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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清禹从凉亭回片场的时候,容鹤正站在昆山派的大堂门口,两人视线短暂相接,打了个照面,马清禹依旧是那副抬高下巴的倨傲表情。
这次,容鹤没有主动和他打招呼,而是低下头,继续翻看剧本。
容鹤的视若无睹看在马清禹眼里就是摆架子,他一咬牙,站在了容鹤面前。
容鹤半晌抬起头,问:“有事吗?”
马清禹压低声音冷哼道:“别以为你演了个戏份比我多的角色就可以耀武扬威了。”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只是在背台词而已。”容鹤眨眨眼,目光诧异,而后扬起剧本道,“要来对戏吗?今晚我们就要演对手戏了。”
“你……”
一拳狠狠打在了棉花上。看着容鹤无辜的神情,马清禹气得牙酸。
最初喻无瑕选角的时候,马清禹就一直想得到这个角色,甚至不惜爬上金主的床,但最终还是被某个后台强硬的流量抢走了,金主为了补偿他,给制片方塞了钱,帮他争取了剧中另一个重要角色,并且还许诺他一部男主剧,他只能选择接受。结果等他到了剧本围读会才知道,这个他求而不得的角色居然阴差阳错落到了容鹤头上。
当年,他为了红,曾专门花钱请短视频博主拍自己,没想到让容鹤意外入镜,反倒率先被娱乐公司签走出道。为他人做嫁衣的事儿已经让他咬牙切齿了七年,如今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更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凭什么便宜都让容鹤占了?
马清禹是个心眼还没芝麻大的人,暗暗和容鹤杠上了,只想看容鹤那张看似不争不抢的脸碎得稀巴烂。
可那神情却如同湖水一般,无论他试图用什么方法破坏,最终都会归于平静和完好。
马清禹嘴唇动了动,丢下一句“别高兴得太早”,便到一边去了。
这时,刚换完头套造型的蒋甚束着高马尾走了过来,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马清禹,对容鹤道:“我来跟你对下中午那场戏吧,那场你台词挺多的,前两天听林导说,你对自己台词方面有些不满意。”
容鹤开始和蒋甚对戏之后,便将马清禹抛在了脑后。
一旁,有个小配角刚被导演批评完,正在发愁怎样才能演出反派的猖獗。
马清禹双手抱胸,抬着下巴道:“这还不简单啊?把那股小人得志的样儿演出来就行了,生活中多的是例子,你可以有样学样,照着演。”他说完,看了眼容鹤的方向。
容鹤充耳不闻,蒋甚却掏了掏耳朵,道:“小容,跟我去隔壁对戏吧,这里有虫子,嗡嗡的,吵的脑仁子疼。”
大家都在一个屋里,蒋甚这话声音虽不大,但正好传进了马清禹的耳朵。
眼下寒冬腊月的,哪来的虫?
马清禹脸一黑,只能暗地里气急败坏。
终于到了清净点的地方,蒋甚问容鹤:“你跟那个叫马清禹的,是不是有点过节?围读会那次他也不分场合地搅局。”
容鹤随意说了个“还好”,倒也不是敷衍,毕竟这是私人情绪,不便带到团队工作中来。
蒋甚道:“要是影响到拍戏就不好了。”
容鹤笑了笑:“没关系,这种程度影响不了什么。”
然而,是他低估马清禹了。
他以为马清禹充其量只是指桑骂槐阴阳怪气,结果当天晚上,他就被马清禹频繁地NG拖累,天寒地冻的腊月天,硬是吊着威亚在寒风阵阵的半空中晃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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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工回酒店已经是深夜,容鹤手脚冰凉地冲进浴室洗了个发烫的热水澡,然后擦着头发,疲惫地坐到小沙发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对于马清禹三番两次给他找不痛快的举动,容鹤说不生气其实是假的。
但由于马清禹的演技的确平平,带资进组的事情也几乎人尽皆知,导致他一时有些分不清,马清禹这样究竟是故意的,还是水平本就如此。
他揉了揉半干的头发,不想再纠结这些烦心事,便打开微博,刷了会儿陆霄远相关的东西,心情逐渐晴朗了许多。
正要关掉手机的时候,他收到了一条林导的消息:「到酒店了吧?今天辛苦了,早些休息,养精蓄锐,记得多喝点热水,千万别搞感冒了,你接下来的戏份会越来越重。」
回复完林导的关怀,容鹤没有立刻放下手机,而是惯性一般地盯着空空如也的消息栏,看了许久。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后知后觉,自己这几天居然一直在期待着陆霄远的来电。
自从那次,陆霄远碰巧在他难过的时候给他打了个电话,把他从扼住咽喉的不良情绪中解救出来之后,他那颗蠢蠢欲动的心眼就仿佛彻底失控了一般——
无论遇到什么不开心的,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陆霄远,想起那通电话里难以置信的纵容和温柔。
哪怕只是一件很小的事。
就连刚才在威亚上被风呛到咳出眼泪的瞬间,他都想到了陆霄远。
倘若陆霄远能读到他的内心,听到这样频繁的呼叫,估计都要被他烦死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是个这么贪心又不识趣的人?
