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汜:“我一直在屋子里,有暖气。”
少年:“我一直在动,还好。”
江汜看了眼他因为喝了热饮暂时不再通红的手指。
江汜:“牛奶好喝吗?”
少年看了他一眼:“你做的吗?”
不然不会这么着急着问。
江汜摇摇头:“我不会,他做的。”
少年又问:“兼职可以这么偷懒吗?”
江汜回头看了眼说:“店里没人。”
又问:“你不能?”
少年“嗯”了一声,跨上车子:“拜拜,谢谢你们的牛奶。”
江汜:“再见。”
等到少年走远,他看着对方的背影,吸了吸鼻子,才确认那么香的味道是少年身上的。
“他好香啊。”
*
接着,和江汜日记里的一模一样,他们偶尔在早上碰到,说几句话。
江汜的学校早上十点十分上第一节 课,所以他完全有时间七点就在甜湖馆堵窦惊澜,堵到人之后再去上学。
江女士对他骤然起来勤快的作息毫无异议。
这是个下雨天,江汜站在门口拖地。
因为之前去后台帮忙,结果撒了一罐子牛乳粉到冰淇淋机里,岳锦湖就把他赶去做这些不动脑子的事了。
反正不是真的雇佣,之后岳锦湖还要再拖一遍。
外面雷声阵阵,天气冷阴,风带着要把人脸割破的架势狂刮着。
江汜弯着腰双手搭在拖把柄上,用下巴枕着,打了个困倦的哈欠。
他已经知道那个少年叫窦惊澜。
今天因为有雨,对方来的并不早。
大概比平时晚了十分钟,他看到撑着伞在雨里走的人。
他今天穿着一件单薄的棉服,一看就是呼呼透风的那种,江汜却不像那天那样只穿了睡衣睡裤,反而是光面的羽绒服,热得要死。
他把拖把靠墙,抽出伞架里的一把伞,套上羽绒服走了出去。
窦惊澜眯着眼往前骑,今天雨大风大,即使打了伞,雨珠也无可避免地砸在他的身上。
“喂,等等。”
他车前窜出来的男孩儿阻止了他前进的趋势,窦惊澜捏右刹,接着想起右刹坏了。
男孩儿手按在他车头的合金杆上,笑着说:“撞了我要赔钱的。”
车子被alpha轻松止停。
窦惊澜抿了抿嘴,低声说:“我没有钱。”
江汜弯了弯眼睛:“也没撞到嘛。”
他按在车把上的手很白,指节褶皱处连暗沉都没有,窦惊澜看了一会儿,实在不觉得这是一只会在外面打工的人的手。
他问:“送完了吗?”
窦惊澜:“没有,还有一半。”
江汜:“今天怎么这么慢。”
窦惊澜:“下雨报纸会湿,我在家包太久了。”
他说完才察觉自己语气竟然略带抱怨。
江汜反而觉得这是亲近的标志,笑得更开心了,说:“我和你一起呗,剩下的都在哪?”
窦惊澜迟疑了:“你认得路吗?”
他话说出口才意识到失礼,抿了抿唇,又不知道怎么道歉,僵在了那里。
江汜眉毛一竖:“看不起我,你等着。”
他说着拿起一沓窦惊澜用塑料袋包裹的报纸,看了一眼上面的门牌和地址,吩咐道:“你去那边,我就送这边的,等着吧,我没车都肯定比你快!”
江汜挑衅又张扬地说:“让你知道今天谁才是爸爸。”
窦惊澜没绷住,看着他举着伞飞奔的背影笑了一下。
*
江汜回来的时候没等到窦惊澜,反而听到了隔壁街120的声音。
他没在原地看到约好的人,想都没想就冲去了另外的街道。
那里只剩下一辆破的自行车,江汜上去就听见一群围过来的人压着伞沿窃窃私语。
“突然就倒了……那孩子真是瘦的出奇……”
“那孩子是个alpha吧,怎么会瘦成那个样子,被虐待了吗?”
“啧啧……真可怜……”
江汜被冷雨吹得脸颊冰凉,抓着一个放下电话的人的胳膊问:“刚才的救护车是哪个医院的?”
对方刚拨的120,被这孩子冲上来的架势吓了一跳。
自己的脸色肯定很吓人。江汜想。
“汕城、汕城第一人民医院的。”
江汜放开手抬手拦车:“出租!”
