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一个女人一起陷进绯闻漩涡里,江夫人怎么想心里都觉得不舒坦。
这丢的可都是江家的脸。
江雪鹤从安全通道下的楼,江夫人没留神,跟在她身后下去。
楼梯口最近的门出去就是住院楼背面的小花园,没人打理有些荒凉,看不见什么人影。
江雪鹤停下来,转头看了一眼江夫人,说:“妈,别太过了。”
江夫人神情已经从不满上升到了怨愤,闻言才一顿,稍稍收敛了一些,皱着眉嘟囔了一句:“我能做什么——行了,我有数。”
江雪鹤淡淡说道:“她也很可怜。你太针对她,旁人要说我们得理不饶人。”
她有什么可怜的?
江夫人心说着,但对上江雪鹤平静的视线,她就有些说不出话来。
在这种事情上,江雪鹤总是很有主意的人。
毕竟也是为了江家的脸面。
江夫人想着,不大情愿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想起病房里那些话。
“雪鹤,这里也没有别人,你跟妈说实话。”江夫人说,“刚刚那些话是不是故意气覃家的那两个人才说的?”
江雪鹤摇了摇头,说:“不是。”
江夫人心顿时凉了半截,不甘心地又追问一句:“真的?”
江雪鹤说:“真的。”
江夫人终于忍不住,微微提高了音量:“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跟女人在一起?女人能给你什么?没钱没势、没有孩子、没有倚仗,到老一无所有,你拿什么安身立命?而且说出去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你知不知道以后我也要被人骂生出了个心理变态?你让你下面的妹妹以后怎么嫁人?!”
江雪鹤没有说话,就那么平静地看着她。
没有生气、没有受伤、没有难过,连失望也看不到。
对上那双平板无波的黑眸,江夫人忽然之间大脑一片空白,张着嘴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她说了什么?
江夫人回想她激动之下脱口而出的话,额头冒出了几滴冷汗。
这话她可以跟江家的其他女孩子说,但唯独不能跟江雪鹤说。
不是因为江雪鹤是她的亲生女儿,而是她没有资格——她的儿子、江雪鹤的哥哥,江雪阳如今的位置是江雪鹤让出来的。
江雪鹤不是真的毫无手段能只会绣花玩乐的闺阁大小姐,甚至至今还是江雪阳最大的竞争对手与威胁对象。
“我……”江夫人心虚地移开了视线,但作为父母的自尊心让她无法轻易低头。
“这样对你们来说难道不是好事吗?”江雪鹤勾了勾唇角,笑得依然不带任何侵略性,“知道这件事的话,也许爷爷会很失望吧,说不定对比之下,哥哥更能得到他的喜欢呢。”
江夫人愣了愣,这话听起来像是讽刺,但她无法控制自己顺着江雪鹤的话往下想。
然后她沉默了下来。
“而且,今年已经是同性婚姻合法第三年了。法律都承认的东西,您作为江太太再公开跳出来唱反调,怕是不好。”江雪鹤继续说道,“万一叫人听见传播出去,对江家的名声也不好,您觉得呢?”
江夫人自然无话可说。
“如果没什么其他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江雪鹤抬头看了眼楼梯,上面的人默默把脑袋缩回去,她不由笑了笑,回过头来说,“一会儿店里还有客人。”
她没邀请母亲去自己的店里坐坐。
江夫人知道她是生气了,也不好再这时候去触她的霉头。
万一把人惹恼了,江雪阳就危险了——江雪鹤太知道母亲最在乎的东西是什么了。
看见江雪鹤准备离开,江夫人还是下意识叫住她,问:“你……你喜欢的人是谁?”
江雪鹤脚步顿了顿,回过头来笑,不冷不淡地说:“等到结婚的时候,我会给您发请帖的。”
现在同性婚姻不仅合法,当然也是可以光明正大办婚礼的。
前提是真的铁了心要走一辈子。
江夫人回过神来,脸都绿了。
第22章
病房里,覃向曦刚刚睁开眼睛没多久,听着母亲小心翼翼地讲述着之前发生的事。
从她出车祸,再到早上江雪鹤来看望她。
也包括江雪鹤再一次当着他们的面回绝覃向曦的“表白”。
母亲用词极尽委婉,但覃向曦昏睡期间模模糊糊还有些意识,尤其是刚要醒的那一阵,江夫人的嘲讽一字不落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覃向曦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转头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母亲。
但母亲似乎完全没有接受她乞求的信号。
一句又一句劝慰反而佐证了江雪鹤的狠心无情。
“江雪鹤有什么好的?要我说还不如我们曦曦好看,又不过是个争权失败在家吃白饭的,未来无非就是嫁个有钱人当个阔太太,怎么能照顾得好你,我看那个雁家的反倒不错,有诚心……”
覃母紧紧抓住女儿的手,一句又一句地数落着江雪鹤的坏处,只盼着能把她从迷路上劝回来,却没见女儿脸色越来越白。
“最重要的是,她一点也不喜欢你,不过我还看不上她——曦曦?曦曦!你怎么了?!”
