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很严重的遗弃情结。”靳之安讳莫如深,说得煞有介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床上正盯着他的男人,压低声音,“小时候我们养了一条狗,是小延想养的,他求了爸妈很久。三个月不到,他就不想要了,直到今天,那狗还在我家里放着。”
颜格没说话,没有任何反应,他不知道靳之安到底想表达什么,也不打算轻易把他的话听进去。
“他很三分钟热度的。”靳之安抬起头来,拍了拍颜格的胸口,笑着说,“不建议你离他太近。除非你想像那条狗一样被扔掉。”
“哈哈,既然你现在看上去也没事了,不如今天就出院吧?”靳之安转过身,看着床上的人,按下一旁的按钮,给护士站发信号。
“啊,正好我也要走了。”颜格也转身告辞,“不打扰你们收拾东西了。”
“你等一下。”靳思延看他要走,掀开被子打算从床上下来。
“你又干什么?”靳之安瞥眼睨着他,眉峰微蹙,眼神都有些说不出的微妙不耐。
“人要走了,我送送他!”靳思延毫不犹豫地吼回去,不掩嫌弃地冷哼,“没礼貌的东西。”
早晨的医院走廊,一如既往的安静,充满消毒水和药水的气味,却让颜格有些莫名安心。
靳思延倒真的出来送他,走到楼梯口,两人不约而同驻足。
“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他会来。”靳思延摇了摇头,显然还是有些不悦。
颜格笑了笑,没说话。
“我比你早醒一会儿,听见他外面的脚步声了,”靳思延看着颜格,解释着早晨发生的一切,“当时我还吊着针,一瞬间甚至都想直接把针头拔下来翻窗逃走。”
“像电视里那样?”颜格失笑。
听着靳思延的描述,还真是有点像电视里那种任务在身却身负重伤需要疗伤的特工,为了赶时间,直接把手背上的针管扯下来,十分中二地甩开。
“我都拔了一点了,”靳思延抬起手给他看,“然后肿了。”
颜格看着他手背上明显的红肿,光是想了一下就觉得难受,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不痛吗?”
“他妈的痛得像屎一样。”
“……”
第一次听他说这种“没有礼节”的话,颜格轻讶,微微抬眉。
“昨天真的谢谢你了。”靳思延轻咳,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声音也恢复正常,“改天请你吃饭吧?”
“改天?”颜格挑眉,戏谑地看着他,“改天是哪天?”
“这个月三号、十一号、二十五号。我都有空。”靳思延即答,完全没有敷衍客套的打算,直直地看着颜格的眼睛,微微笑了,“就看你的时间了。”
这下轮到颜格说不出话。
“好吧。”颜格轻轻耸肩,“我时间也很多。”
“嗯。”靳思延点点头,往后退了几步,“那你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颜格习惯性答应下来,而后突然想起什么,“我没有你的号码。”
“你有。”靳思延说。
“我——”微微眯眼,迟疑地打量面前的男人,颜格飞快地想了想,而后慢慢摇头,“很确定我没有。”
靳思延看着他,抬起食指摇了摇,而后指尖缓缓下滑,遥遥点了两下颜格的衣摆。
“在你的口袋里。”
颜格微微怔忡,下意识伸进口袋里摸了一把,
果然,
一张名片,硌在指腹上。
很精致的做工,黑色卡片,烫金文字,上面飞扬嚣张的字体,写着靳思延的大名,看上去像是亲自签上去的。
翻过来,背面,印着他的电话号码,以及一连串介绍自己的字符。
“你什么时候放进来的?”颜格皱眉。
“你睡觉的时候。”
“……”
“我可不想下一次,再出什么意外的时候,只能打微信电话。”
匆忙回到家中,颜格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正打算看看最近拿到的剧本,经纪人电话就打进来了。
“颜哥,快来东二区。”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听得颜格云里雾里,半天没反应过来。
“试镜啊!试镜!”经纪人在电话那头嚷嚷着,颇有一种再不去到手的鸭子就要飞了的急切感。
“试什么?”颜格咬着面包,含糊不清地问,“我最近不是没戏吗?”
“刚接到的电话,舞台剧,”经纪人压低声音,“梁祁山给你介绍的。”
“谁?”
