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傅泊冬应该是会感到寂寞的,她没来的时候,傅泊冬在偌大的别墅里,不允许旁人随意踏入,把自己封闭着。
“也许,明婧阿姨会希望你能……开心,能有人和你分享一些事。”
“你也觉得我不开心?”傅泊冬把湿纸巾揉进掌心。
瞿新姜一只手还被圈着,“我不知道。”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傅泊冬把她的手翻了过来,揉开她攥起的手指,把纸巾塞她手里。
瞿新姜一声不吭地揉着虎口,她实在想不出,傅泊冬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回岭洋区的路途还很漫长。
“说说金明莹和她的爱人?”傅泊冬开口打破沉默。
“爱人”这个称呼太过郑重,让瞿新姜愣了好一阵。
她回忆着金明莹和她老公的相处模式,轻声说:“他们像是朋友,却很亲密,相处很自然,感觉旁人融不进去,像是相爱了很久。”
“看起来你很羡慕。”
瞿新姜气息微顿。
傅泊冬还是坐得很近,搭在膝上的手不自然地捻起指腹。
瞿新姜没有应声。
傅泊冬慢声说:“你傅叔和婧姨有时候会提起你的母亲,他们对覃姨嫁给瞿叔这件事向来不是那么认可。”
挡板遮得太严实了,以至于后排显得有点逼仄憋闷。
“但覃姨坠入爱海,不论外人怎么劝说,她都不想回头,只有外人看得清楚,其实瞿叔没有覃姨爱得那么深。”傅泊冬大概有点犹豫,所以声音带着一种含糊的粘连感。
瞿新姜不太理解,傅泊冬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尽管这些不是在控诉她,可她听得……还是有点不舒服。
“瞿叔的心一直放在窦明芳的身上,他和窦明芳一起设下了这个骗局,覃姨是最适合的,因为她是覃家的独女,覃家二老年纪大且身体不好,这一切简直是为瞿漛量身打造的岳父岳母。”
瞿新姜又想去捂傅泊冬的嘴了。
傅泊冬垂下眼,“所以瞿叔对覃姨总是很冷淡,只有覃姨单方面在保持热切。在你的记忆里,他们大概不太像夫妻,像是一对互相讨债的,他们应该经常争吵。”
她一顿,又说:“所以你会很羡慕金明莹和她的爱人。”
瞿新姜怔了神,听着傅泊冬缓慢地剖析,连呼吸声都像极哽咽。
傅泊冬低垂的目光一抬,“可这是瞿漛和窦明芳的错,你所向往的,你有机会拥有。”
瞿新姜头一回得到傅泊冬的安慰,只是这个人安慰的方式太过别致,把她的心切开,又用创口贴补上。
傅泊冬收了手,又有点懊悔地别开眼,口红斑驳的唇抿得很紧。
可瞿新姜还是哭了,眼睛泛红。
傅泊冬听见吸鼻子的声音,越发后悔。她是有点心烦,这种烦闷让她做了很失礼的事情,也明白瞿新姜的不自在,所以才想亡羊补牢地说点什么。
很可惜,没补住。
过了一会,她又企图挽回点什么,“等闲下来后,我带你去看看窦明芳,看到她过得不好,或许你会开心很多。”
等车进了别墅区,快要到家门口的时候,傅泊冬忽然想起,在录制现场看到的那一幕。
她看见瞿新姜碰了一个女生的耳朵,两人已经越过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好像就是因为看见了这一幕,她的情绪变得有点差。
车停下,挡板却没有立即升起。
傅泊冬问:“今天认识了新朋友吗。”
“认识了一个。”瞿新姜想起了孟紫苓,用手背很轻地碰了眼梢,省得下车时被黄顽和程碧看出点什么。
“我看到你们靠得很近。”傅泊冬意有所指。
瞿新姜不怎么明白,“我抽中下一轮和她合作,一起讨论了编曲和分配。”
傅泊冬升起了挡板,“下车吧。”
回到别墅,刘姨走上前接了两人脱下的大衣,很温和地问:“小姐要喝水吗。”
傅泊冬换了鞋上楼,“给她,今天费嗓子了,润润喉咙。”
