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扬任由他打了三四拳,然后喘着气评价了一句:“你力气不错。”
“你不是很能打吗?”江绚低下头,和他几乎只有一指的距离,“还手啊。”他又给了池扬肋骨一拳,“还手啊!”
池扬伸出手,在空中悬了半秒,最后落在江绚的头上,用指尖轻轻点了点。
“还了。”他说。
江绚红着眼圈死盯着他。
“很晚了,如果你再不睡的话,明天会起不来的。”池扬轻声说。
江绚:“不用你管。”
“好吧。”池扬说,“那我们就这样待一晚上。”
屋子里的挂钟秒针一格格摆动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犹如洪钟。过了五分钟,江绚的情绪终于渐渐回归到他以往的范畴,慢慢从池扬身上起来,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池扬叹了口气,也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想去厨房给江绚倒一杯水,才走一步就又被江绚一把拉住,
“你又要走?”
这个“又”字让池扬胸口狠狠抽痛了一下。
“我不走。”他说,“我去给你倒杯水。”
江绚仍然不放手。
池扬弯下身认真和他对视,“真的不走。”
江绚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仿佛是要确认他话的真假,终于,江绚松开了手。
池扬径直走到厨房,他本来想接杯热水,不过江绚这里冷锅冷灶,一看就知道,他估计连厨房都不怎么进,也不知道平时是怎么过的,他只能接了杯现成的冷水,重新转身回到客厅,把水杯递给江绚。
江绚接过来,浅浅地抿了一口。
池扬坐下来,坐到他身边。
“池扬,你很讨厌我吗?”江绚突然问。
池扬一愣。
他今晚总是说一些让池扬无法回答的话,而且还咄咄逼人,“是不是?”他又问了一遍。
“怎么可能。”池扬低声答道。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任何人要是听到这句话是从江绚口中说出来的话,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没有。”池扬只能这样回答。
“我知道我很无趣,”江绚说。
“不是。”池扬说。
“也很刁钻。”江绚继续说。
“不是。”池扬加重了语气。
江绚不理会他,继续自顾自往下说道:“总是自以为是,做出很多愚蠢的事,给你带来很多麻烦,我知道……”
池扬伸手把他整个人扳过来强迫他看着自己,“江绚,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不要这样说自己。”池扬一字一句地说。
“我不相信。”
“怎么才能让你相信?”
江绚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他们之间好像有一根线在拉扯着,扯来扯去,突然燃起了一团火,骤然把池扬脑子里其他想法都吞噬殆尽,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了眼前的人。
等池扬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和江绚亲到沙发上去了。
沙发上所有多余的东西都被他们有意识无意识地推到地上去了,池扬觉得有些缺氧,但又觉得这样好像还不够。
有好多好多好多东西需要宣泄和诉说。
突然,江绚“嘶”了一声。
“压到你了吗?”池扬忙动了一下身体。
江绚摇头,“不要走神。”
他勾住池扬脖子,把他重新又拉了下来,吻在他的唇上。
-
幸好他们俩手机都设了闹钟。
早上先是江绚的手机闹钟响了,然后十分钟后池扬的闹钟跟着响了。两个闹钟就跟二重唱一样,终于把沙发上两个人吵醒了。
池扬勉强伸手把自己的闹钟关掉了。
江绚的手机放得离他太远,他只能站起来走过去关,等他走到江绚的手机面前,他突然愣了。
这是谁的手机来着?
我怎么会有两个手机?
不对,我怎么睡在沙发上?
