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荆夏。
二人奔向对方,而后紧紧相拥。
荆夏满头大汗, 气喘吁吁,脸上是一个温柔又灿烂的笑容,她摸了摸师弟的脑袋:“当然是来找你的啊。”
徐潇宁怎么也没想到对方追来, 要知道他们已经离开很久了,这么远的路途,荆夏竟然来了,他心里颇为感动,简直又想哭又想笑。
这下他再也不用忍受别人秀恩爱了!
两人互相寒暄一番后,他拉着师姐去见忘尘阁的两人,得意洋洋道:“我师姐找我来了!”
松月溪对于荆夏的到来也有些意外:“话说盟主没有拦你么?”
荆夏道:“当然是偷偷跑出来的。”
个中艰辛她懒得提,反正追上就好。至此,这趟旅途多了一个人。
荆夏原本还想着看看谢天恢复得怎么样了,结果出乎她预料:“你这恢复得也太快了,再过个十天半个月估计就没什么大碍了。是因为修魔么?”
谢天看了看身边的松月溪:“要感谢阁主每日为我治疗。”
一刻钟后,四人启程,再次出发。
荆夏和徐潇宁在隔壁房间聊他们的。松月溪则是在这边与谢天相对无言。
谢天闭目修炼,松月溪无聊透顶,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站了起来,对方马上睁开眼:“去哪里?”
“出去晒太阳啊,”松月溪十分迷惑,“在天上飞着呢,我能去哪里??”
说完他就出去了,没想到谢天竟跟了出来。
松月溪扭头看他:“干嘛?”
谢天也不说话,只默默陪在他身边,像一个忠诚的守卫。
松月溪皱起眉头:“哑巴了?”
谢天回答:“没有。”
松月溪被他弄得没脾气了,也懒得搭理他,于是便飞到紫藤树上躺了一会儿,谢天跟着走到树下,静静守着他。
不远处的窗台边,荆夏在屋内看着外面的两人,点评道:“盯得好紧。”
“可不是嘛,”徐潇宁站在她身边,“你没来的时候我可苦了……整天看他俩这样,烦死了。”
荆夏忍俊不禁:“怎么感觉无情道要完了……”
“嘘!”徐潇宁马上在唇前竖起一指,“这话可不能乱说!”
后面两天,谢天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松月溪。松月溪实在不想给另外两人演示跟屁虫行为,于是不再带着谢天走来走去,而是老老实实待在屋内,让对方专心修炼。
谢天修是修着,但一直不太专心,但凡松月溪有任何异动,他都会睁开眼。
“我喝水。”松月溪轻轻晃了晃手上的茶杯。
谢天又闭上眼睛。
松月溪在旁边翻书,他从门派的宝库里取了一些医典,想找找改变性情相关的内容。他真没想到谢天修个魔一下子变成这样,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对方能变回之前的模样,不然自己也不好跟人家爹交代。毕竟谢天是因为他才受伤的,也算是因为他才不得不修魔。好好一个孩子突然变得沉默寡言,一身邪气,人家父母也不好接受吧。
这事还真有些头疼。
不一会儿,谢天忽然开口:“怎么不说话?”
松月溪从书本上抬起眼帘:“说什么?”
谢天闭着双眼,淡淡道:“随便。”
“别让我再听到这两个字,烦。”松月溪白了他一眼,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反问,“你怎么不说话?”
谢天问:“你离开的那些年,去了哪里?”
松月溪万万没想到,他竟然问了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能不能透露另一个时空的事,于是便回答道:“天机不可泄露。”
谢天接着问:“那又为什么回来了?”
松月溪给了一个正义凛然的答案:“为了重振无情道。”
谢天又问:“还会离开么?”
这话一出来,松月溪感觉对方好像并不在意他那些年为何而离开,也不在意他为什么又回来,似乎他只是想问他还会不会走。
因为上次是莫名其妙穿到现代世界的,松月溪觉得会不会走这种事不是他能决定的。但他自己不想再离开,于是回答:“不会。”
“好。”谢天应了一声,而后终于开始专心修炼。
在他修炼的时候,松月溪就拿他练习治疗术。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确实长进了许多,虽然能力变强是一件开心的事,但也侧面印证了他或许真的是任孤光所说的那个身份。一想到自己一个立志振兴无情道的人竟然有可能是传说中的碧华神君,他还是难以接受。
这让他感觉自己背叛了坚持已久的道,心中不免觉得愧对老阁主的期望。
*
夜晚,云龟车穿过云雾时,松月溪忽然闻到了异样的气息。
“血。”他低头往下看,那气味是从下面飘上来的。他们可是在万丈高空之上,这么远都能闻到血气,足以说明地面上发生了严重的血案。
谢天对乌龟道:“下去。”
云龟马上往下降,但它速度着实有些慢,四人等不及,直接御剑降落。
下面是一个小型的村落。此刻村子里虽然亮着灯笼,但却一片死寂。泥泞的路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尸体,皆是被开膛破肚,还有几人被吸干了血液,全身干枯。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在夜色里,松月溪听到远处的树林传来哭喊声,于是调头往那边去。
几个村民在树林边哭天抢地,一看到四人御剑飞来,先是吓了一跳,而后马上扑过来激动地喊着:“仙尊救命!仙尊救命啊!”
