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想培养自己的势力,似乎却忘了官员任免权皆由御阁掌控。”
谋士奉承道:“大人言之有理,如此一来,百官皆为大人马首是瞻。”
司寇延挥挥手,“去告诉礼部尚书,让他好好操作这场科举,莫让老夫失望。”
“是。”
谋士离开后,房间里的一侧暗门打开,盛岳然走进来躬身作礼:“父亲。”
司寇延不咸不淡嗯了一声,抬手摸到下颌处摩梭小阵后撕下了人.皮面具,露出其下真容。
“父亲,严清川逃脱后现不知所踪,我们是否要加派人手大肆抓捕她。”
盛怀岷皱眉,“真是废物,区区一介女流都能让她逃了。罢了,眼下要紧的是西北战事,贺氏父子仍旧守城不出吗?”
“是,也因着此原因,各地军队暂缓了行军进程,想来各地的总兵对父亲还是有所防备和忌惮。”
盛怀岷肃然道:“只有掌握了天下军权才是真正的大权在握,此事乃眼下的重中之重,你务必要将此事办好。”
“是。”
......
京郊外的暗阁内,文若阁潜伏于京城打探消息的探子正在和谢予安汇报情报,“阁主,如你所料,御阁采纳了科举一事,新帝恩科将在月底举行,十日后初试,十五日后进行殿试。”
“十五日......”谢予安喃喃了一声,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已经安排好了。”
“下去吧。”
待汇报的下属离开后,严清川推开石室的门走了进来,谢予安扬头对她笑了笑:“严大人。”
严清川淡淡道:“眼下你我都是朝廷通缉要犯,还称什么严大人。”
“叫习惯了。”谢予安起身,轻轻揽住严清川,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闭眼小憩,“快了,文若,就快了。”
严清川轻轻抚了抚她的背,“你想如何做?”
谢予安的浅笑中带着倦怠,“到殿试那日你便知了。”
睿德元年八月初七,因新帝继位,御阁代政后整顿了一番朝堂,以至大半官位空缺出来,是以原本三年举办一次的科举提前到八月举行,全国各地学子纷纷提前赶赴京都,参加本次恩科。
最终入殿试者,共计一百二十人,依照惯例殿试理应在政务大殿永安殿举行,然在殿试当日,高坐龙座之上一身冠冕服的睿德帝突然兴起,要将殿试场所移至京都闹市,宣称百姓皆可来此观之,以兴大祁崇学尊儒的风气。
礼部尚书以不合礼法为由劝诫睿德帝打消此想法,睿德帝却一改往日对朝臣时唯唯诺诺之态,强硬地表示朕意已决。
礼部官员左右为难,最后说道不如上请御阁阁首司寇延大人的意见之后再行决定不迟。
睿德帝当庭大怒,怒斥他们一众官员欺他年少,不将他这天子放在眼里,当即召出一队不知从何而来的银甲卫兵,长刀出鞘,刀悬于礼部众官员之颈首。
礼部官员们被吓得跪地叩首,连连求饶,最终,殿试场所临时移到京都闹市,京都百姓将殿试台围得水泄不通,睿德帝命令宫人高声呼道百姓俱监之,考试完毕即立刻审卷阅卷,公布于众,以正朝廷清廉之风。
整场殿试到傍晚结束,睿德帝命人点烛点灯,将整个殿试台照得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随机又令阅卷官员立马批卷,官员们战战兢兢领命,一队银甲士兵位列他们身后,四周是百姓们如炬一般的目光,而闻讯赶来的司寇延的深沉目光更是让他们如芒刺背。
最终,新科状元、榜眼、探花皆非司寇延安排的人,而翌日的早朝之上,睿德帝便以雷霆手段成立了一个清政司,科举的前三甲及一众进士进入了清政司。
清政,清政,自然就是肃清朝政,清政司成立不到三日,上奏弹劾的折子便堆满了御阁及皇帝御案之上,所罗列的朝廷各大官员贪污腐败、违法乱纪、党聚群结的证据正是谢予安在成立文若阁之初时便收集好的朝廷官员的把柄。
证据确凿,且来势汹汹,司寇延甚至未来得及有所应对,门下党羽便被清理了大半。而第一个被斩首示众的便是宫廷禁军统领,其罪名是勾结乱党,意图谋害先帝。
司寇府上,司寇延面目晦暗地听着下属禀报,又是哪个大臣被抄家罢官,他身边的谋士忧心忡忡道:“大人,那小皇帝此番发作得突然,显然是早有计划,经此一事,我们在朝中的人已经被清洗大半了,若再任其这么下去,下一个指不定就是御阁了,大人您看我们是不是该早做部署,先下手为强?”
司寇延沉着脸没有说话,禀退谋士后,唤来暗卫吩咐:“去通知岳然,立马快马出城去前往溟城联络狄寺,静待我的消息,若京都有任何变动,让他二人立马联系南疆,举兵中原。”
暗卫应下后司寇延问:“皇宫那边安排得如何了?”
