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先生说到这里,停下来。
四位呆在二楼的老板迷惑道:“我们的房间里没人,其余的房间你们刚才也拿万能卡进去看了,都没人啊,那么凶手当然是从驾驶室的楼梯跑掉了,这还用考虑吗?”
柳先生不置可否。
“柳先生,你的意思是凶手是在场的这四位老板中的一个吗?”矮老板跳了起来,他身高虽矮,弹跳力倒不错,一蹦三尺高,“我不信,都说了大家谁也不认识谁,来这里就图一乐,我们,现场,所有人,都不可能是凶手!我看船这么大,搞不好凶手真的有可能是个‘幽灵’!”
蒋老板面色青白。
“船那么大,你们这帮废物保镖没找到的那种幽灵。”矮老板补充,“是人!”
蒋老板算是能呼吸了。
“还有,这个老板我记得年纪也不太大,是个中年人吧。”看不出来,矮老板的记忆力还不错,“刚刚你们遮遮掩掩的什么‘四十年’,四十年前,这老板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小屁孩吧,什么事情,都不可能和他有关系。但他现在死了,摆明了是你们四十年前的事情连累了我们,不,还不止我们,我看那些船员也很危险!我提议,大家开诚布公把四十年前的事情给说清楚,这样我们也好知道,之后我们还有没有危险,有什么样的危险!”
除了柳先生、蒋老板和吴老板,几乎全部的人都看着他们。
那些船员,更明显的欲言又止。
“没什么四十年前。”柳先生早已经收起了脸上的异样,轻描淡写说。
“童谣都出来了。”萝卜老板也不高兴,“还说没有?”
“童谣是另一回事。”柳先生。
四个老板这时感觉跟不上步骤了:“什么童谣,什么四十年前?”
矮老板快速地将上面的情况对这四位没上去的老板说明白,着重强调了“天青青,地荒荒”、“勒死”、“舌头放在手中献祭妈祖”、“蒋老板极其失态”等恐怖景象。
这四人中的一个留长头发扎了低马尾的惊呼:“这个我知道啊!”
男人留长头发的非常少,众人一下就记住了这位。矮老板也一拍腿:“马尾老板你快说!”
“马尾老板?”马尾老板稀里糊涂的也顾不上辩论,很快把自己知道的内容说出来。
这个故事很长。
众人听了半天,发现概括起来,是个自己破坏自己尸体,吃尸体,吃出花样,吃出水平的恐怖鬼故事。
“你们都不知道吗?”马尾老板见所有人不说话,又说,“这在船上流传得挺广的吧,是美美告诉我的,它是个剧本杀的副本。我一直想玩,但总凑不够人数,唉你们都不爱玩这个……”
美美又是谁?
想来是船上的哪个女人吧。
说不定这在船上女人和船员之中,早就流传遍了。
众人麻木想。矮老板开始掰着手指头书:“现在剧本杀照进了现实,如果凶手真要按照剧本杀……这个鬼故事来杀人,我们还得死几个来着……十来个,二十个?船上的这些人够他杀吗?”
“好了,别胡说了。”柳先生微微不耐烦,似乎在场众人全在不着调的无理取闹,“船上怎么可能开这种剧本杀。只是个变体的妈祖传说。海上流传这种鬼故事不足为奇。”
“故事里的第一种死法和现场一一对应,我们看见了舌头;但故事里的第二种死法是挖出肾,现场为什么没有肾?”矮老板突然提出疑点。
“时间来不及了?”萝卜老板猜测。
“我们是听到落水的声音才跑下来的,而挖肾这项活动,是要在受害者还在船上的时候进行的。”银面具纠正。
不是挖肾,孟负山想。
刚才蒋、吴、柳是看到这个现场就变色了,而这个现场只有血迹和落水这两个信息。这些如果硬要和童谣联系,恐怕只有他根据血迹形状推测的,死者腹部受创这点。
肾就在腰腹部。
如此说来,引动他们回忆的岂不是什么鬼怪的谶言,而是真实的凶案现场!
那个传说所隐喻的其实是不同的凶案手法。
“不是舌头,是绳子。”孟负山道,“人被绳索勒住时,本能的呼吸想要获取更多的空气,于是舌头就不由自主的伸了出来。第一个人割掉自己舌头,暗示的其实是窒息死亡这点。而第二和第三个人挖掉肾脏,指代的就是被刺中肾脏。”
“那岂不是还有第三个人会被刺?”矮老板叫起来,“船上有什么利器?赶紧收起来啊!没收他的作案工具!!”
