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穆本想故作轻松,可是说到最后却委屈的心口发酸,眼睛红了,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餐盒你拿走吧。”季宵焕弯腰将餐盒放在地上,声音低沉:“以后不要再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没有意义的事情.......”况穆望着地上的餐盒,闭上了眼睛,突然冷笑了一声,他抬起赤红的眼睛,用受伤的手狠狠的指了指地面:“季宵焕,你既然那么厌恶我,又为什么.......为什么......”
后面的话况穆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有些话他真的不愿意再说,说多显得他太矫情,他的那点小心思在季宵焕面前,还真的是可笑至极。
这都多少次了?
他伤心的浑身颤抖满脸狼狈,可是季宵焕却面无表情冷眼旁观。
自取其辱这种事情,他在季宵焕面前都做了多少次了?
既然他厌恶他,又为什么要管他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受伤了,为什么要给他不切实际的希望,然后再一次次的捏碎。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好.......好.......既然你不要,那就扔了吧。”
况穆闭上了眼睛,声音疲惫极了,连气声都是虚的,他脚步苍然的倒退两步,没看季宵焕,转过身走了。
他走的速度很快,后面的脚步甚至用跑的。
没一会况穆就走出了校门,转进了一个人影稀少的小路,傍晚的风在耳边呼呼的刮,吹进了况穆的鼻腔里,呛的他忽然开始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况穆站住了脚,捂住嘴巴,咳着咳着眼泪咳的都流了下来,眼前一片模糊。
天空半黑,路边的灯亮了起来。
况穆站在道路中间,宽松的蓝白校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纯黑的发丝在空中飞扬,一阵风吹过来,衣服服帖在腰间,更显出他腰骨纤细紧绷。
本该是很美好的画面,只是他的手捂住了眼睛,肩膀不断的抽泣,影子在灯光下被拉的很长,孤单又无奈。
眼睛的那个位置,是刚刚季宵焕捂过的地方。
其实,惹他哭的从来都不是尖利的针头,而是季宵焕尖利的话语。
那个人他说的话那么刺耳,可为什么手是暖的。
没过几天,到了数学竞赛的日子。
老冯先是站在讲台上嘱咐了一番,接着给每个人都发了准考证,竞赛班算是解散了。
这次的数学竞赛全市一共有三个考场。
况穆的考场在市内的一所中学,而季宵焕,秋晴和秦米则一起分到了郊区的一所高中。
况穆这几天状态不太好,自从那天回家他又是感冒,又是犯胃病,请了两天的假,在家睡了两天,吃了些药才将将挺过来了。
数学竞赛的时候,也没有怎么影响发挥。
竞赛之后就到了国庆节假期。
国庆节的第一天早上,况穆还在睡觉,就被手机的铃声吵醒。
况穆没有看来电显示,直接接起了电话。
“小穆。”
电话那边轻柔的声音响起,况穆眼睛一下睁开,睡意瞬间都退散了。
“严阿姨。”
“小穆,抱歉啊,我本来和你父亲商量好了今天坐飞机去看你,但是公司突然有些急事,我们要紧急去国外一趟,可能没法去看你了。”
“好,你们忙。”
“你一个人放假要照顾好自己,多和朋友出去玩玩,好好吃饭,最近天气冷了,你要记得多穿衣服,千万别冻着了。”
“知道了。”
挂了电话之后,况穆看了一眼时间,上面显示的早上六点半。
还很早,况穆半倚着坐在床头,却没有了睡意。
他翻身下床走到了客厅里,将门口地毯上两双新买的拖鞋收了起来,又走进洗手间将新买的洗漱用具也收了起来。
最后他走进厨房,将他昨天刚买的海鲜和蔬菜都放进了冰箱里。
严敏慧和况进山不来了,这些都用不着了。
其实他早就该想到,严敏慧和况进山那么忙,怎么可能抽的出时间来看他。
即便是来了,肯定最多也就待半天,买那么多东西也是浪费。
虽然况穆早就知道了这一点,可是当他去超市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多买了些。
况穆坐在沙发上,望着偌大的客厅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国庆节一下放假就放七天,别的同学都欢天喜地,况穆却一点都不喜欢放假。
他那么孤僻的人,第一次感觉到孤单。
况穆一个人的时候就喜欢胡思乱想,他抬起眼眸看见茶几上放的药瓶。
那些药都是季宵焕给他买的,现在已经快被他吃完了。
从小况穆就爱生病,是个药罐子,有很多药他吃了会过敏。
