候是出了名的漂亮,哪怕现在瘦弱到脸色苍白,依然有病中美人楚楚动人的美感。
“但是我还在想,她上翰林是不是有点吃力了……我怕……”
“没事儿,”季言礼拍拍她的手,“她跟我上一个高中,省事儿,她喜欢,还能和陶莓一个班。这样再好不过了。”
谢安之点点头。
季言礼刚升高中的时候,突然传出初中有校园霸凌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据说有女生被扒光了强迫在厕所里拍裸|照,Omega被强行标记,被强喂能挑起发情期的药,被阻隔剂直接伸进喉咙剧烈喷射至失去味觉,还有的交不起保护费就被拖到小巷子里扇耳光。
季言礼吓得要死,季以禾又是最不会发脾气,最忍让,最乖巧懂事……最好欺负的孩子,季言礼整天担心她被霸凌,一放学就赶着去接人放学回家,生怕在书包上看到鞋印,或是在妹妹手臂上看到青紫。
好在都没发生。
在一个学校,他能省不少心,至少安全、妥当,从他当哥哥的角度,钱可以没有,学习可以跟不上,但人不能被欺负。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对了,”谢安之奇怪道,目光停留在儿子脸上那副黑框眼镜,“你怎么戴上了初中的眼镜?我记得这副度数不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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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把学长的笔记当摆设。
全文背诵了。
——《爱的教育》
第11章
说来也好笑,季言礼作为一个S级Omega,各方面身体素质都是极其优越的,五感敏锐,理论上不存在近视的问题。
主要还是想搞钱交医药费……当时初一的时候谢安之第三次被救护车拉到医院,钱像流水一样花,季言礼无奈之下开始搞一些歪门邪道。
当时十字绣特别火,一幅纯手工十字绣清明上河图,全长24米,成品能在市面上炒出三十万的高价。
不过那么大幅的十字绣,他一个人两只手,最快也要四五年,但是小的也不是不能绣,来钱快,绣一幅卖一幅,多带劲儿!很让人上头。
他天天晚上写完作业就开着台灯坐在茶几前埋头开始绣,绣到眼睛睁不动为止。
结果活生生绣近视了,谢安之要是问,他就说学习学的。
当时还有一幅订单,令人记忆犹新。
那是一幅十字绣的春宫图……栩栩如生、活色生香,一个坐在另一个大腿上,抵着墙,香汗淋漓,四肢纠缠,十指紧紧相扣,全是各种深浅的肉色粉色浅黄殷红混杂在一起。
季言礼也不想绣,可惜对方给的钱实在太多。每次绣着绣着绣到让人难以描述的部位,都绣得他面红耳赤浑身燥热,耳朵根烧得发烫。
怕季以禾看到,他每次都跟做贼似的蹲在厨房里绣,厨房的小灯还坏了,天天晚上一闪一闪地打晃,一个个密密麻麻的针孔,看得他眼前全是发尖般的黑点。
有次半夜,季以禾出来喝水,吓得季言礼腾得跳起来把东西全部拢在身后,针还扎进了手指,季以禾冷不丁看到哥哥鬼鬼祟祟的模样,问他在做什么,季言礼只好又推出万能的挡箭牌:“学习。”
季以禾揉着眼睛走过来:“我看看。”
季言礼:“……”
季言礼:“你,你不能看,因为,因为,因为……”
他撒谎的水平也就到此为止,季以禾黑黑的杏眼盯着他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道:“啊我懂了。”
季言礼心说你懂什么了你个五年级小屁孩,虽然彼时他自己也是个初一小屁孩,但他有充足的理由歧视小学生。
而他永远不知道,第二天季以禾翘着二郎腿告诉她的马仔:“昨天晚上我抓到我哥,偷偷在厨房里看小黄书,他还以为我不知道,呵,我看过的比他还多……”她奇怪地扬眉,“什么?你们都没看过吗?一群废物。”
季言礼也永远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去接妹妹放学,她的那些小朋友们,平时大大方方跟他打招呼,那天对视一眼羞红了脸四散而逃。
怎么说,这就是人的声誉如何毁于一旦。
谢安之还在问他换眼镜的事儿,季言礼笑道:“不小心给我打碎了,不碍事,等我过阵子再买个新的,对了,给你买了新的气味阻隔剂……茉莉花味的。”
他从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碎花包装的小罐子,放在床头,压低了声音道,“我每次来都觉得病房有Alpha信息素的味道,你……住得还行么,不行就换个小的病房,清净。”
洗了永久标记以后,谢安之对其他信息素极其敏感,闻到一丁点都会浑身起红疹。
按道理来说Omega住院部是绝不允许Alpha进出的,但总有些不自觉的人,浑身粘着A的味道来来往往,季言礼甚至觉得买少了,一瓶都不够她用。
“我没事,习惯了,”谢安之轻轻摇了摇头,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要是有钱,谁不愿意住单人病房呢,别人家孩子三十多岁还理直气壮啃老……凭什么当她的儿子,十几岁就开始往家里贴钱呢。
谢安之目光落在罐子左上角浅蓝色的三道水流标志,清溪ABO医药集团,奚氏旗下的一个分支,从抑制剂到镇定剂,几乎垄断了整个ABO相关产品市场。
“买这么贵的牌子?”谢安之责备地望着他。
“嘘……学校发的,我还有好多,”季言礼对谢安之眨眼,“学生会嘛,你知道的,可真是……薅不完的羊毛。”
*
军训临近结束,各排都组织了拉歌活动,一群人盘腿坐在西院草坪上对着唱歌,晚间难得偷到一点清凉,四处都散发着好闻的花露水味,围成圈的同学中间还放着学长和学生会联合资助的小零食和饮料,气氛嗨到爆炸。
还有人起哄学长唱歌,大喊“季学长来一个季学长来一个!!!”
