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想知道这药的功效,本王直接去问你兄长们也不是不可,无非就是麻烦了些,届时本王这把刀挥向谁,就看谁能说清楚了。”
他的意思很明确,既然北燕想暗算他,那这一笔必然是记下了,这个时候,谁坦白,谁就能将功折过,北燕这个皇位就是谁的。
褚子濯眼里瞬间卷起惊涛骇浪,他知道司祺渊没有说大话,他有这个实力。
“殿下还是不想说?”
一刻钟后,司祺渊从驿馆出来,他抬起头朝天边看了一眼,夜空如墨,但他的眼神比夜空更幽黑。
褚子濯把当初和小皇帝的协定一五一十地说了,如何给他下秘药,让他被一个低等的侍卫侵犯,再怀上侍卫的子嗣,如此双重的折辱和打击,司祺渊自己都没办法保证不会发狂。
这份用心,简直恶毒到了极点。
司祺渊自认并没有亏欠过小皇帝,对那个高高在上的宝座也从无觊觎之心,但小皇帝仅仅因为自己的猜忌,就使出了如此恶毒的招数。
这么多年了,司祺渊第一次感觉到了心灰意冷。
难怪苏太后对温尧下手那么干脆,是怕温尧怀上他的子嗣吧。
司祺渊冷笑了一声,心底最后的一丝暖意也没了。
*
第二天早朝,司祺渊没来,祝飞鸾十分不习惯,频频往某个方向投去视线。
怎么回事,连个请假都没有,生病了吗?严不严重啊?
司祺渊不在,早朝只能草草地散了,毕竟也议不出个名堂来,祝飞鸾这个皇帝说了根本不算。
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褚子濯也没来,不过他和司祺渊待遇不一样,他没来,祝飞鸾只觉得高兴。
连小胖兜都很失望的样子,早朝都散了他还眼巴巴地朝司祺渊的位置看,疑惑地问祝飞鸾:“苏苏啊。”
“摄政王叔叔今日不来了。”
“啊……”
“没事,说不定他一会儿就进宫来了。”
“嗯。”
但司祺渊一连三日都没来,祝飞鸾觉得奇怪,随便拉着一个朝臣问了一下,结果人家告诉他,司祺渊把议事的地点换成摄政王府了。
祝飞鸾气得想骂人,敢情这三日大家都在陪他过家家?过完就集体奔向摄政王府议事?
岂有此理,简直太过分了!
不把朕放在眼里!不对,司祺渊从来便是如此,没什么好生气的,但祝飞鸾还是很生气,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生气。
气到他直接去了摄政王府。
兜兜一听要去找摄政王叔叔,高兴坏了,马上把他那只小荷包装的满满的,祝飞鸾撇了撇嘴,十分想给他掏空。
司祺渊不配!
但最后他也没说什么。
祝飞鸾特意选了午膳的时辰过去,好让自己的拜访显得有事干,而不是故意去兴师问罪,结果进了王府的大门后就一直在等,等到午膳时间都过了,司祺渊还是没出来。
问就是在和朝臣们议事。
祝飞鸾想找茬都找不出来。
兜兜肚子饿了,仰着小脑袋可怜兮兮道:“爸爸,苏苏啊。”
老管家在旁边看得一脸心疼,赶紧道:“陛下,传膳吧,别让小公子饿坏了。”
祝飞鸾点头,“让兜兜先吃吧。”
那边朝臣们还在议事呢,他一个皇帝在这边吃吃喝喝,不太好,他还是再等等吧。
其实他也很饿了,一边喂兜兜一边吞口水。
老管家无奈地去了书房,刚巧几个朝臣出去,司祺渊得了短暂的空闲。
“王爷,陛下和兜兜小公子还在正厅等候呢。”
司祺渊顿了顿,而后淡淡道:“怎么不传膳?”
“小公子已经在吃了,但陛下说要等等您。”
“让他先吃。”
“陛下说您在这边辛苦,他不能自己吃吃喝喝。”
“……”
见王爷还是没有松动的意思,老管家默默叹息一声,走了。
三日之前,王爷彻夜未归,之后回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老管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觉得难过,他不希望看到王爷现在这样。
因为这让他想起了当初王爷刚被老王爷下毒那一阵,人还活着,也正常说话做事,可内里已经死了,浑身没有半丝人气。
老管家回到正厅,刚想找个借口,余光就瞥见了身后的司祺渊,他马上高兴道:“陛下,王爷来了。”
祝飞鸾正低头给兜兜擦嘴巴,闻言立刻抬起头,眼神里的温柔还在,司祺渊看的愣了一下。
但他随即就恢复了冷淡,因为他知道,这很有可能只是小皇帝的伪装,心思如此恶毒之人,没有理由会因为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就改变的如此彻底。
怎么看都不合理。
兜兜兴奋地挥舞着胖爪爪,仰着小胖脸大声道:“苏苏啊。”
司祺渊露出了久违的笑,走过去摸摸他的小脑袋,兜兜马上低着头去解自己的小荷包,解下来后就举得高高的递给司祺渊。
司祺渊有些错愕,“给我吗?”
