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允简单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提出了“分成”的要求。
这样的合作模式在后世很常见，但在这个时代还是前所未闻的,因此当程允说完后,柳文一时间也沉默了。
他摸着下巴看了程宝儿一眼，眼里带着探究。
他能信得过程允,但并不完全信得过程允介绍进来的人,况且这个小哥儿看着瘦瘦弱弱的，打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瑟缩在程允身侧,虽说和程允是两兄弟,但完全没有当时程允表现出来的自信,这样的人,真的能做好这份工作吗？
程允自是知道他在顾忌些什么,却丝毫没有被他的这番迟疑给吓退。
他将刚才两杯酸梅汤往柳文面前推了推,道：“柳大哥对刚才喝的这两杯酸梅汤,有什么想法吗？”
柳文顿了顿,又低头看了眼两个杯子，脑子灵活的他，只稍一想马上便想明白过来了。
程允笑了笑,道：“这里其中一坛是我做的,另外一坛是宝儿做的，他很有天赋,只做了一次就能做出和我不相上下的味道。”
说罢他又拍了下程宝儿的肩，称赞道：“不是我为弟弟说话，宝儿做事很认真也很负责任,事情交给他我是能放一百二十个心的。”
柳文没说话，盯着那两个杯子看了一阵，半晌后道：“你说一杯酸梅汤卖两文，悦琼楼和你各一文钱对分？”
“是。”说起正事，程允的表情也严肃起来，“这是我初步的定价，但悦琼楼不需要出任何人力物力，只需腾出一小块地方给我们摆放东西即可。”
柳文摸了摸下巴，思索了片刻，道：“那我可不同意。”
此话一出，程家两兄弟齐齐一愣。
但很快，柳文就露出了个笑容，道：“在我们悦琼楼，喝茶也不止这个数，”他比了个手势，“六文钱，三三对分，如果没问题的话，今天就能做起来。”
不说程宝儿，就连程允的心情都像坐了过山车一样忽高忽下，可当听到柳文说完这番话后，总算大大地舒出一口气来。
宝儿的反应更直接，他一手抓住程允的手臂，力气大得直把程允抓出五道红痕。
就这样谈成了？条件还比想象中的好上一倍不止！
一直在旁边安静坐着的杨鸿进顿时就不爽了，眉头紧皱着一直盯着程宝儿的手看，可是媳妇儿说过这是弟弟，不能在旁人面前动手动脚，以至于他只能干看着什么都做不了，那表情严肃得比刚才谈合作时程允的表情更甚。
柳文和程允又谈了点合作的细节，头一回程允被掌柜刁难了，被掌柜要价十文钱茶钱，后来每一回来悦琼楼都被好好招待，是以程允到现在还不清楚悦琼楼的具体物价为何，只了解了个大概的。
这回细问之下，他才知道在悦琼楼，要是什么也不吃，只喝个茶，就得要八文钱茶钱，要是点了别的东西吃，就只需收一文钱茶钱，如此对比之下，柳文提议一杯酸梅汤卖六文钱，倒也不算特别夸张。
程允再将之细化了一下，“酸梅汤可以算作一个噱头，让更多的人也能尝尝，咱们分两种分量来售卖，一壶酸梅汤卖六文钱，要是只买一杯，则每一杯两文钱，如此一来就算大家在等桌子的时候，也能卖出去不少酸梅汤。”
柳文心中的算盘啪啪打响，手指动了动默默换算了一下，觉得这个方法实在是妙！
如今因为松子鱼的热卖，悦琼楼每天都客似云来，晚市更是招呼不过来，不仅腾云镇上的人，整个南明城慕名而来的人不少，那些坐不下的顾客，最终只能选择去别家酒楼吃，久而久之柳文也怕他们一去不回。
如今多了酸梅汤这个噱头，让那些吃不了松子鱼的人也能尝尝鲜，感受一下他们悦琼楼的美味，这样一来也不怕他们短时间内去别家酒楼吃饭了，总有一天他们也会回头来吃。
况且酸梅汤还是消暑开胃的好东西，刚才他只喝了一小杯，就忍不住想吃点什么，长期下来店里的生意肯定能拔高一大截！
但柳文比程允野心更大，他要走的是高端路线，赚的是富人的生意，寻常在店内单单只收茶钱就要八文了，酸梅汤这种好东西只多不少，于是一番讨论下来，最终将酸梅汤定价为一壶十文，一杯四文，同样由悦琼楼和程家兄弟五五对分。
事情谈妥后，程宝儿整个脑子还晕乎乎的，过去他们一个月也挣不了几个钱，连自给自足都困难，但现在一杯喝的东西，没几口就能喝完，竟能卖出十文钱一壶的天价！
一瞬间他看酸梅汤的眼光都变了，看向自己大哥的眼神更带上了崇拜的目光。
酸梅汤的事情说完后，柳文又搓了搓手，明里暗里问程允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的点子。
程允笑了笑道：“热菜暂时还没有，但今天来特意准备了点腌菜给你尝尝。”说罢将那一小坛子的酸脆萝卜拿到台面上。
“腌菜啊……”柳文的语气有点失望，但还是给足了面子，“行吧，我来尝尝看。”
