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尊玄玉棺看起来格外精致,气势强大,威压深重,底端业火熊熊,顶上凶兽环伺,透着股诡异的危险感。身在荼蘼花海,有种矛盾又诡异的和谐。在夜色掩映下,显得神秘诡谲。
喻觉隔着很远,都能感觉到那尊玄玉棺散发的气息,让人双腿发颤,好可怕的感觉,好似能将人拖进深渊一样。
喻觉眼睁睁看着师父一步步靠近那尊玄玉棺,忍不住开口道:“师父,你要干什么?”
戚茗薇脚步未停,只是悠悠开口:“过来。”
喻觉忙跟了上去,而后便听戚茗薇接着叹道:“花开荼蘼,人间芳菲尽。也是时候了。”
“师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喻觉微蹙着眉头,问道。
戚茗薇并没有为喻觉解惑的意思,只是立在玄玉棺一侧,沉声开口,表情是如未有过的严肃,“跪下。”
“师父?”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喻觉心头,他下意识开口抗拒,却被戚茗薇眼神中的坚定挡了回去,于是乖乖跪下。
戚茗薇一掌握住玄玉棺的一角,血液从掌心流出,很快便被玄玉棺吸收殆尽。她像是没事人一样,淡淡地开口:“喻觉,今日,我将无极派掌门人之位传与你,谨记为师平日教诲。”
喻觉瞪大了眼睛,“师父,快松手,你在干什么?这棺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别吓我啊。”
戚茗薇眸光微闪了一下,“不要多问,记住,无极门有大劫,棺中人可救,无论如何,把她留在无极门,为师本就寿数将近,不用悲伤,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师父!”喻觉陡然意识到戚茗薇是在交代后事,心口像是被什么重物猛击了一下,钝钝的,生疼。
“为师用血祭好不容易勾连些许因果,别辜负为师的用心,记住了吗?”戚茗薇眼见自己的徒弟此番做派,不急是不可能的,严肃道。
喻觉艰难地点了点头,表情沉痛。
戚茗薇遂抿了抿唇,幽幽叹了一声,“希望她不会计较此番被我算计,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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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诗是我写的,不要在意它为什么不是古诗,用古诗表达信息真的很难QAQ
第4章
眼下,喻觉根本没那个能力去思考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眼睁睁看着戚茗薇因失血过多,无力支撑而倒下,最终没了气息,而那尊玄玉棺,此刻却显得格外妖异。
原本墨色的棺椁,此刻仿佛压着浓郁的血色,玄色和血色互相晕染,细辨之下甚至能看到其中游动的血丝,竟像是一个活物。
棺盖一寸寸移动的时候,凉风骤起,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什么晦涩的密语,合在一起变成缠人的咒印,夜色仿佛都沉了几分。喻觉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怀中抱着戚茗薇的尸体,心如擂鼓。
终于,在棺盖滚落到一侧的时候,一股巨大的能量从棺中爆发而出,周遭的荼蘼花海瞬息凋零,一片死气沉沉。
喻觉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棺椁上方,说不清是期待还是恐惧。
然而等了许久,喻觉都没见有人从棺中坐起,做了片刻的心理建设,这才将戚茗薇的尸身小心翼翼地放平,站起身看向棺椁内部,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棺椁当中竟然是空的。
喻觉愣了一瞬,便听到身后响起一个极为冷淡的声音,“别碰那棺。”
喻觉赶忙回眸,就看到一个身着白色广袖祭袍的人施施然立在那里,眉目冷凝,周身的气度不凡,没有半分邪气,与那棺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以至于喻觉都有些怀疑她是不是棺中人。
池遂心大致扫了一眼当前的状况,视线在戚茗薇的尸体上顿了两秒,迈步走过去,白袍上繁复纠缠的银色暗纹在夜色中显得尤其矜贵。
喻觉慌忙挡在戚茗薇的尸体前面,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池遂心没搭理他,略一拂袖将人推到一侧,在那具尸体旁蹲下身,指尖搭在尸体的腕上,顿了两秒,勾出一根银色的傀线。