瞿新姜坐在底下看手机,在傅泊冬上楼时,仓促地仰头看了一眼,她能想到傅泊冬回房做什么。
刘姨给瞿新姜把水端了过去,仰头看了一眼说:“小姐好像心情不太好。”
瞿新姜觉得也是,在车上时,傅泊冬显得有点咄咄逼人了,可她只能装作不懂,“有吗。”
刘姨叹了一声,“再过几天,等……那边的事情办完,夫人可能会过来住,因为放心不下你们。”
或许是傅泊冬的冷漠面具戴得太厚了,有时候瞿新姜会觉得对方已经忘记刚经受的痛苦。
“您要上去陪陪小姐吗。”刘姨问。
瞿新姜喝了水,不安地朝上看了一眼,又坐了一会后,她才上楼,停在了傅泊冬的房门前。
她敲了门,屋里没有人回应。
过了十来分钟,门才打开,傅泊冬穿着浴袍,身上还带着水汽。
门开着,傅泊冬有意避开了一些,留下的那条道像在邀请瞿新姜入内。
于是瞿新姜走了进去,“你刚刚在洗澡吗。”
“洗澡能让我放松。”傅泊冬关上门,把包裹在头发上的毛巾取下,湿卷的头发垂在颈侧。
瞿新姜下意识想走。
傅泊冬看了出来,擦着头发说:“等一下。”
瞿新姜心绪狂旋,一颗心像是能像无人机那样,当场起飞。
傅泊冬却没有拉开衣帽间的门,而是取了吹风机放在了瞿新姜的手里。她坐到沙发,随手翻开了一本书。
电吹风都到手里了,瞿新姜又怎么会不明白,只好插上电,小心翼翼地给傅泊冬吹起头发。
湿润的头发很柔软,在她的指间滑落,傅泊冬头发的香味在风中飘逸。
只要在这个房间里,瞿新姜就会觉得她和傅泊冬很亲近,但现在她却没有和傅泊冬做太私密的事情,莫名有点像她向往的那样。
书页翻动的声音被风声掩盖,连带着傅泊冬的说话声也变得模糊不清。
傅泊冬说得不大流畅,“你今天……提了金明莹和她的爱人,回来之前,我看见你和一个女孩举止很亲密,我以为你萌生了什么想法。在合同期间,我……”
在风声中,她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希望你别急着谈恋爱。”
瞿新姜仔细回想,她和孟紫苓究竟亲密在哪里,记忆中出现她转身时撞见傅泊冬站在远处的画面,连忙说:“她的耳钉掉了,我帮她捡了回来,她一个人戴不好,我才帮她戴上了。”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澄清不够,她又说:“而且孟紫苓也是女孩子。”
在她的认知里,异性恋才是主流。
傅泊冬偏开了头,把瞿新姜手里的吹风机拿了过去,顺手关掉。
呜呜声骤停。
瞿新姜不解地垂下眼。
傅泊冬仰头,很认真地说:“我一直觉得,亲密关系的双方,是男是女不是那么重要,所以才会误以为你和她有发展其他关系的倾向。”
因为曾和傅泊冬做过一些没有越界却又很亲密的事情,所以瞿新姜知道,傅泊冬话语里的“亲密关系”指的是什么。
太直白了,瞿新姜嘴唇发干,“我没有这么想,你也别这么看我。”
傅泊冬心想,这有点难。
然后瞿新姜有点难为情地扭开头。
傅泊冬再次觉得,自己似乎又说错了什么。
第42章
后来傅泊冬的头发是自己吹干的, 瞿新姜放下吹风筒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傅泊冬下楼喝水,正巧刘姨在擦桌子。
刘姨回头问:“小姐需要什么。”
“水。”傅泊冬已经端起了杯子,“我自己来。”
刘姨捏着帕子, 略微担忧地望去一眼, 意有所指地说:“那位医生很久没有来了。”
傅泊冬下颌抬起,吞咽时脖颈微动, “嗯, 换医生了。”
这医生换得并不突然, 毕竟前一位已经很久没有上门了。
刘姨有点诧异,“新换的医生不来吗。”
傅泊冬放下杯子,“来的。”
她垂下细密的眼睫, 说实话很想联系医生, 但太依赖医生并不是什么好现象。
刘姨又假模假样地擦了两下桌子, 忧心忡忡地看了傅泊冬一眼, “小姐心里有事?”
