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泊冬似是不惯于抬着眼看人,在睨向文肃星的时候,紧皱起眉,“都站得这么拘谨干什么,我是来扫黄,还是来打非啊。”
听她这么一说,文肃星松了一下紧绷的肩,思索着要怎么站才好看。
可傅泊冬又说:“低下来点。”
文肃星连忙坐下,却不敢再大喇喇地岔着腿。
谁知,他才刚坐下,傅泊冬就嘁了一声。
文肃星浑身紧绷,但仗着文家在圈里多少有点地位,没有站起身。
宗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着坐,左思右想下还是慢腾腾地低下身,屁股近乎碰到沙发了。
一句话骤然打断了他的动作。
“我让你们低下来点,不是让你们坐下的意思。”
宗烨就势蹲在了沙发边上,像受了什么奇耻大辱,面色又青又黑。
傅泊冬不咸不淡地朝文肃星瞥去。
文肃星也跟着离开沙发,扶着膝盖蹲下。
傅泊冬紧锁的眉头一展,扬着嘴角,对着手机发出去一句语音,“你知道怎么把狗叫过来吗。”
过了一阵,手机叮地响了。
傅泊冬点开语音,手机里传出宋宸犹豫的声音:“把狗叫过来?嘬嘬嘬吗。”
或许是傅泊冬的目光饱含暗示,没多久,这些少爷和千金都蹲在了地上,面色铁青地学着狗叫了起来。
傅泊冬却兴致缺缺,往手机上面无表情地点了几下,在她收起手机的那一瞬,瞿新姜收到了信息。
瞿新姜下意识觉得,信息是那位老板发的。但她不敢看,因为傅泊冬抬了头,又开始用那双精明又冷漠的眼盯她。
每每看见这双眼,她都如同梦回傅家老宅那夜。因为傅泊冬掐着她脖子时,伏在床上纾解时,又或者是第二天拍着她的脸把她叫醒时,都是这样的眼神。
“不看看手机吗。”傅泊冬问。
瞿新姜一怔,慢腾腾把手机从兜里拿出。
那是一条转账,老板转了她两万六,正好是她要借的数。
瞿新姜如遭五雷轰顶,头晕晕乎乎的,一时间很难理顺。
傅泊冬站起身,没看脚边这些学狗叫的,淡声说:“定位是你发的,忘性这么大?”
瞿新姜思绪混乱,她没办法把老板在直播间的名字和傅泊冬联系起来。
傅泊冬见她没有跟上,回头问:“怎么,没听够狗叫?”
瞿新姜想了想还是先走到了文肃星面前,“还你钱,我扫你。”
文肃星眼都瞪直了。
他身边的宗烨连忙摆手,“你走吧。”
瞿新姜固执地说:“收款码给我。”
文肃星蹲着身,点开收款码,把手机举高了让她扫。
门打开,外边传来其他包厢里含糊不清的歌声。
傅泊冬虚虚环着手臂,“把你那个朋友也带上。”
然后林珍珍穿上鞋,像以前跟在瞿新姜身后一样,畏畏缩缩地跟在了傅泊冬身后,只是后来瞿新姜上了傅泊冬的车,她上了出租车。
在出租车上,林珍珍考虑了很久,要不要回去继续上班,但她很怕会碰到文肃星和宗烨。
她编辑短信,想着要辞职还是请假,下一秒,经理的短信发了过来,说是有人帮她请了假。
林珍珍不出意外地想到了傅泊冬,只是在她的印象里,傅泊冬并不是什么热心的人,她很快给瞿新姜发了信息。
「傅泊冬是你叫来的?」
瞿新姜一直在输入中,像是要写什么长篇大论,因为她输入了很久也没有发过来一句话。
林珍珍有点不安。
「傅泊冬会不会为难你?她到底怎么回事呀。」
「没事,傅泊冬是我叫来的。」
林珍珍在出租车上瞪直了眼,鼻尖都要凑到屏幕上了,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傅泊冬不是挺讨厌你的么,你也不爽傅泊冬很久了吧,她怎么会帮你,昨天也是她帮你解围的吗?」
「嗯,没关系,傅泊冬就算再讨厌我,也不会像文肃星和宗烨那样吧。」
林珍珍觉得这话没什么道理,毕竟一般人不会让别个蹲在地上学狗叫,但想到傅泊冬有很大几率是在给她们出气,便安下了一半的心。
而坐在傅泊冬车上的瞿新姜却还提心吊胆着。
瞿新姜和傅泊冬坐在后面,司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车上本该很暗,瞿新姜的手机却在亮着光。
瞿新姜回了林珍珍的信息,返回主界面时不免看见她和老板的对话框。
其实她不太敢当着傅泊冬的面做其他的,但是她太慌了,如果不转移视线,手就会一直在抖。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需要注意点礼貌修养。”傅泊冬没有看她,注视前方平淡开口。
瞿新姜随即收起了手机,硬着头皮扭头。
傅泊冬手里还掐着那一根没有点燃的烟,“你坐在我的车上,倒是肆无忌惮地玩起了手机,甚至不知道道谢。”
瞿新姜心想,她还不知道待会会是什么处境,怎么道得出这声谢。
但是傅泊冬的态度太冰冷强硬了,以至于她不得不开口,“谢谢。”
傅泊冬像是在耻笑她,又很轻地嗤了一声。
司机没有问瞿新姜要去哪里,也没有问傅泊冬,似是按照惯常的路线完成自己的工作。
瞿新姜有点怕,“我下个月一定还你钱,你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去吧。”
傅泊冬侧头看她,黑暗中侧脸的线条被模糊,就连目光也因为朦胧不清而柔软了起来。
“你觉得你还得起全部吗。”
瞿新姜自觉讽刺,她收到的打赏还是傅泊冬给的,除去打赏,那点底薪连零头都还不起。
傅泊冬又问:“你觉得我会把你带到哪里?”