“你在干什么?!快给我住手!”喻觉猛地扑上来,手中一道符重重朝着池遂心背上拍去。
然而,就在喻觉的手即将触到池遂心的时候,却猛然发现留在原地的不过是一道残影,而本体,已经站在远处,身边跟着一具头颅低垂的尸体,看起来就像一个提线木偶。
喻觉瞬时怒不可遏,他觉得师父一番苦心,一身热血换来这样的结果,绝对不可接受。
“喻觉,不要放肆。”戚茗薇的尸体开了口,确实是她的声音。
喻觉直接愣住,忍不住低声喃喃:“师父。”
“拘魂不过一刻,长话短说。”池遂心幽幽开口,在微凉夜色里仿佛一吹便会散掉。
戚茗薇这才僵硬地转过头看向池遂心,紧接着开口道:“您与我的想象有很大的不同。”
“我不喜欢废话。”池遂心蹙眉,语调格外冷淡,透着十足的薄凉味道。
戚茗薇闻言便笑了,虽然那笑容在脸上看着十分不自然,透着股诡异,顿了片刻,她又开口:“恳请天师念我半分薄面,护无极门一时。”
天师这个尊称一出,喻觉便瞪大了眼睛,时至今日,能担得起天师这个称呼的,一只手绝对数得过来。别看如今那协会叫天师协会,没人敢自称天师,反倒是外面那些招摇撞骗的不怕有损阴德,吹得自己神通广大。
“顺手为之,不无不可。”池遂心知道此人用了血祭大阵,才将她提前唤醒,承了半道因果,顺手还了便是。
“多谢天师。”戚茗薇恭敬地开口。
“但若挡了我的路……”池遂心沉沉道,其中似乎压着些幽邃的东西。
“我明白。”戚茗薇说着,朝池遂心僵硬地弯腰行礼,下一瞬,便直直跌到地上,拘魂到时间了。
喻觉连忙跑上前抱起戚茗薇的尸身,而后便听到一旁的池遂心猛烈地咳嗽了两声,嘴角渗出血迹。
喻觉也不敢逾越,慌忙扫了池遂心一眼,心下一沉,他刚刚觉得日渐衰微的无极门有救的时候,就发现这个救星貌似病歪歪的,顿时格外复杂。
池遂心同样有几分愣怔,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迹,而后垂眸盯着指尖微蹙起眉头。
“你……你没事吧?”喻觉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池遂心放下手,面色寡淡,“我饿。”
喻觉沉默了片刻,这个回答还真是朴实无华又真实,行吧,天师也要吃饭的不是?
“葬了她吧。”池遂心说着,便迈步朝前走去,随着她的前行,周围所有的树木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腐朽。
喻觉目瞪口呆地看着正在发生的事情,这是在做什么?紧接着,喻觉猛地意识到,池遂心是在吞噬生机,如此做派,实在不像是正经天师。
就在喻觉犹豫究竟要不要倚靠这位天师的时候,便看到那些树木正在一点一点恢复正常,整个过程十分魔幻,就连周遭的这片荼蘼花海都在逐渐点染绿色,只是已经凋零的花彻底消失了。
喻觉只觉得自己此番大开眼界,就好像是按下加速之后看了一场冬去春来。
于是,喻觉定了定心,抱着戚茗薇的尸身站起来,跟上池遂心的脚步,吞噬生机就吞噬生机吧,反正不会下死手。
此后,喻觉脑袋懵懵地回去,发现了一张戚茗薇留给她的字条,大概内容就是她的死讯不要声张,等一年之后再宣布,顺便说了点儿门派中的事务。
***
时间回到当下,池遂心收起那份名谱,目光灼灼地盯着无忧。
无忧被她盯得有些烦躁,心头痒得厉害,到底没忍住皱眉,“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池遂心仍盯着无忧,表情格外认真,却不带丝毫情绪,“想些事情,想想你。”池遂心的眼神盯着盯着,越过无忧,落在虚空中的一点,好似有些失神。她想捉的鬼,会不会特指这一个?
无忧心头一悸,她鲜少听到池遂心如此直白的话,但眼前这人,说这话时分明冷漠得厉害,这一发现,又让她心头一沉,最终,也只能将之归结为造化弄人,池遂心,可真会折腾人。
池遂心半晌回过神,重新看向无忧,眉宇间透着几分审视,“我们尤其有缘,你不觉得吗?”
无忧咬牙,“我不想觉得,天色已晚,你还是早些休息吧。”
池遂心轻抿了下唇角,道:“好。”
这么听话,又让无忧忍不住瞄了她一眼,灯光下,那人的眉眼柔和了几分,看着不同于以往,好似一别经年,这个人身上添了几分暖意,冷月清风作序,仍是一副心无挂碍的样子。
就在无忧盯着池遂心出神的时候,池遂心抬眸与她的目光对上,心知对方又想起了从前的自己,微顿了一下,淡淡开口:“你今夜准备如何?”
“什么?”无忧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池遂心扫了她一眼,接着道:“我睡了,你做什么?”
“我……”无忧沉吟两秒,“你是担心我站在你床前盯你一整夜?”
