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宅子里,还未到用饭的时候,循清和修易便在他俩的小院里晒起了太阳,边躺着,修易边转头问道:“方才的故事,几分是真?”
循清闻言笑了笑,答道:“没有一句是真,我听着都新鲜。”
修易愣了,然后又无奈笑道:“听着倒真是神仙眷侣的故事,估计很好卖座。”
“那会儿不兴绑红绳,都是这些年兴盛起来的,就被编了进去吧。不过啊。”循清眼中闪着些许缱绻的情绪,转头对上了修易探寻的目光。
倏地笑了,循清说:“我跟他,是七夕成的婚。”
修易睁大了双眼,然后托起循清的手,问:“所以于你而言,七夕,是个大日子吧?”
“算是吧,之前那两个七夕,都挺认真地过了。”
“那你们都去做什么了?”
桂花糕上还淋了桂花糖,是循清十分喜爱的甜度。循清的右手被修易握着,只得就着修易的手咬了一口桂花糕,边吃边努力回忆,许久才笑着道:“也确实会出去随便逛逛,不过其实去哪里,我并不在意。”
太久了,循清的印象都模糊了,他脑中剩下的,只是有那个人,寸步不离陪着他。
修易稍微一想便能明白,心中酝酿了个计划,手上继续喂着循清。循清也没过多沉湎,非常自然地便从回忆中出来了,一口口吃完了那块桂花糕。
那日晚上吃饭的时候,赵凤兰特意做了第一次见循清时做的杏仁豆腐,淋了满满地桂花糖。她口中解释着,昨天二人回来得晚,没来得及准备,所以今日才做。循清自然把高兴都摆在了脸上,把对杏仁豆腐的喜爱也一并寄托在了表情里。饭时,修易提到了七夕,说他俩想去盛州一趟,正好把之前订的衣服取回来,邀请了赵凤兰夫妇一起去。卞州城离盛州城很近,马车快的话,当天便能一个来回,于是赵凤兰夫妇便答应了。
七夕前的这十来日,修易跟循清真真正正过上了闲散逍遥的日子。每日早起吃饭,之后随手喂喂鱼,有时候喂活蚯蚓,有时候也喂点小虾,不知是不是循清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些鱼肥了一圈儿,再养养,应该能捞上来吃了。闲着的时候就吃吃糕点,听听修易讲话本或者说书先生讲故事。晴时晒太阳,雨时赏雨听雨打芭蕉,雨后还能嗅到泥土的清香。晚上偶尔听着风吹梧桐的声音,听着虫鸣,看看漫天的繁星,哪一个惬意而已。夜间便暖暖和和地依偎在一起,不暖和的时候就暖暖身子,有时候即使暖和,也暖一暖,之后一觉能睡到天亮,且一夜无梦。
七月初七,一大清早,修易就连哄带抱地把循清从床上拉了起来。毕竟还有赵凤兰夫妇在,不能使术法,只能老老实实驾马车去。
循清被修易哄着起了床,勉强用术法收拾了一番,睡眼惺忪地拉着修易的袍子走出了房门。然后在大门口看到赵凤兰时瞬间清醒,乖巧地道了声“婆婆早。”
修易不禁失笑,也好好道了早,便哄着三人都进去,由他驾车。可循清自是不愿意的,他进去了只会正襟危坐,不如坐在外面,还能靠着修易眯一会儿。修易当然只能由得他,然后悄悄施了术法,为马车做了减震。
可一直吹着风,循清便也就逐渐清醒了,只仍然靠着修易,眼中望着道路两旁的风景。中途赵凤兰开了帘子,送出来一小盒桂花糕,让循清终于从这旅途中咂摸到了点甜。等循清连自己吃,带喂修易,一小盒桂花糕吃了一半,也就到了盛州城。
先去驿站存了马,之后便和赵凤兰夫妇分开了。
“赵叔前几日与我说,想带赵婶好好过个节。他们玩他们的,咱俩逛咱俩的。”
循清点点头,问:“那晚上怎么回?还是不回了?”
“赵叔他们下午玩累了就回去了,马车给他们使。咱俩晚上玩够再回,回家吃饭。”
循清只点点头,其实也没太往心里去。随后跟着修易去先前订衣服的成衣店,先取了衣服。之后便闲逛了一圈盛州城。
小摊小贩都在售卖喜庆的东西,有捏牛郎织女的小泥人儿、彩塑,瞧着憨态可掬,但循清却一眼相中了旁边的一只小喜鹊。那小喜鹊通体乌黑,眼珠跟黑珍珠似的,胸腹以下是雪白的小肚子,尾羽拉得老长,还是绿蓝色的。瞧着循清喜欢,修易便笑着掏钱买下了一对儿。此外,各式各样的小物件儿,包括头绳、手钏、香囊、折扇,还有各式各样祈求姻缘的小东西,两人都不大感兴趣。再走着走着,就到了月老庙。庙里早挤满了人,排着队等着参拜,修易看了循清一眼,果然看到了循清满眼的抗拒。
这神像虽没拜成,但二人还是买了两个桃木牌,带着来到了此刻人不太多的大槐树下。
趁修易拿出先前俩人绕腕三匝的红绳时,循清接过木牌,悄悄施了法。
面对修易询问的目光,循清笑着解释:“两块木头,岂不是要不了百年就化了?我施个不腐不烂的法术,这才合我们的寿命。”
修易笑了笑,觉得有理,便给红绳也施了法,穿过了木牌。两个人郑重地写下了各自的名字。
“呀!你看!是那日玉屏观的公子!”
