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离开后,谢予安浑身抖得如筛糠,刚刚在女人面前极力保持着的镇定全部瓦解,她摸到床头的手机,震惊地看着屏幕上显示着硕大的数字时间。
而这正是她穿越到书里的那晚,她在书里足足待了几个月之久,而现实却仅仅过了几个小时。
她甚至怀疑自己这是做了一场梦,这个猜测让她牙齿发颤,浑身抖得不能自已。
她死死地攥紧拳头,在心里疯狂地呼喊系统,可好几分钟过去,她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连忙拿起手机点出青天司连载的网站,却赫然发现书籍界面写著书籍已下架。
是梦吗?
谢予安呆滞地坐在床上,感觉自己脸上有温热淌下......怎么会是一场梦呢?
那些和严清川的相识相知,甚至是相爱的一幕幕,怎么会是一场梦呢?
她身子登时一软,躬身跪在床上,头抵在枕头上发出了隐忍压抑的痛哭声。
“宿主您好。”
脑子里突然响起的熟悉的电子音让谢予安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头,一脸泪痕,眼眶红肿,面向虚空怔怔道:“是你吧,系统,是你说话了对吧?我没做梦是吧?”
“是的。”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突然回来?!严大人,严大人怎么样了,爆炸的时候发生什么了?”
系统平静地回答:“爆炸发生时,您消耗所有积分和剧情进度开启了系统保护模式,您的魂识因此被传送回了现实世界。”
“恭喜您,宿主,您与本系统绑定协议到此中止,祝您日后生活愉快。”
谢予安愕然睁大眼,大喊:“等等!”
“安安,你到底怎么了?”屋外又传来谢母担心的声音。
谢予安努力保持着镇定回:“我没事,妈,你不要进来。”
“好吧,不舒服就跟爸爸妈妈说,别硬撑。”
谢予安没再理会女人的叮嘱,只低声急促道:“系统,我要回书里,快,快告诉我怎么做。”
系统沉默了一会问:“您与本系统绑定已解除,这不是您一开始最想要的吗?”
谢予安下颌紧绷,整个人已经有些处在崩溃的边缘,“不了,我现在最想要的不是这个,让我回去,你再绑架我一次也好,如何也好,让我回去......求你了,我要回去......见严大人。”
“我要回去.......”
念到最后,谢予安泣不成声,却只能将自己的哭声掩埋在被子里。
“您的灵魂已经无法和书中任何角色连接,如果要回去,只能采取传送本体的方式。”
谢予安立马道:“好,现在就将我送回去。”
“选择传送本体方式后将再也无法获取积分和系统协助,换句话来说,你将失去你最有利的武器,在接下来面对书中世界种种危险境况,你只能靠自身。”
谢予安没有丝毫犹豫,坚定道:“没关系,不重要,只要能让我回去,怎么样都好。”
系统又是一阵沉默后,提示道:“以本体方式回到书中,您将会暴露身份,若造成主角人物严清川世界观信念崩塌,您和她都将会彻底消失。”
谢予安闭了闭眼,睁眼时眼神清明而坚决:“她没有你想象的那样脆弱,我了解她。”
系统似乎不准备再劝了,只说道:“此次传送后,你将在书中时间三个月内被强制传送回现实,也就是现实世界天亮之前,无论书中剧情是何走向,你都无法再留在书里。
且由于位面世界法则,在您本次穿书后,小猴儿本体和神识将会暂存于异次元空间,你返回现实后,书中一切将复位至你首次穿越前。”
谢予安眸子颤动,她手指蜷缩起来,抓紧了手下的被子,“也就是说,在我回到现实之后,她会忘了我是吗?”
“是的,主角人物严清川与你的过往种种将全部被抹去。”
谢予安感觉心脏沉沉地跳动了一下,她屏气闭眼道:“我都明白了,送我回去吧。”
......
过了一分钟,抑或是五分钟甚至半个小时,谢予安完全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整个人包括意识仿佛都被放逐到了高维空间,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都不复存在。
可她脑子里却一直有一道模糊而又遥远的声音在呼唤她,一声又一声。
“谢予安......谢予安。”
声声哀切,悲泣长鸣。
是谁在喊她,又是谁的哭声?
谢予安挣扎在意识的泥沼中,却久久辨别不出声音的来源。
呼喊她的声音愈来愈大,也愈来愈分明,到最后,她终于听清那是谁的声音,是严清川。
严清川!