容鹤搓搓脸,将面部埋于掌心。
其实那天晚上的电话,不过是一个冬夜的魔法罢了。
何况这会儿都零点了,就算是童话世界的魔法,也到了消失的时间。
容鹤叹了口气,压下心中的那根破土而出的小苗头,刚要扔下手机去看会儿剧本,突然有电话打了过来。
来电显示是“陆老师”。
第29章 “小鹤。”
容鹤第一反应是魔法居然延时了。
接通的瞬间,耳边传来清晰的一声:“小鹤。”
“啪嗒”,手中的剧本落到床上。
容鹤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原来那晚试吻戏的时候,陆霄远那声“小鹤”不是幻听!
“陆,陆老师,怎么打电话过来了……”容鹤喃喃着,仿佛喝了一杯香甜的果酒般微醺。
至于什么马清禹,瞬间被抛在了脑后。
他脚踩棉花走了两步,晕晕乎乎摔进了被窝里,用雪白的被子捂住脑袋,闷到缺氧才钻出来,然后将身体裹在被窝里,平复了一下心绪,继续听陆霄远说话。
陆霄远当然也听到了刚才那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像土拨鼠偷偷打了个洞。
“听蒋甚说你今晚拍摄不顺利。”陆霄远道,“现在是不是准备练台词了?”
容鹤看了眼一旁的台词本,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蒋甚说你对自己的台词不满意,总是开夜车。”
容鹤摸摸鼻子,心说蒋甚怎么连这种鸡毛蒜皮的事都讲。
但他还是诚实道:“情绪不太到位,但导演又觉得没有大问题。”
陆霄远道:“精益求精是好事。”
容鹤叹了口气道:“可是总感觉在做无用功。”
他说完才发觉自己这话好像在吐苦水,陆霄远不一定爱听,他想要不聊点别的。
陆霄远却道:“没关系,正好趁这个机会,我帮你找找问题所在吧。”
零点接到陆霄远的电话已经够不可思议了,容鹤没想过还有这种好事,张了张嘴:“会不会太……”
“麻烦”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他就听到陆霄远说:“总比你一个人闭门造车要好。”
容鹤道:“那就麻烦陆老师了。”
他说着,把台词给陆霄远拍了过去。
电话随之挂断。
容鹤怔住,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下一秒,屏幕弹出视频请求,容鹤慌忙接通。
小小的屏幕上,陆霄远穿着黑色睡袍,手里端了杯水,身上披挂着暖色的灯光。水珠从他半干的发梢滚落胸膛,横七竖八的水渍将蜜色的肌肤纹理弄乱。
毫无防备地受到冲击,容鹤大脑短路了一瞬,鼻腔甚至有些发热。
虽然在一个屋檐下共处了大半个月,他见过陆霄远刚洗完澡的样子,但离得这么近还是头一回。
容鹤脑中跑了半天火车,才发现自己也挺衣冠不整的。
“等等陆老师,我先下床准备一下。”
他刚要从被窝里出来,陆霄远道:“你在被子里呆着吧,只念台词不做动作。”
既然不做动作,为什么要开视频?
这个疑问刚冒头,就被他迅速掐断了。
他拍过去的台词是明天要拍的一场戏,陆霄远帮忙扮演男主角孟弦星。
两人没说废话,很快进入了角色。对台词过程中,陆霄远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所在,并逐一引导他找到了正确的情感表达方式。
容鹤不禁在心中暗暗感叹陆霄远的实力,如果像这样多练几次,就算傻子也能念好台词吧。
只可惜这种好事可遇不可求。
台词顺利进行到孟弦星的一段很长的独白。
容鹤撑着下巴,盯着屏幕中专注的陆霄远。
陆霄远优越的五官中,最特别的就是嘴唇,形状完美,薄却性感,张张合合间,容鹤脑中浮现出那晚对吻戏时的天旋地转。
耳朵逐渐失聪般走了神,热意如藤蔓爬上容鹤的脸颊。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尖碰了一下屏幕,是冷的。但事实上,这双唇是全世界最滚烫的烙印。
前两天冒出的那点小苗头又开始在心坎上摇曳,挠的他心痒难耐。
“你在看什么?”