“恐怕收起利器也不够吧。”银面具说,“故事里的第四个死法是头盖骨被击打,所有钝器都能实现,你是没收不了全船的钝器的。”
“对了,还有,”银面具低语,似乎在笑,“第五个死法是全身的血液被献祭,想来想去,会经由血液走遍全身的,毒素的可能性非常大,毒是能下在食物里的,难道你要从此不吃任何东西了?”
“……凶、凶手也是讲规矩的吧,无规矩不成方圆,”萝卜老板结结巴巴,“凶手怎么也要把第三个利器死亡的人给杀掉,再处理剩下的人吧……”
“既然这么看重这个‘故事’,”柳先生也笑了,既然大家都坚决要分析‘童谣’,那他索性跟他们一起分析,并提出分外犀利的看法,“故事里两具被利刃刺穿肾的尸体可是同时出现的,你们有没有想过,第三个人早已被杀了,只是凶手穿了死者留下的西服,戴上死者留下的面具,混在我们其中,看我们的热闹?”
众人炸锅,在各种惊叫乱飞之前,引发全体老板骚动的柳先生又说:
“不过请大家放心,这种事情很容易解决,只要让我看看你们面具下的真容。”
“……”
孟负山忍不住瞥了一眼银面具。
“要取下面具?”七位老板迟疑。
面具是他们的护身符,只有戴着面具,他们才可以在这艘船上为所欲为,一旦面具摘下,秩序社会的所有秩序,便将在同一时间尽数归位。
“当然要取下。”柳先生,“但是在船只最上层,我的休息室内,和我一对一喝茶时候取下,届时我身旁只会呆着两位保镖,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依然保证诸位的身份安全。“
他最后冷幽默一句:
“就算没有生命安全,至少有名誉安全啊。”
与此同时,在巨轮的甲板之下,一扇窗户被踹开了。
接着,一个脑袋冒出来。
纪询后脑勺向汹涌海面,额头对准无垠天空,视线则顺着巨轮洁白光滑的船身,一点一点往上爬,一直爬到视线之中仿佛遥不可及的甲板围栏处,半晌,发出一声灵魂感慨:
“这他妈要怎么上去啊!”
第二五三章 悬吊之绳。
纪询望洋兴叹了半天,开始思考解决的办法。
出现问题是不可避免的,想方设法解决问题才是推进事情的第一要务。
至于为什么急着上去,昨天晚上入口的食物有问题,可能添加了类似迷幻剂的东西,如果说这种添加有可能是来自柳先生为了炒热气氛的授意,那么今天他醒来,专门去找了游戏逃生通道却发现通道已经被堵死,根本无法出去后,事情就很明显了。
游戏的主办方不可能既指定规则,又破坏规则。
因而只有船上出事这一可能性。
除了他和孟负山,现在正有另外的人在对船只下手,和他们赶在了一起,真是无巧不成书。
纪询将些许现在用不到的思量赶出脑海,继续把目光投放在眼前的困难上。
船体上宽下窄,出现在纪询面前的,是一个外斜向上的洁白船舷,从实际目测来看,他现在的距离到主甲板上的栏杆——没有想象中的遥不可及,想象总是能把实际困难夸大许多,也许这根源于人类好逸恶劳的劣根性——大概七八米差。
这七八米差……依靠徒手攀爬是不可能的,这又不是金刚狼拍电影。只能运用一点小技巧。比如将绳子抛上去,穿过舷边栏杆,然后他拉着挂在栏杆上的绳子,一点点爬上去。
这条绳子必须足够粗,至少要能够承受一个人重量的绳子。
找绳子简单,手边就有,也许在船只上永远不缺这样用于固定的绳子。把绳子抛上去也不难,徒手抛确实考验臂力,但绑着个类似垒球的小型重物就简单了,还能很容易地把绳头卡在舷边栏杆里。
绳子上去了,还得下来……还得能下来到手边来。
纪询看了看自己和舷侧栏杆颇为遥远的垂直距离,暗暗地想。假设一个毛线球在房顶上,不能像猫一样三下五除二就跳上去拿到,那还有什么法子?
比如……站在院子里,拿个长杆粘下来?