小时候况穆没有母亲,况进山又很忙,于是况穆大半的童年是在季宵焕家度过的。
全世界最了解况穆能吃什么药的人,怕是只有季宵焕,还有季宵焕的父亲季明义了。
况穆歪坐在沙发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桌子上的药。
他的手指纤细,指甲盖修剪的整齐圆润,指尖泛粉,轻转着那个小小的药盒,看的出神。
厌恶一个人,不就应该恶之欲其死。
况穆想不明白季宵焕明明那么讨厌他,却给他买药,还给他包扎伤口。
现在他和季宵焕两个人就像是陷入了一场冗长的拉锯战中。
况穆站在明亮的光下,脖颈上被拴上了一根绳,而季宵焕手执着那根绳子,站在茫茫的黑雾中。
况穆看不清季宵焕的表情,不知道他是在善意的笑,还是在恶意的恨,况穆只知道只要绳子的那头动一动,他就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想到这里,况穆深吸了一口气,仰头靠在了沙发上,单手盖住了眼睛,手指尖松了松,药瓶顺着他的指尖滑了下去,摔到了地上的羊毛毯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他感觉不公平极了。
这场博弈一点点都不公平。
因为他毫无胜算,命不由己。
第20章
放假第四天,秋晴约况穆一起出去练琴。
况穆本来是不想去,但是他之前答应过秋晴,加上国庆节他一个人在家里,实在太压抑了,于是他再三犹豫,还是答应了秋晴的邀请。
两个人约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半。
等到了琴行况穆才知道秋晴只约了一架钢琴。
秋晴单手撑着钢琴,笑眯眯的解释:“我好久没有练琴了,今天想先观摩一下。”
况穆没有说什么,走到了钢琴前,他的十指白皙,轻轻放在黑漆琴盖上,指节用力掀开了琴盖,从书包拿出自己的琴谱。
那本琴谱看起来很旧了,里面的书页泛黄发焦,却被况穆保存的很好,甚至在包裹了一层崭新的书皮。
他低下头细长的指尖哗啦啦的翻了几页,将琴谱摆在琴架上,自顾自的开始弹琴。
秋晴拉了一个凳子坐在况穆身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况穆的侧颜看。
等他一曲弹毕,秋晴轻轻的拍了拍手,笑的眼角弯弯:“真好听啊,你弹得这首《幻想即兴曲》是我听过最好听的现场版。”
秋晴赞扬况穆的时候眼眸灵动,语气真诚,字字句句都似发自肺腑。
“真的吗?”况穆倒没什么表情,挑起指尖翻了一页琴谱。
“当然了,这种水平可不是人人都能达到的。”
“那季宵焕呢?”
况穆忽而抬起了眼睫,眼眸幽静的望着秋晴。
秋晴的笑意瞬间僵在脸上。
况穆红唇动了动,说:“去年他在艺术节比赛上弹的应该就是这首。”
秋晴:“.......”
“当时你还捧了一束花送给他,并且........你还抱了他。”
秋晴面对况穆沉寂的脸色,不自觉的感觉背后生冷,她挺直了身子:“.......你怎么知道?”
去年的艺术节大赛上季宵焕确实弹了这首歌,秋晴也确实冲上台抱了他。
可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况穆还没来洛雅高中。
他怎么知道的?
况穆的眼眸沉沉的看着秋晴,他没有回答秋晴的话,而是轻轻吸了一口气,缓声问出自己的问题:“季宵焕弹得好听吗?”
秋晴迟疑了一下,答道:“挺好的吧,去年比赛他第一名.......”
“既然季宵焕那么好,你们为什么分手了?”
秋晴没有想到况穆会突然这样问,她望着况穆,觉得况穆的问题有些过于直白,甚至刺探到了她感情的隐私。
可是面对况穆那双极为勾人好看的双眸时,她却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一般,步步跟着况穆的节奏。
秋晴嘴巴张了张,躲开了况穆的目光:“害,我俩分手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感情淡了。”
秋晴打着哈哈,况穆却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他咬住红润的嘴唇,喉结动了动,沉默了一会又问:“是你感情淡了,还是他感情淡了?”
秋晴皱眉与况穆对视。
她望着况穆的眼眸,想要窥视到况穆问这些问题的初衷,可是况穆的瞳孔太过冰冷,冷的好似没什么值得研究的感情。
几个喘息之间,她还是放弃了。
秋晴摸了摸鼻子:“.......我俩感情都淡了吧,我没有付出全部,也看不透他的心,这样的感情能谈多久?”
况穆没有说话了。
秋晴继而笑了笑:“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知道去年艺术节的事情啊?”
