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池遂心面容寡淡地应了一声,转身走到床边坐下。
无忧一扬眉,“你刚刚说什么?”
池遂心轻飘飘看了她一眼,垂眸将玉简一枚枚放进掌心,和衣躺下,瞌上眸子,而后道:“问醒来后的我吧。”
无忧颇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这家伙,怎么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等到池遂心的呼吸变得平稳绵长,无忧才到桌边坐下,拿出纸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池遂心这一沉眠,就躺了四个月,期间喻觉时不时过来看一眼,起初还看不出什么,越往后面上的忧色越重,以至于完全无法掩饰,就连周齐这个神经大条的人都觉察到了不太对劲。
“师父,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啊?”周齐一脸担忧地盯着喻觉,问道。
喻觉面色不虞,只摇了摇头,而后道:“你关心关心自己的课业吧,实在不像话。”
“……”周齐被直接沉默,再不敢询问相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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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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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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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这四个月里,池遂心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精神上暂且不论,只是身体上尤为疲惫,毕竟单纯地躺着和闭关修炼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当然,在这段绵长的记忆长河里,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它们的顺序没有发生混乱,否则精神消耗更大。
这个梦的开端,在被云雾包围的无极岛。
高悬的巨大金瞳缓缓瞌上,池止非从书海中抬起头,墨色的眼底闪过一抹金光,聚散离合,最终星星点点完全消散。
她已经有些日子没收到谢先生的消息了,虽说这是常态,但这次时间间隔有些过久了,以至于池止非隐隐约约觉得有几分不太对劲。
简单思索了一阵子之后,池止非决定离开无极岛。
走出无极岛到达的第一个村落,便让池止非眉头紧蹙。
有山匪洗劫了这个村庄,到处都是马蹄印,每隔不远便有飞溅状的血迹,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怒目圆瞪。四周有搏斗过的痕迹,但不只是刀剑和锄头的差距,马匹所带来的优势同样是巨大的。山匪不止抢走了粮食,还屠戮了整个村庄,其中不乏女人和小孩儿。
池止非将一切看在眼里,眉宇间浮现出些许戾气。
血液还未干涸,甚至还有些许温度,他们刚走不远,泥土路有泥土路的好处,那些山匪将自己的行踪留下了。
是的,池止非准备孤身一人去找那群山匪。但沿着马蹄留下的痕迹往前走时,池止非又看到了一个瘦小的孩子,他正怯生生地看着她,一双眼睛黑白分明。
池止非没准备和他交谈,总归等她找到山匪,为这个村庄的人报仇之后,这个孩子就有食物了。
但当池止非踏出这个村落的时候,便发现那孩子仍然在她身后跟着。她不得不和他说话了,他不能跟着她,“不要跟着我。”
那孩子摇了摇脑袋,也不说话,眼神坚定。
“你跟着我想做什么?”池止非皱眉。
那孩子指了指泥土路上的马蹄印,又抬头看池止非。
“你跟着只是累赘。”不知为什么,池止非与那孩子的沟通十分顺畅。
那孩子眨眨眼,终于开口了,“我,知道他们在哪儿。”
“我也能知道。”池止非冷言冷语。
那孩子却是摇头,“山上的路很复杂,外来人会迷路。”
池止非沉着一张脸,又问:“只剩你了?”
“嗯。”那孩子点头。
池止非抿唇,“你叫什么?”
那孩子微微歪了歪脑袋,“周齐。”
池止非还是带着他走了,她本来可以把他扔在这里,然后把收缴来的粮食还给他,任他自生自灭。但池止非没有,许是因为她被谢庭晚捡走的时候和这孩子差不多大小,她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她自己的影子。
周齐看上去对山上的路很熟,一路上像只上蹿下跳的猴子,半点没有失去亲人的悲伤。但池止非知道,这小子会在她看不到他的时候偷偷抹眼泪。
山匪的营地确实不是很好找,如果池止非一个人来,说不定要在山里兜好几个圈子。
池止非让周齐在隐蔽的密林深处等待,自己一个人径直走向那座营地。此举遭到了周齐的强烈反对,但池止非表示反对无效,直接用一根傀线把他绑在了树上,十分没有长辈的关怀之意。
周齐瞪着两只眼睛,十分挫败地蹬着脚丫子生闷气,不带他一起也就算了,还不让他看,非要背对着那里绑人吗?