一声惊呼骤响,惊飞茂密林间一众夜鸦,扑腾着翅膀遁入夜空。
谢予安瞳孔收缩着,好一会儿后目光才聚焦成形,眼前是暗沉的夜空,和黑夜中缠绕在一起的树林枝桠。她喘过一口气来后,迅速爬起身,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树林,这片树林极像当初文启将她绑走她逃到的那片林子。
她凭着残存记忆,跌跌撞撞地向京都的方向跑,同时在心里喊道:“系统,严大人在哪里,她如何了?”
“主角严清川于爆炸中受轻微外伤,脑波震荡,现位于郊外地下文若阁,预计一小时后苏醒。”
谢予安听后脚下速度更快,到达文若阁后,她迎面遇到周淼,对方一脸惊诧地盯着她:“小安?你何时醒的?我刚还看见你在屋里,还有,你怎的戴着这面具?”
谢予安来不及解释,越过她道:“晚,晚一点我再跟你解释,严大人,严大人在哪儿?”
周淼抬手指向一间石室,谢予安旋即推开门,房间里点着一盏微弱的烛火,火苗摇摇欲灭,也正如榻上安静躺着的气息稍薄弱的女子。
谢予安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至榻边,膝盖一弯,登时便在榻前跪了下去,她看着严清川紧闭双眼的脸,原本白净的脸颊现下却有了几处细小的伤痕,像是完美精致的瓷器上有了裂缝。
她颤抖着伸出手,触到严清川微凉的脸上,哑着声音唤道:“严大人......我回来了。”
“我听到你叫我了,我都听到了,我回来了,你睁眼......看看我。”
“看看我啊。”谢予安握住严清川的手,紧紧地攥在掌心,然后用自己的脸颊去轻蹭对方的手背,就像一只极力想要得到主人回应的狗狗,耳朵耷拉着,棕色的眸子反射着盈盈水光。
敲门声响起,谢予安没理会,来人兀自推开门,大步走到谢予安身边,焦急问道:“小安,你可还好?”
来人是文启,因着谢予安不让他插手调查真凶一事,他不久前便去到外省调查当年丢失的税银下落,返京路上听闻京城一处府邸发生了惊天动地的爆炸,他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连夜赶回来,果然是谢予安出了事。
谢予安哽咽着抬头,嗫嚅道:“文叔......”
文启看着她陌生的脸,面上怔住,“你......你是谁?你不是小安。”
这时周淼和周舟也走了进来,静立在一旁,等待着谢予安的解释。
谢予安起身,直视着三人的目光,坦然道:“是,我不是小猴儿,也不是这个世界的谢予安。”
文启浓眉紧皱,惊异道:“你......你什么意思?”
周舟也是大为震惊,“小安姐,这......”
谢予安皱着眉,思索着该如何以简洁明了的话让他们理解自己是谢予安,又非谢予安的事实,然而不等她开口,她垂着的手便被一只凉凉的手握住了,同时身后的床榻上传来虚弱的呼唤声:“谢......谢予安,谢......”
谢予安顷刻转身,见严清川已经苏醒,但身体太过虚弱,只微微睁着一丝眼缝,艰难地叫着她。
“是我,是我,我在......我在这里。”谢予安再次跪到榻前,将严清川的手贴到自己的脸颊,好让对方感受到她真实的存在。
文启深深看了她二人一眼,沉声道:“先出去吧。”这话自然是对周家姐弟说的,三人随即离开石室。
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严清川只唤了这么两声后,就再度昏睡了过去。
她昏沉的意识中,有一束高光直直落下,将一个高挑的身影笼罩其中,那人全身被刺目的白光包裹,以至于五官相貌都被光晕模糊掉,她看不清,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却隐隐听到对方语气各异称呼各异的呼唤声。
“严大人......”
“少卿大人......”
“严清川......”
“文若......”
这些声音最终汇聚在一起,有混杂着熟悉的轻盈的笑意,在这些声音不断地回响中,那张高光之下一片亮白的脸终于有了轮廓。
最开始显现的是白皙脸颊一侧的浅浅酒窝,再放大到红润的微笑的唇,严清川努力地向上看去,终于撞进了那双盛满星光熠熠生辉的桃花眼。
她倏地睁开眼,伴随着睁眼的同时,她唤出了刻在心底的名字。
“谢予安!”
第68章 此宣战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石室内粗糙暗褐色的壁顶,严清川目光一点点下移,才看到斜上方注视着她,满脸担忧的年轻女子。
“严大人,你觉得怎么样了?”谢予安一只手握紧她的手,另一只手替她顺过被冷汗粘结在脸侧的碎发。
严清川已经记不得太清爆炸那一刻发生的景象了,好在,好在,谢予安没有出事。
她缓缓抬手,触上谢予安的脸,开口的声音有些低哑:“为何......要戴上这面具?”
