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
“暂时走不了了……”
真是诡计多端,徐书原撇开眼。
站着站着付嘉小腿又痒起来。他弯腰去挠,表情龇牙咧嘴的。徐书原看了他一眼,掉头往回走。付嘉急忙一瘸一拐地跟上去,地上有个坑他没注意,要不是被前面的人及时扶住恐怕会向后栽倒。
下一秒徐书原手撤开,他想握住却扑了个空,手讪讪地摆动了一下,“谢谢。”
“脚怎么了。”
“崴了一下。”就是被猫吓到那时候。
等来电梯,两人一前一后进去。
付嘉视线落在角落的某处,尽量不去想徐书原为什么肯让自己跟着,以免之后失落。徐书原也一言不发,灯光下仍旧神色难辨。
到家打开灯,屋内啤酒瓶倒得到底都是。付嘉惊呼:“你们喝酒了吗?”
“怎么了。”徐书原举步从他面前走过去。
“你的胃不能喝酒啊,他们身为你的朋友怎么还——真是的,明知道你病刚好,这算哪门子朋友。”
他絮絮不停,徐书原似乎不耐烦听,忽然穿上外套出去了。大门关上的那刻付嘉还没回过神,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怎么走了?
站在这间陌生的房子里,主人不是主人客人不像客人,付嘉有点不知所措。扭头看到客厅这一片狼藉,干脆弯腰开始收拾。
也许他只是厌烦自己了吧,不想再看见自己,眼不见为净。
没想到还没弄完人就回来了。门打开徐书原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看清付嘉在干什么以后皱紧了眉:“谁让你做的?”
“闲着也是闲着。”
徐书原往沙发抬手:“到那边去。”
付嘉:“嗯?”
“给你涂药。”
原来他刚才是去买跌打药膏和风油精了。
付嘉心脏一瞬间柔软下来,听话地坐到沙发上。仰头望着徐书原,他面无表情,眉眼之间并没有醉意。
卷起裤管,两边小腿简直惨不忍睹,细嫩的皮肤上大大小小十几个包,有些地方还破了皮。
徐书原蹲在沙发前,抬眸扫他,他却也正好盯着徐书原发呆,被抓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之后他视线逃开:“好痒。”
“脚蹬我膝盖上。”
“嗯?”
徐书原干脆动手,把他左脚放到自己膝盖上,付嘉想缩没缩回去。
袜子脱一截穿一截,居家裤是麻料的,脚踩上去触感有点粗糙,膝盖骨硌着一半的脚心。
微凉手指抹上小腿皮肤。付嘉眼睫颤了瞬,目光无所适从地飘远,“谢谢。”
徐书原沉默不语。
风油精涂到抓破的皮肤上时有点刺痛,付嘉口中轻嘶了几下,徐书原没理会。
“轻点。”他低声似撒娇。
没人答应,但动作的确轻多了。
亮堂的灯光照在徐书原面部,轮廓虽然生硬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冷冰冰。涂完左边换到右脚,宽松的裤管高高卷起,脚踝细细白白的一小截。
徐书原目光渐深,付嘉也有点赧然,眼眸始终敛着不抬起来。
“好了。”
“……谢谢。”
徐书原起身去洗手。
咫尺距离充斥着风油精的气味,嗅到肺间足够提神醒脑。付嘉太阳穴突突直跳,血液流速也仿佛有所加快,心里莫名躁动。
想来想去他拖着瘸腿跟上去。
水台前徐书原后背微弓,付嘉看到自己的身影慢慢出现在镜子里:“你还没回答我呢。”
“什么。”
“你跟吴茜在一起了吗?”
徐书原手停住:“这个问题对你很重要?”
“很重要。”付嘉坦率地点了点头,却也知道自己没责任质问,所以又把目光移开,“不过你不想答就算了。”
关停水,徐书原撑在水池边没有直起身。付嘉走过去:“你肯说吗?”
“付嘉,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他把唇抿紧一瞬又松开:“就是你理解的意思。我想知道我还有没有资格追求你,毕竟……我不想破坏别人的感情。”
徐书原笑了声。
“要分手的是你,要复合的也是你。”
“可是我没逼你。”付嘉别开脸,“你要是不同意就说不同意,大不了我就等。”
“等?”
