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奚看着卿衡之因为绷起而更为利落漂亮的下颌线条,想到自己在晌午起床后不久,收到了的那封信。
白无涯遣人来送的信。
要问为啥不是他自己来,或许是前两次见面,云奚的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给白无涯的打击过于沉重。
据红娘所言,白无涯已经为他消得人憔悴,缠绵病榻缠绵得爬都爬不起来,艰难挣扎着,也只能托她带一封信来以寄相思。
那信依旧很长,一大半用以描述了白无涯近来感受到的心碎和苦痛,一小半用以描述他至死不渝的深情与爱,当然,末尾点明了中心,提醒云奚记得去韩京的宴,与他一解相思之苦。
还有最重要的,白无涯暗戳戳地表示,希望他把卿衡之也带去。
说是说情敌之间要好好较量一番,但云奚知道,白无涯是馋卿衡之了。
在司命安排的戏码中,韩家宴上,白无涯也确实馋到了卿衡之,也就成了所谓的“二见定情”。
原书中,自那次酒楼一别,白无涯便为卿衡之绝世的美貌所倾倒,为卿衡之遭受欺凌的际遇所心碎。
卿衡之对白无涯也是印象深刻,暗许芳心,而在韩家筵席上,他又遇到了曾帮助过自己的好心人。
并再次得到帮助。
是了,卿衡之他又又又被欺负了,被嫌弃被指责被阴阳怪气冷嘲热讽——没办法,被所有人都背弃过的人,只有在被所有人再次背弃的同时,抓住的光才有意义。
全场寂静无声,只有白无涯一人出面护他。
自此,互通了心意,确定是彼此的灵魂伴侣,进而在天一对比翼鸟,在地一对旱鸭子,海枯石烂情比金坚,再也不能分开。
云奚已经想到了,到时候,卿衡之是如何孤立无援,而白无涯,又是如何从千万人之中站出,朝他伸出温暖的手,带他奔赴向那光明!
爱情,是一杯醇厚的酒!
醉倒的,都是沉迷其中的人!
当然,云奚是那个趁着他们喝醉,邦邦给他们两下子的人!
但就算云奚想给他们两下子,也得卿衡之提供机会,他听说,这人不知为何,把近日递来的帖子都给拒了。
云奚希望卿衡之陪着一起去,但卿衡之却以为,云奚不希望自己去。
有谁去见婚前情人,会乐意把娘子给带着?
显然,自家这位要更特别些,不带也就罢了,还要说出来。
早有耳闻,有道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娘子生得再貌美,但比起野花来,也是糟糠。
卿·糟糠·衡之看着云奚几乎就没差像小狗崽般摇起尾巴,眼中墨色深深。
就这样想见白无涯吗?
云奚还在眼睛闪闪发光地看他,“那个筵,你能不能…”
卿衡之冷冷淡淡地拒绝:“不能。你去,可以,但我也要去。”
云奚先是一愣,又惊喜道:“你去?”
卿衡之面无表情地开口:“不行吗?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娘子。”
云奚:“行啊行啊,太行了。”
也是,爱情又不是一个人醉,虽没表现出来,但卿衡之对白无涯,果然也是念念不舍心怀急切难以自持的。
心有千千结,却有口难言,阿巴阿巴,惹人怜爱。
云奚三分怜惜三分不忍四分叹息地望他,暗自叹息,卿衡之到底才是个十九岁的少年,不像活了千八万岁的青华帝君那般不动声色,喜怒哀乐都藏不住尾巴。
思绪渐渐跑偏,又忍不住想,也不知道十万八千年前的帝君少年时,有没有和谁家情窦初开的仙君女君,来上这么一段。
他的视线灼人,卿衡之忍不住问:“…你就这么不想我去吗?”
云奚回神,一愣,不知道卿衡之为什么这样说,他抓住卿衡之的袖子,生怕他反悔,“怎么会呢,你要陪我一起去的。”
想了想,又补充到,“我是个傻子,你作为我娘子得看着我。”
卿衡之对这个词有些敏感,他皱起好看的眉,“你不是傻子。”
云奚:“我怎么不是傻子了,我就是傻子。”
卿衡之:“…”
他任由云奚掀开被子钻进自己怀里,眸中划过细碎的心疼。
云奚也心疼,心疼卿衡之已经嫌弃他嫌弃到不愿意承认事实了。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明日如何充当棒打鸳鸯的大棒槌。
直到躺在床上,大棒槌也没消停。
他翻来覆去覆去翻来,便也抱着怀里的卿衡之翻来覆去覆去翻来。
有那么一瞬间,卿衡之觉得自己被困在滚桶里。
云奚越兴奋,卿衡之就越晕乎。
将这厮乱动的手脚摁住了,卿衡之无奈地问:“你还不睡,到底是在想什么?”
