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白泽竟然哭着对他说:“我在生自己的气!我没用!喜欢看书,又没能力买,你才会为了我去做这种事,是我没用!”
白泽还对他说:“我摘除不了自己,我问心有愧!”
白泽又抓着他的手说:“我们朝夕相处这么多年,我最难的时候是你陪我熬过来的,在这个世上,我们就是最亲密的人,有好事一起分享,有坏事一起承担,我们早就紧密的联系在一起,是分隔不开的。”
白泽抱着他,下巴抵在他肩上。
白泽的字字句句如热水滚烫着风狸的心,最后那一抱,风狸的心已然全部化了,他呆愣了一瞬,犹豫着自己配不配,可在白泽的温柔乡里,风狸已没有一点抵抗力。
他的阿泽还要他,他就跟着他。
他紧紧地回抱住白泽。
白泽说:“小米糕,等你腿好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吧。”
风狸欣然,去哪都行,他什么都不要,也不奢求更多,天涯海角,护他守他。
三个月后,其实风狸的脚还没好全,但他急着离开这里,就怕迟走一会儿生出什么变故,所以他跟白泽谎称自己已经痊愈了,忍着痛在他面前正常走路,不让他看出一点儿破绽。
然而千怕万怕,他们最终还是没躲得掉。
他们诬陷白泽和风狸偷了琉璃盏,请了道士,把白泽封在结界里面,风狸不会灵力法术,只能干着急,好话说尽,甚至下跪哀求,他们却依旧不肯放过白泽。
看着白泽灵力被抽,痛苦到浑身发抖,风狸极想去抱住白泽替他受罪,如果可以,自己愿意替他去死。
可是那些人把他死死摁在地上,他无力反抗,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最致命,他们压得他很疼,他却浑不在意,他的心比身体疼得多的多。
爬到白泽身边抱起一动不动的他的时候,风狸是懵的,他觉得自己浑身血液倒流,头皮一阵阵发麻,慌张得他难以呼吸,他试着唤他,白泽醒来,他却没有半点放松,他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他不敢深想,只哄着奄奄一息的白泽,跟他说要带他去找大夫,等他好了就带他走。
他刚想抱白泽起身,却被轻拉住了,他的心脏停甜了一瞬。
白泽嘴唇微颤,用尽仅剩的力气,吐出几个字。
“玉笛……叫……”
白泽闭上眼的瞬间,忽然暴雨如注。
风雨凄凄,小院里两个瘦弱的身影在暴雨的狂打下显得不堪一击。
白泽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亦是没有丝毫血色,整张脸就快要与他的白衣融为一体。
白泽软绵绵靠在风狸身上,任凭风狸再怎么疯狂叫喊,他再给不出一点反应。
雨水溅起的污泥打在了白泽雪白的衣袍上,更加刺痛风狸的眼。
“阿泽……你看看你,衣服又脏了,我帮你拍干净……”风狸想要帮他拍干净,可是泥水混着雨水越拍越脏,他着魔了般疯狂拍打,“怎么拍不干净!阿泽我弄不干净你身上的泥了!怎么办?我怎么办!我弄不干净弄不干净!”
“啊——!”
风狸终于彻底崩溃,他仰天大叫,绝望的哭喊,似要将天地都撕碎。
他抱着白泽在雨中坐了很久,不知过了几时,雨早已停了,他依旧不撒手,紧紧抱着白泽呆愣着坐在地上,不觉冷不觉痛。
白泽的体温在他怀里一点一点的流逝,他心里的光也在一点一点的湮灭。
他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样才从地上爬起来为白泽送葬的,也不记得当时的自己有多狼狈,多失魂落魄,他只记得他舍不得火化他的阿泽,就挖了个坑把他好好放进去,给他立了碑,碑上写着:
吾爱白泽
送走白泽后,风狸也没了魂,不哭不笑,不吃不喝,就在房里阴暗的角落呆坐着。
就在他以为自己也要跟着白泽一起去了的时候,一只虫在他食指上狠狠咬了一口,这是他送走白泽后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此真实的痛觉,这痛觉一路往上窜,猛地点燃了他心中熊熊怒火!
他从地上爬起来,忽觉浑身都是火,有什么东西即将要在他心里炸开,他憋得难受,恨不得将自己撕裂!
他疯狂奔跑,用力拍打一户人家的门,主人不耐烦地开了门:“谁啊!干什么干什么!”
“琉璃盏不是他偷的!”风狸怒吼,“去他墓前给他道歉!!”
“啪!”大门无情地关上,那户人家主人还骂了一句:“有病吧!”
风狸不放弃,继续猛烈拍打着门,而除了门里不断传来的骂声,始终没再有人来开门。
他又到下一家拍门,叫他们给白泽道歉。
“你们凭什么冤枉他!”风狸哭着喊道,“去他墓前给他道歉!去啊!”