急诊引导台。
江汜一路飞奔,扒着台子气喘吁吁地问:“姐姐,刚才来的和我差不多大的人去哪了?”
值班的护士指了指:“营养不良那个嘛?已经做完检查了,在外面走廊的病床上吧。”
江汜一愣:“你们医院走廊还有病床?”
护士看他岁数小,并不计较:“人太多了是这样的,病人太多了,而且他也没付钱,那边的病床也便宜。”
江汜摸了摸自己的兜,摸出一沓红色纸钞,问:“这些够不够他住到一个单人病房的?”
护士点点头:“别说一天,一周都行……”
江汜接着就去办了手续。
等到手续办好,人家发现这也是个未成年小孩儿。
这个时候的男孩子身高在那,变声期也已经过了,不说话的时候很像成年人,一开口才知道,才十四五岁。
一个在他后面等的病人笑着说:“那是你哥哥吗?看你这么着急。”
江汜焦急地等单子,昏昏地点了下头,拿到病床号和病人的手环,就去走廊找窦惊澜。
他在一个角落找到了年轻的alpha。
雨天的医院一角阴暗潮湿,这边的病床靠近一个垃圾桶,异味很重,躺着的都是年龄大些的老年人,目光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支气管有问题的病人正在挤压嗓子,吐那口吐不出来的浓痰。
江汜站在窦惊澜床边,看他苍白的脸。
年轻的alpha眼底浮现不自然的青黑。
他的疲态竟然在昏迷之后才慢慢浮现出来。
江汜张了张嘴,吸了一口味道古怪的气,忍住想吐的冲动,要来转移病床的护士还没来,江汜自己推着病床往订的病房走。
病房里好了点,但气氛依然沉闷。江汜看窦惊澜被护士搬到床上时眼皮抖动了一下,像是想醒。
是意识在挣扎着想要醒来。
江汜最近在沙发上睡着的江沚身上看到过数次这种神情,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思虑过重、难以安眠的表现。
少年人手心温热,把手盖在昏迷的人眼皮上,声音有点沙哑,说:“睡一会儿吧,不会有事。我会喊你的。”
在他手心下颤动的眼睫如他所言,竟真的缓缓闭紧了。
江汜看了看医院的薄被,收回手,脱了自己的羽绒服给他盖上。
他打开门出去,正好撞上门口姗姗来迟的便衣保镖。
“彪叔。”他扯了一下自己的高领毛衣的衣领,说,“下楼给我买几件衣服,L码的中长款羽绒服和绒裤,别的内搭往简单了买,别买太贵的……”
江汜蹙眉说:“一两百应该就行。”
保镖听到最后一句时神情一顿,点头。
“我在这蹲一会儿就去上学,别告诉我妈,我可没迟到也没去游戏厅啊叔。”
保镖笑了一下,接着点头。
“哦,对了,海湾街那边有个……有个破自行车,掉漆的邮局的绿车,挺好认,你能帮我找一下带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江·霸道总裁·汜。
第71章 雷雨
彪叔吩咐手下去找人,江汜就蹲在门口嚼了会儿口香糖。
他站起来腿有点麻,于是拍着腿往病房里走。
窦惊澜没有醒,昏迷似的陷入沉眠。江汜坐在他床边单腿踩着凳子,枕着自己膝盖,摇头晃脑地看他。
外面雨越下越大,天迅速黑下来,雷声咔嚓劈落。
江汜班群里开始响消息,手表叮叮咚咚地响,被他手忙脚乱关了静音。
怕把人吵醒。
还好,窦惊澜睡得很沉。
他重新把目光放回手表上。
班主任:今天雨太大了,已经来的接着过来,没有来的也没必要朝这边来了,怕你们路上出事。
同学们的回复七嘴八舌。
“谢谢老师~重新躺回床上.jpg”
“又是朴实无华枯燥无聊的一天呢。”
“无聊建议把我作业顺便写了哦亲~”
“雷电真滴好好看,在拍了在拍了。”
“就我一个人来上学了是吗?”
