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这片海, 也填不满她想要自杀的心思。不, 在自杀前, 她一定会先把所有人都杀掉,免得他们传出只言片语出去。
当然了,这也仅仅是长公主的一厢情愿而已。毕竟大部分人都不太清楚那句“如你所愿”到底指的是什么,自然也不知道, 身旁这个表情高冷, 冷若冰霜的女人其实已经尴尬得可以用脚趾再挖出一个大海来了。
法伊莲挂着笑容,在那指挥着两船靠近。她又不傻, 才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触卫昭的霉头。至于之后很可能会倒大霉的阿棕和朱迪斯。呵呵,死道友不死贫道, 谢谢。
而卫昭暗戳戳的瞅一眼法伊莲, 见她的嘴巴都要咧到耳根了, 她心里头又气又恼,忍不住低声道:“有什么好笑的, 笑得真难看。”
耳聪目明的奴隶听见, 回过头来,眨巴着眼睛看着卫昭。卫昭顿时觉得自己后背汗毛一竖,她早就看清这个家伙那温顺外表下隐藏的坏心思。果不其然,对方的嘴唇动了动,卫昭分明从中看出四个大字“你喜欢的”。卫昭深吸了一口气, 捏紧了拳头。
拳头硬了。
但是,身教体软的长公主,要对上这么个憨货,靠蛮力的话,只怕会把自己折进去。她沉默一瞬,最后扭头看向了远处的船只,她还可以找打手!
很快船只并拢,阿棕看着朱迪斯眼巴巴的看着木板往上搭,她想起朱迪斯已经在水里泡了许久,又费了不少力气,虽然精神亢奋,但实际上体力已经不济。阿棕快步走到朱迪斯身边,伸手贴上了朱迪斯的腰。朱迪斯一惊,扭头看着阿棕,腰忍不住动了动。
“不要动。”
阿棕垂眸看着朱迪斯,她们的身高其实相差不远,只是或许因为习武的原因,阿棕的背笔挺,朱迪斯此前靠着栏杆,因此倒显得比阿棕矮了一个头一般。
“我送你过去。”
朱迪斯还想问,整个人就一下子腾空而起。她吓得下意识的圈住了阿棕的脖子,直到落到甲板,她还没有回过神来,愣愣的圈住阿棕,不敢放手。
“不用担心,我很稳的。”阿棕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她回忆起此前与宋思思在一起的时候,宋思思的表现,于是犹豫片刻,另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朱迪斯的后背,声音也放得柔和了很多,“没事,不要怕。”
这轻柔的力道落在朱迪斯的后背上,这才一下子惊醒了朱迪斯。朱迪斯松开手,一下跳出去很远,警惕的看着阿棕,大声道:“谁害怕了。我,我就是有点猝不及防。”她的目光游移,不敢看阿棕,脸上染上一点薄红。她察觉到自己脸上的烫意,忍不住暗自懊恼。想她也是在万花丛中过的人了,结果眼下竟然会对着一个小姑娘脸红!这些年简直要活在狗身上了。
但是没办法,从来只有她抱人,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抱。
阿棕还没有说话,法伊莲就已经发出了嘘声:“你还会猝不及防呢。”
朱迪斯似乎才想起身边还有其他人,原本只有一点的薄红,一下子就像火焰里堆上了柴薪,整个脸涨得通红,而这红色还有往下延展的趋势。
法伊莲看得啧啧称奇,笑道:“真是想不到啊,你还有脸红的一日。”
朱迪斯知晓自己越说怕是越说不清,只得闷闷不乐的待在一旁,刻意离阿棕远了些。阿棕如今的性子外放很多,但是对于一些人之常情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见朱迪斯刻意远离自己,心中也有些难受,心底的自卑又莫名的冒出来,她环顾一圈,求助于自己信任之人。
“法伊莲,为何朱迪斯要远离我,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吗?”
法伊莲一愣,她促狭的看了一旁的朱迪斯,又看看阿棕,拍着阿棕的肩膀,露出笑容:“怎么会呢~~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你尽管离她近一些,她不会生气的。”
阿棕觉得这样的口气似乎有哪里不对。但在她的生活中,很少接触到促狭,开玩笑这样的话,因此将法伊莲的话当真,也松了口气,眼睛一弯,笑道:“那就好。只是她眼下似乎不愿意,我待她心情好一点再跟她说话好了。”
朱迪斯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只觉得心中五味陈杂。阿棕赤子之心,并没有其他心思,倒似乎自己想得多了一点。可是……她……她看了一眼阿棕,阿棕察觉到她的眼神,顿时快速的扭转头看着自己,眼睛闪亮亮的,就好像一条摇尾巴的大狗。
朱迪斯被自己的想象噎了一下,她什么时候竟然会对一个人,一个美人,有这种过分“可爱”的想象了?