兜兜点点小脑袋,高兴道:“啊呜啊。”
这是让他吃的意思,司祺渊听得懂,他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的掌心,荷包小小一只,但被塞得鼓鼓囊囊的。
不用打开他也知道,里面一定是兜兜喜欢的小零食。
祝飞鸾故意不说话,就想听听司祺渊怎么解释,莫名其妙消失三日,他都主动来了居然还晾着他!
还有没有点为人臣子的自觉?!
朕可是皇帝,朕不要面子的吗?
但别说解释了,司祺渊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坐到兜兜另一边,夹起桌上的吃食去喂兜兜。
兜兜左一口右一口,忙得不得了,祝飞鸾干脆把筷子放下了,但司祺渊还是没反应,继续若无其事地喂兜兜。
眼神也只放在兜兜身上。
仿佛这间屋子里就只有他和兜兜两个人似的。
祝飞鸾:“……?”
老管家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他本来还以为王爷出来就是来解决问题的,结果居然是这个局面。
陛下看着好生气的样子。
一刻钟后,祝飞鸾带着兜兜,气鼓鼓地走了,桌上那一堆美食佳肴他几乎一口没吃,光顾着生气了。
肚子饿得咕咕叫。
但他不想吓到兜兜,所以只能极力忍着。
一回宫他就踢了一脚桌边的置物架,置物架没动弹,他的脚倒是疼的不行。
更气了。
暗一看得眉头一皱,陛下应该很疼吧。
祝飞鸾把兜兜放下,往他怀里塞了几只玩具,把他哄到旁边去玩,然后大声叫李公公。
“李公公,给朕传张太医!”
李公公吓得冲出来,急道:“陛下怎么了,为何要传太医?”
“朕身体不适,马上传,立刻传。”
“……是。”
暗一好纠结,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汇报,王爷这几日明显对陛下十分冷淡,但对他又没有什么额外的指示,弄得他进退两难。
最后想了想,还是去了。
“王爷。”暗一十分机智,他特意停顿了片刻,若王爷不想听,必然会打断他,这样他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但司祺渊等了一会儿,冷道:“实在太闲就去膳房当伙夫,那边刚巧缺个烧火的。”
暗一:“……”
他以为王爷又嫌他什么事都汇报,便认了个错,转身准备离开。
司祺渊皱眉,声线更冷,“你觉得本王跟你一样闲?”
暗一:“……?”王爷到底何意啊?
他到底说还是不说呢?
片刻后,司祺渊无奈道:“到底什么事?”
“陛下身体不适,刚刚召张太医了。”
本以为王爷会去宫里看陛下,结果司祺渊居然冷笑了一声,“又在玩什么把戏?”
暗一弱弱道:“陛下是真的身子不适。”
“何以见得?”
“陛下刚才在殿里,一脚踢在了置物架上,看表情应该很疼很疼。”
司祺渊:“……”
很快,可怜的暗一就被发配去了膳房烧火,他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难道他耍小聪明被王爷看穿了?
他也没敢问陛下那边怎么办,生怕被罚的更重。
司祺渊烦躁地丢了手里的笔。
永延殿里,祝飞鸾不断催促张太医:“多包一层,再来一层,不够……”
于是,片刻后,原本秀气的一只脚就被包成了一只硕大的猪蹄。
张太医一眼都不想多看,他从医这么多年,还从未干过这么自砸招牌的事,但他又不敢说什么。
只能委屈巴巴地走了。
兜兜趴在祝飞鸾膝上,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的脚,“爸爸胖胖啊。”
祝飞鸾气的捏他的小鼻子,“胖什么,哪里胖啦。”
兜兜被他逗的哈哈笑。
祝飞鸾抬起脚自己欣赏了一下,十分满意,若现在是现代,他一定要发条朋友圈,只对司祺渊一人可见。
可惜现在没有手机。
不过他也有办法。
第二天的早朝上,祝飞鸾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龙座上,等好不容易爬上去时,他已经“疼”出了一头的汗。
封淮立刻大步上前,担忧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祝飞鸾“坚强”道:“无事,朕探望摄政王回来时不小心撞了一下,不碍事的,不关摄政王的事。”
封淮激动道:“都肿成这样了还说不碍事,陛下还是回去休息吧。”
祝飞鸾摇头,义正言辞道:“摄政王和众位爱卿每日为了政事废寝忘食,朕怎么好因为这点小事就回去休息呢?”
