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涎璃倒是不置可否:“他早晚要面对的。”
闲话扯完了,该说正事了,白涎璃道:“你身体怎么样?”
李立听了没有立即回答,他从口袋中抽出一张纸将枣核往往里一吐,团巴团巴才道:“好像已经开始衰弱了。”
失去了契约者的活死人衰败速度也会加快,很显然,他已经不适合长时间留在阳间了。
白涎璃也没立刻接话,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你什么打算?”
“……我本来是想等文化祭之后再走的,但是好像不太能撑到那个时候啊。”李立说,“还是尽快吧。”
白涎璃表示了解地点点头:“那我找机会跟他说,让他送你走。”
李立点点头,又问:“下面是什么样子的?啊……你应该也是不知道的,抱歉我忘了。”
“我走了之后,嵩嵩他们还会记得我吗?”
白涎璃静默了一会儿道:“你曾经存在过的事实是不会改变的,但是世界秩序大概会给他们生出一段记忆给他们把这个空档给补上吧。”
说罢,白涎璃上身倚靠在墙上,抬头看着天花板,道:“抱歉,因为你的情况有些特殊,只能先这么送你走了。”
“嗐,没什么,总归是我倒霉。”李立也学着白涎璃倚靠在墙上,低头看着地面,“啊……我好像还欠嵩嵩一顿火锅啊。”
“我跟他说好只要他参加运动会我就请他吃一顿火锅的,啊,虽然现在他们都出不去,出去之后倒也不可能了,不如说这个约定好像一开始就实现不了,”李立倏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容依旧阳光,眉眼之间却带了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哀色,“他还真是亏了。”
白涎璃没说话,他就在李立身旁陪他站了很久很久。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再见
陆妄生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怀里已经空了。这种空落落的感觉对于刚刚才身心都得到了极大满足的陆妄生来说很不好,于是他伸手往前摸了摸,依旧一无所获后他才皱着眉睁开了眼。
一睁眼他就看到白涎璃随手扯了把椅子就坐在他的床前,白涎璃在他的视线中撞了个满怀,陆妄生这才安下心来。
白涎璃就这么依靠在床头,手中把玩着一颗红艳艳的枣子,这抹鲜红与白涎璃白皙的指尖形成强大的视觉冲击,直叫人觉得这手也是件绝美的工艺品。床头柜上放着一碗红枣,看来这枣子就是从里面拿的。
“哪来的红枣?”陆妄生从床上撑起来。
“李立要来的,他说给你补补。”白涎璃见他醒了,就将手中那颗红枣塞进他的嘴里。陆妄生张嘴接了,他正想说些什么,就见白涎璃眉头稍稍拧着,眼底有一些哀愁之色,顿时心头一跳,问道:“怎么了?”
白涎璃欲言又止地斜睨了他一眼,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是陆妄生被他眼神那么一扫,不安的感觉瞬间就翻上来了,他赶忙从床上爬起来,急道:“到底怎么了?”
白涎璃抿抿唇,最终还是决定狠下心来对陆妄生道:“李立他……开始衰弱了。”
这话就像以及闷雷直劈中的脑袋,把他劈的整个人懵了一瞬。但他还是很快的理解了这话的背后是什么意思,他坐在床上呆愣了数秒,才苦笑道:“是时候说再见了吗。”
白涎璃换到床边坐下,低着头没说话。
“啊,不过我也早该想到的,确实越快送他走越好。”陆妄生道,“他怎么想?”
“他也说还是尽快上路的好。”白涎璃说。
陆妄生点点头,声音很平淡地道:“那要开始准备才行了。”
白涎璃看他一眼,道:“身体恢复了吗?”
“进行一次超度仪式还是没问题的。”陆妄生翻身下床,“况且总不能再拖着他了。”说罢,两人便都没再说一句话,双双简单整理了一下就出了门。
两人是在操场见到李立的。这个时间没有班级上体育课,操场上只有他们三个人。说起来最近好像经常会有这样的情形。陆妄生想,不过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这样的情形也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离别的地点是李立自己选的,按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果然对他来说最有意义的地方就是这里啊。
这次的超度仪式和以前不太一样,白涎璃和陆妄生两个人一起画下了一个法阵,这个法阵是两人商量之后决定加上的,因为这个法阵虽然会耗费成倍的灵力,但是也算是一种通行证,它的作用就像是提前帮李立在下面交了税金一般,能让他过的好一些。陆妄生说这种程度他还是能承受的住的。
画阵的过程中三个人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阵法完成后,白涎璃叫李立可以站到中间去了。李立拧着眉点点头,但是他才走出去三步不到,又突然停下来。陆妄生和白涎璃都朝他看过去,就见李立突然颇感暴躁地狠狠的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啊啊啊烦死了这个气氛!”李同学非常狂野地将自己的头发抓成了一个鸡窝,随即狂躁地一跺脚,“不就是要分开了吗,犯得着气氛那么沉重吗!”
