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的水声入耳,白源莫名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乱。
大学部男生宿舍发生的意外事件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塔。为此,李教授特意调整了通识课的课程安排,把本来该在一个月后才讲的“匹配”章节提前上了。
“就如我们之前已经讲过的,哨兵过度**的五官让他们在各种方面比普通人优越的同时,也比普通人更容易情绪崩溃,所以需要向导进行疏导。向导的疏导主要分为几种:
第一,日常的照看。受过专业训练、能力突出的向导,可以通过精神触手的接触进入哨兵的意识海,替他们清理掉平时积攒起来的‘情绪垃圾’,让他们的心理状态维持在健康水平;
第二,对发狂哨兵的安抚。向导通过释放向导素,可以帮助情绪崩溃的哨兵调和体内激增的激素,让他们尽快恢复正常。向导素的释放分为提取物注射和身体接触两种,前者类似于药剂,是用科学手段人工合成的,后者则一般只建议关系亲密的哨兵和向导之间采用。根据身体接触程度的不同,向导素的释放效率也不一样;
第三,通过结合的方式,向导和哨兵的精神彻底连接在一起,从此共享感官。结合后的哨兵可以保有其强大能力,同时获得稳定的意识海,不再有崩溃的危险,除非与他结合的向导死亡。“
有学生举手提问道:“教授,这么听起来,第三种方法似乎是最安全高效的,为什么没有大力推广呢?据我所知,目前人工合成向导素才是使用得最多的方式?”
“好问题。”李教授温和地笑了笑,“第三种方法之所以无法大力推广,主要是因为哨兵和向导的数量有所悬殊,目前国内最新的统计数据显示,哨兵向导的觉醒比例大约为3比1,这就意味着即使每个向导都对应一个哨兵,也还是会有一半以上的哨兵落单。而且,结合并不是一件儿戏的事情,它就像结婚誓词的具象化——当你和一个哨兵或向导彻底结合在一起时,你们就是彼此的灵魂伴侣,除了死亡,没有什么能让你们分开。如果伴侣死去,你会觉得自己被人活生生劈掉了一半,你会觉得自己的灵魂被彻底撕裂了,从此不再完整。那种痛苦远胜于肉体上的任何损伤,足以使失去伴侣的人真正地变得疯狂……除非你幸运地获得一个新的伴侣,才能从那种疯狂中清醒。但即便如此,一度失去伴侣的痛苦仍会像无法消灭的幽灵一样,尽管淡薄,依然会伴随你终身。”
被李教授温和却严肃的语气震慑,教室里顿时变得无比安静,所有人都在反复咀嚼着“灵魂伴侣”以及“终身”这两个词。
李教授留给众人几分钟的消化时间后,继续说:“寻找匹配的伴侣这件事对目前的你们而言还略显早了一些。我们还是先来了解一下与‘易感期’相关的知识……”
第29章 你再挑衅一下?
“‘易感期’这个概念,实际上是专对哨兵提出的。截止目前的研究中,并未发现有向导进入易感期的先例。”李教授在白板上写下“易感期”三个字,画了两个圈将其圈起来,“每个哨兵的易感期都不一样,通常每年会发作两到三次。处于易感期的哨兵情绪比平时更加善变,且充满攻击性,所以我们会建议即将进入易感期的哨兵随身携带向导素,在察觉自己将要发作的时候进行注射——然而人体是一种神秘而精妙的仪器,就算哨兵的易感期一经发作其频率就会基本固定,实际生活中也会因为外部环境变化或者内在情绪及激素的变化而产生变化。昨天晚上大学部失控的那名同学就是由于学业上的压力过大导致情绪崩溃和易感期提前,因此大家平时也要注意调节自己的情绪。”
“尤其哨兵?”有人半开玩笑地补充。
教室里响起不带恶意的哄笑声。
李教授涵养极好地点头道:“是的,尤其哨兵。但向导也不要觉得哨兵的易感期与自己无关——出于易感期的哨兵对于‘结合’这件事会比平时更加执着。如果说平常状态下的哨兵选择结合的对象会考虑自己的喜好与对方的意愿的话,发狂状态下的哨兵则不会再考虑对象是谁,结合本身就会成为他们终极的目标,只要是范围内的向导,都会成为他们攻击和侵犯的对象。”
听到这里,白源做笔记的手停了下来。
他想起做完刘骥在察觉到他的存在后不管不顾冲出来的狠劲,终于明白自己当时由于缺乏常识,做了一个多么危险的举动。
当然,在宿舍里那么多人在场的情况下,即使刘骥真想做什么也不可能得逞。但如果是在人烟稀少的地方,一个孤身的向导遇上了一个发狂的易感期哨兵呢?