地下的朝臣们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不对,但一时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景修筠问了一句,“陛下是在哪里撞到的?”
祝飞鸾叹了一声,“昨日朕去摄政王府看望摄政王,摄政王一直在书房里处理公事,朕不忍催促,等摄政王出来时,朕许是饿过了没有胃口,什么也没吃就回来了,大概是身体无力吧,所以不小心撞在了置物架上。”
大臣们:“……”
等这事传到摄政王府时,已经变成了摄政王不给陛下吃饭,所以陛下饿到晕倒,然后不小心把腿撞断了。
大概是祝飞鸾刚才的模样实在太惨,说话也实在识大体,所以今日过来议事的朝臣,每一位都暗暗提了一下。
封淮干脆直接道:“王爷,陛下虽和您不和,但您怎么能不给他吃饭呢,陛下真的很可怜。”
司祺渊:“……?”
他刚想唤暗一就想起来,暗一昨日已经被他打发到膳房去了,司祺渊一阵头疼,干脆放下手里的奏本进宫去了。
他倒要看看小皇帝又在搞什么名堂。
“陛下,摄政王在外求见。”
祝飞鸾麻溜地放下手里的糕点,擦擦嘴,然后迅速进入状态,把那只猪蹄脚高高地架起来,正对着门口,生怕摄政王看不见似的。
司祺渊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扯了扯嘴角,冷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祝飞鸾戳了戳自己的脚,委屈巴巴道:“摄政王快看,朕脚差点断了。”
说完就“艰难”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朝司祺渊那边走去,本以为司祺渊怎么也会扶他一把,结果司祺渊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祝飞鸾气得想把拐杖丢到他那张帅脸上去。
他干脆也不装了,一屁.股坐回去,气呼呼道:“摄政王最近是怎么了,不上早朝也不进宫,莫不是看朕不顺眼?”
司祺渊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祝飞鸾把这当成默认,更气了,“既然如此,那摄政王还来永延殿做什么?”
司祺渊顿了顿,轻声道:“本王告退了。”
他实在不知该和小皇帝说什么,明明应该把他关起来,甚至狠狠惩罚他,但对着他的时候,他甚至连一句狠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只能狼狈离开。
走到殿门口,司祺渊听见有什么东西砸到门上的声音,但他忍住了,没有回头。
这几日他已经想明白了,他狠不下心惩罚祝飞鸾,那就不和他见面,彼此相安无事吧。
祝飞鸾盯着门口看了好一会儿,对司祺渊居然真的走了感到十分难以置信,这人怎么回事啊,莫名其妙的闹脾气,他干什么了?
祝飞鸾之所以想不到真实原因,是因为司祺渊的反应还不够强烈,毕竟现在看来也就和闹矛盾差不多。
他一边辱骂司祺渊,一边愤愤地把脚上裹着的布拆了,一圈又一圈,原本瘦削精致的脚很快就重见天日。
兜兜一摇一摆地走过来,惊奇道:“胖胖啊。”
胖胖不见啦。
祝飞鸾一把抱起他,大声道:“走,爸爸带你出宫玩去。”
他也不要在宫里待着了,反正这个宫里有他没他也没什么区别。
兜兜一听出去玩就兴奋地往外冲,被祝飞鸾抓回来换衣服。
父子俩很快就收拾好出门了,祝飞鸾这次带了两个侍卫,因为他感觉,从昨日开始,司祺渊的人就撤走了。
明明暗一从来都无声无息,但祝飞鸾就是有这种直觉,也许是因为那种被人看着的感觉突然消失了吧。
祝飞鸾带着兜兜在街上慢悠悠地晃,原先那些极对他胃口的吃食和小玩意儿像是瞬间失去了吸引力似的,怪无聊的。
他不知道的是,暗一已经被放出来了,这会儿正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呢。
兜兜很高兴,所以祝飞鸾就强打起精神来陪他玩了一天,一直到太阳下山才从这条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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