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风听着长乐口中对他称呼的改变,捻须不语,不置可否。
长乐看李淳风不答,不禁腹诽这些个道士就爱故弄玄虚,总是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就不能把话说透,让人干着急。无奈只好换了一个问题,也是她最关心的问题,“如今尊师不知在何处,那续命之法,先生可曾掌握?”
“非弥留不得续,时机到了,在下自然会为六公主行那续命之法。”
李淳风一脸的云淡风轻,从容的样子让长乐这心总算是落底了,只是这个弥留二字让她依旧有些担忧,没忘记这次来的主要目的,“那如此,长乐多谢先生,先生说长乐来此是为先生送茶,只是这泡茶之人如今身陷麻烦之中,若父皇问起,还望先生能搭救一番。”
“公主不必担忧,在下自有应对之言。”手指不断掐算,片刻之后,又滴了几滴茶水于桌上,手指蘸着茶水写出了一行小字。
长乐凝神细看,大业十年九月初九午时,这是八字!长乐默默记住,“多谢先生。”长乐说着站起来,“长乐多有打扰,这便告辞了。日后先生若想喝茶了,尽管去茶楼自取,本宫代那人做主了,以后先生去,分文不取。”
“如此,多谢公主,也请公主替在下谢谢那位。”李淳风起身相送,临出门之际,“在下还有一言相赠,那百转千回之人命格贵气,不仅可为六公主带来生机,对殿下你而言,亦是转机,日后还望殿下珍重。”
长乐笑着道谢,坐在车里不禁细细回味李淳风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他的意思是关欣对她也很重要?一定是那药方!不然当初六娘也不会特意嘱咐人去叮嘱她的丫鬟,要盯着她按时用药,定是六娘从关欣口中得知了关于她的事情,所以才如此为之。
“翠屏,去大理寺。”
关欣揉了揉酸胀的手腕,敲了敲胀痛的右臂,也不知道这只手什么时候才能恢复的更好一些。望着紧闭的院门,幽幽的叹了口气。李世民还算讲究,没有让她直接去那阴暗的牢房住,而是让许文涛给她安排了大理寺后院一个单独的小院子。院子不大,但好歹是个院子,院门外有人把守,她的活动范围只能在院子以内,有那么点留置看守的意思。看守之人一看就是安排好的,对她很客气,还对她直言说,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只要不出这个院子,一切都好商量。最好的商量办法就是花钱办事,这个自古以来就是最方便的人情。院中一颗歪脖子的桃树,看着抽芽的树枝,不由得想到了那些在歪脖子树上自挂东南枝的名人们,呵呵一笑。
“呦,你倒是还有心情笑得出来,看来,适应的挺不错嘛。”
关欣听见奚落声回头看去,长乐正要迈进门口,只见她一挥手,随从与院外看守很知趣的在外面把门关上,这样院中就只有关欣与她两个。
关欣苦哈哈的上前,“不适应能怎么办呢?一时半会儿的也出不去。”
长乐哼笑,她才不会像六娘那样,动不动的就对她心软,不吃关欣扮可怜的那一套。进房门示意关欣把门关好俯首过来,待关欣近前,贴耳说了句话便把人挥开。
“起开点,别靠得那么近,热。这八字你记好了,无论谁问,你都是这个八字。”
关欣撇嘴,又不是她主动靠过去的,还不是你招的。默默的念了一遍,很好记,除了出生的年份外,月份与时辰都是跟她本来的是一样的。
长乐想起李淳风临别的赠言,有心想问问,却话到嘴边收了,问了又能怎样,徒增烦恼罢了,既然李淳风说是她的转折,那想来也会有些改变,如今这样就挺好,顺其自然吧,至于那续命的时机,还是不说了吧,省得她有心理负担。
“有些话,我不敢跟六殿下说,怕她惦记,所以只能跟公主你说,我担心有我朝这边的压制,东瀛会暂缓攻势,以至于高句丽得到喘息时间而拖延投降的决心,如果公主有机会进言,不如建议皇上再从新罗那边做点文章,这样高句丽被两面夹击,保全的唯一办法就只能降唐。”
“嗯,还有呢?”说起正事,长乐也收起了玩闹的表情。
“还有。。。”关欣有些犹豫,她写话本时,写到一个桥段,让她猛然想起一些不知道真假的事情,所以她不知道该不该说。
“何事让你这么为难,此处只有你我,直说无妨。”长乐猜关欣应该是要说些“历史”了,不然不会这般纠结。
“嗯。”关欣凑上前,弯腰低头凑近长乐耳畔,“今明两年,不要出长安城,可能会有规模不小的瘟疫在山西跟河南等地区出现,不确定这个消息是否准确,只是猛然想起好像是在这两年有这么个事情,别人我不管,生死都与我无关,但是你不行,你是玉玉最看重的姐姐,为了你自己,为了玉玉,今年你已经去过了洛阳,明年就先暂缓吧。瘟疫的具体州县我实在想不起,所以我们只能防患于未然。”
“你。。。”
