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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阿棕不一样。
对方似乎总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真和纯善。面对宋思思的刁难，对方虽然不解，虽然难受委屈，却很少有怨恨。就算知道自己天赋异禀，学武一日千里，依然被宋思思禁锢在自己身边时，阿棕也依然是沉默的守在她的身边。她是宋思思最满意的玩具，最喜爱的宠物。宋思思喜欢看到阿棕那双冰蓝眼中的纯澈，没有一点的被折磨过的阴郁、失落和怨毒，哪怕是现在。
是的。
哪怕是现在，对方看向自己时，依然是带着一份纯粹。
宋思思的心脏猛地就绞痛起来。她的嘴唇发白，注视着阿棕，想要叫停。可是，为什么要叫停？对方是她的奴隶，她想要离开，那就要受到惩罚，惩罚到她一生也不会忘记自己。
没有了奴隶的身份，也没有了健康的身体，没了她引以为荣的武艺，她还能去哪里呢？又能以什么为营生呢？靠着林姐姐吗？那样的女人，若是没有利益，她是绝不会管其他人死活的。
她就只能留在自己的身边，永远的留在自己身边。
思及此，宋思思的脸色浮上一层病态的红，她舔了舔发白的唇，热切的盯住阿棕。
“慢着。”卫昭却开了口。她无视宋思思看向自己的那愤怒的目光，只是掉头看向了阿棕，“你是一个好孩子。只是，你已经答应了保护我，若没了武艺，那你要拿什么保护我？你的命么？”
说到此处，卫昭绽开一朵笑：“我可不缺少为我挡刀的无用之人。”
阿棕确实是一个纯良之人，她一愣，拔出一截的寒光都跟着失了颜色。她眨了眨眼睛，额上冒出冷汗来，下意识的道歉：“对，对不住，我，我没有想到。”
“不着急，你可以，好好的想一想。”卫昭朝阿棕点点头。
阿棕看看宋思思，低声道：“我答应她在先，小姐的恩情，我恐怕得此间事了后才能偿还了。”
宋思思恨恨的看着阿棕，上前一步：“你撒谎！你就是不想废掉你的武功！”
阿棕看着宋思思，露出了一点宋思思熟悉的委屈：“我没有的。”
这种委屈把宋思思拉回了过去，她恍惚还觉得自己还在阿棕陪在自己的身边的时候，她忍不住道：“你跪下！”
这一次，阿棕没有回应她的话。她拧起了眉头，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宋思思，说道：“我已经是个自由人了，宋娘子。”
宋娘子……
宋思思愣在原地。
“行了，你们的私事，在这里吵吵闹闹的成什么样子。”卫昭道，她挥了挥手，“送客吧。”
宋思思没有武功，再如何不满，被牛高马大的侍从一夹，也就跟个小猫似的被拎了出去。
卫昭看也没看一眼，转身就走，阿棕跟在她的身边，面色看着有点沉，但精神却是昂扬的。
卫昭扫了阿棕一眼，打了个哈欠，她以为阿棕会对她的小姐有些怨恨的，却没想到对方当真是个面团一般的性子，被逼到这份上，也只是这么说一句。卫昭有些失望，便觉出几分无聊。这样的生活，当真是像极了在神都时的日子。每一日都很惊险，每一日也都那样无聊。
所有的人都仿佛被关在皿里的蟋蟀，被一个草棍挑逗着，费尽心力的斗来斗去。
真的是，太无聊了。
卫昭想，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奴隶有意思。她跟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她所求的，自然也不一样。
可是，不一样的人，自然有权力要求一点不一样的事物。
只不过，心这种东西，就连卫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自己是很喜欢这一章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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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海风扬动, 吹得白帆鼓鼓的涨动起来。天空一片蔚蓝，日头缓慢而平缓的爬上头顶，海面上折射出日光的光浪，就如同蔚蓝丝绸上洒下了一片金粉, 若人看久了, 眼睛都会跟着刺痛起来。
法伊莲站在船头, 看着前方, 前方海平面呈现出一个巨大的弧, 尽头处有一个个的小黑点，那或许是什么船队。
法伊莲眯起了眼睛，她的头发被海风吹得散乱，她又不耐其烦的将之别到耳后。
