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霍池渊转着手上的骨扳指,似笑非笑道:“苏大人生得这般模样,被男人玩过没?”
苏清和忽然笑起来,回答道:“玩过,如何?”
“如此甚好,若苏大人执意不说,”霍池渊痞笑着看他一眼,“行军打仗缺女人,也缺你这样的男人....”
“二爷....”堂春意识到霍池渊可能想让苏清和充当军妓,连忙制止,“不妥吧....”
“怎么不妥?”
“做梦,”苏清和从地上爬起来,面色淡淡不愿意再看霍池渊一眼,转身时低喃:“霍源真,坏东西...”眸中尽是痛色。
如此,便只能来硬的,和霍池渊对上了。
营帐门口围着一圈士兵,苏清和不避不闪往外走,一圈人跟着后退。他拔下别在腿侧的弯刀,做防御状。本不愿伤到霍家军一兵一卒,现下由不得他,霍池渊竟然想送他充当军妓,想想就让人恨不得甩他一巴掌...
堂春抢在霍池渊前边出去,料定苏清和不会伤霍池渊,只会一味的退让,如此一来定又会负重伤。
唯一的法子就是不让他二人对上,堂春边往外冲边坚定道:“二爷,给我个机会,我定帮你逮住他!”
堂春与苏清和一交上手,就有意无意带着他往空旷处打,苏清和本也只为带一个消息,这会儿正好堂春在,便道:“小心容燃,霍池渊的吃穿用行只能经过你们的手,万事小心。”
“好。”
待时机成熟,苏清和预备全身而退,堂春也做好了不小心失手的准备。不料一支箭带着呼啸的凉风擦着堂春耳边过去。
一声闷哼,接着苏清和退了半步,只瞪大眼睛盯着那个放箭的人。
这个面无表情想置他于死地的男人,曾在某个艳阳暖冬的西郊校场,含着笑教他射箭,现在那支箭没入他的胸口,还不曾流血,但是好痛。
“主子!”堂春几乎在瞬间脱口而出。
苏清和摇摇头,踉跄几步往林子里跑,速度太慢,再怎么跑也是徒劳。
没走几步树上跳下来个人,嘴里咬着一片树叶子,就像看了很久的戏一般。温青峰吐了口中的树叶,一把抱起苏清和,带着他快速消失在夜色。
确认安全后,温青峰边走边问怀里的人,“怎么样,死心没?他要杀你,只有我能救你。”
苏清和没说话,温青峰接着道:“霍池渊一直从你与我分别开始就跟着了,小美人,他当你是大津的叛贼,以后再见到你,就不是一支箭那么简单,是你的命。现在,你可以死心了吗?”
苏清和苍白着面,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他仰着头将眼眶含着的泪倒回去,这才抬起手将胸口的箭生生拔出来。
“别!”温青峰都来不及拦,血喷了他一脸。
苏清和气若游丝说:“没死。”心没死。
“苏清和,你现在拔箭不想活了是不是!”
没等到回应,拔完箭的人在说完那三个字以后就已经不省人事,温青峰骂了一句加快脚步。
营帐这边,众人返回。堂春觉得不忍心,没控制好言辞,道:“二爷,您刚才是想要苏清和的命啊,从前您连他冷着都会心疼,如今怎么能....”
“堂春!”叶萧制止他,“你胡说八道什么!”
堂春片刻恢复理智,停了嘴。若苏清和真有个好歹,等霍池渊毒解开,别追去殉情就行...
***
西漠平静了小半月,看似松懈却在暗中谋划着应对之策。赤沙要夺的是同颜太后里应外合后的整个大津,大周则意图不挑起半点战火架空整个大津。
这日容燃晌午才迟迟起身,心情看着颇愉悦,自从离开仓庆皇城就觉如获新生。
现在,没有人能忤逆他,即便是容殊,山高皇帝远也不能奈何他,待夺得皇位,他就是正真的万人之上!
这样想着,他束缚心头的千结渔网隐没,压喉的磐石也轰然坠落,原本烦郁堵心的不畅感消失了!脚下迈出的步子都前所未有的轻快。
谁也不能拦着他畅然一场,不顾一众扈从影卫和兵卒,他策马狂蹦向远处未化的雪山。
霍池渊抬眸瞥见,冷笑一声,跟着翻身上马,长指摩挲着缰绳,迟迟不出发。
直到后山奔来一人,乔风靠近营帐,吁停黑马,甚为低调的慢踱到霍池渊马边,微夹马腹倾身,他道:“寻到了...”
