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动的百姓被暂时安抚住了,借着这个机会,栾子钰立马开始讲道理,“请诸位不要担忧,本官已然带来了足够多的大夫与药材,随后还有源源不断的米粮。”
“而患者将会集中到这里隔离,并接受治疗,本官也会在那里照料诸位。”
原先还有些不情愿的大夫们,差点见到‘人吃.人’的一幕,心里都有了触动,接受到病患饱含渴望的求生情感后,更是有了使命感。
被栾子钰点名后,众大夫皆向前一步,腰背挺直,面容坚毅。
他们或许瘦弱,或许胆怯,但在这一刻,就是民众心里无比可靠的城墙,足矣抵挡疾病带来的未知恐惧。
能把病患和正常人分开,又有恰当的人力、物资作为基础,百姓们也很难对这个大官提出别的异议,毕竟这些患病的也都是他们朝夕相对的亲友。
在他们将信将疑的离开前,栾子钰秉承着不放过的精神,半强制半说服的请这些人暂时不要回到城中,在远处另辟一处作为隔离点,以防这些人把病毒带到城中。
紧接着又让士兵就地取材,建造起了一个大型的救治处,分散病患,尽量避免交叉感染。
还分出了一部分人手,去另寻一个地势平缓的地方搭建简易隔离点,暂时让这些人呆在不远处,并严禁他们彼此接触。
按照来的路上制定好的方案,所有人都井然有序的带着口罩展开工作。
百来名士兵负责基建搭造,三十名士兵拿着木棍隔开百姓,二十名士兵架起大锅不甚熟练的开始制作酒精,每名大夫身边都跟着至少五名的士兵帮忙,另有专门负责处理生活垃圾的士兵也开始了选址。
栾子钰也不在旁边看着,袖子一绑,两步上前,帮士兵一块抬患者,力气大的吓人,要不是穿着打扮与旁人不同,谁能认出这位是京城来的大官?
“欸,你看,这京城来的大官,怎么还自己动手了?”被强行留下的青年咧着嘴和身旁的人说道。
那人打量了一圈,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后才开口道:“谁知道他这是唱的什么戏,要我说,这细皮嫩肉的大老爷顶多在那群人里呆两天,过后保准和咱起同一个念头!”
先搭话的青年嘿嘿一笑,并不反驳,而是保持着强烈的好奇心,眼珠子不停的在士兵们带着的口罩上转,“不过他们脸上带着的是什么东西?看起来怪可怕的。”
“看不懂,大概是祈求哪位神仙庇佑的手法吧?”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小,坐在前头的少年听了一清二楚,闲着无趣,干脆回头加入了讨论。
“反正我不戴那劳什子,这大人说得那么厉害,又把咱们关在这儿,还求什么神?”
站在西面的士兵一转头就看见他们三个凑在一处,一边敲着锣,一边喊道:“凑在一起的那三个,马上分开!没听刚才的命令吗?”
被点名批评的三人互相做了.鬼.脸,吊儿郎当的离开了。
没过多久分发口罩的人也到了他们面前,管他愿不愿意,腰间系着刀的士兵一来,全都乖乖带上了。
等这边处理的差不多,接到消息的桐圆县令才姗姗来迟,灰扑的官服、深重的黑眼圈与满嘴的胡须,都给他在栾子钰心里留下了一个良好的印象。
如果只看第一印象,栾子钰勉强能给他60分的及格分,因为这位县令是真的关心百姓,然而做得一般。
“下官林勉,未能迎接大人,还请大人赎罪。”桐圆县令看着这群‘全副武装’的士兵不断搬抬患者,脸上还带着奇怪的布,不免更加忧心,“不知大人可否告知,这是在做什么?”
栾子钰觉得自己就算是笑了,林县令也看不见,干脆就不做表面功夫了,“隔离分散病患,加以救治。不知林大人有什么解决瘟疫蔓延,安抚百姓的良策?”