循清和修易回头望去,见到两名女子正不太小声的耳语。
这次修易反应快了,还没等循清生气,他便笑着扬了扬手里写着两人名字的木牌。没想到的是,那两名女子反而还过来了。
“二位公子真的是一对吗?”其中一个女子大着胆子问。
“是啊。”修易笑着回答。
那两名女子面上不但没有讶异之色,反而还挺高兴。
这边的循清对此十分不解,他还没说什么,就见到修易朝着她俩走了两步。许是想着礼仪,他还拿扇子遮了遮,在先前说话的女子耳边说了句什么。那女子面上更高兴了,然后行了个礼就走远了。
“你说什么了?”
修易只笑笑:“晚上回去再问我一次。”
循清不明所以,但也没当回事,只挑好了位置,指给修易。修易便将那根红绳穿着名牌绑上了眼前这棵粗壮的老槐树。
看着那根在腕上系了不止九个时辰之久的红绳,循清猛然发觉,他居然不觉得傻了,甚至还有点希望这人人希冀的缘,真的能靠这根绳续住。
再之后,两人就找了上次做黄焖牛肉的那家酒楼,随便吃了顿饭。今日酒楼生意极好,循清再次凭借着这副贵气皮相得了优待。上了楼,还是临窗的老位置,修易二人便坐下了。因着不让等菜的客人心急,店小二便来询问喝茶还是饮酒,得了客人的偏好便奉上了一壶碧螺春,说是掌柜的送的。
修易二人随口聊了聊今日的见闻,喝着茶,不多时,菜也就上了。照旧,修易一边给循清递筷子,一边介绍了菜品。
“蜜汁火方、素蒸鸭、老母鸡汤、雪霞羹。本来想点蟠桃饭,想着也合这个日子,但估计做起来太慢,回头我做吧。”
循清笑着点点头,接过筷子,挨道尝了。一顿饭下来,修易细心瞧见了,循清多夹了几筷子的蜜汁火方。
用过午饭,两个人又走出去消食,晃着晃着,就看到了一个泥人儿小摊。摊主是对三十左右的夫妻俩,人看着憨厚老实,也不大招呼人,摊前看着也朴素,竟在闹市边上有那么点清静。循清一看便来了兴致,拉着修易坐在了他们的两个小板凳上。
骤然来了客,那汉子显得有些局促,口中结结巴巴问:“二位客,看,看点什么?”
循清只笑笑,指了指一旁的泥胚,道:“能现捏么?”
“可以的,客,想捏个什么?”
循清抬起白净的手腕,指了指修易:“捏他,能吗?”
摊主愣了一下,然后道:“能,能的。”
“可以教我吗?”循清抬眼问。
循清的笑容看得摊主一愣,他仿佛脸还红了红,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之后招呼了妻子,一起过来准备教循清。奇妙的是,这摊主夫妻俩不善言辞,但说起捏泥人可真头头是道,那叫一个条理清晰。
“这泥人,可以用手大致捏个形状出来,然后再细细地用小竹片削出精细的形状。身形定了,再刻画出精细的五官,一步也急不得。等身体和头部都做好了,再来做头发、发饰和和衣装,最后合在一起,便成了。”
循清点了点头,自觉可以胜任。
“老板,也教教我吧。”修易在一旁已经卷好了袖子,不容拒绝。
摊主忙应了一声,与妻子一起细细地一步一步指导二人捏起了泥人儿。循清和修易互相捏着对方,在摊主夫妇的指导下修修改改,十分认真。
有了这么两个活招牌,小摊位不多时便引起了路人的注意。一时间,竟还有些忙不过来。修易好心地叫摊主去招呼别人,不必在意他俩。摊位上有许多夫妇俩事先备好的泥人、彩塑,俩人手艺精湛,捏的小童和小动物个个憨态可掬,很快便卖了个七七八八。夫妻俩逐渐也不太紧张了,便忙活了起来。之后又有几位年轻男女请求摊主现场教学,摊主忙搬了许多小板凳来。一时间,小小的摊位挤满了人,逐渐热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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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心灵手巧的小老虎捏得更好看!
ps:七夕要划重点!