程允这回做的酸脆萝卜严格来说还真不算什么，只是恰好之前种出了一根大萝卜，这么热的天他也不想吃炖萝卜，于是想了想，便拿来做爽脆可口的酸萝卜了。
恰在此时，刚才受柳文吩咐的小二端了几盘糕点上来，为免大老板和贵客不够吃，后厨还多做了一大碗汤面，汤底用足料的猪脚熬制而成，上头放了些葱花，看着好不可口。
程允一早上门，柳文忙着接待也没吃什么，刚才喝了两杯酸梅汤，此时正是肚子咕咕叫的时候。
他直接上手给自己弄了一小碗汤面，说：“我这还什么都没吃呢，你们自便，不用把自己当客人。”
悦琼楼的菜用料又足又新鲜，只闻着就觉得香喷喷，柳文两口面下肚，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但用料多了，吃起来也腻，这才没吃几口，柳文就停下了筷子，胡乱在桌子上端起杯水囫囵灌了几口。
他砸吧了一下嘴，觉得这还不解腻，一看桌子上摆放的两坛酸梅汤，眼睛就亮了，“哎程哥儿，再给我一杯酸梅汤吧，这面好吃是好吃，就是腻，配你这酸梅汤味道刚好。”
怎料程允闻言一动不动，仍然慢条斯理地捣鼓起那一小瓦罐。
他拿了双干净的筷子，从瓦罐里夹了些萝卜条放到小碟子上，完了将碟子往柳文跟前一推，道：“柳大哥尝尝这个吧。”
柳文挑了挑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还是依言照做。
他夹起一块白嫩白嫩的萝卜条，看起来像是还没煮熟一样，脸上不禁露出了点嫌弃的表情，“这个真能吃吗？我以前曾吃过生萝卜，辣得嘴巴都张不开，你可别骗我啊。”
“你吃了就知道了。”程允道。
怀着一丝丝对程允的信任，柳文耷拉着嘴咬了一小口。
他皱着脸咀嚼了两下，两秒后，眼睛突然睁开，一脸震惊地看向那萝卜条。
紧接着他又咬了一口，表情从怀疑到震惊到惊喜，一块吃完了忍不住又夹了一块，“程哥儿你这白萝卜有点意思啊！我怎么就没想过还可以这么做呢？”
程允见他满意，这才道：“其实做法很简单，知道以后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他几句话便将制作要用的材料和做法解释清楚，“除了白萝卜，同样的料理方式还可以用在其他蔬菜上，黄瓜、芥菜、大蒜，制作简单成本又低，放在夏天用来解腻最适合不过了。”
柳文从头听下来，感觉程允就是他的摇钱树，但细思片刻，又犯愁了，“你这个构思是很好，但这点小打小闹的，不如之前的凉菜，充其量只能做个配菜，这让我怎么拿去卖钱？”
程允笑了笑道：“赚钱的法子很多，只是看你怎么想而已。”
“哦？”柳文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说来听听。”
程允提议道：“我能想到的法子有两个，其一，像你刚才那样作为主食的配菜，前期推出市场时免费附赠，后期逐步收费，每加一小碟一文钱，要是吃过觉得好的，一文钱也不贵，就会一并付钱购买了。”
“其二，”程允道：“定制一批像这样的小瓦罐，分开不同类型的酸菜单独贩卖，直接把悦琼楼的名字印在罐子上，如此一来不管是大家买来自己家吃的，还是拿回去送礼的，一眼就能看到悦琼楼的标志，对打响悦琼楼的名声也有好处。”
之前柳文说想开分店，逐步把店开到京城去，程允回去就想过这个问题殷悦。
要怎么打响自己的名字，做出一个独属于自己品牌的商标最为重要，这种做法在后世很常见，只是现在的人还没有品牌意识，他提出的这个做法，就像当初老干妈红遍全球的做法一样，带着自己的商标就是最好的宣传方式。
柳文被程允这个提议震得犹如醍醐灌顶，拥有敏感商业触角的他瞬间就明白这个做法能为他谋取多大的利益，顿时连早饭也忘了吃了，脸激动得通红，一把抓住程允的手紧紧握住，“你可真是我的贵人呐！”
忍了许久的杨鸿进看到这里直接就不干了，也顾不得在场还有没有别人，上前将程允抢过来，拥进怀里紧紧抱住，一副和柳文势不两立的样子瞪着他不放。
自觉自己并没有做些什么的程允：“……”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还有一更晚点奉上
第33章
事情谈妥后,程允废话不多说，直接让柳文在一楼大厅腾了一个地方出来,和程宝儿一道摆摊卖酸梅汤。
程宝儿还沉浸在一杯两文钱的喜悦中,懵懵的跟着程允悠转，等一切都弄妥后,正式开始贩卖,才渐渐回过神来。
悦琼楼不愧是南明城最受欢迎的酒楼，彼时才巳时刚过,距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店里的上座率已经有□□成,程允站在那儿观察了一阵,发现当中有超过八成的人都会叫上一道松子鱼。
