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道长也觉得这事蹊跷吧!”许卯自顾自的倒了杯茶坐下,“就说前些日子死去的那个姑娘,现场虽然没看见什么能证明是他杀的线索,但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把头伸进滚烫的油锅里?
就算是想要自杀那这种死法也太难受了,何况这姑娘虽然在几年前死了未婚的夫婿,但邻里街坊都说她性格开朗,平日里把自己的生活也都打点很好,没道理隔了这么多年想要殉情而去。”
沈颜欢问道:“有没有可能是不小心呢?”
许卯忙道:“不会的,这位姑娘家里并不富裕,平常做饭时也都是小锅子,脚下踩的地方也没什么起伏。
如果是不小心栽进去了,正常人的第一反应一般都是伸手去挡或者赶紧想办法逃开,但这姑娘除了脸上被伤的极重外,身上其他地方一处伤痕也没有。”
顿了顿,许卯喝了口茶压压惊,又接着说道:“就像是特意为了毁掉她的脸一样。她的死因是烈油从鼻腔和口中灌入。”
“她的脸有什么特别的吗?”沈颜欢疑惑,怎么会有人单单为了毁掉别人的一张脸就害了她的性命去。
祁渊难得见他对什么事这么感兴趣,也就没有插话,由着他问。
许卯抓了抓头发,整个脸摆成了一个大大的愁字,“没什么特别的啊,就是两个鼻子一个眼,特别好看算不算?”
沈颜欢感觉自己好象出现了幻听,都两个鼻子一个眼了还不特别吗?
“哦哦哦错了错了!一个鼻子两个眼!我这会脑子都不清醒了!”
许卯揉揉眼睛,长时间紧绷的精神摧垮了他的意志,乍一到了这么温暖的环境里困意就泛了上来,不过这间屋子里是不是太热了一点?
“脸特别好看,声音特别好听……是不是还有一个,手特别巧呢?”沈颜欢突然道,他脸色一变,转身就往外跑。
屋里的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这么一跑,瞌睡的也不敢犯困了,看热闹的也收回了心思,几人面面相觑,倒是一致决定一起跟他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雨下的很大,除了许卯来的时候师爷给他撑了把伞,其他的人都没有什么可以遮雨的工具,在皇子面前许卯哪敢自己打个伞,他从师爷手里把东西接过来想要递给祁渊,可对方只是拦住一个小丫头问了沈颜欢往哪去了就快步离开,许卯哪跟得上他?
最后他把伞撑开给了跟在他们身后的谢灵。小姑娘一乐,嘿嘿说了声“谢谢啦!”也不客气,撑着伞就冲进了雨中。
“大人,您要不还是在这等着吧,这么大的雨您的腿……”师爷见他也想要跟上去连忙出声阻止到。
许卯摇了摇头,掀起袍子披在头上就跑了出去。
祁渊赶到后院的时候,沈颜欢已经跟什么人打了起来,凌厉的剑气破开雨幕,飞旋的雨花阻碍了视线。
但这并不妨碍沈颜欢出剑,他仔细听着对方踏在水上的脚步,反手对着右后方劈下一剑,那人堪堪躲过这一击某很快又再次攻了过来,祁渊折过院中一节树枝欲上前帮他。沈颜欢转身喝到:“快去看看兰曳姑娘!”
对方眼见事情败露,不想再与他多纠缠,一心只想甩开他。
他就像早就知道了什么一样只朝着沈颜欢右侧攻击,沈颜欢虽然右肩不像从前那么灵活,但到底是有上佳的底子在,一时间两人竟然难分高下。
那人也好像没料到他能恢复得这么快接下他这么多招,嘴里发出「啧」的一声,出剑的速度更快了几分,沈颜欢手中的临烟与对方的剑刃相接,发出嘶鸣着的震颤,眼看他的手就要握不住,临烟脱手而出的一刹那,沈颜欢一咬牙,转而以左手接剑,不依不饶的又缠了上去。
那人显然没想到他左手同样能使剑,一时躲闪不及,被他割去了半片衣袖露出一节细白的小臂。
祁渊大步跨入柴房,入眼是一片狼藉,烛台杂物滚落一地,还有许多一看就是打斗留下的痕迹。
一柄小巧精致的匕首掉在地上,看样子是沈颜欢来时打落的。
兰曳还没醒过来,谢老大夫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打的昏了过去,昏过去前死死的护住了兰曳。
济世堂是行医世家,极具名望,看来那人也是不想生出别的事端,才没有贸然对谢老大夫出手。
他先把谢老大夫扶到一旁的角落里坐下,重新点燃了烛火试了一下兰曳的脉。
还好……
想来是沈颜欢来的及时,那人还没来得及动手。
老板娘怕把这样的兰曳弄到客房里去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所以把她放在这个平时没什么人会来的地方,反倒给心怀不轨的人提供了便利。
他正想着出门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就看见谢灵扶着沈颜欢从外面进来了,许茂在外面吩咐衙役们赶紧去追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怎么?”祁渊立刻迎上去把人接过来。沈颜欢深吸了口气摇头道:“没事儿,刚刚那人不知道动了什么,西墙到了,叫他给跑了,这就是不小心被砸了一下。他们没事吧?”