突然,耳边属于孟弦星的语气回归了陆霄远本人。
容鹤一个激灵,脑中盘旋已久的念头就这么脱口而出:“陆老师,我下次还能找你练台词吗?”
他说完,捕捉到陆霄远眼中一瞬的错愕,立马抿住唇后悔了。
陆霄远喉结滚动片刻,一声长长的“嗯”过后,他敛着表情一本正经道:“每次都是老师主动要求教学,学生确实该主动请教几次了。”
陆霄远淡然的眼睛依旧平静,但仔细望去,其中却有灯光流转,仿佛住着当年那个寡言却温柔的少年,从背后拿出冬夜的惊喜。
久违的熟悉感顿时隔着时空扑面而来。
春风拂过,薄雪散去。
忽然,心尖那株稚弱的小苗头奇迹般地舒展了起来,吐露新绿。
人在凛冬闻见春天的气息,通常只有一种可能……
此时的容鹤就好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一直以来,在那种虚伪无用的道德感和罪恶感的支配下,他忽略了一个重要事实:单恋一个人,其实并不犯法。
哪怕他曾让对方受到伤害,哪怕对方不会接受这份心意,哪怕对方有喜欢的人。
只要不打扰到对方就没关系。
至少他可以对自己坦诚一些,直面内心的惊喜和期待,从今往后,明确地、热烈地,而非阴暗地、别扭地,去演他的独角戏。
多年都没绕过去的东西,竟在这短短的一通电话里想通了。
容鹤百感交集,又如释重负,克制已久的内心终于解除束缚,鸟儿一般飞向了某个高远的云霄。
陆霄远盯着容鹤突然变得晶亮微弯的双眼问:“继续?”
容鹤不再像往常那般纠结,而是顺着陆霄远的话道:“你还不困吧?”
“睡不着。”陆霄远淡淡说,捏住杯把的手不经意地向镜头倾斜了几分。
容鹤这才发现,陆霄远手上端的那杯不是水,居然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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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大早,容鹤睁开眼,一下没想起来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迷迷糊糊从被窝里爬起,拿起一旁的手机,发现视频电话居然还没有挂断。
下一秒,屏幕前出现了一个人:“小鹤,早。”
容鹤眯瞪着眼,看着屏幕上西装革履英俊迷人的陆霄远,再看看右上角那个小框中眼尾泛红头发乱翘的自己,瞬间清醒了。
第30章 “挡镜头了。”
容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飘去剧组的,也不知道他睡觉的样子被陆霄远看去了多少,有没有磨牙打呼噜……都怪他昨晚给手机充着电,没让它在半路就断气。
上妆的时候,晏景抱着个暖水袋,盯着容鹤的脸看了半天,问:“鹤哥,你是不是昨天吊威亚被吹感冒了?要不要我把暖水袋借你暖暖?”
容鹤道:“不用了,我挺抗冻的,没感冒。”
晏景疑惑道:“可是你的脸很红啊。”
容鹤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脸。
化妆师吓了一跳,笑道:“别激动别激动,等下用粉一遮就看不到了。”
容鹤清清嗓子,面露歉意地对化妆师说了句“抱歉”,垂下眼,尽量让自己正常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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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陆霄远前晚的悉心点拨,容鹤的台词水平突飞猛进。原本他的基本功就不错,这下更上层楼,连林导都感到惊讶,戏称他是武林高手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
第二天晚上没有马清禹拖后腿,容鹤收工比较早,他拒绝了同片场几个人的宵夜邀约,以最快的速度奔回酒店,迫不及待地想找陆霄远练台词。
但当他在路上逛了一圈陆霄远的超话,看到一堆今天的活动跟拍图频之后,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陆霄远行程的紧凑程度,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他明明记得之前他在家的时候,陆霄远整天悠哉悠哉,还说自己累了,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怎么他一走,陆霄远就突然忙起来了?
最终,他只是给陆霄远发了句“晚安”。
转眼一个星期的拍摄过去。
这天风和日丽,集中进行外景拍摄,上午的最后一场是打戏——
已经悄然魔化的喻无瑕不露声色,赶往一座小镇同男女主角汇合。等待期间,喻无瑕发现马清禹饰演的尤佳一直在跟踪他,便主动同尤佳打了个照面。尤佳早已觉察到喻无瑕不对劲,于是在大街上和喻无瑕大打出手,出招很猛,而喻无瑕则要装作害怕伤及路人的纯良模样,一直左躲右闪,直到女主先男主一步赶来劝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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