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风姑娘。”
“快刀斩乱麻的道理我懂,沈姑娘‘借’出的这把‘刀’,妙风一辈子都舍不得忘。”
“嗯。忘不了,那就记着,擦亮眼睛,以后莫要痴心错付。”
她惦念池蘅不舍忘,这人却要她记着。妙风没想到她仍是这不冷不热的反应。
从始至终她都没看透这位病弱貌美的将门嫡女,可毫无意外的是她和阿蘅才是一路人。
因为大道三千,阿蘅只愿和她同路。
被偏爱的人,何其有幸?
她弯了唇,不愿露怯:“会的。沈姑娘。”
清和看她转身,一双美目寒凉散去染上真切的柔:“妙风姑娘。”
妙风驻足,回眸看她。
“我说的擦亮眼睛是找一个真心疼你爱你的人,花期易逝,姑娘切莫蹉跎。”
妙风笑了笑,朝她点头。
她进到马车,没敢掀开帘子望。
输得心服口服。
沈家这位嫡女病弱之身,姑射之美,偏生心肠冷与热都带着致命吸引。
将门出身的人天生骨子里带着对危险的追逐和征服,阿蘅如此,沈姑娘亦如是。
马蹄哒哒,妙风终究还是掀开车帘朝身后张望。
距离太远看不清那人脸上的表情,但她想阿蘅肯定是笑着的,那是一个看起来犯浑实则再体贴不过的善心人。
“跟上她罢。”
“是!”
柳琴柳瑟翻身上马护送妙风姑娘出城。
“满意了?”清和轻捏小将军嫩白的脸。
池蘅冲她笑嘻嘻,忽视那眼角的泪渍兴许更能哄人。
“走了,阿池。”
“来了。”
池蘅跟上她的脚步,掌心空荡,思忖一二她捞起沈姑娘微凉的玉手:“姐姐,我帮你暖暖。”
“暖多久?”
“长长久久!”
……
岁月斑驳了人的影,走在时光缝隙里的人并肩谈笑。
长街青石板落了大大小小坑洼,刹那白如柳絮的飞雪覆盖盛京城。
人来人往,天地蒙霜。
两年后。
第76章 、两年后
岁月斑驳,穿行时光缝隙里的人并肩谈笑,油纸伞撑在头顶遮去细密雨丝,回家的这条街青石板落下一地潮湿。
人生在世,分分合合,相聚即有缘,能走在一条路是挣来的福气。
偶然间的歪头清和撞进小将军清澈含笑的眼眸,心尖生痒,唇齿忽动:“长长久久?”
池蘅单手撑伞,毫不在意半边肩膀被雨淋湿,她轻点下巴,做出郑重有力的回复:
“嗯!”
这声音悦耳,激起阵阵酥.麻。
雨幕模糊了各自的影,刹那,在长长久久的承诺里春去秋来,白如柳絮的飞雪覆盖偌大的帝都,人来人往,天地蒙霜。
再回首,已是两年后。
两年后的盛京说变化没多大变化,寒风中行人裹紧棉服自长街走过,脚踩在厚厚积雪发出咯吱咯吱声响。
细雪落满城,一眼望去,屋檐皆白。
大冬天胖婶家的胡辣汤卖得很好,市井气息融入冬雪的凛冽,人间最寻常的朴实无华。
跳出平民百姓的冬日热闹,但见巍峨的皇城沉默迸发出皇权独有的恢弘孤高。
高大的城墙如一张网、一座牢,囚禁多少女子宝贵的芳华。
今日莲妃和卓妃又吵起来了。
摔碎价值万金的古器,莲妃的指甲抓破卓妃的脸,卓妃一脚踩伤莲妃没养好的脚——所谓踩人痛脚便是如此。
剥去皇妃的显赫头衔,不过是两个求而不得的可怜人。
女子最好的岁月蹉跎在这吃人的深宫,到头来无一儿半女傍身,宫里的女人除了刚刚怀有身孕的皇后和【榴花宫】备受恩宠的薛贵妃,哪个不是肚子里怀着一团闷气?
这不,大雪天,为了一支梅花的归属,两妃起了口角,打得不可开交。
眼见要不好,机灵的大宫女赶紧吩咐底下人:“去喊池行走!”
……
“池行走!”
宫女气喘吁吁疾步走来,被她喊住的人闻声回头。
白鹤绯袍,玉带束腰,腰肢细得如杀人的弯刀,‘杀’到人心坎,‘杀’得男男女女心荡神痴。
去岁东域使臣长街策马无意在人群瞧了这位行走一眼,一眼迷魂失神,扑通栽下马背。
好事者问他因何坠马,耿直忠厚的使臣拖着一身摔伤惊叹连连,直呼少年郎英姿勃发,眉眼如画。一时引为笑谈。
“池行走!”
