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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雨持续了整整一天，程允的情绪也同样消沉了一整天。
距离原定归期还有最后两天时，城外传来了快报。
“回来了回来了，城外有人看见修路队的人开始拔营回来了！”
柳文一把拦住那个人，让他再详细点说，那人又把话给重复了一遍。
程允在旁边听着，一口气刚舒出，不远处又传来另一个人的呼喊声——
“修路队遇上洪水了！”
那一瞬间，程允耳朵嗡的一声，腿一颤，双眼一黑，整个人往后倒了下去。
第58章
程允醒来的时候,天还依然黑压压的，他睁开眼后怔忪了几秒,才猛地一个起身。
柳文一个汉子要避嫌又不放心他,因此此时房间里除了他以外，还有另一个婆子在。
两人一听见床上的动静,赶紧三步并两步走过去。
柳文：“感觉怎么样？你快把我给吓死了！”
程允脑子还晕乎乎的,表情却紧张得不行，一看见柳文便一手抓住他的手臂道：“我睡了多久了？修路队的人怎么样？回来了吗？有什么新的消息？”
“你先放轻松一点。”柳文坐下来说：“你睡了约有两个时辰,梦里一直睡不安稳,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这几天晚上是不是一直都睡不好？”
程允眉头依然蹙紧,他心里乱得很,虽然知道柳文在关心他,可是目前他的脑子里根本容不下其他事情。
站在一旁的大娘扭了条湿巾给他递过去,给他解惑道：“修路队现在还没有消息,少爷已经派了人去打听了，相信很快就能有消息传回来了。”
程允抬头看她一眼，他认得这位应该是柳文家的管事,大家都叫她苏大娘。
将湿巾接过来对她点头感谢,程允又问道：“传话那人还有说些什么吗？情况严不严重？”
柳文让他稍安勿躁，“那人也是道听途说,知道的并不多，你先休息好，”他让苏大娘把桌上的粥端过来递给程允,“你先吃点东西吧，自己看看那张脸都成什么样儿了，等你家夫郎回来，结果他人没事倒变成你出问题了。”
程允蹙着眉头，食不知味地咽了几口，又问了柳文几个问题，得知都没有任何消息后，才失望地垂肩叹了口气。
就这样一整天过去了，雨还在继续下，下得人心都烦了，夹着冬天的寒风，冷得人刺骨。
整个南明城一扫前几天的欢欣雀跃，都陷于一种低迷的气氛中，逢人就问有没有城外修路队的消息。
大家虽然没有明确说出来，但言谈中都不对这次的事情持以乐观的态度。
“你听说了吗？那修路队的……”
“听说了，哎真是晦气，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我还听说悦琼楼的那老板还派人去打听消息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怕是凶多吉少。”
“呿，别说这种话，咱们家也有亲戚的孩子去了，希望观音菩萨保佑，大家都能顺利归来吧。”
“哎，只盼是这样，这回去了这么多人，官府断估也不敢不作为。”
“要是真出了人命，这回京城的人要来，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没事，不会有事的，别自己吓自己。”
……
城里的人讨论的话或多或少传进大家耳中，柳文派去探听消息的人一直没有回来，这回不仅程允，连柳文都开始担心起来。
终于在修路队出发的第八天晚上，南明城上下突然一阵喧嚷，淅沥的雨声中混着一点人群的说话声。
程允一直留意着大街上的情况，这些天他都快成望夫石了，每天就在房间里打开窗户盯着大街看，因此当大街上传出骚动的时候，他一下就发现了。
程允心中有种预感，修路队的人要回来了！
他一下从椅子上坐起，站起的那一刻头还有点晕，还未站稳就踉踉跄跄地往楼下跑。
“回来了吗？是修路队的人回来了吗？”他边跑边喊道，满脸紧张。
柳文赶紧上去搀扶着他，这几天程允每天就只吃那么点东西，看着都瘦了一圈，他实在怕他一不小心又晕倒了。
柳文道：“回来了，都回来了。之前派出去的人刚回来，他说修路队的人就在后头，你好好坐下，让他缓口气我让他直接跟你说。”
那小厮喝了口茶后缓过一口气，也知道大家都急着探听消息，坐直了身子说得头头是道。
“我刚去到的时候，他们确实遇上洪水了，不过水势不算十分凶猛，修路队的人什么没有啊，最多就是沙袋，于是整个队伍就一起迅速拉起了防线，一起把水给扛下去了。”
“有人受伤吗？”程允问道。
“官府的人动作还挺快的，受伤……受伤倒是没怎么见着。”
闻言程允刚松了一口气，结果那人略微思考了一下，突然一拍掌，“哦对了！有一个，听说是个傻子来着，傻乎乎的跑到前面去，不知怎么着一下就被洪水给冲倒了……”
程允一听，脑子嗡的一下就短路了。
柳文心知这下要糟，他猛给那人使眼色，偏偏那人完全接收不到柳文给的信号，还一个劲地说个不停。
“我听说那人伤得可严重了，你们想想啊，洪水来势那么凶猛呢，这不得一下冲飞到几米远？而且当时人那么多，慌忙之下一人一脚踏过去，啧啧啧。”