第47章 佳节
俩人这一忙活,竟一直忙活到了酉时。回过神来,摊位上别的人都散了,只剩摊主夫妻俩还在招呼着零散的客人。
“二位公子手可真巧,”老板娘看了一眼两人手里成型的泥人,真心赞道:“可真不像第一次做呢。”
修易笑了笑,拿着手里的泥人比对着循清的脸,道:“老板、老板娘教得细致罢了。可我倒觉得,他十之一二的神采都没叫我捏出来。”
老板娘笑了,回道:“那是自然,这位公子神仙似的,这不过泥人儿罢了,哪里拟得出这般风采呀。”
循清“噗嗤”一声笑了,也拿起手中的泥人儿修易与真修易比了比,道:“我倒觉得,我捏得还不错。”
老板娘一时哽住,竟不知如何接话好,不过倒也不劳她接。
只听修易笑呵呵地道:“神仙似的人儿,神仙般的手,不过捏我一介凡人,自然捏得出。”
循清笑得露出了一排牙齿,没再接话。
摊位老板这时拿着一个小锦盒走了过来,盖子一掀开,里边是两个小人儿,再仔细一看,正是修易和循清,两人被安置在一个泥塑的平台上,穿着大红的衣服,身上还串了红线,看着喜庆极了。
循清一愣,这夫妻俩怎么知道他俩的关系?然后他猛然想起,方才捏泥人儿的时候,修易好像起身去后边又挑了块泥胚回来,挑了好半天。
老板娘笑着小心接过两人手里未干的泥人,也放进了小锦盒,小心地用木制挡板隔开了。嘱咐好俩人要放在阴凉处,耐心等个一两日便完全干了,在此之前千万不要碰。
修易笑着接了过来,不忘道谢:“多谢老板,一共多少钱?”
老板忙摆摆手:“不收,不收了。”
一旁的老板娘一边收拾一边附和:“二位是贵人,开了我们的生意,我们俩感谢还来不及,您二位快收着吧。”
循清看了一眼修易,露出一个两个人心领神会的表情,随后道了谢,起身离开了。
待两人离开一刻钟左右之后,老板娘意外地从循清最后剩的废料里发现了一两碎银,她本能地想去寻人,可是被丈夫拉住了,然后他二人从彼此的眼里也心领神会到了事情的原委。
等周遭无人,循清便施了法术收起了锦盒。没办法,拿的东西琐碎,又是衣服又是小喜鹊,如今还有个大盒子,要指手拎,便不必干别的了。在修易的提议下,两人买了大家都会放的花灯,然后竟真的来了东海边。
“做什么。”循清无奈地看着修易。
“坐实啊,”修易咧开嘴笑了:“人都说你七夕会来放情人灯了,我们坐实。”
循清哭笑不得,但也极配合地陪他打开了花灯。灯侧可写字,循清想了想,便率先写下了一句: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修易想了想,便竖笔也写了一句:若似繁星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循清看着修易这句诗,愣了愣,然后笑了,眼里亮晶晶地看着修易,然后凑过去在那笑着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情人灯内的短烛被点燃,灯体被海风一吹,便轻易飞上了夜空,逐渐飘远了。
享受便好,便很快乐。做什么自寻烦恼呢?真是多活了一千年,倒越发胆小多疑了。这可是修易啊,信他便好。
循清看着看着,失了会儿神,然后在海风吹拂下打了个寒颤。
“冷了吧,我们回家?”修易忙把人往怀里搂了搂。
循清点了点头,在修易怀里抬起头问:“直接传回去,是不是太快了?会不会起疑?”
修易揉了揉他的后脑,说着:“没关系,当我们完事儿得早。早点回去暖和暖和。”
循清笑了:“好。”
法阵成了,一转眼珠的功夫,二人便又到了卞州城内无人空巷。回家之前,两人还不忘把事先收好的衣服、小喜鹊、装泥人的盒子都拿了出来。修易一手拎着衣服,一手拎着锦盒,循清则双手托着两只彩塑小喜鹊。
进了院子,正见赵凤兰夫妇站在他俩的小院里,正往桌上摆着菜。
“哎呀,我们还想着这个时间能不能回来呢。”赵凤兰戳了戳赵远山,道:“老赵快去,孩子都饿坏了,把东西给送进去。”
“不用婆婆,我们送一下就出来。”
“快让老赵去。”赵凤兰亲自过去扶着循清坐到桌边,不容置疑地小心接过小喜鹊,一并给了赵远山。
修易在一旁笑了笑,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不碍事,我跟赵叔走一趟,很快。”
循清心里其实觉得,自己没有那么累,却还是无奈点了点头,放修易去了。
确实很快,修易和赵远山就出来了。等四人都落了座,便和和气气地享用了简单又美味的七夕晚宴。
“婆婆今天都做什么了?”循清从菜中抬起头,笑着问。
赵凤兰弯着眼睛说:“婆婆在盛州买了点料子,回头做点入冬的衣服。回来以后,又去街上逛了逛,置办了些用的。”
“赵叔是不是买红绳了啊?”修易也跟着问。只不过他是知道内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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