傅泊冬很轻地“嗯”了一声,她在思考, 究竟是哪来出了问题。
她莫名希望瞿新姜开心一点, 但结果不尽如人意。
“要联系医生吗?”刘姨问。
傅泊冬摇头, “不用。”
上楼时, 她明白过来,她虽然对自己那方面的需求还不能习以为常, 甚至觉得抗拒, 但这样的念头已经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的思考。
她……会下意识觉得瞿新姜也和自己一样,她总是过多地站在自己的角度,其实这样并不公平。
翌日, 第二轮没有开始录制, 瞿新姜去找孟紫苓继续讨论歌曲, 以及尝试磨合,其间会有花絮老师过来拍摄。
在琴房里,瞿新姜坐着听孟紫苓弹钢琴,孟紫苓把自己改过一遍的歌弹唱了出来,不得不说,和原曲出入不大,却也带上了自己独特的风格。
瞿新姜听得有点恍惚,这是她做不到的,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擅长什么,有什么样的偏好,特点在哪里,所以如果换作是她来编曲,她怎么编都编不出朵花来。
孟紫苓回头,有点不好意思,挠了一下额发问:“你觉得怎么样。”
瞿新姜颔首,“很好听。”
孟紫苓却不是那么满意,又在钢琴上反反复复弹奏**那一段,嘴边一边哼着,反复调整,想在细微的变化里找到最优解。
瞿新姜觉得,如果是她,她不会这样勉强自己。
很突然的,她又想起傅泊冬,如果傅泊冬在,也许会对孟紫苓分外满意,因为傅泊冬也是这样的人。
在重重复复弹了好几遍后,孟紫苓又在谱子上用笔修改了许多,音符被划去,歌词被修改。
说是合作,其实这更像是孟紫苓的单人创作,因为去瞿新姜没有参与太多。
孟紫苓创作起来还挺投入的,就像是忘记身边还有人,甚至连水也没有喝。
过了有半个小时,孟紫苓把那一段的旋律重新确认好,才讶异回头,想起来瞿新姜还在她后边坐着,连忙问:“你要不要过来试试。”
瞿新姜也愣住了,下意识想拒绝,不是不想试,只是不太想碰钢琴。
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碰过钢琴的,以前在国内的时候还会碰上一碰,后来出国,连钢琴都不想多看一眼。
孟紫苓看她犹犹豫豫的,往旁挪了点儿,脸有点红,“不如你过来,我们一起试试。”
瞿新姜沉默了好一阵,看着那架钢琴就好像在看什么极其陌生的东西。
这种目光让孟紫苓有种很怪异的感觉,因为按理来说,瞿新姜不应该对琴陌生,就算是不熟悉,也不会是这样陌生到以至于有点惊怕。
“没事没事,”孟紫苓干巴巴开口,“你要是不想,那就算了。”
可瞿新姜还是坐了过去,坐在钢琴前时,气息有点憋滞,一时间不知道手要往哪里放。
孟紫苓先落了手,旋律从指间流泻而出,她很容易沉浸在音乐里,好像音乐一起,她就会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瞿新姜跟了一段,总是很容易慢下一个拍子。
两人没有分段,就这么唱完了一整首。
孟紫苓抬起的手一顿,把谱子拿了下来,抓着笔思索了一阵,“我觉得分配也要改一改。”
“你想怎么改。”瞿新姜问。
然后孟紫苓重新划分,嫌自己画得太花了,又重新拿了一张干净的谱,把调整的段落照着修改,接着才给歌词分了段。
这次一目了然,瞿新姜一下就看懂了。
在确认了编曲后,两人又磨合了很久。
经过昨晚,傅泊冬的一番言论,使得瞿新姜尤为敏感,把孟紫苓的一些小动作都看在了眼里。
实际上她不是一个自恋的人,不觉得孟紫苓和她稍微亲密一些,是对她有意思,但是傅泊冬在歪曲了她的意思后,使得她的想法也朝另一个方向倾斜。
可能是孟紫苓太容易害羞了,总是在她面前脸红。
瞿新姜尝试着把自己那一段唱了一遍,“这样可以吗。”
孟紫苓摇头,显然不太满意,“缺了点什么,没有我想要的那种先抑后扬,那种……”
她不好意思地眨了几下眼,又说:“就是压抑,我想要你唱出压抑的感觉。”
瞿新姜不懂,她只会照着谱子唱,乍一听好像没有什么毛病,但也没有什么可取之处。
拍摄花絮的老师进来了,对着瞿新姜和孟紫苓一通拍,孟紫苓还在教瞿新姜,乍一回头,看见涌进门的镜头,猛地红了脸,摆手说:“能不能等会再拍。”
瞿新姜这才发现,孟紫苓对着谁都能红脸,这完全怪傅泊冬,让她想多了。
等到拍摄的人走了,孟紫苓才定下心,继续跟瞿新姜讲自己的想法。
两人坐得很近,孟紫苓的头发上也沾着香味,闻起来淡雅又温柔,但不会让瞿新姜心悸,不会让她觉得自己唐突了对方,好像只是一股平平无奇的香味而已。
这和傅泊冬带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
到下午三点,两人也还在琴房里,孟紫苓唱着唱着就没了力气,有点儿蔫,很害羞地说:“饿了。”
“去吃点什么。”瞿新姜也有点馋。
孟紫苓已经把手机拿了出来,“要不叫外卖吧。”
瞿新姜看了手机,这才看到傅泊冬两个小时前发过来的信息。
「午饭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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