亲眼所见自己的菜这么受欢迎,程允总算松了一口气,对接下来要推出市场的料理就更有信心了。
柳文给程家兄弟腾出的位置并不大,但位置是极好的,这个酸梅汤要是做好了，能给他们带来新的客人不说，还能带来更多生意,也算是近期悦琼楼的一大宣传。
因此柳文直接安排他们在大门附近摆摊,如此一来，进店光顾的人总会好奇,连大街上的行人也能尝尝鲜。
一开始好奇的人确实不少，不论是行人还是进店的都会张望两眼，但真正愿意掏钱买单的却不多。虽然柳文吩咐好店里的小二帮忙打点一下后就回去了,但看到自己生意不好，刚出来干活的程宝儿多少有点紧张。
然而在旁边逗夫郎的大哥却老神在在，半点也没有担心东西卖不出砸了招牌的迹象，这让程宝儿既苦恼又无奈。
又过了一刻钟，依然没有半文钱进账后，程宝儿再也坐不住了。
他扯了扯程允的衣袖，小声道：“大哥，咱们到现在还卖不出一杯酸梅汤，真的没问题吗？”
程允此时正在逗杨鸿进玩儿，刚才这家伙又在外人面前乱抱他，害他丢了个大脸，程允趁机敲打敲打他——
杨鸿进扁着嘴，一副委屈兮兮的样子，不服气道：“那个人又不是弟弟，他乱抓媳妇儿的手！”
“我的手又没镶金，怎么就不能抓一下了？”程允敲了敲他的头道：“再说柳老板你又不是没见过，之前还常来人家店里，人家每天给你吃香喝辣的你都忘啦？”
“忘了！”杨鸿进赌气道。
程允忍笑捏他的脸，“说谎是会长鼻子的。”
杨鸿进脸都气得鼓起来了，但又怕真的会长鼻子，偷偷地捂住自己鼻子后，不服气道：“那也不能握媳妇儿的手！”
程允还想继续逗他，恰在这个时候被程宝儿打断了。
程允听了程宝儿的话，安抚他道：“不用紧张，总有人来的。”
“但是……”程允实在不得不紧张，毕竟这是他头一回做买卖，借用的还是程允的名头，早些时候和柳老板谈的时候，他可没忘记柳老板质疑的目光。
程允也并非单纯安抚他才这么说，事实上他看了柳文的反应后，就知道这一回买卖估计又能在整个南明城造成一番轰动。
一般人对陌生的事物总是抱有怀疑的，当初松子鱼也花了几天时间才打开市场，当时还背靠悦琼楼的名声，如今虽然他们人在悦琼楼里，但说白了就是两个生面孔，还是用这种新鲜的售卖方式，顾客一时三刻不买账也是正常。
但一旦市场被打开，有人尝过觉得好，后面就会接连着来。
程允唯一担心的，就是酸梅汤的做法并不复杂，有心人士要是想学，只需琢磨几下便能学会自己做。如今他们只占了个头啖汤的优势，以及乘了悦琼楼的出品的东风，这也是为什么程允会说酸梅汤只能算作当季产品，后续等入秋后会渐渐不好卖的原因。
不过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担心太多也没什么意思，他拍了拍程宝儿的肩，给他一个放宽心的眼神，然后就扭过头去继续逗杨鸿进玩儿了。
程宝儿拿他没辙，只能这里擦擦那里收拾收拾，尽量降低自己的紧张。
就在程宝儿坐着坐着开始发呆的时候，突然眼前一暗，一个身影笼罩住他。
程宝儿抬起头看过去，来人挡住了背后的光线，临近正午的阳光打在他身上使他身体仿佛被镀上了一层光，脸庞却因为背光看不清楚样子，但程宝儿莫名就有种熟悉感，心脏还不由自主扑通扑通快速跳了起来。
来人似乎是赶着来的，站在那儿还喘着粗气，平复了一下才说：“酸、酸梅汤怎么卖？”
那人一开口，程宝儿马上就认出了他的声音，“唰”地一下站了起来，对方的样子骤然清晰可见。
“你怎么……”程宝儿被吓了一跳，印证了心中的猜想，心跳快得像要从喉咙跳出来一样。
王良还是刚才那个样子，又把话重复了一遍，“酸梅汤怎么卖？”
程宝儿呆呆地看着他，愣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开口道：“四、四文钱一杯，十文钱一壶……”
他越说声音越小，有点底气不足的心虚，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个价格贵的离谱，常人根本无法接受，怎么他就这样傻乎乎地听大哥和柳老板定了这个价呢！
王良显然也被这个卖价吓了一跳，但他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从衣服口袋里掏了掏，数了十文钱递给程宝儿，财大气粗道：“给我一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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