“一切准备妥当,只待阁主发令。”
司寇延目光一黯,狠声道:“子时以鸪哨为号,号响则行动,务必封锁整个皇城。”
“是!”
入夜,皇宫静谧,唯有一些夜莺蛙鸣作响,巡逻的侍卫步履沉沉经过皇帝寝宫后,朝远处走远了。此时,宫城外突然出现四队兵马,浩浩荡荡奔向四大宫门,他们手执令牌,宣称是京都卫尉军,奉命入宫斩奸佞,清君侧。
宫门守卫以未接到任何命令为由拒之入宫,双方很快发生了兵刃之争,动静喧嚣于天。皇宫内的静谧被彻底打破,宫人们第一次经历宫变之骇,纷纷拿起细软夺路而逃,其逃跑时不慎撞倒烛台,火光四起,尖叫声、脚步声、火星爆炸声充盈了整座夜色下的皇宫。
有宫人来到皇帝寝宫,叫醒尚在睡梦中的睿德帝,劝其赶快随众人往密道而逃,年仅八岁的小皇帝不慌不忙,从容不迫,只吩咐宫人替他换上朝服后自可逃走。
乱军攻入皇宫之后,只见各处宫殿凌乱残破,睿德帝独身坐于大殿之上的皇座,乱军杀入大殿中,列于两侧。
此时,司寇延缓缓步入大殿,于殿中下跪行礼,高呼:“陛下,微臣救驾来迟,奸贼已除,陛下可安心了。”
睿德帝透过眼前微微晃动的旒珠看着这个大祁第一权臣,面色平静地道:“既如此,爱卿为何还不退兵?”
司寇延起身,挥退殿内士兵后,一步步走上鎏金的台阶,行至龙座前,伸手抚着灿烂金黄的象征着天下至尊的宝座,他的目光中浮现出掩藏不住的欲望,“陛下,您觉得头上的冠旒沉吗?”
天子冠旒,自然是沉的,褚清努力挺直脊背,回道:“自然是沉,朕头上的冠担的是九州天下,守的是百姓民生,此等重量,大过一切,但即便是沉,这也是为君为帝所必须承担的重点,朕亦如是。”
司寇延沉声笑了笑,俯视着褚清道:“陛下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了,如此伶牙俐齿,倒是叫微臣忆起一位故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是故人,亦是此生敌人,那人极擅蛊惑人心,看来陛下是被她教坏了啊。”他问:“她在哪儿?”
褚清漠然道:“朕不知你说的此人是谁。”
司寇延眉头下沉,他似乎有些不耐了,已经不欲与这小皇帝多费口舌,随即大手一伸,紧紧掐住了褚清脆弱的脖颈,暗暗发力,“陛下,若你告知微臣她在哪儿,便可保全你这天子之位,若你不愿,那翌日,睿德皇帝被宦官刺杀薨于寝殿的消息可就要大告天下了。”
“您这位置可还没坐热乎,这么快就要失去了,何其惋惜。”
褚清被掐得整张脸通红,却依然倔强地表示:“朕是天子,是天下的主人,君之气节,帝之威严,怎会受你一乱臣贼子的胁迫,朕亦死,宁不屈。”
司寇延放声大笑,“哈哈哈,好一个乱臣贼子,好一个天子骨气,既然陛下如此说了,那微臣看来真得坐实了这乱臣贼子的名号不可了。”
他松开手朝着殿外高呼“来人”,却未料到,甫一松手,睿德帝便从龙座上的一处暗匣摸出一粒药丸迅速塞进了嘴中,司寇延听闻动静回首,看到褚清冠旒坠落,瘦小的身躯从龙座上跌滑下来,嘴角溢出黑血,双目大睁,死死地瞪着他:“褚氏皇族,没有孬种,朕......说过,亦死,宁不屈。”
司寇延愣神之际,褚清已经没了任何气息,司寇延抬手到褚清鼻下探了探,又在其颈部血脉处轻轻按压了两下。
少顷后,他缓缓走到殿中,适时殿内大开,士兵踏着齐齐的步伐进入殿中。
司寇延俯首高呼:“陛下驾崩了!”
“陛下驾崩了——”
呼唤之声传透整座皇宫。
翌日,即位不过月余的新帝被宦官毒杀驾崩的消息传遍了京都,御阁阁首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之由,从宗室内推举了一位十二岁的皇亲为新帝。
宗庙内的灵堂前,跪了一地皇室宗亲,祭奠早逝的睿德帝,而他们倏不知的是,那灵堂中的棺椁早已是空了。
京都外的地下暗阁内,褚清身着一身寻常人家的衣服,兴奋地对谢予安道:“老师,我演得如何?”