二人耳语片刻,只见霍池渊嘴角挂笑,挥鞭朝容燃的方向驰去,没入林子时忽换了个方向。
容燃似那脱缰的野马,笼里拘久了!无所事事昏淫几年养,如今马上狂奔,怕也怕,但此刻兴奋过度忘记了怕。
随身的护身影卫都赶不及他这不要命的速度!纵马飞驰直到了拦截处,身后无人,容燃本想返回,陡然瞥见围栏那边悠哉两只肥大麋鹿,多看两眼毫不犹豫跑马过去。
他想着,看都看到了,能逮着一只送给灵桥也不错。
动静稍大,振落了冰花惊了麋鹿,双双逃窜,又没有彻底跑远,转悠在眼皮子底下,不远不近的距离。容燃悄悄跟上,但麋鹿异常机敏,他稍靠近总要被发觉。
就这么你追我赶间,麋鹿丢了,容燃自己也丢了。
地势高,半山的雪不像要入夏。雾凇遮去大半光亮,容燃静下来后身上的热气也散得差不多了。山里的风异常大,袭过面颊又冷又疼,视线又不甚清朗,容燃忽然觉得阴森恐怖,心里犯怵。
正想着,身后响起低吠,他以为自己幻听了,于是竖起耳朵辨,果真有声,似喉咙发出的咕噜夹杂饿极了的低嚎!
容燃全身汗毛倏然立起,遑急掉马头,入帘三四五匹瘦骨嶙峋的雪狼,接着六七八匹只增不减!
雪狼直勾勾盯着他,眼中满是渴望,撕碎他的渴望!
第五十七章 我最喜欢你的命
他拔剑的手窘蹙放下,慌不择路,朝更深处疾奔去。饿狼紧跟在猎物之后,比容燃追麋鹿时还要迫切,好几次与他的马儿并驰,拉丝的口水四处飞溅。
再跑就是山谷牙子,容燃不觉缓了速度,雪狼也跟着慢了。他小心翼翼吁停棕马,确认狼没过来,慢慢跳下,将马栓在树下,自己缓缓退后,盼着他们吃了这匹马,也能放他一马!
狼群扑上去饱餐,马绝望嘶鸣,雾凇雪大片落地,血飞溅之时马应声倒地。
即便如此,仍有雪狼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慢慢靠近,容燃几乎丧失了说话能力,绝望竟是种心底乱麻成团又抓不住边际的无力感。
身侧忽有雾凇坠地的沉闷声,容燃不敢乱动,只敢用余光瞟,瞥见是个如雪的白衣少年,甚感眼熟,他大胆转头细看。
是苏清和!锦衣卫怎会出现在此处!
容燃来不及多疑,颤嗓道:“苏清和,快将它们赶走,我定会在父皇面前多多替你美言!”
苏清和就像没他这个人,直直望着不远处棕马,只剩血红骨架,一地残肉渣。
血染红了大片白雪,猩红刺目,苏清和眸光微动似笑非笑,他抽出袖中短刀朝狼堆去。白影灵活游移狼群间,霎时间血沫飞溅。
苏清和竟真不是花架子...容燃震惊了,看架势还不弱!愣怔间苏清和屠杀一半,另一半跑了!他额头冒汗,面色病白,白袍不同程度的被野狼撕烂,星星点点沾着血,但上面没有一滴是他的。
他竟然一人抵抗七,八匹凶狠的恶狼!在容燃的印象中,苏清和锦衣卫的位子名不副实,更甚至屈身与他父皇之下!
容燃跑过去,激动道:“多亏你赶得及时,等回去我定要好好赏你!”他死里逃生,大舒口气。
“赏我?”苏清和皱眉,慢条斯理擦净短刀上的血渍,才抬眸看他,淡淡询问:“如何赏?动大津的国库还是大周的?还是,从大津百姓手中抢来赏我?”
苏清和不可思议的笑,紧接着问道:“那这账算你的还是我的?”
“苏清和...你——”容燃愣怔,他想接着说什么立刻被打断。
“左右都不行,不如拿你的命做赏,如何?”苏清和笑道:“所有的赏里,我最喜欢你的命。”
“大胆!胆敢出言不逊…”容燃肉脸微颤,又害怕退后,苏清和踩着印子步步跟上。压迫感瞬间上来,容燃拔剑与他交锋,苏清和手法狠厉,掰断了容燃的剑不算,连着手臂都差点整个被削断。
容燃满头冷汗,连连后退,苏清和慢慢跟着靠近,只要他不动手,苏清和也不会主动出手,而是饶有趣味问:“不知大皇子来西漠是做什么的?”
容燃怒道:“当然是打仗!苏清和,我劝你还是识相些,以免惹祸上身。”
“祸?”苏清和思索一瞬,故作恍然大悟,道:“我竟忘了你通敌,你想造反,你想篡位,瞧我这记性。”
容燃错愕,苏清和从何得知....“你胡说什么?”
“灵桥,温老,你知道他们多少?”苏清和把玩着匕首,带着些许漫不经心,“死也让你死得明白些,我是那晚的苏惑,大周军乐团的琴师,你传递情报的内应,你想看到的都是我想给你看的,怎么样?醒了吗?”
“你,你是苏惑!”容燃趔趄一步,心顺时落到谷底,到底是谁摆了谁一道。他想起了灵桥,几个月前第一次见是在一个酒楼,主动来搭讪自己,原是早有密谋....