覃向曦惨白着脸色,眼睛一闭,又倒回床上。
覃父覃母惊慌地站起身,围着女儿晃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一个伸手抱住女儿,一个一路狂奔,跑出去叫医生。
门外不远处站着雁归秋,但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
江雪鹤原路走回来的时候,覃向曦的病房里面已经乱成了一团,隔着老远都能听见覃母的尖叫声。
有那么一瞬,江雪鹤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象荒谬又滑稽,遥远得好像处在另一个世界。
她脚步停了一瞬,目光对上抬起头的雁归秋。
雁归秋下意识朝她扯出一个笑来,江雪鹤恍惚了一秒,感觉回到了人间,也下意识弯起眉眼,走向她。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江雪鹤问。
“安晨在停车场等我。”雁归秋说。
“嗯?”江雪鹤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
“我在这儿等你。”雁归秋叹了一口气说。
江雪鹤自然也是回来找她的。
先前在病房的时候,她果然就已经看到雁归秋了。
出来之后刻意把江夫人往另一边带,也是不想叫她们撞上。
“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雁归秋问,但其实并不是很在意,江夫人的为人她大概能猜到,如果可以她是不希望与对方碰面的。
就是江雪鹤有点可怜。
“没有。”江雪鹤笑了笑,说,“我妈这个人,在某些方面有点小心眼而且还喜欢自作聪明,如果现在你就见到她,她会觉得你在挑衅她,然后针对你。”
江雪鹤一点也不介意在旁人面前揭她母亲的短。
雁归秋点点头,从剧情里她就看出来了,江夫人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后期覃向曦嫁进江家之后,没少被江夫人为难,名声都被败光了,也可以说是给剧情里的江雪鹤平白吸引了不少火力。
“虽然我知道你可以应付,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江雪鹤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旁边的病房,目光中带着几分询问的意思。
“刚刚覃向曦好像醒了,结果可能受的刺激太大,又昏过去了,正叫医生呢。”雁归秋解释道,“不过我听护士说,应该没什么事,就是体质不好,有点体虚。”
江雪鹤“嗯”了一声,很快收回了视线,跟雁归秋一起走向电梯口。
“我妈平时都在家做她的阔太太,手一般伸不到我这边来,但是万一以后遇上了,你也不用给我面子。”江雪鹤一边按下电梯键,一边说道,“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受委屈。”
“那你呢?”雁归秋下意识问。
“我?”江雪鹤转头看向她。
“你不觉得委屈吗?”雁归秋看着她问。
“还好。”江雪鹤移开了视线,看着电梯边跳跃的数字,平淡地说,“早就习惯了。”
早在六年前,她选择出国的时候,就已经是心灰意冷。
那时候她未尝没有一点赌气的意思,然而过了一阵再打电话回去,母亲嘘寒问暖,却没说过一句叫她回去。
有那么几次,江夫人无意间脱口而出,江雪鹤愿意主动放手真是太好了,这样她也不必为难。
江雪鹤其实为此消沉过一顿时间,但一个人也能慢慢想通,她本就不是喜欢钻牛角尖的人,时间和偏心将感情消磨干净,她也就不在乎了。
旁人都说她脾气好大度,她也只是不与人吵闹,用最体面的方式去处理问题,省了争端,也博了好名,大气仁慈的人总比尖酸刻薄的小气鬼更值得信任。
而江夫人对她的警惕也并非空穴来风。
江雪鹤出国这么多年,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她敏锐的直觉与眼光几乎与生俱来,光是投资得来的股份就已经足够成为她直接握在手里的底气,退可安闲养老,进也有一搏的资本。
但江家上下除了铁杆支持者江旭宇,也只有江老爷子对此心知肚明,甚至暗中支持,帮忙遮掩了一二。
江雪阳与父亲见江雪鹤服软配合便彻底放松警惕,心底想的大概是“女人果然是妇人之仁成不了大器之人”之类的话,接风宴之后见她在小城里开了画廊,偶尔打电话问候都不自觉地亲昵温和了许多。
唯有江夫人,明明对于公司里的事务一窍不通,偏偏还对女儿心存警惕。
不知是女人天生敏锐的直觉作祟,还仅仅只是单纯地过度偏心。
江雪鹤没有去深想,她觉得那已经无关紧要了。
要堵住母亲喋喋不休的嘴,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是件很熟练的事了。
至于有多少委屈,她也没什么体会了。
不抱期望,自然也不会失望。
她也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但雁归秋看着江雪鹤,好像挺认真地说:“我都替你觉得委屈。”
江雪鹤动摇了那么一瞬。
不是觉得母亲的做法确实过分,而是心里在想,有人关心、有人替你抱不平,确实是会让人觉得开心的事。
对某一部分失望,并不代表着彻底失去所有的期望。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她们面前,这时候里面恰好没有人,两人走进去,眼看着电梯门就要合上,拐角处有人嘴里叫着“哎等等等等”一边冲过来。
江雪鹤伸手按下电梯的开门键,同时听见雁归秋在身后说:“你要跟我回家吗?”