“爷爷没事,只是暂时晕过去了。”谢灵从被打翻的药箱里翻了翻摸出一个小瓶子放在谢老大夫鼻子底下晃了晃,这倒是有奇效,老爷子悠悠转醒,眼神很快就恢复了清明。
“嘶!”沈颜欢倒抽一口冷气,裤管被挽到膝上,膝盖那里已经高高的肿起来了,青紫色的淤血晕开在腿上,看起来比实际上要严重多了。
祁渊伸手给他捂了捂,好不容易才把他冰凉的皮肤沾上点正常的温度才开始帮他揉开淤血。
沈颜欢低下头,正对上祁渊看着他的目光,他想了想现在应该作何反应,于是冲他笑了笑说:“我没事……”
祁渊皱眉,手下用力在他膝上按了一下,沈颜欢吃痛,猛地向后瑟缩了一下。“痛就说痛,怎么整天就知道没事没事的?”
其实也没有很痛……但沈颜欢还是乖乖的闭上了嘴,因为祁渊现在看上去心情十分不好的样子。
谢老大夫干咳了两声,站起来去查看兰曳的情况。也许是受了刚才的事情的影响,这次他没再把他们都赶出去。
“这里不能再待了……”祁渊道,“把兰曳姑娘带到麟化斋去吧。”
第20章 •春意盈楼(9)
虽然兰曳的状况不太适合移动,但是谢老大夫也知道呆在这里只会更危险,于是点点头,要跟他们同去。
许卯很快帮他们找来了马车,说自己会尽力去找线索,让他们先照料好兰曳姑娘。祁渊环视四周,问道:“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不见老板娘?”
许卯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先前听雅儿姑娘说,老板娘今天下午淋了雨,身子不太舒服,这会儿应该已经歇下了。”
祁渊点点头,只嘱咐他在雅儿姑娘身边多安排点人手,今天这一闹那人肯定知道搞错了对象,说不定还会再对雅儿姑娘下毒手。许卯连连称是,立即就叫人去办了。
马车上,谢灵跟他爷爷一左一右扶着兰曳的身子,这姑娘还是忍不住往沈颜欢身边凑近了一点问道:“小哥哥,你怎么知道今晚会有人对这个姐姐下手啊?”谢老大夫冲她吹胡子瞪眼,直骂她不知礼数,但谢灵只当作没有听见。
“说到这个……”沈颜欢一脸生无可恋的被祁渊按在座位上抱着个小暖炉熏烤自己的肩膀,“祁渊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第一次撞见兰曳姑娘的时候撞掉了她的金步摇?”
祁渊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兰曳自己也提起过。
“那次我无意间碰到了她的手,你看。”他指了指兰曳锤在身侧的手,那双手不仅粗糙,还带着许多冻伤和烧伤,兰曳是春意盈楼的琴师,这样的情况最不可能出现在她的手上。
“而且雅儿姑娘说她是碰见了端着糕点的兰曳姑娘,端糕点这样的事本应该是楼里的小丫头们做的吧,这是不是也就说明,兰曳姑娘现在已经不能弹奏了呢?
那如果……本来应该被毁去双手的人却又再次登台弹奏,而且弹出的乐曲还是一样的好听,那你说那个毁去她双手的人能甘心吗?”
众人皆是一怔,也就是说其实受害者不只是那个躺在官府后院的姑娘和雅儿,其实兰曳本来也是那人的目标之一,只不过她没有死,所以被忽略了。
“就是你说的,特别好看的脸,特别好听的声音和特别巧的手吗……”
正是如此。沈颜欢点头。
“那也就是说!”谢灵突然道,“还会有别的受害者出现?!”
也就谢灵因为拿了许茂给她的伞还稍微好点,他们都被淋得惨兮兮的,几人到了麟化斋,祁渊让老管家给祖孙俩安排住处,找来了干爽的衣服给他们换上,又叫人去煮了几碗姜汤来驱驱寒气。
屋里早早的备好了热水,祁渊邪魅一笑,不顾沈颜欢的反抗直接给他剥了外衣丢进木桶里泡着。
之前在外面待了这么久倒没觉得,这会儿泡在热水里沈颜欢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悄悄瞥了一眼祁渊,对方眉头紧锁,就在他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突然碰了一下他的伤口。
沈颜欢:“?”
“你说,疼不疼?”