苏清和颔首,话锋转:“今日,我没救你,所以你也不用想着赏我。我杀狼是为马报仇,杀你,是为狼报仇。你的仇,下辈子来找我报,如何?”苏清和指着身侧那具渗血的马的骨骸,“我大发慈悲,给你留全尸。”
“你..你要做什么!你,大胆!”容燃气恼,却奈何不得。苏清和站在风里摇摇欲坠,看着软弱无力,但他弑狼的狠厉模样历历在目,容燃怕他。
刚才一席话仿若对牛弹琴,苏清和眸子猛地一沉,不欲同这个早就该死的人多说,一脚将他踹回雪地里,甚至不愿听他发出半点声音,对着脖颈一刀毙命!
万籁俱寂,什么声都没了,终于没了,有胆要霍池渊性命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侧面雾凇忽然落地,苏清和警觉侧目,瞧见一抹黑影稳稳落地,他心忽收紧,是霍池渊!
他怎么会在此处?
苏清和下意识退后,事不关己一般问:“赶热闹?晚了。”
霍池渊拍手朗声笑道:“不晚,精彩的一个没落。”边说着边靠近他。
“精彩?喜欢就好。”苏清和看他,眉眼一弯,纯良道:“那夜没叫你一箭将我射死,失不失望?”
“怎么不失望,竟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跑了,不仅失望,还有些不甘心。”
“你来救他?”苏清和瞥一眼地上的人,淡道:“来了不阻,等同没来。”
霍池渊眼锋一转,突然袭来。苏清和错身躲过,唯一的武器短刀被击飞,硬打没有胜算!抽身更难,霍池渊缠得紧!
苏清和接连退后躲闪只守不攻,多次想脱身皆徒劳,他杀雪狼废了力气,霍池渊又是这种压制性的打法,过几招就让他觉得精疲力竭。
恍惚一瞬,脚下稍慢没及时躲开霍池渊,一掌袭来,胸口生挨下,只觉骨头都要震碎了,才好没多久的箭创,绞心的痛。
苏清和脸色白得发青,喉间热血不及吐出,肚子又狠狠挨了一脚,力度不啻于那一掌,忽然间心里一个念头油然而生,他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苏清和一瞬失明,就要倒下,刹那间他能揪住地只有霍池渊的衣襟,然两人身子都没稳住,一同坠下去。
不是救命稻草,是压顶的泰山!喉咙积攒的血呛得苏清和喘不过气,边咳边吐血,模样相当狼狈!
“花拳绣腿!”霍池渊冷漠评价。
苏清和憋红着面,窒息的疼痛瞬间席卷,他在夹缝中极力喘息,似在垂死挣扎,哑着嗓子倔强的问:“杀我是替容燃偿命,还是你想我死?”
“你希望呢?”霍池渊似温柔得将他嘴边血沫擦去。
实则,骨扳指贴着皮肉膈得生疼,力道相当,再重些苏清和下颚骨都要被他捏碎了!霍池渊怎么这么执着于捏碎他的下颚骨....
“想我死吧,”苏清和疼得皱眉,冷道:“偿他的命,我恶心。”
话才说完胸口上一轻,接着颈间传来温热气息。霍池渊错在他身侧,埋首沉迷一般嗅他脖颈的味道。苏清和错愕一瞬,但胸口和小腹此刻疼得发麻,手没一点力气还是推了他一下。
霍池渊突然问道:“熏没熏香?”
这话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显得过于突兀,苏清和扭开脖子,没答。
“容燃通敌,我以为你同他是一路人,今日又为何设计杀他?”
苏清和视死如归,反而平静下来,直接道:“我杀他,你明明在场却不拦,你分明也想他死?霍将军,我帮你把人杀了,你反而倒打一耙,说得过去吗?”
霍池渊不答反问:“鹿引,狼杀,计划不错,可以全身而退,最后你出来做什么?”
“……”
霍池渊道:“看那马死得残忍了,于心不忍,决定给他个痛快?”
“于心不忍?”苏清和轻轻一笑:“是啊,是不忍。”
“那你也该死!”话音落,霍池渊不愿再看他,埋头咬在苏清和右颈皙白的肉上。这个人一出现他就浑身不舒坦,有口气堵在心口,令他烦闷不堪,就莫名的想磨一磨他,从中找寻快感。
霍池渊厮磨狠咬,似那饿极了的雪狼,迫切得想要饱腹,又不及雪狼,霍池渊不肯给痛快,只要苏清和清清楚楚感受这厮磨的痛,或者他想听听,苏清和疼了隐忍的哭声,很想。
苏清和却不遂他的愿,死命咬唇忍住不出声,呼出的气都在颤抖。疼得右耳幻失,肝胆颤麻,浑身皮肉似针又疼又痒的扎。
这意味不明的狠咬没持续多久,发泄完心中的不快,霍池渊松了口。
“苏清和,现在只有我能救你!”霍池渊抹了嘴上的血,“考不考虑不回大周,跟着我?”
苏清和眸子微动,决然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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