“我问你!”李立指着陆妄生的鼻子道,“过了那么百八十年你总也要到下面去的对吧!”
陆妄生一愣,随即道:“那当然啊,不然我不就成老妖怪了?”
“是吧!所以最后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殊途同归的对吧!”李立又看向白涎璃。白涎璃也是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嗯,虽然说起这个话题可能不太好听,但是说的也没错。”
“所以我们也只是暂时分开吧!”李立信誓旦旦道,“我又不急着要投胎名额,我暂时不跟他们抢这个名额,我等你们个百八十年再一起走。”
“总有一天会再见面的。”李立说,“到时候把嵩嵩他们也叫上,我非得把那顿火锅给他请了不可。”
“哪有这么说的啊。”陆妄生无语地笑笑。
白涎璃倒是玩味道:“下面的食物可能和人间的不大一样呢。”
“那就到时候再说!”李立很无所谓地摆摆手,“所以啊,别现在搞得气氛那么沉重啊。”
他这一生都活在光下,所以也想在阳光下离开啊。如果身边最好的朋友的头上都布满了愁云,那他又怎么放心离开呢。
对他们这类人来说,生离死别未必是永远不得再见。
“你们两个要好好过,等几十年后一起来见我。”
言罢,李立便坦荡荡地走到阵法中央,动作利索到好像他只是很平常地要去教室或者哪儿一般,看不到一点不安与弥漫。他对陆妄生和白涎璃张开双臂,道:“来吧,该说再见了。”
即使李立这么说,但真到了这个时候陆妄生却还是忍不住眼眶一红。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接着再次召出了他的法杖。
温柔的金色灵气慢慢包裹住李立的身形,李立只得匆匆和他们挥手道别,转瞬间他的眼前就被一片金色所占据。脱离了陆妄生和白涎璃的目光,李立便再也撑不下来。他的腿开始有些不自觉的发抖,虽然方才他在陆妄生和白涎璃面前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可真到了这时候,他还是有些不安的。
他即将要去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他能好好的在其间生活吗。他走了之后他的死党们能过得好吗,啊对了,爸妈好像还不知道自己这个不孝子已经先他们一步走了,也不知道那二位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他的脑内被这样那样的念想占据。他其实不是害怕,他只是不甘心,他还不想那么快就离开这个世界!
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啊。李立失控地抱住自己的头,他才十七岁,人生才刚刚开始,他连青春年华都还没享受完,就已经提前踏进了地狱。他连为未来迷茫的机会都没有,就直面了面对生死之门的恐慌。
可是已经结束了啊。
一道轻缓的灵气突然抚上李立的手臂,让李立的心为之一颤。这道灵气似乎是在安抚他一般,极尽温柔地抚摸着李立的脸颊,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母亲。虽然自家母亲和自己一样也是个暴脾气,大概在自己六七岁之后就没这么摸过他了,他理应已经不记得那种感觉,只是不知为何在此刻他居然能清楚地记起。
他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那道灵气牵着他往前走了数十步,直到他终于看到一扇正在徐徐打开的门。
那是通向地府的门。
在这之前,李立曾无数次幻想过阴间会长什么样子。他想的最多的就是暗无天日百鬼夜行之类的各种奇异诡怪的景象,因为几乎所有小说啊影视剧作品啊都是这么描述的。
但是当地府之门开启的时候,他看到里面的情形,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也许他今后也能一直活在光里。
灵气牵着李立的灵魂,一步步迈入地府之门。
超度仪式很快就结束了,就和以前一样,除了需要动用大量的灵力以外,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但陆妄生还是在结束的那一瞬间就跌坐在了地上。
陆妄生将头深深地埋在双臂中,所以白涎璃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白涎璃只是轻轻地在陆妄生身边坐下,一边陪着他,一边直勾勾地看着那因为仪式的完成已经被消磨大半的阵眼。
过了好半天,白涎璃才望着那空无一物的虚空,也不知道是对着谁在说,轻声道了一句:“……祝好运。”
日子总还是要过的,就像太阳依旧会照常升起,不能一直那么消沉下去。陆妄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就在此时此刻,将所有的悲伤释放殆尽,然后带着余下的事物向前走吧。
与此同时,教室内。
已经连着几天了,李立、陆妄生和白涎璃一直没有来上课,问过丁子辰,就说他们都不舒服。没了李立和自己一起耍宝,这几天葛飞扬都很闲。
“你说他们寝室不是有什么传染病吧——”葛飞扬百无聊赖地趴在王嵩对面看着他写课后作业。他似乎是想起什么好点子,猛地坐起来提议道,“要不我们今天一会儿去看看他们吧!”