“行了别说了！”柳文怒斥一句，那人才从兴奋中回过神来，这才看见付钱给他的老板此时脸都铁青了，再一看，旁边那哥儿整张脸都煞白了。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怕不是那傻子，就是这哥儿的什么亲戚吧……
程允心里一团糟，手脚都变得冰冷起来，外面有人在闹哄哄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一句也没能听进去，满脑子只有刚才那人说的话。
那傻子会是杨鸿进吗？他明明教育过他不要凑到危险的地方的啊，明明告诉过他要跟着二哥，要安全回来，他都保证过的，为什么还会受伤？
我又要失去亲人了吗？程允心想，他似乎一直都是个没什么家庭运的人。
小时候被当皮球踢来踢去，成年后家里就像终于甩开了一个烫手山芋一样，对他不闻不问，估计就算发现他死了，也只会松一口气，觉得终于没了一个拖油瓶了吧。
来到这里以后，是杨鸿进首次让他感受到家的温暖。
尽管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但却会不管不顾地一心待他，在程允心里，早就把他当作自己最重要的人，可却在这种时候……
程允不敢再往下想，他满脑子都是负面的东西，一旦深思整个人就开始发抖。
柳文见他状态不对，让苏大娘陪他上房间休息，楼下的人大概也看出他的精神不对劲，渐渐收了讨论的声音。
程允在房间里沉默了好一阵子，直到柳文上楼来，还是保持那个样子一动不动。
苏大娘对他摇了摇头，柳文叹了口气，走过去给程允倒了杯茶，“程哥儿，你听柳大哥一句，意外的事情没人能预料得到的，况且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你不用太忧心，杨鸿进和他哥哥一起去的，他哥不会让他出事的。”
程允就像一根木头一样坐在那儿，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把柳文的话听进去，苏大娘和柳文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和心疼。
这两口子关系有多好柳文一直看在眼里，要说的话早已说完了，剩下或许只能等到修路大队的人回来，一切才能迎刃而解。
房间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剩下窗外寒风呼啸伴着滂沱大雨的声音，吹打着窗户，砸得砰砰作响，每一下都像敲在众人的心上，让人听了心里慌。
柳文如坐针毡，想安慰又不知道如何说起，面对这种情况他也不太懂得如何解决，好几次想开口说话，都被苏大娘用眼神打断了，他只好摸了摸鼻子什么也没说。
就这样大约过了两刻钟，楼下开始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柳文像是寻到了机会似的，大大舒了一口气，说了一句“我下去看看”后，溜也似的跑了。
程允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等回过神后便听到苏大娘说：“程哥儿也下去看看吗？兴许是修路队的人回来了。”
程允呆愣了一下，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去看看吧，我在这儿休息一下。”
“那我在这里陪你。”苏大娘说。
“没关系的，”程允道：“我想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下。”
苏大娘还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退出了房间。
程允不知道是不是修路队的人回来了，但他感觉自己浑身无力，怕再次下去又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到时候他可能会撑不住。
明知道自己这是逃避的心态，但程允就是不想面对，他不断安慰自己受伤的那人不是杨鸿进，但是在心里的某一处早就将之划上对勾。
楼下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大，程允还是忍不住心里好奇，站起走到窗边打算看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就在他手触到窗户的一刻，门外由远及近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那声音大得让人无法忽视。
程允的心跳也随着这声音扑通扑通地跳动起来，他往后转身，恰在此时房门被推开，那张想念已久的脸骤然出现在面前。
“媳妇儿！我回来了！”