颜格有些愣,脑子里飞快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想起来这人就是《枪下之臣》的联合制片。
“噢。”颜格忙应了,擦去手上的碎屑,抓起钥匙往外走,“把定位发给我。”
好在这里离东二区不远,剧场也在商贸地段比较繁华的地方,开车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颜格找了地方停车,仓促走进去,在门口的玻璃门上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这才走进去。
一进门,就看见梁祁山站在镜头后面,一脸严肃地盯着屏幕看演员的表现。
“这个地方不太好是吧……”梁祁山指着屏幕,跟身边的人讨论,“镜头里看着可能还好,但是舞台上的话,观众……”
看他在忙,颜格规规矩矩一声不吭地走过去,站在旁边等。
舞台上,演员正一遍一遍地排练着,颜格扫了一眼,发现里面最多戏份的那一个,正是最近大火的男明星,顾羽佳。
颜格之所以认识他,不光是因为顾羽佳那张极其出类拔萃的脸,还因为,这人几乎是渣男剧指定用1,出演的角色大多都不是什么正面角色,但极容易让观众三观跟着五官走。
站在一旁偏头打量半晌,颜格收回目光,悄悄腹诽:也难怪他老是演那种角色,长着一张渣男脸,基本就是本色出演。
媒体爆出过好几次顾羽佳恃才傲物、耍大牌的新闻,不过因为之前有了渣男人设的铺垫,倒也没有激起什么大的风浪。
好像他做什么坏事,都没有人会觉得奇怪。
颜格轻轻叹了口气,心里微微摇头。
过了好一会儿,梁祁山那边才忙完,回头看到了一直等在一边的颜格,跟他打招呼。
“梁制片。”颜格微微颔首,“我来试镜。”
“不用试,我们没时间。”梁祁山摆摆手,指了指面前的舞台,“这个剧有个演员前几天起了急性湿疹,演不了了,你去替他吧。”
坐在车上,颜格还有些恍惚。
偏头,看了一眼副驾上的合同和台本,颜格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那个舞台剧,男二的演员前两天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患上急性病,加上没有安排替角,因此人手短缺,刚好梁祁山之前才见过他,对他有印象,当场拍板让他来演。
而且,
酬劳跟正式演员,完全相同,并不是按照替角的标准来给。
深吸一口气,颜格唇线微抿,压住微微上扬的嘴角。
不过这次替角找得很仓促,而且演出在即,梁祁山还特地强调,如果他不能半个月之内准备好的话,就不要接这个戏。
颜格当然表示没问题。
开玩笑,台词而已,哪有记不下来的。
他一个戏剧学硕士,那记忆力是浪得虚名的吗?
正打算回家,又接到叶兴言的电话,约他晚上就去之前提起的那个酒吧玩。
手指在屏幕上打了个转,颜格思索半晌,还是答应下来,问他酒吧叫什么名字。
不一会儿,叶兴言就回消息了。
【东区十街后面,酒吧名叫‘她在美中行’,打车的话,跟司机说去‘She’就行。】
看着屏幕上的字句,颜格突然觉得有些眼熟。
指尖无意识点在方向盘上,曾经看过的一句话闪过颜格脑海。
从口袋里摸出今天早晨靳思延塞给他的那张名片,正面是他的签名,翻过来,
黑色名片的最下方,用灰色的墨水,镌印着一行花体小字:
She walks in beauty.
她在美中行。
第9章
颜格望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盯着显示分钟的数字又往前走了一位,掐了手里的烟,心里稍微算了一下时间。
八点过十分,还早。
仲夏夜晚,燥热难耐,灯红酒绿的角落里,一条细长的甬道,通向亮着微光的地下酒吧,门店不大,门牌上只写了三个字母:She。
剩下的字母都放得很小,在右下的角落中,像是要随着这个巴掌大的店面隐藏起来似的。
考虑到今晚来酒吧,肯定要喝酒,颜格没有自己开车,选择了打车来东区。
想起刚刚跟司机说自己要去“She”的时候,司机似乎有些没听清,还跟他确认了一下地点,颜格又重复了一遍,才系上安全带。
“你去She酒吧?”司机还是不确定,扬声反问,声调都有些怀疑。
“嗯。”颜格淡淡应了,半晌没有收到回应,这才回过味儿来,转头,不解地看向身边的司机,“怎么了吗?”