等他目光看见躺在沙发上的江绚时,昨晚上一连串回忆争先恐后地涌入他脑海,回忆到后面,他脸“噌”地一下红了。
他一把扶住额头,叹了口气。
“江绚,”他喊江绚,“你也要上学吧?快起来了。”
江绚慢慢坐起来,神色有些迷蒙。
池扬决定趁他还没回忆起来,先撤回他自己的屋子里去洗漱,于是他说:“我先去楼下洗漱,你也收拾收拾。”
然后他像做贼一样出了门,他觉得此时应该有人叉着腰跳出来,然后对他嚷嚷道:“让我抓到了吧!”奇怪,又不是捉奸……
池扬光想事没看路,一头撞到了墙上。
被墙弹回来的池扬在原地愣了一秒,然后对着墙慢慢笑了起来。
疯了疯了。
他回自己屋子洗漱了一遍,然后换了一套校服,想了想,又去楼下买了早点提到四楼。
敲了敲门,江绚把门拉开。
“您的早餐外卖到了。”
江绚靠在门边,“我还以为你睡一觉就失忆了。”他淡淡地说。
“快签收。”池扬催他。
“外卖员也要一并签收吗?”江绚挑了挑眉。
“看您自己的选择哦亲亲。”池扬严肃地回答道。
江绚“哦”了一声,把早餐接过来,“那就不要了。”他作势要关门,池扬立刻从门口跳了进来,笑道:“不用您签收,外卖员倒贴上门。”
江绚背对着池扬,勾了勾唇角。
他们吃完早饭,一起走出了小区。
“你就在那边那个学校吗?”池扬指了一下七中旁边的那个学校。
“嗯,那是我以前的老师开的。”
池扬想了想,“你妈知道你……的事吗?”
江绚点头,“和她说了。”
“然后?”
“然后就被赶出来了。”
池扬戳戳他,“那你现在岂不是无依无靠,任人欺凌?”
江绚“嗯”了一声,然后鼓励他道:“你可以试试。”
池扬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突然伸手牵住江绚的手,“没关系,池扬哥哥以后会一直保护你的。”
江绚面无表情,却把池扬的手牵得很紧。
走出一长段路,江绚才后知后觉他们走的是自己学校这边的路,离七中门口已经越来越远了。
池扬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
“傻子,送你进去后我再绕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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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
第94章 九十四
七中和池扬家并不在一个区,池扬每周末回家都需要转两趟地铁。
他觉得这样太浪费时间了,于是对陆岚说以后除了放三天假之外的时候就不回来了。陆岚同意了,返程的时候给他装了三大包各种各样的东西。
池扬推拒不掉,只好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转了两趟地铁,又从地铁口打了辆车到出租屋。
刚走到楼底下,他就闻到一股糊味。
他皱了皱眉,先坐电梯上三楼,随着电梯楼层一层层往上,那种糊味就越来越明显。
他开了出租屋的门,把东西放下后赶紧从爬楼梯到四楼,用力敲了敲江绚的门。
一分钟后,江绚开了门,铺天盖地的糊味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扑了池扬一脸。
池扬看着他的尊容,足足愣了三秒,“你在干嘛?”
江绚难得有些尴尬,“做饭。”
池扬快步走进厨房,厨房此时的样子比江绚还精彩,到处一片狼藉不说,摆在灶上的锅里面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早已看不清它的原形。
“你在大炼钢铁?”池扬立刻把锅从灶上拿下来,把里面的东西都倒进垃圾桶,然后把一旁的水龙头打开,把锅放进水槽里。
“你,”池扬走过来握住江绚的肩膀把他整个人转了一圈,“去换衣服。”
江绚被他推进房间后,池扬转身认命地拿起帕子,先把灶台给收拾了,又把瓷砖上的油给擦干净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江绚换了衣服,走出来问。
池扬没好气地说:“我再晚点回来你是不是要把自己烧死了?”
“那倒不至于。”江绚正色道。
“你本来在做什么?”池扬从地上站起来。
江绚想了想,“忘了。”
“靠,”池扬简直想把他摁进水槽里,“你连你在做什么菜都忘了?”
“靠,你连你在做什么菜都忘了?”江绚小声学他的语气。
池扬瞬间笑了,“你再学?”
“你再学?”江绚继续一板一眼地跟着说。
池扬“啧”了一声,走近江绚,猝不及防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怎么样,还学吗?”他问。
“怎么样,”江绚看着他,“还学吗?”