“嗯。”付嘉轻声,“你等过我,我也可以等你。你等四年我就等五年,反正我还年轻,没什么大不了的。”
徐书原眉心紧紧拧起:“没人让你等。”
“我知道,但我愿意等。”
付嘉越说越豁出去,干脆走到他身后将人抱住,手臂圈住他窄瘦的腰,“有女朋友你就拒绝我。”
“你怎么这么烦?”徐书原回头试图把人拉开,身躯却被紧紧抱住不松,“你拒绝我啊,你开口我就走,要是不开口我就当你是单身。”
“我单身又怎么样?”
“你说呢。”
付嘉主动去索吻,还没碰到嘴唇人就被翻过来。徐书原动作粗暴,将人压在水台上重重地吻下去,唇间残留的烟味尝着是苦的。
付嘉身一颤,张开嘴让他伸进来,牙齿被磨过的瞬间全身毛孔都收紧了,腰肢软得像棉。
不敢问他是什么意思,想要一夜情还是只想羞辱自己。付嘉被徐书原托着臀抱起来,肩胛骨抵在坚硬的镜面上,摩擦得咯吱咯吱直响。
其实也不过一个吻而已,只是比从前都激烈。他两条腿挂在徐书原腰上,越缠越紧,直到身体悬空。徐书原的口中有酒精气,喘息的时候尤其明显,渡到付嘉嘴里令他感觉自己也醉了,没来得及挣扎就已经沉溺。
镜子里两个人影纠缠在一起,旁边的须后水洒了,淅淅沥沥的往地上淌。
瓶子滚落的那一刻徐书原似乎清醒过来,身体拉开,喉结重重滑动。付嘉怔怔地望过去:“继续啊。”
徐书原不想再看着他这双眼睛,伸手捂住了。他微微挣扎,试图再去找徐书原的身体,可惜只是徒劳。
“我们这样算什么。”徐书原问。
付嘉仿佛堕入一片黑暗中,心脏很没有安全感地乱跳,喉咙发干:“你想算什么就算什么。”
“我想算什么就算什么……”徐书原重复着这句回答,嗓音冷却下来,“说得好听。”
付嘉愣住了,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辩解。
直到彻底平复徐书原也没再说话,转身回到卧室。付嘉跟过去,徐书原当着他的面拿出毯子,头也不回地去了客厅。
就隔一道房门,一个睡在床上一个睡在沙发上。
付嘉把被子蒙在头上,既想哭又觉得流眼泪太没意思,只好咬牙挺着,整个人消沉了很久。
你赢了,徐书原,你成功地羞辱了我。不管是身体还是情感上,你都重重地羞辱了我一次,报了四年前的一箭之仇。
从来没有这么挫败过,付嘉在被子里闷得喘不过气。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再去自取其辱,可是情感上就是过不去这个坎,所以他又犯傻了。
凌晨两点他睁着红肿的眼,在手机屏幕上一字一字地敲:“徐书原,是不是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回心转意了。”
许久没有回音,他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这次以后绝不再纠缠,人还是应该要有自尊。
徐书原的确没有回,但门外有脚步经过。
犹豫再三,付嘉从枕头里抬起脸。起身轻轻拉开门,视线所及之处却只有一个夹着臂的背影。
徐书原在阳台上抽烟,右手偶尔抬起,头却微低,似乎在注视着什么。
少顷他把烟从嘴里拿出来,弯腰拨开一个礼品袋的外包装,看了看里面的东西。他的动作看似不经意,烟头却刻意离得很远。
第52章 哪里都没有你
那天晚上究竟有没有人睡着,谁也不知道。第二天早起付嘉穿好衣服,把被子叠好床单拉平,然后才深吸一口气走出卧室。
“欢迎收看今天的整点新闻,近期全国消费市场整体运行平稳,多地供需出现半年来首次5%以上的……”
客厅在放电视,和煦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徐书原不在,茶几上搁着张纸条,上面用烟盒跟打火机压住——
「微波炉里有粥。」
那一刻付嘉有瞬间的恍惚,恍惚徐书原还在对自己好,只是浓烈的感情已经被压到心底最深处,再也不见天日。
喝完粥把碗刷了,电视机关了,他坐在沙发上。理智告诉自己该走了,再不走会更不想走,情感上却又希望能等徐书原回来打个照面。
等了近一个小时还是没动静。离开前付嘉站在玄关回头望了眼,这地方是属于徐书原的,干净简洁,像他这个人一样。
楼下一群晨练完的叔叔阿姨拎着剑回来,付嘉与他们擦身而过,有种重新回到现实生活的感觉,而梦留在了上面。
整个周末再没有联络。
母亲顺利出院,付嘉心头大石总算落地。周日下午回家,王姐一见他就唉声叹气:“瘦得都脱相了,不行,今天得给你好好补补。”
他笑笑:“哪有那么夸张。”
“哪没有?”扭头见付母从楼梯下来,王姐说,“咱们嘉嘉在外头真是遭大罪了,这小脸瘪下去一圈,可别是生病了才好!”