沈颜欢基本是想到没想就开口道:“不……呃,有点疼。”
祁渊没再折腾他,从柜子里翻出张太医给的伤药帮他敷上把他从水里捞了出来。
沈颜欢:“?”
什么毛病这是。
“祁渊,我有件事记不太清了,但还是要跟你说一下,我小时候有一次睡不着,老头给我讲过一个故事,那情节像极了宫宴上发生的事。”
烛影摇动,来收拾的下人很快把已经冷掉的水拿了出去,沈颜欢换上干爽的衣服从屏风后面绕出来,舒服的简直想要打呵欠,果然是在往成为废物的方向上一条路走到黑。
祁渊却没想就放他去睡觉,硬是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问道:“你在青坞的时候,百刃生虐待你吗?”
……沈颜欢像看傻子一样把手放在他悬在自己面前的头上试了试,也不烧啊怎么说胡话呢?
何止是没有虐待,百刃生对他简直不能再好了,要不是巨大的年龄差摆在面前,沈颜欢都要以为他是在养童养媳了。
除了不允许他见夜斩,不能私自下山之外真的是有求必应,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摆到他面前,可怜青坞的其他师兄弟们都只能拿到他挑剩下的,百刃生所传授他的剑法可谓是穷尽毕生所学,所以他在青坞众门徒眼里,是是百刃生实至名归的亲徒弟。
“那你的体质怎么会变成这样的?”祁渊看他脸色就是到事实定然与他所想的不同。
沈颜欢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他好像很怕我会死掉,所以他一直想尽方法改造我的体质,让我能尽量挨过重伤。”他做这些事的时候目光里满是悔恨和痛苦,所以沈颜欢不忍心拒绝。
青坞山上的秘密,看来就出自百刃生。沈颜欢说他师父曾经跟他讲过这宫宴上发生的事,又教给他左手剑法,结合他对大梁皇族莫名其妙的敌意,一个想法缓缓浮上心头。
“我有一个大胆想法。”祁渊道。
“你师父看起来对什么事都很了解,说不定他其实是……”
“神仙?”
祁渊:沈颜欢:“不好意思我开玩笑的你继续说。”
祁渊无奈,又接着刚才的话说道:“他说不定其实已经经历过这一切了,也就是所谓的……重生……”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如果不是这样那他怎么会在沈颜欢出生前就知道「临烟」将来一定会在沈颜欢手中?
“这么说的话有一件事我就想得通了……”沈颜欢道,“我娘生前跟我说过,我出生时有人曾经告诉她,如果有一天沈家容不下你的孩子了,你就让他上青坞山去。那个人就是我师父吧。”
其实他小时候还有个云游道士给他批命,说他活不过十五岁。
而他在青坞时曾听到他师父跟某个人说起过同样的话。这个就不用跟祁渊讲了。
但要真是这样的话,在百刃生经历过一遍的世界里他真的死了。也就是说……那个道士居然不是江湖骗子?!哇他见过真的半仙儿啊!
可惜过去了这么多年他早就忘了那半仙儿长什么样子,不然的话真的可以拿出来跟面前这个假道士比较比较了。
那现在他能安安稳稳的活到十七岁,其实都是因为老头在努力的改变他的命运吧。
祁渊摸了一把他头顶柔顺的发丝,这小家伙心里藏着事还以为他看不出来。
就看他这么不惜命的态度,他其实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了吧,是不是其实早该死去了?
百刃生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好,简直就像在偿还什么一样,沈颜欢上一世的死,大概与他脱不开干系。
“你想问的就是这个?”沈颜欢懒懒的又打了个呵欠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我能睡觉了吗?”
祁渊笑笑,不再闹他。
一夜无梦。第二日沈颜欢难得起了个大早,在院子里对着一颗海棠树把临烟舞的都出现了残影。
谢灵这小姑娘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顶着一头的树叶杂草在旁边搬了个小板凳鼓掌叫好,时不时的还对他的动作点评一二。
沈颜欢也不因为她年纪小就轻视她,每一句话都认真的听着,并随着自己的考量来改变自己的剑势。
祁渊从窗子里向外看去,他所练的,正是左手剑。
海棠树叶被风打落,哗哗的在空中悠悠的打着转儿,沈颜欢顺势收剑,额头上已是出了薄薄一层汗。
“唔祁道长!”谢灵冲他挥挥手。
“怎么都在院子里?醒了就去叫赵伯给你们找点东西吃。”祁渊道。
谁知那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走过来推着他往大门外面走。
祁渊:??
“大事不妙啦祁道长!”谢灵朝她爷爷住的屋子那边瞧了瞧,确定他不会听到接下来的话才接着说道:“昨天春意盈楼里那事不知道被哪个多嘴的人传了出去,又加上先前那个姑娘的事,现在闹得整个王城里都知道了,今儿一大早我本想着去济世堂里拿点东西,就看见春意盈楼前面聚集了好大一群人,都在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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