宫人又喊了声。
雪天路滑,这路段还未撒盐化雪,池蘅瞧着她步步稳当地走过来,不发一言。
身侧的属下出声催促:“有事说事,大人赶着回家呢。”
宫女壮着胆子视线上移,却见少年郎颈如新雪,唇不点而红,鼻梁秀挺,星眸璀璨,挑眉间肆意蓬勃,满身朝气。分明是不折不扣的儿郎,乍见比后宫如花似玉的妃子们都要勾人
“怎么了?”
清朗低柔的音色入耳,宫女裙下双腿发软,脸颊通红,嘴皮子磕磕绊绊:“莲妃,莲妃和我家主子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
池蘅笑意微敛,当了两年多行走,正经事没干多少,大半的时间全用来为陛下料理家事。
护卫各宫安稳乃‘宫中行走’职责所在,她忍着不耐:“走,去看看。”
……
杵在女人堆里听两位后妃哭哭啼啼互相指责,池蘅思绪放飞,想着今日该给婉婉送哪些好玩的小玩意。
没等她想明白,莲妃和卓妃哭喊地嗓子都哑了。
没法再继续发呆,她起身出门往就近的一株梅树折了两支凛冽盛开的白梅:“一人一支,不要再打了。御医呢,请御医没?”
但凡和女人相关,多棘手的问题只要池行走处理都会变得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
御医提着药箱来为两人诊伤,莲妃、卓妃一边喊疼,一边不忘拿眼睛追随少年郎离去的背影。
“要走了?”
贵妃娘娘神出鬼没。
池蘅这两年经的事多了,装模作样的本事见长,拱手俯身:“见过娘娘。”
字正腔圆,斯斯文文。
薛泠看着她一日日长成如今模样,一脸嫌弃:“快去陪你的沈姑娘罢,见之前记得洗洗澡,一身其他女人的胭脂水粉味儿!”
丢下这话她翩然离开,剩下池蘅怔在原地,抬起衣袖轻嗅,自言自语:“胭脂水粉味儿?没有啊。”
她磨磨牙,贵妃姐姐又在骗人!
苍穹落雪,从宫门走出来池小将军如放飞的鸟儿,眼尾喜色压不住。
她长了两岁,除却眉眼长开长得更养眼,性情倒和两年前没甚区别,内里依旧热血鲜活。
“小将军!”
柳琴见了她立时招手,大雪天,额头急出一层热汗。
池蘅眼神好使,见她脸色不对三两步小跑过去:“怎么是你,婉婉她——”
“小姐寒毒发作,小将军快回去看看罢!”
一股凉气倏地窜上心肺,她快速跳上马车:“回别苑!”
绣春别苑。
沈大将军一脸沉重地守在庭院,请来的大夫被赶出来,门关得死死的,里面的人不知怎么个难受法。
隔着道门,沈延恩手脚冰凉。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识女儿寒毒发作。
“这毒……真一点法子都没有么?”
老大夫们汗颜低头。
“姐姐!”池蘅大步迈进来,见了沈大将军,匆忙点头行礼。
她来到门前拍门:“姐姐,是我!”
紧闭的门应声开启,为她开门的是身在房内的柳瑟。
门开了砰地又被关闭,隐约的寒气从门缝飘出来。
看在女儿的份上,沈延恩放纵池蘅一个人在里面,一口气堵在喉咙不上不下。
柳琴柳瑟一左一右守在门口,防备大将军一气之下将准女婿从房里揪出来。
没成想大将军转身领着一众大夫商议解毒之法,难得的善解人意。
一进门,几乎凝为实质的寒气扑面而来,池蘅心里担忧,快速来到榻前。
却见少女裹在厚重棉被瑟瑟发抖,意识昏沉,嘴里咬着锦帕,唇角渗出淡淡血痕。
她没想过这次寒毒发作的如此厉害,近乎慌乱地解开玉带,仅着里衣爬上床。
锦被掀开,身受寒毒折磨的人顺应本心投怀送抱,猛地碰着她,池蘅身子一哆嗦,闭上眼急忙运转纯阳真气。
四肢百骸激荡的寒气慢慢被纯阳真气压制住,有人为她疏导寒毒,清和总算不用再咬牙抗争,筋疲力竭地陷入昏睡。
嘴里的锦帕被小心翼翼抽出,池小将军嗓音微哑:“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她亲在清和沾染泪渍的眼尾,好生被抱着,被抱得很紧,须臾笑开:“缠人精,婉婉是个缠人精。”
再怎么‘污蔑’,怀里的人都听不到,池蘅轻嗅她发间香气,慢慢沉入梦乡。
第77章 冬雪香融
雪下了一整夜。
冬日的寒冷夹杂不甘寂寞的北风,冷意霸道地仿佛要吹进人骨缝,被窝是暖的,地龙烧得旺,呼吸一口清气也看不见轻薄的白雾,暖得四肢发热。