“砰!”这家来开门的是个壮汉,都没跟他废话,直接一脚把他踹下台阶,蹭破了一大块皮,他似是没有感觉,又去下一家拍门。
这家没关院门,他冲进去就吼:“出来!滚出来!去给他道歉!”
这家几个人骂骂咧咧地出来,拎起棍子扫帚就朝风狸身上砸,风狸不退让,他们就用棍子戳着他把他往外推,他本身形瘦弱,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最后他是在棍棒下一路滚着出去的。
他已浑身是伤,没有多少力气,可他心中的怒火却越烧越旺,他疯魔了般一家家拍门,一家家叫他们去白泽墓前给他道歉,又被一家家赶出来,甚至打出来,一直到深夜他还在折腾,庄里人被他折腾地受不了,集结了几个人把他拎到荒野,狠狠打了一顿,打到他爬不起来动不了才离去。
风狸费力挣扎着,一个翻身不小心摔下坡压到了一个小魔,那小魔本来在睡觉,突然被压到后烦躁地一挥手,一道魔气就朝着风狸打过去。
“什么东西吵着老子睡觉!”
风狸被打飞数尺远,跌落在地,而这道暴戾的魔气似乎是一条引线,直接炸开了他心中即将破土而出的那东西,巨大的怒意和恨意从胸中迸裂而出,他双目通红,团团黑气夹杂着隐隐红光包裹着他。
他忽然怒吼一声,惊起飞鸟无数,乌云遽然蔽月,狂风呼啸,树叶四散飞落。
风狸入了魔。
风狸入魔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屠了整个庄。
他站在庄口,冷漠地看着庄子。
“谁、给、他、道、歉?”
他一字一句低吼道,继而飞升到半空,藐视着脚下一户户人家。
“没人给他道歉是吧?”他怒吼,“那你们统统用命偿!!”
一夜之间东庄血流成河,所有被杀的人几乎被一招毙命,连挣扎都没来得及,只有当天不在家的人逃过一劫。
其实那天带道士来抽白泽灵力的孙群也不在家,风狸在屠了全村后,专门去找到了他,抓他到白泽墓前,把他踢跪在地,掐着他的后脖颈给白泽磕头,命令他磕一下就给白泽说一声对不起。
风狸摁着他的头一下下重重地撞击在地,到后来他已经不挣扎也没声了,风狸也不松手,直到磕满整整三百个头,他才把满脸鲜血没有呼吸的孙群扔到一边。
风狸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一进院门,他看见白泽在院子浇花。
“阿泽!”他喜出望外,赶紧上前想抓住白泽,却一把抓了空,白泽身影也倏地消散了。
他呆愣一瞬,忽然又看见白泽在厨房做饭,饭菜热气腾腾,白泽在烟雾里飘渺,他想看真切些,赶忙冲过去,一踏进厨房,却发现空空如也。
他似乎又听见白泽的读书声,跑出厨房一看,白泽正在自己房间的窗前全神贯注的读书,他一刻不敢耽搁,连忙跑进屋子推开白泽房门,什么都没有。
床上,椅子上,桌子旁,树下……到处都是白泽,可只要风狸一靠近,他就不见了。
风狸到处跟着白泽的身影转,忽然被门槛绊了下,他跌坐在地,愣怔了片刻,看着满屋白泽的音容笑貌,终于崩溃抱头痛哭。
他的心一点一点的冰封,他的眼神一点一点的变狠。
“全都是道貌岸然伪君子!”他红着眼低吼,“阿泽……这个世间容不下你!我就让这个世间容不下他们!”
天空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即将倾盆而下,风狸缓缓起身,望着阴沉沉的天空。
“阿泽。”他眼神阴鸷,“我要让那些伪君子统统到地府给你赔罪!我要为你创造一个,只有我能做主的世界!到时候我要为你建万千神庙,让人人都供奉你!”
暴雨倾盆,他走到院中,握紧双拳,任凭风吹雨打。
“世间毁你,我毁世间!”
“砰!”一道惊雷猛然劈下,天空骤亮又骤暗。
风狸离开的时候,把屋子内所有东西都用布仔细蒙好,他没动白泽房内任何东西,包括白泽之前随手放下的一杯茶,好像主人只是出门收个衣服,很快会再回来坐下继续喝似的。
他去白泽墓前做了最后的拜别。
“阿泽,等我做了世间的主人,再来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
阅文快乐~
第113章 云开
离开东庄,曾经的小米糕改名为风狸。
他后来路遇过一位东庄故人,那人在风狸被发现偷书之前就已离家,不知他们的后事,只当是个家乡故人,不经意打了声招呼。
“你不是那个……那个……小米糕吗?”