谢予安身体一僵,瞳光微晃,少顷后,她像是下定何决心一般,眼神愈发坚决。
她盯着严清川,一字一顿道:“不是面具,这就是我本来的样子。”
严清川眸色染上迷茫,她的指尖在谢予安脸上缓缓游移,最后移到下颌处,若是面具,则会有微末的顿挫感,然而她所触到的,只有平滑细腻的一片肌肤。
她迷茫的眼神中顿生一丝震惊,勉强自己维持着面上的镇定,皱眉轻斥道:“不要开这种玩笑。”
谢予安苦笑:“不是玩笑,也并非戏言。”
严清川骤然收回手,大抵是气血上涌,她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得原本面无血色的脸浮出几丝病态的红。
谢予安连忙将她半扶起身,轻抚后背,“接下来我要说的,可能你无法理解,也无法相信,”她顿了顿,继而握着严清川肩膀,严肃道:“但无论如何,都希望你能相信我,相信我是真实存在的,对你的心也是真的。”
严清川想往后退,却被谢予安牢牢握着肩膀,退半分竟也不能。
“你还记得我以前同你说,这个世界并非仅仅只有你所看到的这个,在偌大的宇宙中,有无数个大千世界,而我就来自和这个世界全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谢予安看着有些呆滞的严清川,继续道:“那个世界是相对来说更民主的,和平的,人人都可以去追求自己想过的生活,尽管它也有不够完善的地方,但总体来说,那是一个美好的世界。”
严清川表情有些惘然,怔楞道:“那你......为何会来到我的世界?”
谢予安哑然,沉默了许久后她才徐徐开口:“我曾经读到过一本书,读到了一个身怀大志明媚成长的少女,在她十六岁那年,她的父亲受奸人陷害,含冤而亡,身边亲人悉数退场,独独留她一人于世间踽踽独行。”
“她背着满门亡灵与冤屈负重前行,誓要为父讨个清白,为自己争个公道。”谢予安哑声:“你从前问过我,我为何这么了解你,知你脾性,明你喜好,那是因为我比你所以为的我们认识的时间更早,早在我还没来到这个世界,早到我们还未见过面,我就已经知道了你过往全部的人生。”
严清川原本迷茫的眼神一点点消失,那双沉寂的眸子眼神光顷刻湮灭,她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谢予安以为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可到底她还是开口了,没有声嘶力竭,没有过激的情绪,她只是平静地问:“那我是什么?”
谢予安喉间发紧。
严清川缓缓攥住她的手,提高声调又问了一次,“那我是什么?我只是一个别人笔下的角色,一个书中人物的话,那我幼时合家欢乐的时光是什么?那些年父母亲人俱亡所带来的痛苦又是什么?我一直所坚守的信念又是什么?”
“这些我所经历过的种种回忆赋予我的意义是什么?”严清川眼眶泛起水雾,却依旧倔强地不肯使它掉落,她抓着谢予安,想要向她求一个答案,来印证自己的人生不是一场梦,自己所经历的过往不是别人笔下一段平平叙述的文字。
可是......好像一切都好像没有意义了。
谢予安分分明明在严清川眼里看见了这句内心独白,她一把抱住她,将她抱紧在怀里,用一些骨肉上的痛感和彼此交贴的温度去证明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你就是你,是严清川,是我的严大人,不仅仅是书里没有温度的文字勾勒而过的纸片人物,你鲜活地存在于这个世界,这个你所在的世界,也生动地活在我的心里,是独一无二,是世间仅有。”
“你所经历的种种,你过往的一切,你的那些快乐也好、痛苦也好、仇恨也好,包括你和我之间的感情,这些也都是真实存在的,能被你感受到的,都是有意义的。”
谢予安俯下头,唇瓣贴上严清川即将滑落泪水的眼睛,“你于我而言,从来不是短短三个字的名字而已。严清川是严清川,严清川又不仅仅只是严清川,是我的心之念想,是我的一生所盼。”话音落,她感受到严清川眼睫微颤,抓着她胳膊的手回抱住了她。
“还好你......回来了。”呜咽哽噎的一声,像是一只受伤蜷缩着的脆弱小兽,可谢予安知道这句带着庆幸余有后怕的声音来自向来坚韧独立的严清川。
严清川几乎所有的脆弱模样都只展露在她的眼前。
而她未曾见过的那些严清川脆弱崩溃的时刻,她都是独自一人咽下苦痛,用看似冷硬的外表来隐藏伤口。
谢予安感觉心脏钝痛,痛到她只能将严清川抱得更紧些,再紧些,在她耳边絮絮耳语,不厌其烦地哄慰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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