这位林县令一心为民,听了栾子钰的开门见山,反倒松了一口气,将自己在近期所做的事娓娓道来。
因为洪水褪去,躲在山上求生的人们都回到了家中,不幸丧生的百姓也得以入土为安。
剩下的百姓因为饥饿难耐,有人吃了死去多时的家禽,最开始还没什么,可随着粮食彻底耗尽,哪还有人管这些东西干不干净,能饱腹就行了。
祸事就是这么来的,以家庭为单位,逐渐扩散。
栾子钰在听见瘟疫横行了十天,还不曾把病患与健康百姓分开,默默的又给林县令扣了三十分。
患者家属的阻拦可以理解,但不能纵容,特殊时刻完全可以采用强制手段,这个林县令估摸着没什么魄力,只能做个听从指令的下属。
索性,林县令有千万个不好,都有个爱民的好在,和这样的人共事,也不用担心他给自己拖后腿。
栾子钰公事公办的让林县令进城排查是否还有病患藏匿、集结城内的大夫和药材、叮嘱了有关防疫的事项、将自己写的防疫手册交给他复印,宣读给健康的百姓听,并督促监察他们按照手册上写的做。
交代了那么一大串,还不忘贴心的配上了一支五十人的队伍协助,最后少不了让林县令他们都带上口罩再进去。
反正他最大,说的命令大家都得服从,也就不合他们解释口罩、酒精为什么能起到防护的作用。
此时,已经查到粮食放在哪家手里的宁仇终于腾出手来和蔡琪媛接.头了。
桐圆县出了这么一桩事,秦亥是不能也不敢再呆在钱塘县了,但又因为栾子钰去得实在快,作为江南总督的他不好直接离开,总要装装样子,硬撑了几天,这才要撤。
秦亥本来是要带着蔡琪媛一起走的,但是赵弓派人满城张贴告示,寻找男装的蔡琪媛,城门又被换上了他们的人,重重严防之下,实在带不走,只好哄人暂时留下,之后再接她离开。
蔡琪媛巴不得留在这里,哪会闹?等人一离开,小心避开了裴师爷的看守,着急忙慌的往接头处赶去。
宁仇藏在树上,盯着手下百户和蔡琪媛接头,又听她不管其它只问栾郎的去向,心里憋了好大一股酸意。
账本到手后,百户干脆利落的将蔡琪媛劈晕带走,宁仇也不离开,就在树上等着,果不其然看见了尾随的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宁仇既要蝉,也要这只黄雀。
带着一小队轻功较好的锦衣卫,慢慢缩紧了网子,只等这边的人联系幕后黑手,自己就能功成身退去帮栾子钰的忙。
耐心盯了两天,小院一直没有人进出,寂静的都要让锦衣卫以为院内有暗道时,终于在黑夜迎来了一个全身上下都套着黑布的神秘人敲开了院门。
不多时,院子里飞出了一只鸽子,轻功绝佳的两名锦衣卫即刻跟上,到它飞出城后,一左一右双双开弓,将鸽子捕杀带回。
而留在原地的锦衣卫也朝院子里发起进攻,没费几下功夫就把人全都抓了起来。
宁仇用刀尖挑开黑衣人的面罩,定睛一瞧果然不出栾郎所料,是个熟人。
第55章
跪在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秦亥的心腹裴师爷。
被锦衣卫强行摁在宁仇面前俯首,显然给他心理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以至于刀架在脖子上都还能保持文人风骨,恶狠狠地瞪着宁仇,“你们休想从我口中知道什么!”
裴师爷虽然落榜多次,但是仍觉得自己与这些只会舞刀弄枪的粗人不同。别看宁仇是侯府世子,这会子也休想从他嘴里知道事情,所以高高在上,豪言壮志的放话。
谁料宁仇连多瞧他一眼都没兴趣,摆摆手就让锦衣卫把他带走了。
这变动就跟锦衣卫突然闯进来抓人一样猝不及防,裴师爷还没来得及叫嚣,业务熟练的锦衣卫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不知道从哪找来的污布,直接塞到他嘴里。
裴师爷被呛得险些翻了白眼,偏偏鼻子忠诚的向大脑传达气味,硬生生把人拉了回来。
那是一股带着汗,掺着馊,混着脚臭?各种七七八八的气味搅合到了一处,实在有辱斯文,裴师爷在一阵晕乎中还能顾着自己的风骨,是何等的自律?
锦衣卫熟练的搜查后,发现院子干净极了,书信、标志、暗语……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宁仇完全不诧异这种结果,抬头望着月亮,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之下,声音都带上了寒气,“发公文,说抓到杀害前任钦差刘大人的凶手了。”
“是!”锦衣卫抱拳领命,一句废话都没有。
宁仇利用锦衣卫驻扎在各地的便利,在浙江建立起了一张消息封闭网,外头的消息进不来,里面的消息也出不去。
可怜秦亥还没走几天,就因为裴师爷,而不得不回到钱塘县,以期撇开关系。
在赶回来的路上时,秦亥天真的以为赵弓也想要钱,只要自己给了足够的钱,事情就能被抹平。
结果在他回城的第一天就见证了宁仇身着飞鱼服,一箭射穿了企图逃跑的犯.人,随行的锦衣卫鱼贯而入,从与他关系匪浅的漕运商户家里搜查出了大量粮食。
秦亥顶着民众愤恨的眼神,硬着头皮站在了刚挽弓.杀.人的宁仇身边,看着这些粮食被称重,被井然有序的发往各处粮仓储存,仿佛见证了自己午时问斩的一幕。
“禀大人,数量对了。”一名千户上前,将噩耗广而告之。
完了,秦亥脚下无力,往后连退了数步,脸上不见任何血.色,幕僚杀了钦差,又盗走了赈灾粮,自己如何能清白?
