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将手里的笔扔在桌子上,嘴巴鼓了又鼓,还是没憋住气,声音闷闷的问季宵焕:“你是不是故意的。”
季宵焕挑了挑眉问:“故意什么?”
“故意气我。”
季宵焕手里的笔顿了一下,侧过头看着况穆,正好能看见况穆气的鼓囊囊的侧脸,白白嫩嫩的跟一块小面包一样。
季宵焕笑了声:“那你未免把你自己看的太重要了。”
然后季宵焕就看见况穆那个鼓鼓的小下巴,一下就软瘪了下来,像一个被扎破的气球,顿时就偃旗息鼓了。
况穆如兜头被浇了一头冷水,浑身的火气瞬间熄灭。
每次都是这样,况穆为了可以接近季宵焕一点点而满怀期待,可是季宵焕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将他推的远远的,让他所有的心意都变得一文不值。
过了很久,况穆才自嘲的勾了勾唇,低声的说:“你说的对.......”
一整个下午,况穆没有和季宵焕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多看季宵焕一眼,难得的沉默。
远离了况穆的关注,季宵焕浑身都松快了不少。
一直到晚上放学,季宵焕收拾书包,手伸进抽屉里,指尖却碰到了一个冰凉的盒子。
季宵焕愣了愣,将盒子从抽屉里拿了出来。
蓝色的餐盒。
这个餐盒有些眼熟,季宵焕眯眼想了一会,侧过头看向了况穆。
况穆不知道什么时候抄完了笔记,也侧过头静静的看着他。
他的目光沉寂,深棕的瞳孔里清晰的映着季宵焕的脸庞。
季宵焕想,他知道今天况穆为什么莫名其妙的生气了。
“还给我吧。”况穆垂下眼眸,手伸到季宵焕面前。
季宵焕没说话,将餐盒放在况穆手掌上。
况穆接过餐盒,将自己抽屉里的白色餐盒也拿了出来,站起身就要走。
从况穆拿起白色饭盒的重量来看,他也没吃早饭。
季宵焕皱着眉头看着况穆手上的动作,忽然他眼神一闪,伸手抓住了况穆的手腕:“手怎么了?”
况穆的手抖了一下,他回过头看向季宵焕,目光复杂,一句话都没有说。
季宵焕脸色冷了下来,很大力的拉过况穆的手,放下自己眼下细细的看。
况穆的手指包扎的很敷衍,纱布随便缠了几圈,像个包粽子一样把手指勒的死死的,纱布边缘的皮肤泛出了青紫色。
季宵焕觉得他要是没多看这一眼,这个少爷怕是明天就要截肢了。
季宵焕沉着声音问:“做饭受的伤?”
况穆抿唇没答,手指不自在缩了缩。
季宵焕也没耐心继续跟况穆耗时间,他站起身一手拿过况穆的书包,另一手不由分说的拉着况穆的手腕说:“去医务室。”
教室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没人注意到季宵焕拉着况穆从后门走出了教室。
一路上况穆倒是十分乖,不挣扎不反抗,甚至连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像一只乖巧的小猫,手腕软软的缩在季宵焕的掌心,仍由季宵焕将他拉到了医务室。
医务室的老医生正要下班,看见又有学生来了,神情有些不耐烦:“大周六的你们怎么还来学校?”
“我们是竞赛班的。”季宵焕应着。
老医生站起身问:“哪里不舒服?”
季宵焕拉过况穆的手,递到医生的眼前。
医生看了一眼,皱眉道:“这谁给他包扎的啊,不会包扎就别瞎弄,好的皮肤也给捂坏了!”
说完拿起剪刀,利落的剪开了况穆手上的纱布。
季宵焕垂眸看着况穆手指上的伤口,目光越来越冷。
伤口很深,横在食指的骨节上,几乎可以看见浅白的骨头,也不知道况穆是自己怎么处理的,现在那块肉变得血肉模糊,纱布一拆开就开始流血。
况穆的生活能力一向很差。
季宵焕看着况穆的手被包的乱七八糟的样子,不敢想象这样一个笨手笨脚的人,是怎么一大早爬起来做出那么精美的早餐。
老医生看了看伤口也脸色不好,他问况穆:“打破伤风了没有?”
况穆吸了吸鼻子,这一路上风大,季宵焕又走得快,他被吹的脑袋发蒙,鼻尖泛红,反应也慢了半拍。
他顿了顿,还没张口回答,季宵焕就先开口了:“他的伤口需要打吗?”