“小伙子们, 加把劲, 我们很快就能回去吃好喝好了！”朱迪斯拍拍手，大声说道。
众人发出了哦的一声, 对船长报之大笑。
“喂，你回去了真的要待在那个大周公主身边么？”朱迪斯走过来, 迎着海风说话, 满口都是海水咸湿的气息。偶尔船破开海浪, 海水就会飞溅出来，落到朱迪斯的身上。但海上的人都很习惯这样的场景了, 他们一点也不在意。
“唔。”法伊莲回道, 她还盯着远处的那个小点，侧头道，“不然呢？”
“不然？你父母可是给你留下了一大笔富可敌国的财富！还有船！”朱迪斯说到这里，简直心都要碎了，“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有动用它们吗？眼睁睁的看着它们, 却不能享用，这对一个兼职的海盗而言，是多么凄惨的事情。”
“嗯，那它们现在都是你的了。”法伊莲不在意的随口赠与。
朱迪斯身子一僵，她有点不死心的说道：“那……那你也好歹，好歹回去看看吧。”
法伊莲这才叹了口气：“我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就在我的面前……我回去又能看到什么呢？不过是一堆金银死物。我要喜欢看的话，去看公主的私库不是更有趣一点吗？好歹身边还有个娇滴滴的美人呢。”
这是啥？这是炫耀吧？这后一句是对自己的嫌弃吧！！！
朱迪斯的脸色铁青，神情扭曲。
为了转移话题，她扭头去看远处：“你一直在看什么呢？”她踮脚朝远处张望。
“那里。”法伊莲手指着远处的小黑点，“看到了吗？我有点在意那里。虽然不是很肯定，但是，它们似乎越来越近了。”
朱迪斯眯起了眼睛，高声朝上喊道：“莫迪，看看前方的船，是什么来路？”
桅杆上传来了一个清亮的声音。紧跟着莫迪的声音就传来：“是船队！上面有多宝阁的字样。方向是朝我们这边的。”
“多宝阁？”朱迪斯扭头看法伊莲，“是你的小情人派来接你的？”
法伊莲迟疑了一下，紧跟着摇了摇头：“阿显不是那种会做无用功的人。如果我们已经获胜，她或许会做给旁人看而前来迎接，却不会在这种无人的时候干这样的事。”
“那么……只是巧合？普通商船？”朱迪斯说着，但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她扭头大声喊道，“调转方向！”
朱迪斯拍了拍法伊莲的肩膀。法伊莲站着不动，目光沉沉的盯着前方。
商人当然会挂标识，可是海贼为了迷惑海上的旅行者，也同样会悬挂标识。更重要的是，为什么对方挂的是多宝阁的标识。
法伊莲阴沉着脸，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了结果。她的手放在刀柄上，目光看着这片如丝绸一般起伏不定的水域。
“啊！”
卫昭陡然睁开眼，她拧着眉，她抓住自己胸口。
“殿下？你没事么？”阿棕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卫昭低着头喘息，黑沉梦境之中巨大的坠落感让她从梦中惊醒，到现在也觉得心有余悸。她察觉到天色昏沉，于是问道：“眼下什么时辰了？”只是一说话，她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经干哑得不成样子了。
“戌时了。”阿棕回道，“你要起来了吗？”
“竟是这个时候了么？”卫昭拧着眉，她是午后躺下的，以往从不会睡这么久。这次……她压下心中升起的那一点点不安，撩开了布帘。
光亮从窗外漏出来，卫昭侧头看了一眼，窗外的火烧云连天蔽日，整个天空都呈现出鲜艳的红色，就好像火焰和鲜血。这种一闪而过的想法让卫昭的心中升起一种不舒服的感受。她的手按在桌面上，不自觉的用上了力量。
“殿下，你需要吃的东西吗？”阿棕有些担忧的看着卫昭，“你的唇色不好，需要叫个大夫么？”
卫昭想了想，点点头：“去吧。”
她的心口还残留着此前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她觉得，自己恐怕是真的生病了。
“殿□□虚，还需好好休息。”
大夫起身朝卫昭躬身道，卫昭颇为疲惫的摆了摆手，又问：“予心口不是很爽利。”
“或是殿下日夜操劳，心力憔悴所致。”大夫说道，他想了想，又道，“我给殿下开点补气的药。”
卫昭便知道大夫多半是没有看出什么。她点点头，又吩咐左右好好的送走。
卫昭站起身，看着窗外。如今日头已经落下，深蓝的天幕上没有一颗星子。卫昭目色沉沉，手掌又按住了自己的心脏。
“是要……出什么事吗？”
卫昭凝目沉思，如今她手中虽然局势严重，但也是形势大好的。还有什么地方有遗漏吗？