朱迪斯捂住了脸,不想去想了。阿棕见状,也就垂头立在一旁不说话了。朱迪斯沉默,沉默着再向阿棕招招手:“过来。”
阿棕就跑到朱迪斯的身旁:“你不生气啦?”
朱迪斯别过头没有看阿棕,只说话:“本来也没有生气。”
“那就好了。”阿棕笑眯眯的,“朱迪斯,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跟我说。否则我会不知道的。”
“……你也没有做错什么。”朱迪斯别别扭扭的回道。
法伊莲听着两人的话,忍不住挪远了一点,朝着卫昭的身边靠近了些。她朝卫昭看过去,卫昭也正巧从朱迪斯两人身上抽回眼神,两人对望一眼,法伊莲就忍不住挂着笑容,离得卫昭更近了一些。卫昭的唇动了动,到底没有阻止。法伊莲的笑容就拉得更开了一点。
一旁的宋清没有用轻功,他着实有些疲累,这是一方面。第二方面么,他站在甲板上,远远的看着另一只船上的种种,总有种此刻自己不应上船,而应该跳下船,并且把船上其他人都一并踢下去的莫名感受。
宋清磨磨蹭蹭的,等了等,眼见着对面那船上的几人旁若无人,再等下去,仿佛整个船身都要被染上粉红色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指望她们有点自觉……那根本不可能的。
宋清顶着发麻的头皮,上了船,又轻轻的咳了一声,朝卫昭拱手道:“殿下,属下归来了。”
“宋清,你做的很好,辛苦了。”
卫昭在下一刻就扭转头看向宋清,带着笑说道。但宋清依然从那一瞬间察觉到了卫昭的震惊,她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宋清面无表情的想,呵呵,女人。
当然了,想是这么想,事情还得做。没办法,松鹤门想要发展,还得依靠眼前的殿下。若说此前宋清的心中还带着几分侥幸,认为江湖与朝廷还可以相安无事的话。在看到火炮后,宋清就已经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个时代已经开始改变了。
宋清从未如此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威力强大的火炮,握在手中的火铳,此后呢,还会出现什么,是否会有连发的火铳,更小的火铳。这样的杀人利器,只需一个普通人,稍经训练都可以使用。而他们,他们这些武人,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练武,锤炼自身,不惧艰辛和寒暑,又到底有什么用呢?
但宋清到底是坚毅之辈,他极快的将自己心中升起的那种绝望、不甘,即将被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抛下的悲哀压下,以免影响自身内力运转。他已经意识到,如果要让松鹤门长盛不衰的下去,也许,只有眼前的人可以依靠。她能提供江湖绝对无法提供的资源和靠山,借助卫昭。松鹤门终将能苟延残喘的保存下去。
这一瞬间,宋清甚至想到了小师妹宋思思。这个想法,一开始并不是宋清想的,而是宋思思提出来。他的小师妹,身娇体弱,不会武艺的小师妹,或许一直是这么在松鹤门中存在下去的。
被人架到一个高处,像保存一个精致的瓷器那样,虽然不得自由,却也能长久的存活下去。
可是活着,也总比死了更好。
“殿下,幸不辱命,也发现了一点东西,幸好得天保佑,这次我们能成功逃难,站在这里告知殿下。”宋清恭敬的躬身抱拳,说道。
卫昭察觉到了宋清的态度变得更加恭顺。她不明所以,但对此乐成其见,于是上前一步,就要双手扶住宋清的肩膀,而一双手提前了一步,搭住了宋清的双臂,将他扶起来。
卫昭嗔怪的看了法伊莲一眼。法伊莲若无其事,垂眸道:“是我僭越了。”
“法伊莲与我乃是一体同心,不分彼此。”卫昭说道,一方面全了法伊莲的意思,另一方面也是为全宋清的面子。
呵呵,女人。
宋清顺着力道站起身,他一脸感激的看着卫昭,这才说道:“我们在顶层上,见那个赢得火炮的入了一间厢房,里面有一个面覆面具的男人。其余人对他十分恭敬,想来就是那幕后指使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清为了松鹤门的未来,是可以抛弃自己的面子啊这些的。
嗯,不知道大家五一怎么玩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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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海风吹拂在大海上, 海鸥绕着桅杆发出了恼人的叫声。远方的地平线上呈现出一道青黄相接的线,那里就是大陆了。卫昭盯住那条线,过了许久,这才道:“我们快到了。”
“是啊。”
法伊莲应了一声, 她走到卫昭身边, 目色柔和的看着自己的主人:“你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那你呢?”卫昭扭头看着法伊莲, 她的眼睛是褐色的, 在阳光下其实有种猫眼石的晶莹感。当她在海上时, 哪里像一个公主呢?法伊莲想,她伸手,去将海风吹乱的头发给抚到卫昭的耳后,回道:“你希望我回去吗?”