“秦大人?”宁仇毫无感情的声音穿破耳膜,吓醒了还在幻想的秦亥,他睁开眼,发现凶神恶煞的锦衣卫们连个眼神都没分给自己,不可置信的愣住了。
赵弓走近,用蛊惑心神的声音说道:“大人,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别互相乱了阵脚才好。”
秦亥打了个冷颤,正想细问,赵弓又退开,不再说话。
他是满心的疑问,督了一眼宁仇,偏不敢问这位煞.神,因此只能焦急的望着赵弓。
到了这时候,秦亥才明白栾子钰的知情识趣有多重要,没了栾子钰在其中周旋,独自面对油盐不进的宁仇和只拿不做的赵弓,烦的头发都要被薅没了。
被他寄予厚望的蔡琪媛更是又一次被赵弓关押了起来,不过这次她的待遇好了很多,至少她除了离不开屋子,吃饭洗澡等生活需求都能得到满足。
秦亥找不到人,误会是蔡首辅想短尾求生,或者是早就挖了坑等自己跳,又恨又急,犹如无头苍蝇,四处乱撞。
以前一处喝酒作乐的大小官员更是不敢在此时凑上去,遇到秦亥下帖上门也只当没看见,拼命躲。
大厦将倾,众人唯恐避之不及,和秦亥站在同一艘船上的官员却不敢在此时离他而去,更是尽全力挽救。
这其中也有个异数,青源县的许县令不急着出谋划策,反急着把消息传出去。
一直盯着官老爷的番子嗅觉敏锐的跟着他传出消息的去向,一路北上,与裴师爷放出的鸽子去向南辕北辙。
直到看着送信的人在京城辗转多处,才入了万次辅隐宅中的一处后再没出现。
两名番子按照宁仇的指示,从京城退了出来,一路飞奔赶回浙江。
万道然收到信连看都没看,直接烧掉,灰白色的烟缓缓升起,跳动的烛光忽明忽暗。
兰先生不太能看清他的神色,好在跟他久了,不需要细琢磨就能说出合万道然心意话,“老爷这是为何?可是有何不妥?”
万道然嗤笑,“先生不明?”
“些许明白一点,还请老爷指点一二。”兰先生知道这话的意思,便不装傻充愣,“老爷身居高位,朝野内外更是遍布至交好友,若浙江有事,何愁不晓。”
万道然被人说中了心中所想,只是低头笑了笑,神情似乎眷恋着什么,“好一招请君入瓮,真是像极了栾公的手段。”
兰先生用笑压下了恐惧,“不说他是不是栾公的血脉,老爷可别忘了这两位从未见过。”
栾子钰确实没见过他外公,但血脉天性一事,自古就玄乎的很。
万道然心思漂浮,不由琢磨自己与栾子钰是否也有这样的羁绊?
当年之事,一个小孩儿哪能记得住,没准子钰心里头一直念着自己,只是碍于世俗,不好相认?
如果没有栾子钰的对比,万道然也不会觉得柳氏的儿子如何顽劣不堪,有了样样出彩的大儿子,小儿子只能退居一射了。
坐在一旁的兰先生将万道然的神情全收在眼里,可他有什么办法?小公子不争气,大的又太争气,换了谁都会更倾向大儿子吧?
陷入沉思的万道然绝对不会想到,与自己相处多年的兰先生,会在子嗣的事情上摆了他一道,并且还想一直摆下去。
大概父子之间真的有那些玄乎的感应,万道然一边惆怅自己该不该认回栾子钰,一边任由浙江的事情自由发酵。
身为儿子的栾子钰也遇到了一些小麻烦。
被病患和大夫一起强制要求他休息的栾子钰只能随便找棵树靠着,森林里的晚风清凉消暑,可惜鼻尖充斥着浓重的酒精味,不能闻一闻这股清香。
‘怎么样,我还是很有用的吧~’系统君看了很久,见宿主的各项数据没有睡眠的趋势,这才开始荡漾。
他可不是那些小系统,只看重自己的任务,完全不顾辛苦劳累的宿主~~
栾子钰已经两三天没睡了,照理来说应该一放松下来就困的,可是现在亢奋的很,‘是啊,你特别厉害,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厉害的系统了。’
‘夸得也太假了吧,走点心好吗?’
‘我累成这样,还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哪里不走心了。’
‘呵呵,你要是拿出夸男主时的走心,我也不会有意见。’
男主?栾子钰反应了一下,口罩下的脸蹭的就软和了,即使看不见,光是环绕在他身边的轻松气氛,也知道宁仇对他的重要性。
见到各项指标趋近平和,系统君啧啧称奇,‘怎么平时没感觉你多喜欢男主,现在倒是积极了?’
‘是吗?’栾子钰拉伸了自己的腰,眉目间透着股懒散,‘你以为喜欢是什么?’
‘当然是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为了能和她在一起,倾了城也无所谓!’
栾子钰倒是没想过这个系统还会看小说,‘细水长流不也是爱情。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为了宁仇,倾了城池?’
系统君对此不作回答,这答案清楚的很,宿主心软又善良,为了一个人害了一座城的事,绝对绝对干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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