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遂心大致理解这其中原委,就和某些大能可以感知到他人提自己的名讳一样,都是高端技能。这么看来,这法印的来历确实不一般。
“我很好奇,你梦到了什么。”无忧悠悠开口,眸中藏着几分深意。
池遂心抿唇,“无关紧要。”
无忧挑眉,倒也没追问,只是站起身,朝着门边走去。
池遂心看了眼无忧的背影,面色淡淡地拿出一张纸,随意翻折几次,银色的傀线绑在其上,眨眼化作一只重明鸟,一个眼中两个瞳孔,一黑一红。
重明鸟本为神鸟,只是这只看着颇有些诡异,它转了转眼珠,飞到了无忧肩头,长长的尾羽仿佛精美的装饰。
无忧对这只重明鸟见怪不怪,动作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直接拉开了眼前的房门。
门外,周齐正在一脸纠结地踱步,乍一见门开了,直接被吓了一跳,“哎哟,吓死我了,跟鬼一样,都没声的。”说完这话,才意识到确实是鬼,顿时默默无语,他说这话会不会显得自己很蠢?
无忧肩头的那只重明鸟紧紧盯着周齐,一双眸子透着冰冷的审视态度,好似能拨开表象,直达内心,看得人心里发毛。
周齐猝不及防与那只重明鸟对上视线,差点儿没直接炸毛,“什……什么东西?!”
“它会生气的。”无忧幽幽开口。
周齐忙紧紧盯着它,讷讷道:“然……然后呢?”
“然后吃掉你的眼睛,拔出你的舌头。”无忧凉凉地开口。
周齐赶紧后退了几步,心有余悸地道:“你干嘛带着这种凶鸟招摇过市,我、我找师叔。”
“有事?”无忧懒得理会他,直接问道。
周齐尤不放心,“你看着点儿它啊,我真不是故意说它的。”
无忧扫了他一眼,作势就要把门给关上。
周齐见状,忙道:“哎哎,我说我说,协会来通知了,说是事情有变,要我们立刻动身。”
无忧微皱起眉,心思一沉,便忘了收敛脚下的地狱投影,彼岸花海蔓延出去,瞬间便将眼前可见的空地全部侵蚀殆尽。
周齐瞳孔骤缩,第一印象是好美,紧接着便觉得背脊发凉,好似这些花下一秒便能将他拆吞入腹,骨头都不剩。
与此同时,重明鸟从无忧的肩头飞出,用爪子抓住周齐的后领,将人瞬间提起。
房间里,池遂心站起身,淡淡地开口:“无忧。”
无忧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美丽又危险的花海,正欲收敛,便感觉到右肩传来暖意,侧眸看去,池遂心越过她,走向院落中央。
池遂心走过时,那些彼岸花纷纷退避,让出一条通路,等她过去,又恢复原样。
无忧看着此番情景,若有所思。
“师叔!”周齐这一看见池遂心,激动得差点儿没哭出来,这鬼太吓人了,稍不留神他的小命就要没了。
“闭嘴。”池遂心压根没给周齐一个眼神,在院落中央站定,而后接着道,“一个小时之后出发,送他回去。”
重明鸟拎着周齐离开,池遂心便又回眸,看向倚在门边的无忧,面色寡淡地开口:“我等你。”
无忧愣了一瞬,随即倚门轻笑了一声,也没想着收敛这片彼岸花海,就任它们将院落中的那人团团围住,又不敢逾越分毫,眸中溢出些许兴味。
地狱投影尚在,她必定是不能走的,除非想往地狱多送几个人。不过眼下她没这个想法,几个无名小卒,改变不了局势。
没多久,重明鸟去而复返,还叼了一张字条。
“师叔,你要记得换身衣服,穿得现代点儿,免得路上被人围观。”
池遂心这才想起这茬儿,虽然她是不介意被围观这种事情,但人多了看着心烦,还是换了这身长袍吧。
顺手毁了字条,池遂心又往屋内走,顺带着把无忧赶了出去,半点儿没有考虑一只鬼会不会怕太阳这种事情。
池遂心换了身无袖水墨风的裙子,乍一看像是从屋里那扇屏风里走出来的一样,肤色带着些病态的白,娉娉袅袅一个美人胚子,看着没什么攻击性,当然,前提是视线别对上。
刚打开门,池遂心就被无忧堵在了门口。
“你就穿这个出门?”无忧挎着一张脸,声音有些沉。
池遂心没理解这家伙怎么这幅态度,略有些疑惑地开口:“怎么?”