这话正戳中付母的软肋呢。最近她愁得睡不着觉,一天到晚净想着怎么能让儿子高兴点。
“尝尝这个,你王姨新学的豆沙夹糕。”她一个劲地让付嘉吃东西,付嘉却没胃口:“我不吃了妈,晚上还吃饭呢。”
“晚饭是晚饭零食是零食,吃一两块有什么关系。”
付嘉哭笑不得:“可我就一个胃。”
“我还就你一个儿子呢。你要是把自己身体搞垮了,妈找谁说理去。要是实在不行就赶紧搬回来,你爸那边不用理,有我在谅他也不敢跟你横。”
“等你们什么时候不逼我找对象了,我再搬回来吧。”
付母不解:“让你成家那是替你打算,难不成我们还有错了?人生就这么几十年,你孤孤单单是过,家庭幸福美满也是过,为什么就不肯选择一条轻松点的道路呢。”
“那是你们理解的轻松,对我来说轻松是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你想过的生活就是跟那个姓徐的?”
付嘉沉默不语。
见他这副负隅顽抗的模样,付母叹了口气:“算了,懒得管你。”
其实父母都是为自己好,他当然知道。但他已经厌烦了听这些话,厌烦了由父母设定好的人生轨迹。
周一去公司,部门一如既往冷清。
盛夏阳光晒到工位上,没一会儿付嘉就热得冒汗,只能去卫生间用冷水浸脸。里面两个同事正在洗手,见他进来打了声招呼。他随口问:“今天怎么没下现场?”
“经理临时请假了。”
考试前一两个月部门间人力借调是常事,但付嘉没有多想。回到工位,前后左右都空着,裴晓鸥也没来,他找不到朋友吃午饭,只能独自下楼。
餐厅人倒不少。王松坚跟其他两个六部的已经在了,看见付嘉就叫他一起拼桌。他不便推辞,过去坐下。
“看看点什么菜。”
“我都可以你们定。”
三人客客气气,翻着菜单闲聊。付嘉尽量自然地问:“怎么不见徐经理?”
“他啊,他请假了。”
又是请假?
付嘉心里有点疑问,不过追问下去不合适,只能暂且压住。
席间三个六部的天南地北地侃,其中一个冷不丁冒出一句:“对了,最近书原那个神秘追求者怎么没消息了?”
“多半是放弃了呗,书原那张扑克脸谁受得了啊。”王松坚扒了口菜,悠哉悠哉地调侃,“如今还是咱这样的暖男吃香。”
付嘉在对面忍俊不禁,换来他斜眼:“笑什么笑什么,话是这样没错嘛。”
“嗯,对。”只好笑着点头。
另一位言之凿凿:“要我是书原,压根儿就不会接受人家的好意,免得人误会。”
“这倒是。这事书原办得不厚道,不想接受那不吃就完了。他倒好,人家天天送他天天吃,那次要不是我拦着,他连馊了的都打算吃下去!狠得令人发指啊……”
付嘉听完,静静地呆在那里。
原来那些饭徐书原都吃了,没有不珍惜。那他为什么不说呢?
“徐经理他……”
“他怎么?”
与王松坚抬头对视,付嘉又不知道能说点什么,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徐经理他怎么请假了?”
“不知道,好像是家里有什么事。”
“喔。”付嘉慢吞吞地笑笑,“我还以为他休假出去旅游了。”
“他现在是我们部的中流砥柱,哪能随随便便去旅游啊。”
话题就此揭过。
回到部门他上内网一查,发现徐书原居然请了整整一周假。这么久,会不会是为了做手术?
脑海中冒出这种假设,电话就自然而然打了过去。
“主任下午好。”
秦主任正忙着看诊,两句话合成一句说:“找我有事?看病插队免谈啊。”
“不是看病。想问问您徐书原的病情,他是不是打算做手术了?”
“谁?”
“徐书原。”他一字一字地重复道,每个字滚过舌尖扯着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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