杨鸿进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敲进程允心里，震得他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杨鸿进三步并两步快速走过来，将程允抱了个满怀。
熟悉的气息将程允环绕住，手中的温暖告诉他眼前的人是真实的。
直到这一刻，程允还是有点无法相信自己的双眼。
“呆子……”他呐呐地小声喊了一句，等回过神后，眼眶不知不觉早已蓄满了眼泪，只需稍稍一眨眼就能落下，“呆子，你回来了。”
“嗯，媳妇儿我回来了。”
程允抬头仔细看他的脸，双手轻抚着，眼睛红红的，下一秒踮起脚尖，捧着他的头亲吻了一下。
内心的骚动不停歇，这一刻他只想做点什么确认对方的存在，嘴唇交接的一刻，他忍不住加深了这个吻。
杨鸿进愣了一下，随后双手一揽，让程允的身体更贴近自己。
第59章
两人忘我地吻了许久,互相拥抱着，那力度大得似是想要将自己融进对方体内。
过去杨鸿进只会像小狗讨好主人一样去啄吻,能亲到程允就能乐上一整天,如今他却像无师自通那般，抱着程允吮吻着,在程允换气的空当,还试图去试探对方的意思。
程允沉浸在思绪中，完全没有发现他这一动作,傻乎乎地就跟着附和。
杨鸿进当下就像受到鼓舞一样,眼睛都亮了亮,双眼紧紧地看着程允不放,嘴巴就更使劲了。
许久过后,门外传来扣扣的声音,柳文满脸尴尬地站在门边道：“不是我想打扰你们的,实在是你们亲得也够久了,要不，咱们先坐下吃点东西？鸿进刚回来可能也饿了。”
程允闻言像才刚醒过来一样，双手一抵将杨鸿进推离了一点,两人分开时还发出了“啵”的一声轻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极为明显。
他将头埋进在杨鸿进怀里，耳朵瞬间红得似是要滴血似的,心跳扑通扑通响个不停，那声音大得几乎要把自己的耳膜震破。
他从杨鸿进怀里偏头往外看，偷偷摸摸的样子一改过去淡定处事的模样,眼神中还带了点被坏了好事还被抓包的埋怨，让柳文看了整个人抖了抖。
柳文赶紧举起双手投降道：“是你家夫郎进门没关门，不是我有意要偷看的。”
语落他又忍不住调侃两句，“但实在没想到啊，你们这……啧啧啧。”
程允没好气，调整了下呼吸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我们等会儿下来。”
得到准信的柳文赶紧帮他把门给关上，领了旨意便让厨房的人开始做菜。
等柳文一走，程允也不好意思去看杨鸿进，这时候他有点庆幸杨鸿进还是个对情爱事情还很懵懂的大小孩。
他红着脸推着让杨鸿进坐到床上，权当没事发生过一样，动手开始扒他衣服，检查他有没有哪里受伤。
“我听说有人被洪水冲倒了，那人不是你吧？”程允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蹙着眉头将他的脏衣服一件件扔掉，“辛苦吗？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杨鸿进摇了摇头，乖乖地让他摆弄。
“我有听媳妇儿的话，一直跟在哥哥身后，被冲倒的那个不是我，是队伍里面的另一个傻子。”杨鸿进被抓痒了，呵呵笑了一声但也没躲，“媳妇儿我好乖的，都有听你的话。”
听他这么说，程允这些天紧张的心情才总算落到地上。
但眼见为实，他还是扒光了杨鸿进的衣服，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确认他真的没有受伤才肯罢休。
程允又问了杨鸿进一些事情，多是围绕这次修路队的安全问题，杨鸿进都一一回答上了。
程允帮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刚才接吻时没觉得有什么，过后他才慢慢回味过来，那触感仿佛还停留在舌尖，一旦回想心跳又开始加速。
他内心一阵骚动，刚坐下想做点什么，柳文那边又来催人了。
程允的好事再一次被打扰，两人实在无法，也明白柳文是关心他们，不好拂了别人的好意，于是稍作休整便一起下楼去。
到了楼下的时候，只见杨鸿财被众人围在中间，一人一句问得他满脸慌张。
杨鸿财一个泥腿子，过去从未去过悦琼楼这么高级的地方，更别说是南明城的悦琼楼了。
他一进来就浑身不自在，听说这里吃一顿饭都得近一两银子，来吃饭的多是城里的达官贵人，生怕一不小心弄脏了别人的地方，可是杨鸿进说他媳妇儿就在这儿，他也只能跟着来。
结果才刚一进门，弟弟就被人推着走了，他想跟着去，又被一群人围着强迫他坐下，说要听下修路队的事情，才一眨眼杨鸿进就消失了。
后来柳文来了，他认得这是柳大夫的儿子，之前也有听说过程允和他合作的事情，柳文跟他简单说了几句，让他安心在这里等着，杨鸿财便不敢再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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