瞿新姜气息微滞。
傅泊冬自顾自开口,“你还记得傅家老宅吗。”
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傅泊冬就是在那座老房子里,带给了她磨灭不去的阴影,那天夜里,她觉得傅泊冬有很大几率……会杀了她。
傅泊冬借着窗外投进来的光,审视般打量瞿新姜,仿佛对她有诸多不满。
瞿新姜浑身都僵了,“你要回老宅吗。”
傅泊冬看她绷紧了身,无助得像是老宅池塘里的小乌龟,怕人,一看见人就要缩进壳里,不由得扬起了嘴角。
她微微侧过身,以便更好地打量瞿新姜的神色,“你是怕我,还是怕傅家老宅。”
瞿新姜哪里敢承认,“都不怕。”
“那你抬头。”傅泊冬说。
瞿新姜无措地抬头,目光落在傅泊冬的耳畔。
傅泊冬觉得这样的瞿新姜挺有意思,和以前大有不同,捻了捻手里的烟说:“看我,不是让你看窗。”
瞿新姜硬着头皮挪了目光,眸光闪了闪,鼻尖有点酸,委屈得不得了。
傅泊冬借着黯淡的光,看清了瞿新姜**的眼。
眼尾泛红,委实可爱。
第12章
其实瞿新姜并不清楚,傅泊冬是不是专程过来的,她希望不是。
然而傅泊冬一边捻着那根烟,一边看她,“我的公司在湖心区,现在你跟我回岭洋。”
湖心区和岭洋离得挺近,但和这边却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如果不是特意过来,车压根开不到这边。
瞿新姜浑身不得劲,不明白傅泊冬是个什么意思,明明互相不讨对方喜欢,却偏偏要大老远跑来帮她,这怎么想怎么离谱。
打赏离谱,加好友离谱,借钱离谱,把她带走更加离谱。
她愿意将这解释为傅泊冬今天被门夹了脑袋,又或者说,傅泊冬有什么阴谋,比如要把她带回去杀了。
瞿新姜落在傅泊冬脸上的目光开始闪躲,联想颇多,眸光略显涣散。
“你在想什么。”傅泊冬问。
瞿新姜回过神,想起来傅家老宅根本不在廉城,她白担心了一场,于是讷讷:“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里。”
“你住哪里。”傅泊冬一副很好商量的样子。
瞿新姜心里略微一喜,红着眼小心翼翼地说:“在西环那边。”
她这副模样落在傅泊冬的眼里,是怯生生的。
傅泊冬嘴角一扬,似笑非笑地看她,“你是想把我当成司机?”