外面的人一头汗地跑进来,一手扶着电梯壁,一边喘气,一边连连说:“谢谢谢谢谢!”
江雪鹤分神说了句“不用谢”,才转回头去看旁边的雁归秋,问:“你说什么?”
雁归秋说:“我老家在宁城,虽然距离这里有点远,不过坐飞机的话也就两个多少小时就能到了。”
江雪鹤愣了愣:“宁城?你有多久没回去了?”
雁归秋想了想,说:“也就一个多月吧,过年的时候刚回去过。”
但一年也就这么一次两次,回去一趟也待不了几天。
认真说起来,她其实从初中开始就很少在家待着了,大学之后更是几乎定居在外,每次回去都觉得像是去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
“这两年变化挺大的。”雁归秋说,“听说还新开了一个艺术博物馆,收藏了很多古代的名画真迹。”
刚刚上电梯的青年也不由地接话:“对对对,宁城这两年大力发展旅游业,好玩的地方可多着呢,我去年在那儿住了大半年,都有点不想回来了。你们要是去那里一定要记得去宁城河边看花灯,听说许愿可灵了,可惜我去年去得迟了,没赶上。”
雁归秋好奇地问:“真的吗,在什么位置?”
青年说道:“在市区东边,那儿不是有个公园吗,你也可以搜搜攻略,听说有好几天呢。”
雁归秋一边掏出手机一边,一边跟青年探讨了一下最近正当红的景点。
青年还真是刚从那儿回来不久,说起来滔滔不绝,等到电梯到了一楼,一块走到医院大门口的时候,他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最后他随口多问了一句:“两位是回家祭祖吗?还是去旅游?”
雁归秋正低着头记下最后一个关键词,张口便说:“见家长。”
青年:……
雁归秋似乎完全没有再补上一句“开个玩笑”之类的话的意思,扭过头去就跟身边另一个姑娘说:“我跟我妈说过了,她说只要我想好了,随便什么时候把人带回去看看就行。”
说着她又想起另一边的路人,转回头特意跟他说了声“谢谢”。
青年干巴巴地“哦”了一声,看看雁归秋,又看看旁边没有丝毫反驳解释的意思的江雪鹤,最后下意识说了一句:“祝你们幸福。”
雁归秋停下来,转头看看他,认认真真地说了句:“谢谢。”
郑重得让青年都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微微笑着。
两人朝停车场走去,还能听见雁归秋的声音:“给小何姐加点工资,让她辛苦一点多看几天店也可以嘛,就当出去散散心好了,我妈在家里说一不二的,你跟我回去肯定不会叫你受委屈的……”
旁边的江雪鹤面带浅笑地看着她,偶尔应上两声。
虽然话不如身边的人多,但视线却没有移开过片刻。
青年站在门口,摸了摸脑袋,忽然觉得有点羡慕。
那边的两人不知道也不怎么在乎旁人怎么看她们,江雪鹤说要再考虑一下,雁归秋在停车场入口处的一棵树下停下来。
“事到如今,我也就直说了。”雁归秋脸色严肃。
江雪鹤跟着停下来,也不自觉稍稍收敛了神色,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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