云奚问:“你不激动吗?你不兴奋吗?”
卿衡之:“不。”
他内心毫无波动。
甚至想一脚把还在自己身上扭成蛆的某人一脚蹬下去。
云奚窝在他怀里,神神秘秘,“可明天将是要改变你余生的一天哦。”
卿衡之想了想,“你明日要休了我?”
云奚立刻道:“你想的美。”
卿衡之:“…”
云奚语重心长:“你太年轻了,竟不知道竟不知命运的齿轮,已经出发,朝着该走的地方走去。”
卿衡之:“…”
这是让他认命的意思吗?
云奚被箍着手脚,便抻着颈子,几乎要朗诵高歌,“这是一场普通的宴会吗?不,不是的,这是爱情的帆船即将远航!是…唔唔唔……”
卿衡之忍无可忍,将云奚扣紧了,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闭嘴睡觉。”
云奚即便是躺着,靠在卿衡之的肩窝里,也要用兴奋的气息喊出:“这是爱情种子的萌芽…这是未来一场绝世爱恋的雏影,这…”
…这味道真好闻。
这皮肤也暖呼呼滑乎乎。
云奚吸吸鼻子,在卿衡之脖颈处贴贴蹭蹭,很快就困意顿生,也伸出手,把人结结实实搂住了。
再醒来,云奚便将卿衡之简直当作个换装娃娃,从头到脚好一顿拾掇。
毕竟他们要去的是韩家。
都说云家是首富,但其实在京都人眼中,韩家之富,更属名望雅士之流。
毕竟云家可不会将十米高的珊瑚,拳头大的珍珠,小山高的玉石等等等等,就堂而皇之地放在院子中给人分享赏玩。
韩家有二子,长子韩岁,次子韩京,与他爹一头扎在学海中截然不同,却是一脉相承地爱显摆,前者喜欢显摆学识,后者则喜欢显摆财富。
韩家的筵席,便多是韩京所宴,众所周知,只要是他一手操办出来,都最为华贵辉煌,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在他家见不到的。
为了不淹没在众多金灿灿的海洋中,云奚特地给自己和卿衡之好好装扮了一番。
云奚捯饬自己自然是不用多说,簪金戴玉好不精致,卿衡之身着锦缎,添了几分清贵,更显脱俗,漆黑的眼眸发丝愣是将一切外物都压作陪衬。
衬着举手投足间的从容冷峭,倒让人能看得到几分他未来掌权为相时的气势。
云奚默默地看了看,又看了看,趁卿衡之低头整理腰带时,悄咪咪地抹了把唇角。
…还好还好,险些以为自己流口水了。
韩家不远,过了条街,几步路也就到了,进门时,云奚清晰地感觉到偌大厅堂中,气氛静了一静。
但也只一瞬,很快的,议论声就喧嚣而起。
云奚知道那些人是在看他们热闹,或者说,看卿衡之热闹。
毕竟,一个本就恶名遍身的人,怎么踩踏都是没趣味的,而一个人若是越干净,越散发光芒,人们便越会去寻他的缺点和坏处,想将他拉到泥潭中来。
譬如卿衡之,他的容貌再出挑,才学再优异,也不能遮掩他出生寒门无权无势,更何况,旁边的云奚还是个恶名在外的傻子。
却不知席中沉默之后,都在纷纷讨论——
“我单知卿衡之生得好,可你瞧他旁边的是谁家小郎君?”
“不是说卿衡之嫁给云家二傻子了吗?那是云奚?”
“我是瞧见过云奚的,这定不是。”
…
七言八语,嘈杂细碎。
云奚对自己的讨嫌程度,很有自知之明。
再瞧着身边鹤立鸡群,清俊逼人的卿衡之,云奚仰着脸,已经做好给他丢脸的准备。
其实还是有一丢丢犹豫和内疚的,但脑海里浮现青华帝君讨人厌的模样,就立刻犹豫愧疚不来了。
对不住了您咧,谁叫你是帝君时是个欺负石头的坏蛋呢。
于是,众人只见那位好看得扎眼的小郎君往右蹭了一步,又蹭了一步,半个身子都靠到卿衡之肩边。
云奚几乎没把“纯良无辜”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他拽住卿衡之垂在身侧的手摇了摇,又摇了摇,软声软气,“娘子,我们要坐在哪里呀?