卫昭想。
日子缓缓流逝，宋思思很快送来了消息，委托的商会来源是新入海州的小商会，此前一直在琼州。而琼州商会也一直有委托江湖中人解决事端的习俗。
宋思思的话确实有可信性，明面上也挑不出错来。这件事卫昭心中也是早有预料，因此并没有多言。
而金掌柜此后查证的结果似乎也证实了这一点。
阿棕一直跟在卫昭身边，自然也是清楚这一切的，她见卫昭似乎并不避讳自己，于是胆子也大了起来：“殿下可是担心法伊莲？”
卫昭失笑：“我为何要担心她？她……”卫昭垂着眼，回想起法伊莲的样子，她发觉这一路行来，无论是遇到什么事情，法伊莲总是显得很镇定，很胸有成竹。卫昭也是一个合格的上位者，自然知道这样的形态是一个上位者应有的素质，无论自己如何想的，无论前路有多么的让人绝望。身为上位者，就是要为跟随自己的人带来希望和鼓舞。
只是从何时开始，卫昭自己也从法伊莲身上得到了这样的感情回馈，在她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经从法伊莲身上得到了许多。
卫昭沉默一瞬后，这才道：“她什么事情都办得很好。”
似乎真的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在办事上，和卫昭那不可言说的默契，以及完美的处理事务的能力。卫昭长长的叹息：“我确实是没什么好担心她的。”
“……可是，你不想念她么？”阿棕又问。
卫昭一顿，哼了一声：“说什么想念不想念，你又知道什么？”
“可是，她很喜欢你啊。”阿棕叹息着，“她可以和朱迪斯离开，她却没有。我看她眼下有青黑，应该也是睡不好呢。”
卫昭闻言，于是低头笑了笑，她眼睛转了转，到底是什么没有说什么。
只是没有多久，王维仁就带着队伍回来了。
海州城那一日十分的热闹，人群堆满了街道的两边，大家张望着，看着传说中的黑旗海盗到底是什么模样。
“不就是普通人么？看上去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不似说书人说的青面獠牙啊。”
“你懂什么，看那个眼睛，都是红的！那就是杀多了人杀的。”
什么闲言碎语都流传在空气中，只要站在高楼上，就可以听到下面的人群的声音。卫昭轻笑了一声：“你们看，连他们都不相信这些是海贼。”
杀人者，当然不一定是相貌凶狠。可是这样瘦小的海贼，到底有什么底气成为三大海贼之一呢？
卫昭撑着头看着下面，走在最后的，是垂头丧气的松鹤门人。他们倒没有扣上绳索，算是给了他们一份体面，但他们还是得跟着去往官府，接受审讯，但多半也是审不出什么来的。不过至于什么时候出来，那就是要看卫昭的意思了。
门外传来喧哗声，有侍从来报，卫昭听完，点了点头。而来的正是宋思思。
“姐姐当真是瞒得我好紧。”宋思思哀怨的看着卫昭，又朝卫昭一礼，“民女见过殿下。”
卫昭勾勾唇，免了宋思思的礼。她看着宋思思，眼中兴趣盎然：“你这次来，可是有什么要说的么？须知，若是如今予这样的身份，普通的消息可是不会让我满意的。”
宋思思不慌不忙，她站定在卫昭面前，只是这一次，她却一眼都没有看向阿棕。
“殿下为何不疑惑，你的那个奴隶没有出现呢？”
卫昭面带微笑，目色微沉，她扭过头，目光扫过楼下走过的长长的队伍。法伊莲是一头的红发，按理应是极为明显的，可是莫说是法伊莲，就连朱迪斯也不见踪迹。她们去了哪里？是离开了海州城，还是遇到了意外？
卫昭沉默着，过了半晌，她才回过头来看向了宋思思：“消息可确凿？”
宋思思一躬身：“这是自然。只是我需得保证我的师兄们的安危。”
卫昭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他们不过是误入，若不是相关，自然无事。”
宋思思便长叹一声道：“殿下，明人不说暗话，你知道我想要的并非是明面上的安危。还有这件事后松鹤门的安危，还有，松鹤门日后在海州城的立足。”
卫昭的目光彻底沉下来：“你想要得未免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出去晚，但是今天的码字进度很让我不满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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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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