“手臂、锁骨都露着。”无忧皱眉,接着道。
池遂心沉默了两秒,这还是只挺传统的鬼,“无碍……”
“不准。”池遂心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无忧给打断了。
池遂心抬眸和无忧的目光对上,思考了一秒,眸光略深了深,把她再次赶了出去。她这是养了只宠物吗?简直是养了个祖宗。反正衣服无关紧要,就依她吧。
这次,池遂心总算用一件衬衫加长裤通过了门口的安检,而后便看见无忧有样学样,给自己也换了一套同款,不知道还以为是公司组织团建的,好在衬衫是偏休闲款的,并不像制服。
一个小时之后,周齐小心翼翼地摸进池遂心的院落,活像是在做贼。彼岸花海已经消失不见,周齐一踏进去,便看到院中一人一鬼同时抬眸。
一样的打扮,差不多的表情,周齐差点儿没看晃了眼认错人,操,这鬼学得可真像,同步率高得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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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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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师叔……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周齐盯着这一人一鬼看了半晌,只觉得越看这两个越像,这里的像并不指皮囊,而是灵魂深处的相似性,他盯着眼前这一人一鬼,竟诡异得觉得她们是同一种生物,进而意识到这就像是一只魑魅魍魉之类的东西披了两张人皮。
这样的想象让周齐瞬间头皮发麻,脸色都变了。
池遂心扫了他一眼,便知他又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于是淡淡地开口:“灵魂同调。”
这一开口,方才那种奇异的感觉便直接消失了,周齐总算是松了口气,他不怕具象化的东西,最怕这种真真假假辨不清晰、细思恐极的诡异感,还是饶了他吧。
“什么是灵魂同调啊?”周齐开口问道。
池遂心顿了一秒,“你就按字面意思理解吧。”
无忧不甚认真地扫了周齐一眼,看着有几分轻慢,眼尾微扬着,透着些冰凉彻骨的妖艳,这么看着,两个人彻底不像了。
灵魂同调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无忧尽快恢复,不过,池遂心尚且有别的目的,她亟需搞清楚无忧会对她的身体产生影响的原因,初见时血液凝滞的感觉如今仍残留在她的脑海中。
无忧对这一点应该很清楚,她们两个确实渊源颇深,但池遂心敢肯定,无忧不会说。退一万步讲,如果那些记忆不重要,那她此刻也就不会失去了。
周齐还是没太理解什么叫做灵魂同调,不过,这事儿对他也没那么重要,干脆直接揭过,接着开口:“师叔,你就准备穿这个过去?”
池遂心懒得搭理他,怎么都这么喜欢关注她穿什么。
“我是说,你们一定要穿得一模一样?不是很奇怪吗?虽然她不高兴可以不让别人看见……”周齐弱弱地开口。
无忧想了想当初满朝官服的文武大臣,微顿了一下,奇怪吗?饶是这么想,无忧还是变了回来,凝眸看了池遂心两秒,干脆把池遂心身上那件衬衫换了个颜色穿在自己身上,又换回了现代服饰,这下总不奇怪了吧?
周齐目瞪口呆地看着无忧的这一通操作,而后忍不住感叹道:“真方便啊。”
“你想,我可以大发慈悲送你这个能力。”无忧凉凉地开口。
周齐忙摇头,“别别别,姑奶奶,我不想、不想,你饶了我吧。”
池遂心垂眸,手指微蜷了一下,好似这时才想起来一个关键的问题,无忧,是怎么死的?这个问题横在眼前,不知为何让池遂心的心情变差了很多,就连眉眼都覆上了一层寒霜。
周齐一转眸,便看到了池遂心一张精致冷凝的脸,霎时僵在了原地,完了,师叔心情不好,会有人死得很惨的,这里一个已经死了的,一个师叔自己,剩下一个……
无忧却在此时站起身,指尖在池遂心的肩头轻点了一下,声音很轻,仿佛风一吹便会散掉,“我准备走一回人间路。”说完这话,无忧的身后便凝出一道影子,站在阳光下,仿佛是个仍然鲜活的生命。
重明鸟落在她的肩头,微微歪了歪脑袋,眼里的光有些黯淡。
周齐一脸惊异地看着无忧脚下的影子,“好神奇,怎么做到的?”这话一出,就见那团黑影瞬息化作一只满脸凶相的恶兽,身上缠着锁链,朝着他直扑过来。
周齐下意识闭眼,结果无事发生,好半晌,才慢慢睁开眼睛,惊魂未定,只默默看了无忧一眼,这鬼,好凶。
“是该走了。”池遂心只扫了周齐一眼,看过便算,没放在心上,站起身,指尖轻捻了一下,这是她想事情时不自觉会做的动作。半晌,她突然想起自己的电动轮椅上次弄坏了,少了代步工具,连这个院子都不想出了。
周齐压根没看明白事情发展的态势,不过,还是赶紧开口道:“陇西有些远,我们得坐火车过去,目的地那边没有机场,坐飞机再转客车反倒麻烦,不如直接在火车上睡一觉就到了。哦还有,到了那边的火车站,会有办事处的车来接我们,已经说好了。”
“我们?”池遂心侧眸,表情有几分嫌弃。
周齐默了默,欲哭无泪,“师叔,不要这样,你好像还没出过无极门吧?向导总是得有一个的吧?”