池蘅是被热醒的。
内衫浸润一层薄薄的汗,鬓角发丝染了可疑的灼.热,灵魂都要被怀里的软玉冷香净化,她缓缓睁开眼,眸子一如既往的清亮明澈,细看,又与两年前大不相同。
两年前的小将军雾里看花,眼睛睁再大都看不清自己的心和旁人的心,两年后随着年纪渐长,切身感受的便多了。
比如……
她低头浅笑,婉婉这样子真好看。勾人得很。
三四月的春雨,久旱的甘霖,天边的皎月,暗夜里闪烁的一簇灯火。又如西北荒芜之地红炉烫好的酒,酒水未曾入喉,酒香便已在五脏六腑翻腾。
两年的时间,七百多个日日夜夜,池蘅在沈清和身上切实懂了何为‘勾人’。
她醒着,你为她神魂颠倒。她睡着,你为她柔肠百转。
咫尺之距,醒来便能被美色洗涤双目,池蘅满心愉悦地在美人脖颈深呼一口女儿香,同样是女子,婉婉和她终究是不一样的。
内室烛火成泪,一灯如豆,恰到好处的幽幽,不至于明亮地让人心生羞赧,还能藉着微弱的光窥见人间上乘颜色。
躺在怀里的人唇色泛白,唇瓣柔软,勾得人想俯首为她晕染更生动自然的胭脂,花颜不胜羞,池蘅自个想入非非想得不好意思。
眸光定格处美人呼吸清浅,睡颜美好,想着那句“花颜不胜羞”,她乐得不行,事实上这两年婉婉极少在她面前表露羞涩情态,似乎人长大了,情绪更为内敛。
难得赖床的小将军做贼似的收紧手臂,赖在温柔乡里不愿动弹,为她暖了一夜的身子,意欲反扑的寒毒被压下,两人挤在一个被窝越睡越热,池蘅哼唧两声,无奈睁开眼:“和你睡真的好热。”
藏在被窝的脚踩了踩大美人蜷缩着的玉足,池蘅小心撤回手脚,掀开锦被蹑手蹑脚下床。
天还未亮,东方慢慢显出鱼肚白,下了床,东闻闻西嗅嗅,确认出的一身热汗还算清新不至于污了对方玉.体,她放下心来。
大拇指和食指合力捏了捏耳垂,池小将军最后看了眼,细心掩好围在床榻的纱帐,叹道:难怪大诗人也曾言“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昨夜非春宵,她亦非君王,但这‘日高起’却是她想要的,美人在怀,谁不想抱在被窝睡大觉!
熟门熟路地在姑娘家闺房翻出婉婉为她缝制的新衣,池蘅干脆利索地换好衣物,昨日来得匆忙,她得回家看看。
门打开,沈大将军肩头覆雪,眉目冷然地杵在庭院,被他骇了一跳,池蘅稳住心神,掩好门,转身规规矩矩喊了声“岳父”。
沈延恩脸色说不上好,担心声音搅扰门内正睡的女儿,走出几步,皱着眉头问道:“她怎样了?”
“姐姐体内的寒毒暂且压制住了。”
瞧她换了身新衣,沈延恩眉心一跳,欲言又止。
“我会对姐姐负责的。”池蘅正色道:“我会娶她。”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别管你有没有做坏事,说出口都难逃‘暧.昧旖.旎’四字,若非两家订下婚约堵了悠悠众口,指不定会被外人如何念叨。
她态度端正,沈延恩心气稍平:“回去罢。”
“是,岳父。”
池蘅一颗心惴惴地离了别苑,心里不住安慰自己:岳父看女婿,十个人里九个坏,婉婉喜欢就够了。
她心脏扑腾了一阵,身姿灵活地飞过几家屋顶,冷风拍在脸颊,她不无遗憾地想:若岳母仍在世便好了。
胡乱想了一通,临近家门口池蘅神色起了忧愁:婉婉这身子,即便有龙炎丹续命也非长久之法。
依大师伯所言,此丹乃虎狼之药,丹药用尽之日便是服药之人身死之时。六年,六年内寻不到寒毒解药,婉婉神仙难救。
可【一念丹】要去哪里寻呢?
她忧心忡忡地翻过门墙。
柱国大将军府,灯火通明,池大将军收拾着装再过不久便要去上早朝,池夫人守在【明光院】门口,守株待兔。
兔·一夜未归·小将军被亲娘堵在院门口,嘿嘿笑开:“阿娘……”
“你还知道回来?”池夫人嗔她一眼,观她眼尾掩映疲态,料想这一夜女儿过得并不舒心,怜惜心起,语气自然和软下来:“饿了没?这么早回来,没吃饭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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