老医生看了季宵焕一眼没理他,又问了况穆两个问题:“伤口是什么利器造成的?上面有没有铁锈?”
况穆低下头咬了咬唇答道:“菜刀,没有。”
“正常来说不需要打,但是如果为了以防万一.......”
“打。”
“不打。”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打断了老医生的话,老医生目光在这两个人身上环视一圈,不知道该听谁的。
“到底打不打?”这次老医生是看着况穆问的。
况穆还没来得及说话,季宵焕就按住了他的肩膀,语气不容反驳:“医生,打。”
况穆仰起头看着季宵焕,目光闪烁。
老医生看了看况穆,见他没再出声反驳,便扔给季宵焕一瓶碘酒:“你先给他伤口消毒,我去准备一下。”
说完老医生就走出了病房。
季宵焕接过碘酒,递到况穆面前问:“自己会消毒吗?”
况穆摇了摇头。
季宵焕挪了一个凳子坐在况穆面前:“抬手。”
况穆就乖乖的抬起了手。
况穆手的温度比季宵焕要低很多,放在季宵焕的掌心里冰冰凉凉,像是清凉的泉水一样柔。
季宵焕拿出一个棉球给况穆的伤口消毒。
药棉刚碰到伤口,况穆感觉指尖一阵刺痛,他小声哼唧了一声,手朝里面缩了缩。
季宵焕没有抬头,捏着他的手指更加用力,擦药的力道却轻柔了些。
“我不想打针。”况穆的声音闷闷的。
他其实很娇气,害怕生病,害怕流血,更害怕打针。
“我知道。”季宵焕转过身,换了一个新的棉球:“和我说有什么用,我又替不了你。”
况穆眨了眨眼睛,张嘴还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抿紧了唇,不说话了。
他垂下眼睫,漂亮的眼眸看着季宵焕,这个角度他正好能看着季宵焕的发旋,还有他骨节分明的手指。
此时那双修长的大手正捧着况穆的手。
况穆的手比季宵焕的手要小一些,皮肤也细嫩许多。
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好似两只翩翩飞舞的蝴蝶。
况穆眨了眨酸涩眼睛,脑袋里晕乎乎,胸口那个地方也软乎乎的,他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也什么都想不出来,只知道呆呆的看着季宵焕出神。
门外的一束光正照到况穆的掌心,况穆的手烫的厉害,手指不自觉的动了动,季宵焕立刻捏住了他不安分的小手指,就像按住一只闹腾的厉害的小仓鼠。
“别动。”季宵焕声音有些凶。
况穆咽了咽口水,眼眶红红的:“可是,我疼。”
季宵焕手顿了一下,没有抬头:“忍着。”
他不让动,况穆便耷拉下肩膀不动了,只是睁着晶莹的眼睛静静的看着他。
两人都不再说话,病房里只回荡着季宵焕拿着钳子不停敲击铁盘子的声音,一声一声格外的清脆。
一直到季宵焕给况穆的手指消完毒,开始拿纱布包扎,况穆才终是轻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的唤着他的名字。
“季宵焕........”
况穆的声音软软的,绵绵的。
季宵焕的手顿了一下,没应声,继续手上的动作。
况穆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低声问了一句:“........季宵焕,我们还有可能回到从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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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季宵焕手指灵巧的将纱布缠绕在况穆的指尖,纱布缠绕的松松的,他怕弄痛了况穆,每一下都小心翼翼。
一阵风吹起,窗边白色的窗帘飘飘然的飞舞在空中。
况穆坐在床边,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季宵焕,他在等季宵焕的回答,以至于呼吸微喘,心脏都在不听话的乱跳。
房内一片寂静。
这时候季宵焕低沉的嗓音响起。
他反问道:“我们要怎么回去?”
“.........”
“没有可能了。”季宵焕没有抬头,语气漠然的像是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你我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陌生人。”
况穆吸了一口气,指尖刹那间变得冰凉。
这时候老医生配好了药,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季宵焕包扎的成果,夸赞了两声。
“哎,小伙子包扎的不错啊,之前是不是学过?”