“我听说的。”况穆的声音淡淡的回过了头,他不再看秋晴,而是抬手继续翻着琴谱。
“谁和你说的啊.......”
秋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况穆敲击琴键的声音打断。
这次况穆弹奏的是一首毕竟压抑愤怒的钢琴曲。
好几次秋晴开口想要说话,可是况穆的脸冷的厉害,手指快速的在琴键飞舞,激烈的琴声撞击着墙壁,久久不息。
况穆的脾气一向阴晴不定,最后秋晴抿了抿唇,缩回了脖子也没敢说话。
两个人练完琴,从琴行里了走出来。
正值下班的点,路上全是急匆匆赶着回家的人,连一辆出租车都打不到。
秋晴打算坐公交车回家,想邀请况穆一起,况穆摇了摇头,拒绝了秋晴,他晕车晕的厉害,尤其是公交车那种味道他只要闻一闻都能被熏吐了。
他转身走向商业街,还没走两步秋晴就跟上来了。
她单手拿着手提包,蹦蹦跳跳的说:“正好我回家也是这个方向,我陪你走一段吧。”
况穆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一路上两个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秋晴走在况穆身旁有些兴奋,她几次想要凑近况穆身边和况穆说话,可况穆气质很冷,秋晴嘴巴张了张,也找不到什么好的话题,她闭上嘴巴索性也不多说话了,只是脚步压抑不住的蹦蹦跳跳。
一路上街上许多女生的目光都投射到了况穆的身上,秋晴觉得脸上很有面子,又侧过头偷偷看了两眼况穆。
况穆却压根没有看她,只是眼眸微垂,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秋晴皱了皱的眉头,她感觉到况穆身上总是有一种很压抑的气场,这让秋晴有些想不通。
按理来说况穆才17岁,出生豪门,家境优渥,长相更是万里挑一的漂亮。
这种人就应该是站在人群顶端的存在,他应该活的无忧无虑,每天都快快乐乐做他的况家小少爷。
可是况穆从来都不笑,好像一点都不快乐。
他又能忧愁些什么?
秋晴抿着嘴巴瞎琢磨着,想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忽然她望着天来了一句:“我怎么觉得好像要下雨了啊。”
她的嘴就像是开过光一样,上一秒刚说完,下一秒天气就风云突变,一个闷雷在空中响起,继而豆子大小的雨滴密密麻麻的砸了下来。
“下雨了!”秋晴惊呼一声,一把拉住了况穆往路边窗沿下跑。
况穆手腕纤细,秋晴没有怎么用力,就将他拉进窗沿下,况穆站定身子后,皱着眉头挣脱了秋晴的手,还十分抗拒的向后退了两步,用手上的衣袖狠狠的蹭了两下胳膊。
这个举动引的秋晴脸色一阵难看。
况穆皮肤细嫩,手腕处的皮肤被他自己蹭的泛红,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扯了扯衣袖,淡淡的解释道:“我不喜欢别人和我有肢体接触。”
像是验证这番说法一般,这时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也冲进来避雨,她跑的很急,险些撞到况穆身上,况穆立刻向里面躲了躲。
看见这一幕,秋晴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哥哥姐姐,买束花吧。”
小女孩站稳了身子,立刻可怜巴巴的看着况穆和秋晴,她的手里抱着一束艳红的玫瑰花,被雨淋了之后更显得娇艳欲滴。
“哥哥可怜可怜我吧,卖不完花我回去会被打的.......”小女孩苦苦的哀求着况穆。
况穆对于这种花钱能解决的事情一向很干脆。
他大概看了一眼花的数量,低头从衣兜里掏钱包。
小女孩看见况穆利落的动作,立刻判断出这是个大方的买家,嘴甜道:“哥哥,这花多漂亮啊,你多买一点送给姐姐,你们一定会长长久久的。”
况穆听见这话却顿住了动作,他漂亮的眉头微微皱起,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秋晴察觉到况穆的停顿,心里一阵不自在,随后她反应很快的蹲下身解围:“这些花多少钱啊,我全都买了,不让哥哥买。”
小女孩被况穆的目光看的一阵心寒,她怯怯的伸出来两个手指头。
秋晴笑着从衣兜里掏出三张红钞票,放到了小女孩的手上:“都拿着吧,多的你去买点好吃的。”
等把小女孩打发走了,秋晴抱着一大把玫瑰花站在窗沿下,她站在台阶的边缘,一半的脚尖悬空,仰头望着外面的雨,来回压着脚尖,身子一晃一晃的。
过了会,她探着头试探的问况穆:“要不我们先去咖啡厅里避避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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