徐潇宁问:“发生何事?”
一个中年男子跪在几人面前,指着树林,急道:“有怪物把孩子抓进树林里去了!几位仙尊快帮忙救救孩子!”
徐潇宁伸手去扶他:“几个怪物?”
村民极为惊恐:“很多!不知道几个!”
荆夏留下来救治受伤的村民,松月溪和谢天马上进入树林,徐潇宁也跟了进去,对他们道:“分头找。”
“好,”松月溪走出去几步,又转头对谢天道,“你留在这里保护荆夏和村民。”
他指了指对方腰间的玉佩:“遇到怪物敲这个叫我。”
谢天欲言又止,他本想与之一起进去,但也担心剩下的村民被袭,于是也不耽误时间,很快点头答应。
松月溪拍了拍他肩膀,而后快速往林深处走去。这深山老林一片漆黑,树木长得颇为高大,抬起头也一眼看不见天空。树林里血腥味极重,让人无法呼吸。他循着哭声传来的方向深入,但很快断了线索。随后松月溪发现周围的树在变幻方位,好像有人想让他迷失在这里。
他喊了徐潇宁一声,而后往上飞,想飞到树林上面,但周围的树木突然开始疯长,快速遮天蔽月,挡住了他的去路。
带着刺的藤蔓如毒蛇般悄无声息地伸向他脚踝,缠住了他的腿。他意念一动,崩断了藤蔓,而后祭出斩红尘,快剑斩乱枝。
但他砍得快,树木也长得快,密密麻麻交错在头顶,把他往地底压。
看起来黑暗中的人极为擅长操控树木,巧的是,松月溪也是木系灵根。他手中结印,凝结出一团粉红色的光辉,而后朝着周围密集的树枝张开手,轻喝一声:“散!”粉白的桃花自他掌中四处飞扬,撞上树枝交错成的罗网,让诡异的树木又恢复了原样。
桃花飞入林中,找寻怪物的下落,但很快撞上了一片毒雾,纷纷枯萎掉落。
树林里的灵气被毒雾飞速消解,绿色的枝叶也快速变黑。松月溪的神识受到阻碍,无法进一步延伸出去探寻对方的位置。
突然间,四周全是孩童的哭声,听起来格外恐怖。松月溪一弹长剑,剑鸣声震荡四野,立刻驱散了诡异的哭声。
暗处的人再次操纵树木围困他,他站在原地,不躲不闪,直接扬出斩红尘,随后一心二用,一边操作长剑披荆斩棘,一边用意念和对方争夺对树木的控制。
与此同时,他抬眼看向林深处,轻喝一声:“晏春,出来!”
那股力量瞬间滞住。松月溪马上抓住他的破绽,伸手一抓斩红尘,朝着某个方向用力挥了一剑,一时间山崩地裂,树林被劈开了一个大口子,随后有大量沾着血的金黄色花朵从那个方向喷了出来。
松月溪抬起手,落叶与飞花全部静止在了空中。
随后,晏春捂着血流不止的胸膛,从黑暗中走出。
他穿着一袭月白色的衣衫,戴着繁复的银色发冠,还是那副弱不禁风的可怜模样,但松月溪知道,他并不可怜。
“为什么?”他盯着对方,目光森冷。
晏春却还是装作天真无邪的样子,露出纯真的笑容,腼腆道:“我……我跟你闹着玩的。”
“闹着玩?”松月溪冷冷道,“你闻闻你自己身上的血腥气有多重。”
晏春随着他的话吸了吸鼻子,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是啊,好重。”
木系灵根十分仰仗纯净的自然之力,最忌讳染上血腥,他吸了太多血,早已被腐蚀,衣衫之下的肌肤一片溃烂。
松月溪问:“你到底什么来路?又想做什么?”
晏春掩面咳嗽了几声,而后抬起手,从虚空中取出一柄短剑:“我是来替我的爱人报仇的。”
“你的爱人?”松月溪皱起眉头,“祝星洲么?”