作者有话要说:
卿衡之:坐我怀里(bushi)
——
啊好多人啊哈哈哈哈,阿江在我就在,大爷们常来玩呀~
——
谁~是我的新郎~是她,是她,就是她她她~
昭和 1个地雷
翎 10瓶营养液
灵于昕 2瓶营养液
偏执 1瓶营养液
muamua啵唧啵唧,谢谢投喂~
第014章 帝君他勾引我
若原先十个人中只有六人看着卿衡之,一声娘子,六人便成了十人。
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目光,云奚回想白无涯在他面前的姿态,往卿衡之身后娇弱地躲。
卿衡之:“…”
云奚拽他,“娘子,他们都在看我,我好害怕,嘤——”
卿衡之被他嘤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挡了一把,“不怕。”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想是云奚今日身上的熏香过浓,暖烘烘的檀木香味,把他脸都暖红了。
云奚则十分骄傲,“丢脸了吧丢脸了吧,瞧那耳朵红的。”
司命:“…”
他仔细端详着水镜的帝君,怎么觉得有些…害羞的意思?
云奚还在感叹,“卿衡之肯定敏感地感受到了众人嘲笑和嫌弃的目光,从而觉得深深的羞辱。”
司命:“帝君羞不羞辱我不知道,但那些凡人看你们,肯定不是嘲笑和嫌弃。”
相反,是惊诧和艳羡。
因云奚那不符于恶名的皮相。
这样的小公子,合该坐在金玉锦绣堆出来的堂间,不沾尘埃,却走到人世间来,拽着卿衡之的袖子,一双不含任何杂质的眼依赖地看着卿衡之,好似全心全眼只他一人。
说话也软软的,是少年人清浅干净的嗓音,撒娇似的。
明明是他唤卿衡之娘子,却把自己唤得更像个小娘子。
那些原先还被韩岁拾掇着想要嘲笑卿衡之的狐朋狗友们,都纷纷忍不住流下羡慕的哈喇子。
韩京原本在与才来的白无涯说话,痴痴望着这边,一时都忘了自己原先在说什么。
他喃喃地道出众人心声,“…这样的小夫君,谁不想拥有?”
白无涯循着他的目光,就瞧见少年人唇红齿白,在灯火阑珊中,如同琉璃般熠熠生辉。
与卿衡之极亲密地站在一处,浑然一对璧人。
韩京又望了一会儿,忍不住问:“无涯,云奚原先也长这样吗?我见他上次似乎不是长这样的,他变了好多啊。”
是长这样的。
白无涯沉默了一会儿,微微弯起眼,却不带几分笑意,“但确实变了好多。”
他与云奚相识多年,云奚从来就不是个丑人,但他又坏又蠢,坏得心安理得,蠢得不知遮掩。
一眼看去,只能瞧见那双淬出怨毒和偏激的眸子。
所以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一个人要如何做,变化才能这样大呢?
白无涯隔着筵席看过去,朝卿衡之露出个柔弱内敛的笑。
卿衡之没理他,他从未比此刻,更能感受到被人窥探的不适。
与当初看到白无涯扑进云奚怀里时,异曲同工的不适。
厅堂中有数十人,男人,女人,大人,孩子。
他们都在看云奚。
卿衡之不识风月,不通情愫,所有难以用言语表达的难受,只能用不适一而概之。
而那些复杂而陌生的不适,像潮水般拥堵而来,汇聚成一个想法——想把云奚遮起来。
带回家,把门关紧,放在床上,再用被子遮起来。
卿衡之的眼底晦暗,云奚却犹然不知,还在后面试图推他往空位处走。
走了几步,前边就教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拦路。
这老者年方七十,高冠博带,胡子垂到胸口,打理得十分精细。
云奚乍一眼就瞧见那把雪白长须,有些手痒。
话说月老也生得一把好胡子,摸着十分柔软。
但见着人脸,云奚就手不痒了,甚至还想往后缩。
这老者长得,怎么形容呢,就,一看就是那种一言不合摊着人掌心啪叽啪叽打的古板小老头。
卿衡之对古板小老头端端正正地鞠身行礼,“先生。”
哦,是太傅。
能被卿衡之称为先生的,也只有他这位恩师了。
说来跟云奚也算有过短暂地交集,想当初,这位老太傅还在他家待客厅里呆了几日,每日都要喝近四五十杯茶水。
云奚当时还有点好奇这老人家怎么那么能喝水,如今一见,懂了,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有入才有出吧。
不过须臾间,太傅就忍不住抽泣哽咽,稀里哗啦地出了好一把辛酸老泪。
他一边哭一边扶卿衡之,“衡之,我可怜的衡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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