长乐惊异于听见的消息,情急之下突然回头,关欣说完还没来得及撤走,长乐的脸颊擦过关欣的唇,温热又柔软的触感让长乐一怔,关欣呼出的热气打在长乐的脸上让她下意识的后仰了一下,关欣也赶紧及时的站直身体并且退后了一大步,轻咳一声,低头看脚尖,不敢抬头。
长乐在袖中的手攥了攥,有些尴尬。瞄了眼一旁更加尴尬的关欣,她若不说点什么,气氛就更古怪,“多谢提醒。刚刚抱歉,实属意外,未免六娘多想,便不要跟她说了。”
“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关欣尴尬得想找个缝钻进去,虽说只是轻轻的碰触了一下,但是也很不得劲,长乐是豫章的姐姐,而且还是最好的朋友喜欢的人,她这么不小心的一碰,弄得她感觉对不起所有人。
长乐有些不太自然的站起来,打开了房门,“既然你适应的不错,那我就回去了,你自己多保重吧,过些日子再同六娘来看你。”
“五公主慢走。”关欣落后两步远默默的跟在长乐身后相送。院门渐渐合闭,长乐的身影越来越小,那股尴尬劲才慢慢的消退,长长的吁了口气,幸好只是碰到了脸。
长乐离开的步伐有些快,也有些乱,手指轻轻的抚上刚刚被亲的那处,砰砰的心跳告诉她,她该召长孙冲侍寝了,心里这么想,但是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却是刚刚的那一幕,苦笑摇头,真是被昌宜跟六娘影响的都魔怔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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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近日长安城大街小巷,茶余饭后,百姓们谈论的八卦主要有两件事,一是风头正盛的聚贤酒楼跟聚贤茶楼里那位俊俏美丽的为长安城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的店主突然失踪了,知情的公主府闭门谢客,其余那几位贵人是三缄其口。第二件事就是此次外使来访,高句丽意图不轨,构陷当朝皇子,皇帝震怒,责令彻查。众说纷纭,多个版本的故事就悄悄的在人群中散播。最有意思几个版本是把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虽说事实确实是两件事是一件事,但是内容之五花八门,让几个知情人不禁莞尔,并且当作了笑话讲给当事人之一的关欣听。
“这么说,我又成了话题女王?”关欣拄着下巴,眼巴巴的望着面前的两人。
“确实如此,虽说开始是我们几人动了点手脚,可没成想竟能演化到如今这样面目全非。”昌宜捂嘴,笑得乐不可支,一点愧疚之意都没有。
程玉娇想起那些南辕北辙的故事也是笑意连连,“我也没想到,竟然有人会想到你跟东瀛人私奔,而魏王殿下会为了你这个曾经的红颜知己而与高句丽人合谋篡位,目的只是泄私欲,打击东瀛,太离谱了。”
“是啊是啊,我怎么没发现,欣欣你竟然还有当祸水的潜力。明明我们的本意是想让众人知道你的那些功劳,提高你在民间的声望,让皇伯父能记起你的好,没成想,哎,成红颜祸水了,呵呵。”昌宜幸灾乐祸,在旁边添油加醋。
关欣捂着脑袋趴在书案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听长乐说,六娘让人十二个时辰盯着大理寺,一旦太子的人接近这里就会立刻禀报她知道,我还听说太子府里又死了一个太常乐人,太子又被禁足思过了。”昌宜收敛了调笑之意,神秘兮兮的低声说道。
关欣抬起头,“是查到了他伙同东瀛陷害我跟魏王的证据了?”
昌宜摇摇头,“不清楚,听说是那太常乐人自己跑到皇伯父面前说了些什么,皇伯父盛怒之下把御案都掀了。赐死了那名乐人,禁足了太子。”
“前日陪我爹饮酒时,我趁机问了问你的事情什么时候能有个结果,我爹说你是个了不得的人,还说此次高句丽十有八九是要降的,当时我爹喝的有点多,说起你的时候,还抱怨了句太子失德,不念亲情。我猜八成是查出了什么。”程玉娇趴在关欣的耳边,轻声的说道。毕竟抱怨当朝太子这样的事情,是要忌讳的,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她爹会受到责罚的。
“哦对了,宫里那个阴妃也被放出来了,而她的弟弟被派去了辽东。等这个事儿结了,我看你还是该找个理由,不要再进宫里去了,那地方不适合你。”
关欣佩服的看着昌宜,这消息是真灵通啊,果然人不可貌相,谁会想到,一个留给世人只会吃喝玩乐印象的纨绔郡主,会有这么灵通的消息网?