卫昭笑了一声。她的脸丢光了, 此刻倒是显现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豁达来:“为什么不?我承诺过, 一切如你所愿。”
当这句话落到法伊莲耳中时,她便再一次感觉到了心脏的鼓动, 耳膜间仿佛有种潜入深海才有的耳鸣感。这句话,在这段时间, 每一次拿出来咀嚼时, 法伊莲都能从中感觉到甜意, 感觉到心口的酥麻,如听梵音, 如闻仙曲。哪怕这背后倒转, 是阿鼻地狱,法伊莲也依然觉得自己没什么不可以的。就算是血海,她也可以笑着过去。
“真的吗?”法伊莲道,她顿了顿,脸上显露出一点不舍得来, 但是理智又告诉她,她应该是要慎之又慎的,“你……你要知道,我要的到底是什么。如果我回去了,你就是答应了。若你反悔,我是绝对不会,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卫昭闻言,她听见法伊莲这样说话,便忍不住笑起来:“你到底是有多喜欢我啊?如此这般,是有些偏执了。”
法伊莲脸色却连变也不变:“我生来便是这样的人。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堂堂正正的拿到手……而你眼下里,还有反悔的余地。”
她的奴隶,似乎在做事说话时,总是有一种理所当然之感。
卫昭想,她一下子跳上了船舷,法伊莲急忙伸出手,虚虚的护住她。她们抬眼,对望彼此,又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笑。卫昭摸了摸法伊莲的脸颊:“你看,你这样喜欢我,会护着我。可是我呢,我就不会做这样的动作。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答应过的,自然会做到。但是,我的心很小,感情么……或许也不是那么多。除了你我之外,我还在意很多很多的东西。它们都比你重要,也比我自己还要重要。”
“你想要的全部,我可以给。可是这个全部,也并不会比常人更多。甚至会比常人更少。”
法伊莲抬眼看着卫昭,卫昭注视着这双碧绿的眼眸,里面似乎就只有她一个。她一边享受着这种全世界只有她一人的错觉,一边又发现自己实在无法给予同等的报酬。
既然说开了,卫昭想,那就索性都说了吧。
“你也可以反悔。”
她们都拿只有一次的机会来威胁对方,从某种层面而言,她们可当真是天生的一对了。
法伊莲的眼睛眨了眨:“我一直注视着你。”她张开手臂,将眼前这个人拥抱,把自己埋入对方的怀中,她的鼻尖终于充满了对方的味道,怀里也终于满是对方柔软的肢体。她曾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之间醒来,从一开始的肖想,再到后面的怕失去,直到回味。而现在,她重新的埋入其中,牢牢抓住。
她的声音带着一点沉闷,又是那种古怪的口音,落在卫昭的耳中,却仿佛是一出流淌的乐曲。
“你是什么模样,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更明白了。”法伊莲深深的吸了口气,“我愿意。”
卫昭低头,她伸手抚摸过法伊莲的发顶,那些火红色的发丝调皮的在她的发间钻来钻去,就好像一簇簇小火苗,偏偏又那样柔顺而温和。她眨了下眼睛,回道:“好啊。那就这么决定了。”
说话之间,似有一滴水从天上滑落,隐没在了法伊莲的发间。
宋清远远的看着那边的主仆情深。他拧着眉,对一旁的朱迪斯道:“我实在不太明白。”
“什么?”朱迪斯与宋清一起查探,两人各自掌握了一些情报,此刻拼拼凑凑的,企图能弄清全貌。两人也算是熟悉了不少,没有最开始剑拔弩张的模样了。
“你们对奴隶,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宋清叹了口气,“殿下对她的奴隶也实在太好了。”
若是主上太过仁慈,那么就容易被下面所操纵,宋清刚刚投诚,可不愿那么早就更换主人。他低头:“圣人可是亲自下了令,主人对奴隶有生杀予夺的权利的。”
朱迪斯低头写着什么,闻言又朝远处两个抱在一团的人看过去。她听到宋清的话,拧了拧眉头,随后又舒展开来:“没必要担心她们两。”
宋清于是不再说话,他既已投诚,方才的劝导也多半会被朱迪斯带到卫昭耳中,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直到卫昭和法伊莲两人走到自己面前,看到两人手牵手的模样,宋清的眉头还是难免跳了一下。他当做自己没有看到,于是恭敬的道:“我与朱老板核对了一番,这是我们两人各自看到的。”
卫昭低头看着两人写下的文书。
宋清是直接尾随,他施展了壁虎游墙功,自然能躲过其他人。而朱迪斯则是一路躲藏,虽不如宋清那般直接,反倒是在路上听到了不少人的话。两人一番拼凑后,卫昭发现,这处地方,确实是已经经历了许多年,按照守卫们的说法来看,守卫五年一换。如此便至少可推断出,更迭了两次,那也就是十年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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