如同回答白源的疑问一般,李教授接下来举了几个向导被发狂的易感期哨兵强制结合的实例。
“没有感情基础的强制结合,对于向导而言无疑是一种酷刑。你的感情无法接受施暴者,但是身体与精神的双重结合让你的灵魂与他绑定在了一起,你一边厌恶对方,一边又无法逃离对方……遇到这种情况的向导,常常会由于抑郁选择结束自己的性命。同时,身为强迫方的哨兵也不会感到幸福,因为在发狂状态下选择的向导未必是他们心仪的向导,在生理上的需求得到满足后,清醒过来的哨兵可能会发现自己绑定了一个错误的人,此时却为时已晚了。而且,抑郁的向导的情绪也会传递给与之绑定的哨兵,最后形成彼此折磨的死结,让双方都走向毁灭。”
如果说之前“终身灵魂伴侣”的说法让一些崇尚浪漫的哨兵向导对于“结合”一事产生了过于美好的幻想,那李教授现在这番话无疑就是给他们的美好幻想泼了一桶冰水,让他们一下子凉进了骨子里。
大约是习惯了每年的新生都会有这么一个阶段,李教授继续说:“不光是向导要小心易感期的哨兵,哨兵之间也要尽量避免在没有精神阻隔的情况下接触处于易感期发狂状态的同类。因为发狂中的哨兵的情绪不光会影响到靠近的向导,还会煽动其他的哨兵,让对方进入一种名为‘伪易感期’的状态,进而也对向导产生碰触和征服的欲望。当然,伪易感期毕竟不同于真正的易感期,哨兵是可以通过理智进行压制的,只是滋味不太好受罢了。”
给众人留下课后查阅与强制结合相关的法律法规的作业后,李教授结束了今天的讲授。
有好奇心重的学生跑上讲台继续与李教授交流,白源则按照平常的步调收好自己的东西准备上专业课。把笔记本放进书包里的瞬间,他目光不由得在自己的手上停留了一下。
他想起了昨晚拉住邃敬时对方有些异常的反应。
当时他以为邃敬是因为受了伤心情不太好,现在才明白对方那时候大约是处于伪易感期,且很好地压抑住了没有表现出来。
哨兵也真是不容易。
当晚邃敬回寝室,打开门就看到起居室的沙发被白源和成堆的书籍、打印资料占据了,连白源那只白隼也只能委屈巴巴地蹲在沙发背上清理自己的羽毛。邃敬走过去伸手戳了戳白隼胸前蓬松的毛,后者不快地张开嘴啄向他,未遂之后,拍了拍翅膀改飞到电视上落脚。
邃敬没再跟过去,他探身一把捞过白源手上的书,看了一下封面。
《哨兵易感期研究》。
邃敬:“……”
白源侧过身站起来,从他手上拿回书册。
从白源看的书和白源现在下意识回避近距离接触的举动,邃敬明白过来,对方这是已经知道昨晚他出现异常反应的原因了,而且此时对他有些戒备。
啧。
邃敬有些不爽,白源越回避,他越是故意要靠近对方。打开电视,他挪开沙发上的书堆,挨着白源坐下来。让他意外的是,他本以为白源会继续回避,甚至有可能躲回房间里,没想到白源却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没有动。
“怎么?”
“没什么。”白源摇了摇头,忽然又问:“你现在什么感觉?”
“啊?”
“会想碰我吗?如果身体接触的话,一般会想做到哪种程度的接触?”
如果不是白源问这些问题的时候表情十分淡定,邃敬几乎要以为这小子在诱惑自己。然而根据他对白源的了解……对方现在完全是进入了学习状态,把他当活体研究对象了。
最可气的是他还真因为对方的问题心跳加速了一下。
“没感觉。”抿紧嘴唇,邃敬没好气地回答,“伪易感期只是个临时性的状态,只要当时没被持续刺激很快就会平静了,你用不着担心我要做什么!”
“嗯。”白源应了一声,在笔记本上简单记了几行字。
邃敬没去看白源都写了些什么,直觉告诉他,看了可能会让他自己更加的不高兴。他起身给电视连上游戏投屏,准备开始他的晚间娱乐活动。
这时白源又问了一句:“伪易感期是像易感期失控的人一样饥不择食,还是会有一定的理智做出选择?书上说得不太明白,这方面的论文则两种观点都有。我本来以为控制力与哨兵的能力等级有关,但高级别哨兵从伪易感期直接进入易感期的案例也不是没有……”
邃敬转身,极快地贴近白源,一手撑在沙发背上,低声对他说:“我也不知道,你要真那么好奇,要亲身试一下吗?”