“你买了几张票?”池遂心开口问。
周齐眨了眨眼,“两张,怎么了?”
“刚好,我和无忧,你不用去了。”池遂心淡淡道。
周齐这次脑子转得倒是不慢,“我还给你们从办事处那边申请到了身份证,没我你们拿不到,没身份证你们上不了车。”
“这次记得算上我了?”无忧慢悠悠地开口,话里渗着丝丝凉意。
周齐被这一人一鬼配合的一套组合拳打得晕头转向,恨不得回去锤一遍昨晚的自己,都怪他太困了,脑子都糊住了。好在事情还有补救的机会,如今并不是客流高峰,火车票还买得到。
等周齐拿着补考的试卷送到两个评卷官的手里的时候,提前叫好的车也到了。
司机是个周齐的老熟人,基本上无极门的人要出去都靠他,大家都叫他老张,不知道全名,也没人去关心过。
老张是个十分健谈的中年男人,身上常年带着一股烟草味儿,又不见他吸烟,细想的话有些奇怪,但也没人多问,毕竟司机大概是能让人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种事进行得最名正言顺的职业了。
当人变成工具的时候,冷漠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周齐在老张的副驾驶坐下,池遂心和无忧坐在后座,车辆驶过蜿蜒的山路,老张又在侃侃而谈,周齐附和着说两句,貌似很谈得来。
池遂心不喜吵闹,再加上这车里一股刺鼻的烟味儿,搞得她一路上眉头紧蹙,终于忍不住闷咳了两声。
无忧侧眸看了她一眼,这次倒是没咳出血,只是脸色差得吓人,她俩站一起,还真不定谁看起来像鬼。
“要不要开窗?”无忧低声问道。
老张这时开口:“小姑娘,是不是染了风寒啊?不能开窗,万一吹得更严重了呢?”
周齐知道自家师叔那不是风寒,正准备开口,突然发现车窗是被锁死的,不知为何浑身一个激灵,而后又努力说服自己是自己多想了,应该是行车习惯,若是鬼,早被师叔吓跑了,何况车里可是坐着一个真鬼,他有什么好怕的?
周齐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有靠鬼壮胆的一天,但眼下一旦发现了一丝端倪,剩下的可疑点就会不自觉在脑海里放大。
因为偏僻,路不好走,老张是唯一一个肯接这种单的司机,而且每次都是随叫随到,好像什么时候都有空的样子。
老张是外地口音,但逢年过节的需要车也总能联系上,他那些朋友想到无极门来找他,也是坐老张的车。
老张的车上总是有一股刺鼻的味道,许是不喜通风的关系,有次问他怎么回事,他却说没闻到过。
老张说的话题总是车载电台里播过的消息,有时候车载电台坏了,他就会重复之前说的话题。
周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整个人都毛毛的。
池遂心只半瞌着眸子,沉默不语。
“对了小周……”老张刚开口,周齐就慌乱似的应了一声,声音都劈了,“啊、啊?怎么了?”
老张闷声笑了笑,“怎么还走神了,我是说,天气预报说山里有大雾天,这山里啊,雾气就是重。万一被我们碰上,可能会慢点儿,不会耽误你事儿吧?”
“没事、没事,我预留了充足的时间,就怕路上因为什么事耽搁。”周齐紧张兮兮地咽了口口水,尽可能保持镇定。
老张闻言点了点头,“嗯,还是年轻人有远见,这一旦上了路啊,说不准会不会有事,万一呢,你说是吧?”
“啊、啊。”周齐应了两声,完全就是惊弓之鸟,感觉魂都快被吓飞了。
这时,车辆转了个弯,很是巧合地走进了一片浓雾里。
“嚯,这能见度够低的啊。”老张说着,连忙打开了雾灯,紧接着感叹道,“还好这条路上基本没什么车,应该不会出状况。”
这话刚一说完,便有一辆车疾驰飞过,像是擦着这辆车的边一样,让人陡然一惊,至少周齐是被吓得不轻。
这一下,老张似乎是发现了自己乌鸦嘴的本质,悻悻地闭上了嘴。
周齐终于忍不住回眸看了池遂心和无忧一眼,便见这两位老神在在,仿佛并没有察觉出丝毫异样,让他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他太敏感,想太多了。
然而下一秒,池遂心抬眸,瞳仁一瞬全黑,唇色淡得几近于无,整张脸煞白一片。
周齐瞬间就惊叫了一声,脑袋直接撞到了车门上,疼得他两眼生泪,捂着后脑勺的时候,周齐还不忘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无忧一眼,然后就发现无忧木着一张脸,瞳仁全红,像是亟待追魂索命的厉鬼,格外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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