池止非没费什么力气就解决了这窝山匪,这群山匪本事不大,只会欺负手无寸铁的百姓。池止非还在这里发现了几个被掳来的女人,从她们的口中得知明天是山匪头子的生辰,奉命下山抢掠,结果遭到了强烈的反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屠了村。
这座山脚下有两三个村落,这些女子大都来自这些村落,山匪没了,她们有的选择回家,有的明显迷茫,但还是走了,只有两个和周齐一个村的哭得梨花带雨,生活完全没有了指望似的。
池止非被她们搞得一个头两个大,索性去把周齐解开让他去管。
周齐还是有点用的,没一会儿就把两个姑娘逗得破涕为笑。
山匪的营寨建得豪华,大有土皇帝的架势,雍都城外,天子脚下,居然有这种人,完全不知道朝廷在做些什么。
总而言之,在得知池止非也是孤身一人之后,两个女子,加一个在旁边起哄的周齐,成功说服池止非暂且留在这里。于是,池止非走出无极岛什么都还没做,就先有了房,加两个女人,加一个孩子。嗯……只是字面意思。
回到村落将村民的尸体收殓,又将营寨的山匪扔去喂狼,等一切安顿下来之后,池止非终于有时间去做正事了。
第一步,远播声名。
全村百姓的葬礼引来了不少周围的民众,匪患在这里已经闹了很长时间了,百姓们苦不堪言。池止非只露了一面,便被多方打听,只是池止非没想到这两个姑娘口才好得出奇,没几分钟就解决的事情被她们说得绘声绘色、惊心动魄,再加上还有个捧哏的周齐,一人剿匪的故事就此流传开来。
只是最后传回池止非耳朵里的与原本的样貌已经大相径庭,搞得她十分无语。
第二步,扩大影响。
自从百姓中流传出白衣侠客的故事,这座山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安全之所,简直是砍柴打猎的最佳选择。白衣侠客的画风也逐渐从江湖豪侠变成了神叨叨的上神显灵。
“你想啊,自那位把山上的匪患解决之后,这座山还出过什么事吗?以往那可是稍不留神就会送命的迷幻山。况且,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一个人就解决那些穷凶极恶的山匪呢?”
这种说辞被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以至于连专门上山拜神的都有了。
当然,这事吧,另一方面也和池止非有一天站在傀线上修炼结果被人看见了有关系。
总之,传言沸沸扬扬,总有人慕名而来。
当然,想见池止非,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要看缘分,偶尔有幸运的,得见真容,被指点一二,千恩万谢离开。也有不信邪的上门挑衅,无一不铩羽而归。久而久之,池止非的名声更大了,甚至连雍都城中都有了传言。
第三步,静待时机。
此后,不仅仅是百姓,甚至有达官显贵上门,但这些人基本上都被拒之门外。
池止非是打算与朝堂接触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她需要一个更好的契机。
很快,池止非一直在等的时机到了。
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未获皇权认证,又在百姓中颇有声望,是一件非常容易动摇皇权根基的事情。因此,当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最有可能出现的就是两种情况,一种是招安,另一种是铲除。
当然,有鉴于名声是好名声,所以招安的可能性其实是更大的。又能得个礼贤下士的明君名声,又能将此人与皇权与朝堂绑定,一石二鸟的事情,皇帝但凡有点脑子,就不会不做。哪怕被拒绝,也能借机杜绝后患。
但来的会是谁,就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了。
这一次,来的是永王。
这天,池止非在院中站着,视线落在一旁的银杏树上,有银杏叶随风飘落,一片金黄。
不知过了多久,有马蹄声响起,并不急促,反倒分外悠闲,那架势,简直是来游山玩水的。
池止非听到了声音,伸手接了一片银杏叶,侧眸看过去。
马匹自是神骏,但马上的人更加灼目。她居高临下地俯视池止非,眉眼昳丽,气质疏狂,有风扬起发丝,墨发红唇,无端让人心悸,但吐出口的话却带着冷冽的气息,“山野,难得也有好景色。”
“殿下不曾来过,如何称得上难得。”池止非语调淡淡,垂眸,指尖轻捻过手中的银杏叶。
“毕竟以往你不在。”她饶有兴致地开口,“倒是本王疏忽,怎么没换身衣服再来,否则未必不能传作一段佳话。话本里写着的,似是而非,目的,谁又知晓呢?”
“写的人未必有心,听的人倒是有意了。”池止非慢条斯理地开口。
她轻笑了一声,说着翻身下马,“有没有心,等本王看过便知。”
“我尚不知殿下名讳。”池止非抬眸,视线落在她身上,面容寡淡,“在下,池止非。”
她往前迈了一步,视线划过池止非的眉眼,“永王龚离墨。”
“永王殿下。”池止非略一颔首,算是行过了礼,“殿下来此,可有缘由?”