“是,现在才九点半,你好勤奋。”
有人在自己家顶层阳台上拍雷电,用的是最近新出的新款相机。
班群热热闹闹,十几岁不用上学的无聊孩子们在讨论去哪个新开的街机厅,已经聊到了哪个跳舞机最好用、判定最准,还差点吵起来。
亮白色的树状闪电照亮远处漆黑的天幕,江汜看了一会儿消息,没有回复的欲望。
他看着屏幕,就好像在看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一个衣食无忧轻松愉快的世界。
他从屏幕里抬起头,就进入了另外一个和上面完全不同的世界。
走廊里的咳嗽即使努力压抑,也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不能说刺鼻,但真的不好闻。
窦惊澜垂落在床边的手显得削瘦,又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劲拔。
江汜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在摸到他的时候松了口气。
窦惊澜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手也一样,暖融融的。
外面雷声越来越大,轰隆作响,江汜本来正在倒水,连忙倒完,跑过去把窗户关紧。
床上的人难受地咳嗽一声,发出一声茫然的气音,缓缓睁开眼睛。
江汜扭头看他:“醒了,哪里疼吗?你刚才送报纸的时候晕倒了。”
窦惊澜捂着自己的胃,皱着眉头坐起来,神色痛苦。他想说话,但是嗓子刺痛,说不出来。
江汜看不懂他怎么了,抬手按铃。
护士来得很快,给他做了个简单检查,说:“没吃早饭?先吃点东西再挂水吧,胃痉挛了,先喝点热水。”
江汜把倒好的热水递过去,往里面放了根吸管,然后想起自己也没吃早饭。
窦惊澜却摇摇头想从床上下来:“不,我兼职还没做完……”
江汜连忙把人按住了,问:“你都这样了还要去兼职,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窦惊澜一下子把人挥开,力度不大,但是声音很清脆,“啪”一声脆响,江汜手背立刻红了一片。
江汜退后两步,愣了:“你……”
他想说你推我干嘛,干什么呢,但是接下来就知道了原因。
窦惊澜按着病床栏杆干呕。
原来是怕他被吐到。
护士四十多岁,一直在旁边看着,现在麻利地拿袋子把他的呕吐物接住,从江汜手里接过一杯倒了有一会儿的水:“来漱漱口,你才多大,怎么这么着急兼职。你看看你这身体,唉,你们这个年纪马上就要分化了,你的身体承受不住的话,器官发育不正常,以后找对象可就难咯。”
窦惊澜痛苦地闭了闭眼,因为刚吐过,喉咙发紧,怎么都不舒服,挣扎道:“放开我……”
却怎么都不愿意说原因。
护士好言劝了他一会儿,意思是让他至少呆两个小时再走,窦惊澜被人堵着,也没法动,勉强同意了。
护士温柔的声线盘旋在病房里,江汜看着那杯漱口水,愣愣地站在旁边。
那里面没有什么东西,因为少年人早上没吃饭,吐都吐不出来,只是一些唾液,在杯子里浮起一卷一卷的泡沫。
正好彪叔从外面进来,说了一个字:“少……”
他想说少爷。
被江汜背对着窦惊澜疯狂比叉的动作制止:“彪叔你来了!”
他眼睛尖,一下看到彪叔手里的菜盒,说:“叔你去买早饭了是吗?正好,我们俩都没吃早饭。”
彪叔会意,改口道:“少买了点,够你们吃吗?我再去点个菜?”他说着拿出两个打包的菜和米饭。
彪叔是退伍军人,以前在部队当过班长,照顾人得心应手。
江汜把窦惊澜的床板撑好,放上外卖,摇摇头说:“没事,吃完再点。”
彪叔看他不太开心,一看就知道和床上这个孩子有关。江汜自己呆着的时候情绪都很稳定,如果发生什么起伏,肯定是因为周围的人。
护士把卫生收拾过,走了。
窦惊澜机械地吸着吸管的热水,喝完一整杯才放下,问:“没事吗,我打疼你了?”
江汜摇摇头:“没,不疼,就是有点儿被吓到了。”
江汜早就缓过了劲儿,准备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于是转转眼珠冲他笑了一下,露出可爱的虎牙:“还没问呢,你叫什么?”
窦惊澜落在不知道哪里的视线跳了回来,像是突然醒了一下神,轻轻地说:“嗯?”
江汜:“你叫什么,都一起吃早饭了连个名字都不知道,不太合适吧。”
窦惊澜:“我叫……窦惊澜。”
他说话时很犹豫,但还是说了。
江汜:“什么?什么豆?豆什么兰?是花的名字吗。”
窦惊澜像个终于开始回暖的渐冻人,开始有了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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