“没事。”
司机摆摆手,打了个哈哈就过去了,迟疑探究的目光仍然流连在颜格身上,不动声色地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片刻才收回去。
沉默地开了一会儿车,司机在后视镜里看他,又问,“你一个人?”
“不。”颜格从手机里抬起头,简短作答,“约了朋友。”
“噢。”
“……”
车子在路上堵了一会儿,到十街的时候刚好八点过五分,颜格扫码付款,正打算下车,却被司机叫住。
“小孩。”
颜格微微一顿,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附近就自己一个人,才意识到司机在叫他。
“你叫我?”颜格微讶。
“那个酒吧不是什么好地方,”司机倾身,手臂撑在副驾上,有些艰难地从车窗里伸出手,指了指地下酒吧晦暗的门面,抬头看了一眼颜格,“你去玩小心一点。”
“噢……”颜格愣愣地答了,还是礼貌地笑了笑,“谢谢您啊,”想了想,又无可奈何地补充了一句,“我26了。”
“26?”司机眼睛微睁,像是有些不相信,“我以为你是大学生。”
想起刚刚跟司机那场荒谬又滑稽的对话,颜格失笑,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
试镜回来,他就累得不行,在家里随便找了一件宽松舒适的衣服套上,看了一整天的剧本,也没觉得不合适。
临近出门的时候,颜格才换了一件连帽衫,这样看起来,倒确实显得有些学生气。
不过叶兴言又不是外人,出来喝个酒也不用打扮得那么漂亮,反而徒增负担。
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叶兴言还没到,颜格也不恼,没有先进去,安安静静等在外面,低头看手机,不时抬眼,瞥一下十街上经过的车流。
如果说尽清上是东区白昼最繁华的城市广场,那十街,无意识东区夜生活最丰富的商贸街。
也难怪刚刚那个司机一副狐疑模样盯着他看,颜格长相温和俊秀,加上素净简单的着装,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来这种地方玩的人。
十街两边都是彻夜不眠的店面,门牌的灯光投射到地面上,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旖旎氛围。
“她在美中行”显然算得上是十街的中心,虽然店面并不是最大,最精致的,但如果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其实“She”酒吧周围的娱乐场所,几乎都是以它为中心,颇有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在这样风花雪月的地方,开一间门面隐晦的酒吧,却取了一个如此富有文艺气息的名字,实在是有些不相衬。
不知道这家店的老板是什么样的人,颜格有些好奇。
他想起来,叶兴言好像说这家酒吧的老板,是个大美人。
叶兴言到的时候,颜格已经喝了二十分钟的西北风,好在这人并不是空手来,还给颜格带了一瓶荷式金酒,当作赔礼道歉。
顺着亮起小灯的门面摸索而下,坚硬的鞋底踏在仿木质的楼梯上,踩得吱呀作响,有点摇摇欲坠的感觉,颜格微微皱眉,下意识抬手扶住了身边的扶手。
走下最后一节台阶,颜格偏头,打量了一下四周景象,下面宽阔嘈杂的内室让他有点惊讶。
这家酒吧外面看着不大,里面倒还宽敞,才刚刚入夜,便嘈杂而拥挤,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仿佛一下一下击打在心脏上,让颜格稍微有些不适。
叶兴言找了地方坐下,是一个靠近角落的沙发。
“这酒吧刚开张不到一个月,人气这么好。”叶兴言四处张望,眼睛都是亮亮的,颇有些捡到宝了的感觉。
“嗯。”颜格点点头表示赞同,被繁乱的灯光晃得微微眯眼,片刻,才给出一个很中肯的评价,“这里生意很好。”
“不知道今晚能不能看见老板。”叶兴言将刚刚带来的酒打开,给颜格倒了一杯。
“这里老板是谁啊?”颜格喝了一口,问。
他想起靳思延给他的那张名片上,也写了“She walks in beatuy.”这句话,难免产生有端联想。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
安盛集团家大业大,不至于在这么个地方开酒吧。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叶兴言神秘兮兮地卖关子。
喝了一会儿酒,酒吧的驻唱开始调低音响,拿着麦克风唱歌,颜格觉得有些无聊,倚在沙发里面玩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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