“别这么看着我,都是为了安全的活着。跟你说这些也是为了让你心里有个数,你自己掂量着点,敏敏跟宝珠让我拦下了,没让过来,淑语的身份让她也不能轻易的到这里面来,我跟玉娇也不能常来,暂时就只能委屈了你了,等你以后出去了,咱们再聚。”昌宜直起腰,挑着关欣的下巴,妩媚之色再次显现在脸上,一改刚刚的低声而是扬声道,“你啊,乖乖的在这里多写些话本,外面那些本郡主都听的差不多了,别以为你躲到这里面就可以偷懒哦。”
玉娇抿嘴偷笑,打开房门,在院子里四处看了看,笑着说道,“你这小院倒也不错,好好写话本,改日再来看你。”
关欣摆摆手,“快走吧,跟催债似的。你们呐,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欺负我这个残疾人,幸好我身残志坚,好好的看好那两处生意,不然我就把你们都写成坏蛋。”
送走了两个“讨债鬼”,关欣一个人坐在门槛上发呆,思考今日昌宜给的那些消息。又赐死了一个太常乐人,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跳到李世民面前的,疯了么?不见得吧,八成跟李泰脱不了干系。要问目前朝廷里两大互踩势力集团,非李泰李承乾这哥俩莫属啊,一个是名义上的太子爷,一个是分外受宠的王爷。太子越是不招皇帝待见,这个受宠的王爷肯定越高兴。反之,太子爷肯定是千方百计的想要把这个受宠的弟弟弄死,他的位子才不会受到威胁。至于她自己,完全是顺带着,捎带脚的弄死拉倒,只是这次又死个太常乐人,李承乾不会把错又算到她的头上吧?
关欣被关进大理寺已经过去半月,豫章一次也没去看望过,只吩咐了暖心暖意,每五天去给关欣送一次换洗衣物,或者补充缺少的物品。她人虽没去,但关欣在里面的一举一动,她不说了如指掌,却也知道个大概,派了护卫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大理寺,关欣有点风吹草动,她都可以及时的收到消息,不用像之前几次那样被动。
“公主,这是欣欣姐写给你的。”暖意从怀中拿出一张被折成了桃形的纸递过来。
豫章放下已经许久没有翻过一页的书,接过折纸翻看,果然是关欣的风格,也就只有她会弄这些与众不同的东西来哄她开心。
暖意瞧着主子嘴角泛起的笑意,心中倍感宽慰,终于笑了。“公主,欣欣姐说,这是心,不是桃儿,是她的心。奴婢去看看小公子。”暖意识趣的告退出去。
她的心?心脏是长这样的吗?微笑着拆开信那所谓“心”,“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豫章看着信纸上不甚美观的字,却书写着她此生看见过的最美妙的情诗。轻轻的把那信纸贴在胸口,仿佛那信纸有着一种莫名的热量在熨帖着她的心,暖暖的。身处两地,却有着同一种心思,那无法排遣的愁苦相思,才从眉间消失,却又涌上了心头。“关欣,你果然是我的劫,亦是我的命。”从没有一个人可以这样走进过她的心,也从没有一个人可以这样抓捏着她的心。
找了个十分精致的金丝楠木的首饰盒子,把那信纸又按照原来的痕迹折成最初的样子,小心翼翼的收藏在里面并且上了锁。这是关欣的心,要收藏好了,万不可丢了。提笔想写封回信,腹中似有千言万语,一时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默立良久,最终把那好些日子没有碰过的狼毫放回了原处。曾经喜好的事物,如今没有一项能让她提起兴趣,曾两三日就要用的练字纸,怕是都已经落满了尘土了。
不管外面如何波涛暗涌,被幽禁的关欣除去开始时觉得甚为无聊之外,这会已经开始学会享受这样简单的生活。困了就睡,睡醒了,想媳妇,写话本,锻炼身体,每日简单却不枯燥。随遇而安这一点或许也是她的优点吧。
又是一个五日,暖意按时的出现在了关欣的面前。收拾好了需要替换的衣物与被褥放在门口,人却俏生生的站在关欣的面前,伸着一只还算细嫩的小手,笑得狡黠。
“做什么?要好处费吗?”关欣笑着问道,“我现在可没有,再说了,我的钱还不都是你管着,要用就自己去拿啊。”
暖意呵呵一笑,“姐姐的银子,暖意可不敢随意用,姐姐若是真不明白,那我走喽,再见可就是五日之后喽!”
关欣告饶,转身从书案上拿起一个折好的信,“上次的那封信,殿下是什么反应?”
暖意接了信小心的藏在怀中,拍了拍,仿佛说藏得妥妥的。
“自从姐姐来到这里,公主的笑容都少了,上次看见那信倒是笑的很开心,所以姐姐该怎么做不用妹妹再提醒了吧。”
关欣会心一笑,“回去吧,替我照顾好她。把这个食谱给厨房,让她们勤换着点花样,这一份送去酒楼,给李师傅,让众人尝过之后若觉得可以,再售卖。”
暖意把两份食谱放在了随身的荷包中,再次拍了拍胸口,才笑嘻嘻的走了。那里放着关欣送给豫章的心。
公主府里的豫章在暖意回来后,目光就直接落在她的身上,直到她又递来一颗心,绷紧的嘴角才荡起了笑意。暖意拉着暖心识趣的退出去。豫章瞧着与上一次折的不一样的心,笑意更甚,就她花样多。不知道这次又写了什么?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的把心拆开,“最是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这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思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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