季宵焕将剪刀扔到托盘里,笑着应着:“我之前给别人包扎过几次。”
老医生点了点头,拿出注射器,冲况穆扬了扬下巴:“胳膊露出来。”
况穆坐在床边,低着头额间的碎发垂在眉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的脖颈苍白,十指紧紧的扣着床沿,像是要把床沿捏碎了,久久没有动弹。
老医生再次催促道:“小伙子还打不打了?把胳膊露出来啊。”
况穆身子抖了抖,呼噜一声站起来,一声不吭抬起步子就要往外面走。
季宵焕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况穆的肩膀,将他按回病床上,不由分说的将况穆肩口的领子往下面拽了拽,对老医生笑着说:“抱歉,他害怕打针。”
季宵焕的整个动作特别的熟练自然,而况穆按在他的掌下时,一点点的反抗都没有。
医生在两个人身上打量了一圈,寒暄道:“你们两个是一个班的同学吧?关系还挺好的。”
“不,我们是陌生人。”
季宵焕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况穆声音冰冷的打断了。
季宵焕垂下头看了况穆一眼,脸上的笑收了些:“对,我们不认识。”
老医生愣了一下,显然是不信这番说辞,他也懒得再问什么,举起针头想要快速的结束今天的工作。
况穆的肩膀嫩白圆润,像一块上好的纯白玉石,光一照上去嫩的仿佛能透亮。
针头又尖又利,况穆盯着那根针头,心里一阵阵的发紧,眼睛一下就红了,他下意识的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喘息,不抑制的向后躲。
下一秒,季宵焕的大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季宵焕的掌心温热,况穆身子一颤,一下就绷直了脚尖,他没有再乱动,而是任由季宵焕制住他的身体。
季宵焕能感受到况穆的长睫毛在不安分的颤啊颤,一下一下的撩动他的掌心。
老医生将针头扎入况穆的皮肤,况穆身子绷的厉害,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微微颤抖。
“快好了,不怕。”季宵焕低声说。
那句话如同一剂安神药,况穆缓缓的松下了身子。
那管针剂眼看着要打完了,季宵焕正要撤回手,忽而他感到掌间一片湿热。
季宵焕眉心一紧,垂头看向况穆。
况穆脸颊被季宵焕的手掌盖住大半,只露出挺翘的鼻尖和颤抖厉害的红唇,衣领被季宵焕扯的敞开,锁骨清瘦又细嫩。
这时两行清泪从季宵焕的掌中漏出,沿着况穆的鼻侧滑到下巴。
那两颗晶莹的泪珠挂在况穆的下巴尖,晃啊晃啊久久没有落下,他的红唇微张,喉结轻轻的喘动,一时间竟显出了一股摄人魂魄的美感。
老医生打完针,看了他一眼嗤道:“都多大的人了,我在这里工作那么多年,就没见过哪个男生因为打针哭的。”
老医生收拾了一下东西,转身走了。
等到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季宵焕才缓缓的松开手,蹙眉看着况穆。
况穆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眼睛红的厉害,他吸了一下红彤彤的鼻子,鼻尖颤了颤,撸起肩膀的衣服,又用衣袖抹了一把眼睛,也不看季宵焕一眼,拿着书包疾步往外走。
医务室的大门砰的一声合上了。
季宵焕站在空荡的房间里愣了愣,转过头看见蓝色餐盒还放在桌子上,他没多思考,拿起餐盒跟了出去。
况穆的脚步很快,季宵焕出去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校园中间。
这时候旁边有个男生骑着单车急速的冲了过来,按了两下喇叭,况穆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直直的往道路中间走。
“况穆。”季宵焕快步走上前,一把的拉住了况穆的手腕,把他拽回了路里面。
况穆被拽的身子晃动,手臂生疼,他回过头赤红着眼睛瞪着季宵焕,嘴巴张了张,本想气势很足的说话,可一开口声音就委屈极了:“干什么.......你不是说了以后我们就是陌生人吗?”
季宵焕眼眸黑沉的看着况穆,松开了捏着况穆的手,他向后退了一步,与况穆保持了一个合理的距离。
“你的餐盒忘了拿。”
况穆看着季宵焕手里蓝色的餐盒,低着头没有说话,也没有接过餐盒。
季宵焕举着餐盒有些累了,索性将餐盒向前递了递,想要送到况穆手边。
况穆却向后退了一步,紧握着手,抗拒接过那个餐盒。
“你.......”
“季宵焕,你就不想看看我早上给你做了什么吗.......”
况穆垂眸看着那个餐盒,声音颤抖:“我提前了好几天就在准备,把手都割破了,你就.......一点点都不好奇吗?”
季宵焕皱了皱眉头:“况穆,我说过。”
况穆深吸了一口气,打断了季宵焕的话:“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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