“……”池遂心默默无语,半晌,才开口道,“那倒不是。”
“嗯,我想也是,要盯也得坐着盯。”无忧一本正经地开口,成功看到了池遂心嘴角略有些无奈的笑意,于是心满意足地接着道,“我会隐于黑夜,或是,入你梦境。”
池遂心眼下对这只鬼有足够的耐心,因此哪怕对方说些暧昧的话也都由她去了,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去关了灯,走到床边和衣躺下。
等池遂心睡着,方才意识到无忧的话不假,她真的梦到了她。
梦中,无忧撑着一把与初见时一模一样的红伞,独自一人走在忘川河畔,身旁是一片妖异的彼岸花海。
无忧就这么一直往前走,池遂心同样就这么一直在后面看着,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觉得身子一沉,好像整个人被束缚住了,完全不能动弹。
池遂心艰难地睁开眼睛,直直对上一双精致的眼睛,眸中墨色浓郁,藏着一枚世间最璀璨的星辰。
池遂心脑袋尚且有些懵,反应了足足好几秒,才意识到这是无忧,遂开口道,“你在做什么?”声音哑着不像话,好像格外疲惫。
无忧勾了勾嘴角,缓缓吐出几个字,一字一顿,“鬼、压、床。”
第5章
池遂心拧着眉头,总算是清醒了几分,但身体尚且不受控制,她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一张精致昳丽的脸,眉目微冷,“起来。”
无忧非但没起来,甚至将脑袋搁在了池遂心的肩头,而后懒洋洋地开口:“还不行。”
池遂心被蹭了满怀的冷意,脸色难看,她轻抿了下唇角,语调压了几分怒意,像是浓雾沉沉的深谷,“无忧。”
“我起不来。”无忧委屈巴巴地开口,眼底藏着一抹艳色。
池遂心看了她一眼,正对上她泛着些微水光的眼,陷入一阵沉默,半晌,冷声开口:“怎么回事?”
“昨晚,伤到了,那法印好厉害,我原本以为没事的,但好像受到影响了。”无忧解释道,“容我缓缓。”
池遂心皱眉,“我是说,谁让你趴我身上的?”
“你。”无忧回道,“你的梦里有我,你知道这就像什么吗?”
池遂心直觉不会是什么好话,指尖微动了一下,确认身体恢复控制,抬手将无忧推开,面色沉沉。
没等她起身,便被无忧按住肩膀压在床上,池遂心皱着眉头抬眸,便见对方眉眼微扬,长发顺着肩头滑落,墨发红唇雪肤,一眼十足惊艳。池遂心移开眼,心头一阵思量。
无忧凝眸盯着池遂心,看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就像是一块肉毫不自知地在一只饿狼眼前晃,我没忍住贴上来也是无可奈何的。”说罢,无忧便自顾自走到一旁,虚扶着一扇水墨屏风,回眸看向池遂心,眉眼如画。
池遂心坐起身,再看向无忧时,便发现她是真的被那法印伤得不轻,此时立在那里,像是一个虚影,她的脚下是一片血色的彼岸花,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盛开、凋零,似乎在短短一瞬便经历了数个轮回。
池遂心走到桌旁坐下,顿了两秒,淡淡地开口:“过来。”
无忧却只是遥遥看着她,“我会处理好的,不会耽搁行程。”
“我再说一遍,过来。”池遂心眉眼微沉,话语里染上几分不悦。
无忧盯着池遂心看了两秒,乖乖走到她身边坐下,脚下的彼岸花海在池遂心身周划出一个明晰的界限,像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池遂心伸手,握住无忧的手腕,拉过来,指尖触到一片冰凉。
无忧用视线将池遂心牢牢锁住,眉头微蹙着,眸光晦暗不明,仿佛被灰色浓雾笼罩的幽谷,像是在探究什么。
池遂心随手捻出一缕灰色的细丝,指尖翻飞,编成一条手链系在无忧的腕上,而后抬眸扫了她一眼,淡淡道:“别误会,我帮你是因为你还有用。”
无忧垂眸看了眼自己腕上的东西,她认得,这是魂丝,池遂心修的是灵魂道,这魂丝相当于是她灵魂的一部分,作用与一般的傀线相对,一者养魂,一者控魂。
只是傀线易得,魂丝难觅,寻常人灵魂完完整整,哪来余出的部分?
无忧收回自己的手,表情平静,“我知道,我说的做的,不都在倚仗这一点吗?”
池遂心指尖顿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索性就不说话了,垂眸看着无忧那一侧如同虚幻的彼岸花海,想到了梦中的那一片。
她知道,这种情况的发生,意味着地狱在试图将无忧召回,也意味着无忧的状态确实不妙。
池遂心垂眸思索的时候,无忧毫不掩饰地死死盯着池遂心,指尖触到腕上的那条手链,眸光幽深。
“我问你,鬼,修到什么境界,才能感知到他人梦境中的自己?”半晌,池遂心抬眸,开口问道。
无忧轻笑了一声,而后道:“这世上能做到的,屈指可数。不过,寻常人也不会梦到特定的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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