谢予安宠溺地摸摸他头,“陛下演技出神入化,若你生在我那个年代,该是一个有天赋的小演员了。”
一旁的严清川也浅笑道:“容时配的假死药当真是可以假乱真。”
谢予安拉着严清川起身:“好了,大家都早点休息吧,明天就该好戏收场了。”
她口中的明天,便是盛怀岷新辅佐的傀儡皇帝登基的日子。
第84章 终平定
大祁皇宫永安殿前,正在举行新帝的登基大典,殿外罗列数千禁卫军及站立的百官,司寇延位于百官之首,随着宫人的鸣鞭三响,高声呼:“跪——”。
百官齐齐匍匐下跪,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新帝踏入殿内,一步步往不久前才染血的龙座上走,待坐下之后,他抬手叫起百官,说道:“朕尚且年幼,才轻德薄,居于此位,深感惶恐,不敢自专,是以朕将册封御阁阁首司寇延为顾命大臣,晋定邦侯,全权处理朝政。”
“清政司滥用职权,构陷朝臣,戕害人命,现朕下旨废除清政司,其下官员通通压入大牢,待日后严刑审讯。”新帝说罢,命令宫人拿上玉玺就要落印发诏。
此时殿外远远传来一声“慢着”。
殿内众人皆回首看去,只见一身着常服的年轻女子信步踏入殿中,她身后跟着的便是睿德帝时期被通缉的朝廷要犯前青天司少卿严清川。
有官员大骇,立马惊叫:“来人!禁卫军何在?还不快速速将这两名逆贼拿住!”
然而殿外却是毫无回应,反之是一队银甲卫兵突然出现在殿外,手中□□落地,发出厚重的响声。
司寇延神色一变,绷紧了下颌。
谢予安在众人各色的注目下施施然走到殿中,撩起衣摆下跪,“罪臣谢予安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座上的傀儡帝王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声线都发着颤,“你好大的胆子,一介反贼,竟敢擅闯皇宫,来人,来人,快把她给朕拿住!”
然而即便是天子之令,殿外的卫兵却仍旧是纹丝不动,排列整齐,用高大的身躯堵在殿门前。
皇帝身子一软,靠在龙座上,有些无措地看向下端的司寇延。司寇延心底一沉,他到底是败了,败给了一介女子,中了她以退为进精心设计好的陷阱。
“罪臣今日前来,是想揭一幢陈年旧案的真相,亦是想揭露这暗谋天下的反贼究竟是谁。”谢予安环视了一圈朝臣,然后将目光锁定在了司寇延身上,“阁首大人......啊不,丞相大人,你可有兴趣听听我要讲的这幢陈年旧案是何案子?”
大臣中一些不明所以的人疑道:“你......你什么意思?丞相大人早已在元干年便病逝了,你莫要张冠李戴,信口雌黄!”
谢予安冷笑:“病逝......呵呵,真的病逝了吗?”她说完即来到了司寇延身前,抬手便掀飞了司寇延脸上的面具。
轻飘飘的人.皮面具落下,盛怀岷那张正气儒和的脸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众人无不惊赧。
“丞相,怎么会是丞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予安看向惊讶的众人,朗声道:“还不明白吗诸位,丞相大人使了一招金蝉脱壳,在刺杀元干皇帝后辅佐先帝登基,才坐上了这第一权臣的位置啊。”
“他自以为他能把控先帝,让先帝乖乖做一个听他号令的傀儡皇帝,然先帝虽年幼却有勇有谋,开恩科成立清政司,给予了他一计重创,于是他便又故技重施,毒死先帝,意图再立一位傀儡帝王为他所用。”
“可惜的是,这一切早已被先帝洞悉,有所防备。”
谢予安说完,殿门处的卫兵分开,褚清跨入殿中,用尚且稚嫩的声音中气十足地说道:“老师说的不错,丞相盛怀岷早在父皇尚且在位时,私下便动了不臣之心。自他入仕以来,大行贪腐之举,以赃银成立刺客组织无极阁,收买朝臣,暗结党羽。”
“不仅如此,为更进一步,他居然胆大包天动起了盗窃税银的想法,他勾结朝中一众官员,成功盗取了税银,又将此事悉数栽赃于元干年时的户部尚书严征身上,伪造其在狱中自缢谢罪的假象。”
“这桩案子,便是当年震惊天下的税银贪腐案!”
此话一出,大臣们神色各异,纷纷低头接耳起来。
“而当年丢失的税银,被盛怀岷贿赂给了溟城总兵,而其子多年来驻守西南,实则是与南疆外族暗中勾结,这桩桩件件谋反大事,诸位且请看看吧。”谢予安说罢,从怀中摸出那些铁证,扬手一挥。
漫天的罪证飞舞落了大殿一地。
盛怀岷铁青着脸,一直没有说话,谢予安逼近他身前,“我说过,我会叫你渴望的一切通通落空。”
“你找死!”盛怀岷彻底失控,抬手就想捏住谢予安的脖颈,却不料将将抬手,脖颈处便被比上了一把银刃。
一直沉默着的严清川终于开口了:“我父亲一直将你视作义兄,当年你们一同进京赶考,一同入朝为官,多年来,他待你情同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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