邃敬英俊的脸此时带上些许撩拨的笑,看上去邪魅而诱人,如果是定力比较差的人,也许腿都会发软。
然而白源只回了一句:“上次我们这么近的时候,我做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邃敬:“……”
哨兵天生就有强大的侵略本能,哪怕脾气再好的哨兵,也不会容忍别人正面挑衅自己的权威,更何况邃敬的脾气根本就没好过。
白源察觉气氛不对想要逃开的时候已经晚了,邃敬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反拧到身后扣住,借着体型优势将人压制在沙发的软垫上,半俯下身贴近其耳畔说:“我忘了,要不,你再做一次帮我回忆一下?”
白源侧过头来,整张脸都红了,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怎样。
室内气氛正剑拔弩张着,忽然有人没敲门就推门而入——
“邃哥,要不要联机打《古宅惊魂》?我跟505的于涛他们约了一场……打扰了,你们继续。”李立看清沙发上两人的姿势,一秒退出门外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地把门带上。
邃敬:“……”
白源:“……”
大概人尴尬到了一个极限以后反而看开了。白源试着动了动自己被扣住的手腕,很识时务地说:“我错了。”
相识以来邃敬还没见过白源这么“乖顺”过,邃敬一怔,就让白源找到机会从他怀里钻了出来。
“你跟李立解释一下,我进去看书了。”白源面上镇定地抱起自己从图书馆借回来的资料,耳根微红地躲回自己房间里。
邃敬坐在沙发上发了两秒呆,这才打开寝室门。
背靠门板偷听的李立猝不及防之下以后脑勺向下的姿势摔进门来,本可以接他一把的邃敬毫无同学爱地闪开,任他狼狈地翻个身趴在地板上。
李立干笑着抬头,以为会看到他邃哥满脸杀气,没想到对方神色倒是挺平静的。
“邃哥,你跟白学神……”
“闹着玩而已。”
“哦。”李立拍了拍胸口站起来,觉得自己刚才果然是想太多了,他邃哥凭实力单身了十八年,哪有可能忽然就开窍?把刚才感觉到的那一丝暧昧气氛归结于自己的错觉,李立欢快地跑到电视前,就要拿起手柄开玩。
邃敬从后面一脚将李立踹倒。
“去洗手。你才在地上打过滚,别碰我的东西。”
死洁癖!
李立敢怒不敢言,在心里悄悄腹诽了一句,老实地钻进洗手间。往手上挤清洁泡沫的时候,李立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邃哥脾气差又有洁癖,跟学神平时是怎么相处的啊?
第30章 室友,来谈个交易
李立的问题暂时得不到解答,他也没那胆量去问邃敬。他上初中的时候跟邃敬认识的,到现在有四年多的交情了。但比起塔里的其他同学,李立也就多知道一点点邃敬的家庭情况而已。比如说知道他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父母虽然没离婚但常年分居之类的。
至于邃家的家族势力如何,倒是对少年人之间的交情没什么影响。
游戏刚开始五分钟,李立就跟女鬼来了个贴面舞,当场升天。他扔了游戏手柄看邃敬熟练地卡着女鬼追击的极限距离跑进安全屋,叫了声好的同时,想起一件事。
“邃哥。”
“说。”
“我今天在班群里听说今年的实训好像快开始了。”李立说着,脸上既有期待又有不安。
塔内的“实训”类似于一般大学的军训。不同的是,因为参与者都是哨兵向导,所以训练项目与军训并不一样,强度也更高,原则上每年都要进行一次。其主要目的在于让哨兵和向导学会活用自己的能力,并且从大二开始,年轻的哨兵向导们每学期都有一个月的“社会实践期”,要求他们回归普通社会从事一些岗位的义务工作。此举既是为了保证哨兵向导不与普通社会脱节,也是以他们的义务工作回馈国家建塔培育哨兵向导的开支。
实训的成绩,决定哨兵向导未来社会实践可以选择的岗位,对他们来说重要性甚至超过文化课的成绩。毕竟很多哨兵向导从塔毕业以后,可能就直接在社会实践时做过的岗位上就业了。
李立说这事除了交流情报以外,还想跟他邃哥倾诉一下自己的不安看看能不能混到偶像的一两句安慰。结果他叨叨半天,就发现他邃哥眼睛都没从电视屏幕上移开一下,他聊半天聊了个寂寞。
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李立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品了品前两天看电视剧勉强记下来的诗句,哀怨地问邃敬:“邃哥,你不觉得该关心一下小弟我吗?”
这下邃敬终于施舍过来一个看他发病的眼神。
“我是A级哨兵。”邃敬平淡地说,“恕我不能理解你的烦恼。”
李立瞬间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喉头。
是啊,他眼前这位前有一人单挑三个成年哨兵的战绩,昨天又才解决了一个大四的A级哨兵,家里还有钱,要他理解凡人的苦恼反而是太苛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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