下一秒,池扬封住了他的唇。
池扬到今天才深刻体会到了为什么单身的人总是对情侣有那么深的怨念,就像他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他和江绚在一片狼藉的厨房也可以分分钟进入爱情电影的氛围。
池扬退了一步,看着江绚,“你晚上一个人睡觉害怕吗?”
江绚的睫毛扬了扬,勾得池扬心里发痒,像是春天走到了一排柳絮树下,“我想,我应该说我害怕。”
“那你还不快说。”池扬恶狠狠地催促道。
江绚从善如流道:“好的,我很害怕。”
“那,你搬来楼下和我一起住吧。”
江绚低下头笑了,“我记得楼下好像只有一间房。”
-
就这样,江绚搬到了三楼。
本来只能每个晚上心照不宣地在电梯里碰面的两个人现在天天都能见了。
池扬深刻反省了自己是不是有病,否则应该在他们重新在一起的第一天他就应该让江绚搬下来,而不是人在同一栋公寓里却感受着异地恋的氛围。
他们每天一起吃早饭,池扬拐一圈把江绚送进学校,然后自己再进七中。到了晚上再一起回家,洗了澡一起躺在床上背书。到了周末,他们一起到附近的菜市场去买菜,然后池扬回来做饭,接着在根本站不下两个人的水槽边强行一起洗碗。
周末是他们唯一能够放松的时间。
因为选择了再来一遍,所以注定要比第一遍辛苦数倍。池扬教室的窗子正好对着江绚他们学校,他坐在窗边,每当天黑了一抬头就能看见那边几排亮灯的教室。
他先开始不知道江绚在哪一间,后来到了深夜,他身边的同学一个个走了,那边教室的灯也一盏盏熄灭,只留下一盏灯。
让人一眼就能看到。
每当他被题海搅得心烦意乱的时候,他抬头看见那盏灯,虽然远远的除了一点光什么也看不见,他的心却总能获得前所未有的平静,让他能够再次专注下来。
他们都在黑暗中前行,但能听见彼此的脚步声,朝着共同的方向,总能等到天亮的时刻。
等到池扬下晚自习的时候,整栋楼也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把灯和教室门关了,走到楼梯口的时候遇到了打着哈欠的张主任。张主任一看是他很惊讶,“我还以为这个点学校早就没有人了呢。”他笑着说,“池扬,虽然学校晚上不限定自习时间,但你也要注意身体,现在离高考还有很长时间,不要高考还没考,身体先垮了。”
池扬随口答应着,他们一起走到一楼,张主任突然“啊”了一声,“下雨了。”
池扬一看外面,果然,风把树叶吹得沙沙作响,豆大的雨滴已经落了下来。
“张主任我先走了。”池扬飞快地说了一声,然后匆匆跑出学校,一直跑到江绚他们学校门口,刚好这时江绚从学校里出来。
眼下是夏天,他们都穿着短袖,也没有多余的衣服,池扬跑过去用手挡在他头上,“你还好吗?”他喊。
江绚看见他有些紧张的神色道:“没事,我早不怕下雨了。”
池扬动作顿了顿,还是没有把手放下,“雨水湿气进了身体也不行啊。”
江绚伸手把他的手拉下来,“算了,这么大的雨也遮不住什么。”
池扬牵住他的手,“我们跑吧。”
江绚:“好。”
然后他们开始往前狂奔。
夏日蒸腾的水汽被他们踩在脚下,新鲜的空气混杂着雨水灌入他们的五脏六腑。
跑着跑着,池扬突然在大雨中笑了起来。
江绚问:“怎么了?”
“你知道,”池扬边跑边问,“法国大革命是哪一年吗?”
江绚:“啊?”
“1789年!”池扬大声说,“7月14日,愤怒的人民涌向巴士底狱,”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有人拿着长矛,有人手举斧头。他们喊道‘到巴士底’去!”
江绚也笑了起来,“我们像两个疯子。”
“上哪儿找我们俩这么好看的疯子。”池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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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家的时侯,里里外外都湿透了。
池扬让江绚先去洗澡免得着凉,他则先去把湿透的校服换下来洗了,晾好。
江绚洗完出来,他的头发已经越来越长了,洗了过后垂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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