季学长:“来不了!!!”
季言礼人还在一边,打着手电坐着疯狂赶作业,高二暑假作业多得让人窒息,不说理综那厚厚一叠卷子,语文还要翻译高一高二所有文言文。
课本摊在他面前的地上,本子搁在膝盖上,他一边看着正文一边笔杆不停,笔速飞快,仿佛不需要思考时间,哪怕枕着膝盖,字迹依旧工整得像是刀刻上去似的。
初中的眼镜确实度数太低,他有点看不清,头压得很低,衬衫在风中鼓动,隐隐绰绰露出腰腹的轮廓,领口下隐没着一段洁白的后颈。
一群学妹趴在旁边啧啧称奇:“学长也会赶作业哦?”
季言礼笔都不停:“别学我,这是给你们看反面典型。”
另一个好奇:“学长暑假都在玩什么?”
季言礼笔依然不停,还在奋笔疾书,一副拼命三郎的模样:“暑假……没写作业呗,同学们我诚恳地劝告大家以我为鉴,把我钉在耻辱柱上,每当不想写作业的时候就想一想季言礼同学是怎样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他写着写着,又有几个学弟学妹来问题目,军训结束以后就是高一摸底考,所以班上最勤奋的几个都在恶补自己暑假荒废学业欠下的债。
季言礼来者不拒,很耐心地把题讲解了,虽然有的学妹似乎没有在看题,一直在看他。
季言礼就好脾气地拿笔尖敲敲本子:“喏,这里。”
学妹脸颊绯红地低头,周围还有一圈人“咦哟~~”搁那儿起哄,学妹羞得从手指缝里看季言礼,却看他依然笑得温和大方,朗朗乾坤,光风霁月,周围人声喧闹,季言礼只问:“听懂了么?”
快讲完的时候,季以禾和陶莓走过来,分着一包烧烤味薯片,递给其他同学以后蹲下来,拍了拍手上的渣,白嫩的手掌挡着季言礼的眼睛:“哥哥,太黑了别看了,伤眼睛。”
季言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愣,抬头眯着眼四处看了看:“奚野呢?”
这句话他每天隔一阵子就要想起来,跟定时闹钟似的,从早到晚问个十万八千次,每次都收到同样的回答。
“不知道啊?”
“好像刚刚还在的?”
“他去哪儿了?”
季言礼叹了口气,把本子一丢,拿过季以禾的手电:“算了我去找人,你们别乱跑,想唱歌唱歌,不想唱就自己玩儿。”
“我也去。”季以禾站起来。
“你去什么。”季言礼揉了揉妹妹的头,从口袋里摸出几个果冻,“站一天累了吧,坐着歇会儿。”
季以禾立在原地,看着季言礼扫着手电光,一个一个营地去找人,蹲下去默不作声把地上摊开的书本子和笔拢起来,陶莓不说话,帮着她一起收。
那几个女生还在八卦,你一句我一句:
“呜呜呜国家欠我一个这样的哥哥!”
“卧槽季以禾,你每天看你哥这张脸是怎么忍住的?”
“我死了我每天都在想是要季学长还是要奚野”
“结果你一个都得不到,你就是个单身狗B”
“笑死,但他两要在一起也挺香,贤妻良母O和暴躁总裁A,我想看季学长被摁在墙上狠狠标记……”
季以禾冷着脸,猛地抱着东西站起身,动作生硬,一脚踢翻了放在一边的矿泉水瓶,几个女生截住了话茬,抬头看着她,其中一个双马尾讪笑道:“没事儿,你不小心的吧。”
“不小心?”季以禾冷笑一声,飞起一脚踢中打横的矿泉水瓶,擦着一女生的脸飞了过去,她尖叫一声抱着头往后缩,水淅淅沥沥淋了她一身。
“我故意的。”季以禾冷道,“宁苗苗,你不是问我,看我哥这张脸怎么忍住的?兄妹骨科看多了建议洗洗脑子,想发情对着亲爹去,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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