瞿新姜愣住。
傅泊冬慢声:“如果我让你回家,我会把你随便放在一个地方,让你打车回去。”
这确实是傅泊冬做得出来的事,她一向不讲什么情理,连对远亲也是如此。
瞿新姜不说话了,她每每在傅泊冬面前开口,总是会觉得自己很笨拙,她不想承认自己的笨拙。
等到了岭洋的别墅,司机才停了车,下去给傅泊冬打开了车门。
瞿新姜还坐在车上,不怎么想下去,保不齐傅泊冬今晚会对她做什么,可能真的会暗杀她。
和傅泊冬独处,她不免想起那年在老宅发生的事,那虽然不是她厌恶傅泊冬的根源,却是她惊怕的根源。
窗被敲了几下,傅泊冬站在外面微微倾着身往窗里看。
瞿新姜不得不打开门从车上下去,拘谨得像是一只误入了天鹅群的鹌鹑。
傅泊冬这才转身朝别墅走,大衣微微晃动,搭在侧肩的卷发垂了一绺在后背。
司机自始至终都在边上面无表情地站着,和设定了固定程序的机器人没什么两样。
瞿新姜连忙跟上。
别墅在安保严密的小区里,院子里的花草看样子刚种下不久。
傅泊冬打开门,回头说:“自己在柜子里找鞋,你今晚住客房,衣服已经备好了,就在床上,有什么不懂的不必问我,问阿姨。”
在林珍珍那住了三个多月,瞿新姜已经不太习惯这么宽敞明亮的房子,踏进门时还僵了一下。
在以前,她也是住这样的房子的,本来已经放下的心又开始翻江倒浪。
她低着头把鞋柜打开,看着里面好几双崭新的拖鞋无所适从,最后从底层拿了双一次性的出来,拆开包装穿上了。
傅泊冬没有阻止,似乎本也只想她穿这种一次性的。
换好鞋,瞿新姜才发现阿姨就在边上笑眯眯地站着。
阿姨岁数看着不大,四十来岁的样子,向前迈了一步似是想替她拎包。大概以前傅泊冬在时都是这样的,所以她的动作十分熟练,手已经碰到了瞿新姜的胳膊。
瞿新姜连忙避开,压着声说:“我自己来。”
走在前面的傅泊冬意外地回头,睨了她一眼。
阿姨还是笑眯眯的,好像天生就是一张笑脸,“那客人请跟我来,我带您上楼。”
瞿新姜垂着眼,穿着并不合脚的一次性拖鞋,窸窸窣窣地走着。
傅泊冬没有拦她,也没有说什么讥诮的话,就像真的想她留宿一晚。
虽然瞿新姜觉得,她并不需要收留。
客房也很宽敞,床上果然放着睡袍,路过盥洗室时,她看见洗漱台放着的牙刷和毛巾。
阿姨把窗帘拉上,点燃了桌上的蜡烛香薰,回头说:“睡觉的时候记得吹灭。”
瞿新姜茫然点头,明明也曾是含着金汤匙的,却有种从平民窟误入富人区的落差感。
门轻轻合上。
她垂眼看向床上的浴袍,不觉得这片刻的安逸是失而复得,只觉得心里闷得慌,想生气,又不敢生傅泊冬的气。
她觉得傅泊冬是故意羞辱她,用从前她也拥有的一切羞辱她。
外面静谧无声,这里住户不多,安保也不错,外面几乎没什么走动的人。
瞿新姜贴到门上听了一会,心扑通狂跳着,她是真的觉得傅泊冬有可能会找人杀她。
可是门外什么动静也没有,安静得有点出奇。
她坐立不安地四处张望,想找到什么针孔摄像头,羞辱她的方法可以有很多,她想一件件查证。
于是在客房里,她举止古怪地上蹿下跳,等她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大得体,才倏然冷静了下来,坐在沙发上发呆。
放在桌上的座机忽然响起,吓得她差点从沙发上弹起。
座机的响铃听起来不急不躁的,跟傅泊冬本人一样。
瞿新姜惴惴不安地接听了电话,以为会听到自己的死期,没想到傅泊冬在电话里说:“没什么事不要找我,找刘姨,这话只说一遍。”
很显然,傅泊冬的意思是,她还有事要忙。
在对面挂了电话后,瞿新姜才怵怵地把听筒放下。
没有听到死亡日期,傅泊冬没有要暗杀她的意思,她羞愧地觉得自己刚才四处翻找的行为很不雅。
过了一会,等她想要洗澡的时候,才发现她不得不找傅泊冬。
她只想找傅泊冬,不想找眯眯眼阿姨。
装作粉丝打赏的是傅泊冬,慷慨带走她的也是傅泊冬,所以比起刚刚那位眯眯眼阿姨,她信傅泊冬更多一些。眯眯眼阿姨头一回见面,傅泊冬再怎么吓人,也算是个老熟人。
瞿新姜脸皮真的很薄,脸一下就热了起来,推开门想去找傅泊冬的卧室。
然而傅泊冬的卧室里没有人,门是虚掩着的,里边漆黑一片,只有书房的门紧闭着。
瞿新姜敲了书房的门,听见傅泊冬在里面问,她应了一声,然后心一横就扭开了门把。
书房的摆设很简单,架子上几乎放满了书,一些看起来就很复杂晦涩的书名并列在一块儿。
傅泊冬坐在桌边,面前的笔记本却是合上的,手机也在边上静静搁着,她甚至没有在看书。
瞿新姜顿了一下,半个身挡在门外,嗓子有点干。
傅泊冬皱着眉回头,“我不是说了,有事不要找我么。”
瞿新姜耳朵很红,手还握在门把上,“你给我的东西备少了。”
“什么。”傅泊冬冷声。
瞿新姜心觉难堪地回答:“没有内衣裤。”
傅泊冬像是在压抑什么,明明坐着一动不动,可沉寂的眼里像是有火星在噼啪燃着。
又有点像当时掐她脖子时的模样了。
8/58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