“嗯,”晏春点点头,用认真的语气道,“我可能真的是喜欢他的,所以要为他报仇。”
——“你如果真的喜欢他,就不会利用他。”
徐潇宁的声音传来,他拨开荆棘,从黑暗中走出,从另一侧围堵晏春。
“当初我们都以为是他鬼迷心窍,受了血魔蛊惑,因为爱而不得而强行软禁你。其实是他一直在掩护你作恶行凶吧。”他攥紧拳头,“吸血的是你,食心的也是你,对么?”
“你们如何会怀疑到我身上?”晏春眨眨眼,“我可是红线仙,我是无辜的。”
“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松月溪道,“之前忘尘阁弟子被害死时皆被吸干了修为,凶手应该功力大增才对,但祝星洲死前并未展现出超常的实力。”
“修炼这种阴邪的法子,体魄必定会有异常,当时我们都被他骗了,以为他就是一切罪恶的源头,后来我派人去查了他的尸身,并没有发现修炼邪功的证据。”徐潇宁道,“那个修邪功的人其实是你,我师尊说,你们这种红线仙和神君一样都天生擅长治疗术,但你吸了血,虽然功力有所增长,却遭到腐蚀,丧失了自己的治愈之力,也无法自保。”
晏春苦笑了一下:“那日我去看望谢天,他让我为他治疗……原来也是为了试探么?”
“那不然呢?”松月溪道,“你毕竟是先天的树灵,一直很好地遮掩了自己身上的邪气,让人无法察觉。但谢天修魔以后对魔气的感知十分灵敏,故而愈发怀疑你。”
三人出行前谢天单独邀请晏春一同出发,当时晏春以为他想带自己一起出来玩,还为此高兴了许久。现在看来,那人不过是为了让他随行好盯着他。
他突然有些难过,忍不住叹了口气。
当初祝星洲捡到他后,二人很快展开了对忘尘阁弟子的伏击。祝星洲一直为他打掩护,并且散播谣言,嫁祸给合欢宗,随后将他带回了青霞派,继续为他引诱忘尘阁弟子,还压下了这些血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血魔现身,两人便计划把血案全都扣到他头上,没想到血魔在红雨山庄屠杀的那一夜,徐潇宁将松月溪和谢天带到了青霞派。为了不被他们怀疑,晏春主动帮那几个被血蝶所伤的病患治疗,打消他们的疑虑,后来又把谢天身怀情种的事告诉了血魔,引他出来,让众人合力将其解决。
原本事情到这里就该结束,但当时晏春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勉强吸收了血魔化成的毒雨,致使他遭到侵蚀,极速衰弱。
徐潇宁道:“你为了自救,所以指使祝星洲杀害附近的村民,引我和玄度君过去,而后伺机对谢天动手,夺取他体内的情种。却不料谢天早对祝星洲有所怀疑,故意骗你们说情种在金丹里,使得祝星洲上当中招。你还蛊惑他,让他独自认下所有罪名!他成了爱而不得而误入歧途的阴邪恶魔,你却成了被软禁凌|辱的可怜人。”
“我没有,”晏春道,“我从头到尾没有蛊惑过他,都是他自愿的。他说他爱我,愿意为我做任何事,虽然我也不懂被爱的感觉,但他的确对我很好。”
徐潇宁握紧了拳头:“你没有蛊惑他,他又怎忍心杀害无辜?!”
“你到现在,还在想着为你的朋友开脱么?”晏春脸上是一个嘲弄的笑,“看来你并不了解你的朋友,或者……不那么了解。”
徐潇宁涨红了脸:“正因为我了解他,所以——”
“罢了,”晏春打断了他,“徐公子是想把所有罪名都推到我头上了?行吧,若这样能让你安心,我就认了这一切。事实就是你想的那样。”
徐潇宁稳住心神:“他罪有应得,也已经付出了代价。现在,轮到你了。”
前面的事已逐渐明了,但松月溪仍有疑惑:“你为何要操纵这一切?”
晏春回答:“我想做……你不想做的事。”
松月溪不解,他反握斩红尘,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晏春看他白发飞扬,眉目凛然的样子,忍不住露出羡慕的眼神。
“我想成为你前世的模样。”
松月溪不为所动。
“前世,你是那么地温柔……”晏春眼神迷离,“你是天上地下最善良的神君,心怀苍生,怜悯世人……你的光辉普照世间,没有比你更美好的存在。自你陨落后神君之位空缺,人间戾气膨胀,恶魔丛生,天界一边找寻你和太子的下落,一边在着手培养新的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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