纪询隐隐有些想法了。
他自窗户缩回身,看着自己所在的小房间。
这是甲板下的杂物间,里头堆了各种各样的东西,纪询先找出一卷粗麻绳,系在细绳上,再用细绳,缠着个长尾夹盒子,再度来到窗户边,朝上边一抛。
抛的第一下,没看准距离,撞到了船侧,掉落下来,纪询抓着绳子,把盒子拖回手中,他估量片刻,微小调整,再抛第二下的时候,顺利飞过栏杆,又因为重力下坠。
成功了。
纪询一矮身,回到房间内,再鼓捣起新的东西来。
他拿了气球打气筒,又找出一包没拆封的长条气球,先给气球充气,再贴满双面胶,最后拿长长的细线粘在气球上。
接着纪询再来到窗户外边,他拖动细绳,让塑料盒保持在相对水平的位置,再将气球对准前方的塑料盒……“咻”,发射——
小学生知识。
只要有一个向后的推力,气球就会反向向前运动。
纪询设想中,腾飞的气球火箭,接触面积比较大,长条形状能稳定向前的运动轨迹,只要枪法,啊不,准头好,双面胶会黏住长尾夹盒子,此时他只要小心拉动细线,就能用双面胶气球拖动长尾夹盒子上的细绳,接着,利用这个循环,把缠着盒子较轻的细绳一点点替换成粗绳。
这样,粗绳挂在栏杆上,两头都在他手中,他就能拉着粗绳往上爬,一路爬到甲板之上。
理论是这个理论,实际是花式失败。
失败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
无次数后的又一次,纪询一边发射气球,一边想,如果真是打游戏,这回出去以后,我就能获得新的称号了,不如叫:
#气球杀手#,#杀气球者#,#从气球尸海中走来的男人#
又是“咻”地一声,纪询等着飞出去的气球掉入海面。
但他等了一会,没见气球掉下来,于是扯了扯手中的细线,有一点儿阻力反馈。纪询精神一振,连忙小心翼翼拉扯起来,拉扯一会功夫,终于见到长尾夹盒子落入手中。
日常中平平无奇的一个塑料盒子,此时被海上的阳光穿透,霎时金光闪烁,贵气逼人起来,穿透它的,是海上的阳光吗?不,分明是我心中希望的光。
纪询一边想一边继续拉细线,直到将粗绳的两端都拉到自己手心。
接着,抹消房间内自己使用东西的痕迹,再将粗绳绑在自己的腰上,最后深深吸一口气,抓着绳子,蹲在窗上,朝前一跃!
绳子在空中荡漾,纪询跟着绳子荡漾。
海风习习,海水涛涛,海上的太阳,还挥发着热力,晃他的眼睛。
从这个视角像周围看去,一切都很大,只有自己很渺小,自己的生命,也很渺小,现在他和这个世界的所有接触,就是这根简单的悬吊之绳了。
真像栓在绳子上的蚂蚱,不知道能不能蹦上船头。
纪询深深吸口气,双臂用力,开始一点点向上爬着,中途一度觉得底下的海水很凉,脑袋上的海风也很凉,他一点一点向上爬,每爬一点,每感觉双臂肌肉的一点颤抖,就回想起一些这三年里自己沉湎不睡的夜晚和喝过的酒精。
可见这人生,欠下的总是要还的,早早晚晚能还到。
人越紧张的时候,大脑越容易想七想八,但这也有好处,等到纪询倏然回神时,万分艰险的攀爬已经将近终点。
当纪询被绳子磨得发红破损的掌心抓住甲板上方冷冰冰的栏杆时,他松出半口气,剩下半口气,一鼓作气的撑着身体翻上甲板。
随着一身轻“咚”,翻身上了甲板的纪询彻底放松:
命不该绝,可算是上来了!
第二五四章 面具。
所有老板都随着柳先生往楼上去了。
而后十名保镖一分为二,其中五名,包括柳先生的两位贴身保镖,一起上去,剩下的五名呆在楼下,留在中堂,看守其余船员。
孟负山自然呆在船员之中,他靠着楼梯的扶手,想要从兜里掏出烟,手指在口袋里屈伸一下,又慢慢抽出来。
那位银面具,到底是不是霍染因?
如果是的话,这关他要怎么过?
霍染因出现在这里,纪询知道吗?是纪询的又一个后手吗?
那么纪询,你现在又在哪里?
*
独属于柳先生的3.5层,从装饰到陈设,处处彰显着柳先生个人的品味,西洋的宫廷画,东洋的武士盔,零散错落摆在其间,倒也不觉得杂乱,想来是主人的匠心独运,将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很好的融合到了一起。
柳先生的等候室很大,众位老板散坐着依然有许多富裕。
银面具没有像其他老板一样找个位置坐下,而是来到室内的一角,欣赏搁在架子上的一组瓷器。
这组瓷器的内壁呈现自然的奶白色,外壁则绘有彩色图案,是幅陷于大火的金灿灿寺庙的浮世绘。
“你也喜欢瓷器?”旁边传来声音。
银面具转头看去,发现不知何时,柳先生来到了身旁。柳先生是众人的焦点,他来了,自然其他人的目光也跟着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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