王嵩非常敷衍地点点头算是应允,没说话。但是突然,他手头的动作停了下来。王嵩猛然一怔,他不知道怎么了,但是忽然感觉自己的脑子里有一根弦在一刹那被轻轻拨弄了一下。那真的是一种很细微的感觉,就连王嵩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但随即,他看到有一滴水滴在自己的作业本上。水滴滴在纸张上,很快地晕染开来,将王嵩刚刚写下的一个字染得模糊了半边。他还想着这水是从哪儿来的,结果就听对面的葛飞扬惊呼道:“嵩嵩!?你怎么突然哭了。”
王嵩这才后知后觉的抚上自己的面颊,发现不知何时,皮肤已经被滑落的泪水浸湿,只留下一丝丝的凉意。
他偏过头,眼神有些迷茫地看向窗外。那里什么都没有,天空还是湛蓝的,阳光还是依旧明媚,一切都是那么和平。
但是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了呢。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恋爱也要打怪
“诶左边一点左边一点!”
“不对太过了回去一点!”
“啊——还是不对!”
葛飞扬非常无语地放下手中的一条长长的黑紫色破布,从梯子上回过身看着底下的活动委员,道:“我的小姑奶奶,您要是怎么都不满意的话要不您自己上来弄?”
“我要站的远才能看清你挂的是否符合要求啊!”活动委员理直气壮道。
“一条破布能有什么要求,挂哪儿都不好看……”葛飞扬嘀嘀咕咕道。
这是他们文化祭年级项目——鬼街布景的道具,不止他们班门口这里,整条走廊乃至教室里面都要挂上一大堆不知所云的东西,反正怎么有氛围感怎么来,虽然葛飞扬完全理解不了这样的审美,于是他只能当个听人差遣的工具人。
三天后就是文化祭了,他们要抓紧时间好好准备才行。
这时王嵩正巧搬着一箱东西经过。葛飞扬见了他,就对他挥手打了个招呼,接着他囫囵把破布往上面一挂,无视了活动委员气急败坏的叫骂声,拉着王嵩就跟他一溜烟地跑了。
陆妄生和白涎璃在班里布置,陆妄生刚刚把一盏白灯笼递给上面的白涎璃,就见王嵩和葛飞扬两人进来了。
王嵩将那个纸箱子放到一边,陆妄生一边给白涎璃递下一个道具一边对他俩道:“你们那边忙完了?”
“啊——算是吧,活动委员事儿太多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我就弄完之后直接跑了。”葛飞扬理直气壮道。
“你那是弄完?你就是随便一挂!”王嵩没好气地拆穿他。
“唉没办法嘛,那么多景要布呢,总不能把时间浪费在那么一块布上吧!本身就那么多事儿,快忙死了。”
“就这么节骨眼,怎么李立偏偏这个时候转学了呢。”
听了这话,陆妄生和王嵩的动作都是一顿。一时半会儿居然没人开口接这话,现场气氛一时陷入尴尬。
过了好半天,王嵩才从纸箱里捡出一个仿制铜镜递给陆妄生:“家里突然出现状况,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陆妄生又将那纸糊的铜镜递给白涎璃,没说话。
在普通同学看来,李立的离开仅仅是因为他们家里出现状况,父亲要去外地工作所以举家一起迁户这才离开了。只有他和白涎璃知道,李立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这就是世界秩序的自我修正。不过这也算还行的结果了,他们都没有忘记李立曾经存在过,还会想他,这已经很好了。
挂完了这边的东西,白涎璃就准备从梯子上下来,换个地方再挂了。结果他低头一看下面的陆妄生在那儿低着头愁云满面的,白涎璃抿抿唇,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身下的梯子。
陆妄生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他还以为这梯子要塌了,赶忙伸出双臂下意识地想去接白涎璃。结果就见白涎璃稳如泰山地坐在上面,似笑非笑地俯视着他,陆妄生这就明白,自己又被白涎璃耍了。
“别吓我啊。”陆妄生说。
“抱歉抱歉。”白涎璃一下子从梯子上跳下来——可见他就算真的摔下来也不怕,这点高度完全不被他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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