“有,自然是有的。”龚离墨缓步走到池止非身侧,眉眼带笑,“本王瞧着你不错,想带回府,你意下如何?”
“带回府?”池止非语调幽冷,带着丝丝凉意。
龚离墨眼眸骤深,“怎么?你不肯?”
“殿下还是莫要玩笑吧,永王府中哪里有我的位置?”池止非扔了手里的银杏叶,视线直直落进龚离墨眼底,不带丝毫温度。
龚离墨似笑非笑地开口:“本王听说,山贼向来是看上什么人就直接抢上山的,本王有意效仿,永王府比这山贼窝可强了不少吧?”
“殿下醉了,送客。”池止非面无表情地开口。
龚离墨直接伸手,握上池止非的手腕,“本王醉了,在你这蓬屋陋舍对付一晚,不用感恩戴德。”
池止非皱眉,“松开。”
“醉酒之人,都不肯扶上一把么?”龚离墨扬眉,“人都说你菩萨心肠,怎的对本王如此冷漠。”
第52章
“哪来的传闻,殿下听的怕是别人。”池止非面无表情,倒也没伸手拂开她的手,只是眉头渐渐蹙紧。
龚离墨扬眉,盯着池止非的眉眼晕开些许笑意,“无妨,我这人向来不信传闻,你究竟什么样,待我看过再论。”
“可以松手了吗?”池止非勉强稳住情绪,声音冷得仿佛能冻死人。
龚离墨深深地看了池止非一眼,到底还是将人松开了,紧接着不甚走心地瞥了周遭一眼,问:“你的居所在哪儿?”
池止非觉得有些头疼,这位的行事作风实在不循常理,很难应付,她又不想闹出什么大事,“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我住你那儿,你么,随意。”龚离墨瞥了池止非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
池止非沉着一张脸没开口。
龚离墨扫了她一眼,“怎么,本王难道还能看得上你的东西偷了不成?”
“那边,殿下自便。”池止非指了一个方向,转过头不再理她,自顾自行至银杏树下,焦尾琴一摆,指尖轻抚过琴弦,眸底一片混沌暗色。
龚离墨当然不可能乖乖回屋里闷着,直接靠在廊柱边,饶有兴致地盯着池止非,随即开了口,“你门外的阵法有些意思,本王差点儿被迷惑,从哪儿学来的?”
池止非敛眸,指尖轻勾,琴弦上蹦出一个音符,听着有些刺耳。
“来历不明,深不可测,有时是会招来祸端的。”龚离墨没在意,接着慢悠悠地开口,“棋行险招,也得有倚仗才行。”
池止非压根没有理她,直接无视掉她的话,琴音起时,周遭金黄色的银杏叶无风自动,形成两条交错的圆环,将池止非整个人框在其中。
龚离墨轻笑了一声,“这曲子有些耳熟,像是本王府中人弹过的。”
池止非手指按在琴弦上,随即抬眸,琴音戛然而止,眼底一片冷凝,“你真的,很吵。”
“你也真的,胆子很大。”龚离墨睨了池止非一眼,眉宇间煞气骤现。
池止非冷眼看她,“殿下方才知晓么?”
“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你?”龚离墨语调沉沉。
池止非垂眸,指尖点在琴弦上,淡淡道:“殿下能做到,尽管随心便是。”
龚离墨仿佛被气笑了,“来,且试试。”
长剑破空,寒光乍现,剑尖直指池止非咽喉。
池止非不闪不避,甚至指尖轻勾,琴音再度响起。
剑尖顿住时,重瞳的重明鸟落在其上,眼珠一转,眸底映着一双精致昳丽的眉眼,仿佛一簇冷焰。
龚离墨凝眸,视线落在池止非身上,皱眉扔了手中的长剑,剑身砸在地上,发出一阵声响,仿佛紧绷的琴弦彻底断裂。龚离墨负手沉眸,“真是油盐不进。”
池止非倒是没预料到对方会直接停下,毕竟这位永王在外的名声可是不大好,残忍嗜杀阴晴不定已经算得上是好词了。她抬眸看向龚离墨,微微偏了偏头,嘴角缓缓勾起,“难得殿下对我有如此耐心。”
“知道就好。”龚离墨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紧接着看向银杏枝头落着的重明鸟,道:“单凭这鸟,倒是可以糊弄糊弄那群挟势弄权的人。只是,你可想好了,行差踏错,可是会出人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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