风狸一个眼神杀过去,看得那人浑身一寒,那人还没反应过来,风狸杖已捅穿他,他没来得及再说一字。
“小米糕这个名字……”风狸冷漠的看着他,“只有他能叫。”
白泽死后,风狸再也没碰过笛子。
他入魔不久时,断断续续听说一些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什么虚空之境可以让人重生、虚空之境会幻化出真人、吸纳虚空之境幻化出来的人的全部灵力可天下无敌……
他那时没什么朋友,找不到人问一问具体情况,只是从听到的只言片语和自己执念的加持下,得出一个结论:
吸纳虚空之境幻化出来之人的全部灵力,就可使人重生。
他要用吸纳来的灵力让他的阿泽重生!
他当即马不停蹄地赶过去,在洞附近守了五天五夜,生怕有人抢在他前面。
虚妄的出生,使他终于在灰暗的人生中又看见了希望。
在其他人都踟蹰不敢上前时,他一道魔力破开了洞口已微弱的结界,击中了虚妄。
冲进洞口,他没多犹豫,抬手就从虚妄体内凶猛吸纳灵力,随着强劲灵力的不断涌入,他心里的希望一点点地燃得更旺,他急不可耐加重力道。
就在他以为大事将成时,修真界第一世家,池家,给他狠狠泼了一盆冰水。
他那时刚入魔,什么修炼都没有,他深知自己不是池家任何人的对手,若是此时自己送了命,以后连给阿泽祭拜的人都没有了。
他只好暂时逃离,但池家从此成了他的眼中钉,他认为是池家破坏了他让白泽重生的计划,自此对池家恨之入骨。
所以,他坐上宗主之位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灭了池家。
那次没吸纳成虚妄的灵力,风狸失魂落魄地游走在大街小巷,经过某户人家小院时,听见里面传来读书声,里面的人正在读一首白泽很喜欢的诗。
他从绝望的情绪里被勾了出来,跳上院墙看向里面,一位白衣少年正背对着他捧着书仔细研读,这背影像极了他的阿泽,他死死盯着少年,眼圈发红,那少年似是一个姿势站得太久,想转身,风狸目光片刻不敢移动半寸,连呼吸都忘了。
少年转过身的一瞬,风狸全身力气猛然泄掉了,那是一张与白泽完全不同的脸,他颓废地在瘫坐在墙边。
缓了很久后,他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但没有立刻走,他总觉得,能在这少年身上嗅到一丝白泽的气息,就是这丝气息,让他流连,他犹豫了片刻,最终敲门进去,向少年讨了杯水喝。
后来他问了人家名姓,少年叫做庆忌。
庆忌成了白泽走后,他生命里唯一的暖光,也是这道暖光,支撑着他走过了很多年。
他闭关八年,当上魔宗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了庆忌,可没想到当年意气风发的温暖少年,如今却满脸泪痕,瘦骨嶙峋,郁郁寡欢。
风狸问了才知,庆忌母亲已去世,如今家中只剩下他自己一人了,他当即把庆忌带回魔族,并认他做弟弟,公开宣布庆忌是魔族少爷。
从最初遇见开始,他就拼命对庆忌好。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不准魔族任何人欺负他,不让他接触一点点黑暗面的东西。
所有没来得及为白泽做的,他统统都倾注在了庆忌身上。
他每每觉得疲累颓丧时,就偷偷去看庆忌读书,尤其喜欢看他穿一身白衣读书时的背影,这幅画面,能让他异常安心。
庆忌开朗亲昵唤着的一声声“哥”,他也听得欢喜,他忍不住宠爱他、惯着他。
那段日子平静美好,他有崇高的地位,有值得关切的家人。他确实犹豫过,不如就这样生活下去,不要复仇了。
可这一丝丝犹豫,在那日夜折磨他的、白泽惨死的画面里,不值一提。
这些许的温暖,只能让他有片刻的休憩,而压不住他内心的仇恨之火。
他没想到,庆忌最后也与他分道扬镳。
他连最后的温暖也没有了。
他独自在最黑暗的深渊沉沦,带着巨大的仇恨,他再无所顾忌,他开始肆无忌惮。
攻打池家那日,他发现庆忌为了彻底摆脱魔族竟不惜承受巨大的痛苦和风险去修炼了焕然术,护在池家门外与他剑拔弩张,他有些发懵。
庆忌是这世间唯一能让他感觉到白泽气息的人,可如今却与他站在对立面。
如果阿泽还在,他会怎么做?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犹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可是阿泽不在了。
他很快从蒙圈中疼醒,白泽在他怀里煞白的脸、没有呼吸慢慢僵硬的身体霎时窜进他脑中。
这些年,他没有一刻不在痛。
没有仇恨,他连活着的欲望都不会有。
白泽缓缓合上本子,将它小心收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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